她虽在叱责宗岳,但俏丽的睑上并无半分怒意,流波顾盼,媚眼如丝,嘴角之上,笑态盈盈。
显然,她在临敌卖俏,彻露色相。
但却打错了主意。
宗岳剑眉一耸,喝道:「无耻贱妇!亮剑吧,小爷今晚进入少林寺,见人必杀!」
云七娘妙目一转,道:「难道也要杀我?」
宗岳厉声低叱道:「为甚么不杀?除非你这贼婆娘是铜打铁铸之身。」
云七娘嫣然一笑,道:「看来你真要杀我?这真是五百年前寃孽,我是水做的啊!」她眼角一瞟,显出万种风情,千般媚态。
宗岳脸色一沉,冷冷喝道:「那一统老贼现在何处?」
云七娘微微一笑,道:「要杀他么?」
宗岳昂然说道:「你猜的不错!」
云七娘媚声一笑,道:「要想杀死一个『十绝天尊』的大弟子,少林派的掌门人,可不是一桩容易之事,除非……」她微微一顿,重又瞟了宗岳一眼,接道:「你怕不是那丫头的敌手吧!」
宗岳冷冷喝道:「谁?」
云七娘柳眉一剔,道:「崔蝶仙。」
宗岳脸色一沉,道:「崔蝶仙是谁?」原来白天在林外,他虽曾和崔蝶仙动过手,却只听那锦衣大汉叫她「大公主」,并未及问名盘姓。
云七娘忽然压低了嗓音道:「你凶什么!少林寺中,并非没有高手,只不过此时都寻乐子去了,我只要扬声一叫,凭你一人一剑,纵有通天之能……」
宗岳冷笑一声,道:「我先杀了你!」
他初生之犊,不畏狼虎,根本不理会云七娘之言是真是假,话完剑眉一耸,脚踏琉璃鸳鸯瓦,闪电欺进三步,振腕刺出一剑。
他不动则已,动如脱兔,声出剑到,迅疾惊人。
云七娘话未说完,忽见—片刺目白光,飞袭而至,不禁心胆一寒,她手中本扣住三枚「柳叶飞刀」,但却不想出手。
显然,她另有打算,纤足一点,闪电般倒飘而起,恨声说道:「你敢追来么?」
一无大师曾说她是「女飞贼」,果然轻功身法惊人,但见她柳腰一折,人已如旋风舞柳,一溜轻烟般越过了两重殿脊。
宗岳进入这座少林寺,就曾说过见人杀人,此时如何肯罢?双足一蹬,也自闪电般飞纵而起,跟踪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後,点窜如飞,在一路重阁飞檐之上,如履平地。
宗岳虽凭一股激愤之情,追敌深入,却也处处留意,追过几重殿脊,只见云七娘身形一矮,忽然飘落檐下。
宗岳赶至一看,只觉花木扶疏,幽香阵阵,原来是座广濶的庭院。
几丛翠竹之内,隐隐透出灯光。
只听云七娘的声音道:「就只你们两个守在这里?」
另一个娇声接道:「是!就只婢子等两人,掌门人有令,任何人不许擅入。」
宗岳凝目看去,一丛翠竹之下,果然有三条人影,只听云七娘道:「难道连我也不许进?」
那婢女道:「掌门人如此吩咐,小婢等不敢不遵,娘娘请回。」
云七娘哼了一声,道:「假如有强敌入寺中,凭你们两个,阻挡得住么?」
另—个婢女接道:「娘娘放心!莫说这少林寺一向无人敢闯,纵令有什么强敌吃了熊心豹胆,婢子等也立刻可以放出警号,召集全寺高手,何况掌门人和大公主……」
云七娘冷笑—声,截住话头道:「你们只认得大公主,不把我娘娘放在眼下了?」
只听两个婢女同声道:「娘娘误会了,谅婢子等怎敢……」
云七娘笑了笑道:「那倒是我错怪你们了……」说着忽然向前面的一条碎石尘径,扬手一指,接道:「是谁来了?」
宗岳觑的确切,只见两女方一回头,云七娘手起剑落,精芒两闪,两颗人头已滚瓜落地。
不禁微微一愕,暗忖:「莫非她想改邪归正?」
他胸无城府,一见云七娘杀了两个婢女,登时飘身落下檐头,轻叫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七娘回眸一笑,道:「你不是要杀人麽?我替你开路,要杀杀双啊……」蓦的一纵身形,穿入丛竹幽篁以内,一晃不见。
宗岳怔了一怔,暗忖:「她叫我杀谁?」
放眼看去,竹影摇曳,灯光若隐若现,暗忖:「这是什么所在?」当下紧了紧手中长剑,纵身而入。
他顺着一条蜿蜒的碎石小径,行约百余步,但见眼前形势一变,现出一幢精舍。
那精舍长窗及地,锦幔低垂,并隐隐传出笑语之声。
宗岳心中一动,忖道:「刚才那两个婢女提到掌门人和大公主,莫非就是一统老贼,和那个叫崔蝶仙的在此?」
他美玉无瑕,心中宛如一张白纸,虽恨那一统老贼占据了少林寺,为非作歹,却从未想到过男女淫秽之事。
因此云七娘对他流波送盼,他也无动於衷。
此时只是偶然想起那婢女之言,心头顿朗,想起云七娘说的「要杀杀双」,更认定精舍之中,准是一统老贼和那大公主崔蝶仙了。
当下真气暗提,贴地一飘,点土不惊,已到了那长窗之下。
猛闻一股浓郁芳馥的酒香肉味,透窗而出,直注鼻端,只听一个男的声音,嘻嘻笑道:「大妹!为兄对本门『姹女玄功』,已经好久没练了,难得大妹子鸾驾莅止,今晚……」
只听一个女的娇声道:「你想的怪好,除非你先把那淫妇杀了。」
宗岳心中一动,暗忖:「什么是『姹女玄功』?」当下又凑上两步,用剑尖轻轻撩开窗幕。
他不看犹可,这一看之下,不由得俊脸飞红。
同时,火冒三丈。
原来精室之中,此时一张镂花的八仙桌上,杯盘狼藉,那大公主崔蝶仙已换上了一袭粉红色的晚装,酥胸半掩,娇颜酡红,斜斜地躺在一张流苏软椅之上。
那自称自道的少林派掌门人一统大师,此时丑态毕露,正站在大公主面前,满面殷勤地打躬作揖。
大公主星眼乜斜,但却不理不睬。
宗岳看在眼里,正自怒气腾眉,那知目光略抬,大公主身後,还并排站着四个全身赤裸的少女,肤光如雪,耀眼生花。
清净佛门,居然活色生香,宗岳不禁一声冷哼。
室中的大公主崔蝶仙,忽的一纵而起,纤指双弹,震灭了两盏高悬室顶的八角琉璃灯,「嗤」的一声冷笑道:「可是姓宗的小子?」
剑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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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灯灭,人叱,数条人影破窗飞出!宗岳双脚微顿,飘身退後三丈,长剑横胸而立,擧目四瞥之下,不由得俊脸发烧,心头狂跳,忍不住想拔步开溜!你道他瞧见了甚么?嘿!原来只这一刹那,他已陷入了一场武林罕见的包围之中!正面是十绝魔君的大公主崔蝶仙,她身披一袭薄如蝉翼的粉红轻纱,白如羊脂的胴体曲线分明,丰肌玲珑,妙相隐约。背面是十绝魔君的大弟子——如今的少林掌门一统大师——他身着黄色僧袍,手握乌铁禅杖,目射凶焰,脸布杀气,看样子似因宗岳的突然来临,阻遏了他与大妹子练「姹女玄功」,因而恨不得一杖将宗岳击成肉酱。身左身右各站着两名崔蝶仙的青衣侍女。
不,她们现在全身一丝不挂,雪肤光滑柔腻,山峯挺拔峻秀,芳草萋萋蓬蓬,风光之旖旎,令人魂飘魄荡,神游太虚!
宗岳何曾见过如此场面,顿觉耳鸣气窒,脸颊像被烈火烧焦,热辣辣的直想一头钻到水里去。正在愕然不知所措之际,蓦闻身後杖风破空,同时听得一统大师暴喝:「小子,纳命来吧!」劲风当头盖到。宗岳豁然警觉,疾忙拧身错步,「五阳神功」陡发,贯注剑身,锵然一剑架住一统大师的乌铁禅杖,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且慢!」五阳神功当世无匹,他虽然仅有三四成火候,随手一封,仍把一统大师震退半步。一统大师借退步之势禅杖一抡交到左手,戟指嘿嘿狞笑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自来,现在还有何话说?」宗岳收摄一下心神,目注他沉声道:「少爷今晚要一一打发你们上路,你先叫她们进去穿好衣裳再来!」大公主崔蝶仙一听「咯咯」脆笑道:「小鬼头,我们这样不是更乾净利落么?」宗岳不敢回头看她,仍凝望着一统大师沉声道:「不行!你们要死也得穿好裤子再来!」一统大师念念不忘与大妹子练「姹女玄功」,这一听宗岳要她们穿裤子,心头大怒,厉喝一声,禅杖再举,一招「秦皇鞭石」猛劈而出。宗岳脚下微错,左领剑诀,正待翻剑反攻,忽听大公主崔蝶仙脆生生道:「东奇,你等一下!」一统大师闻声撤杖,退步朝崔蝶仙微躬道:「大妹子有何吩咐?」
崔蝶仙且不答理他,妙眸一溜,转视那四个赤裸侍女,「咯咯」脆笑道:「丫头们,这小鬼头既然懂得怜香惜玉,你们就表演一趟『姹女迷仙舞』娱娱嘉宾好啦!」说罢,娇躯轻扭,飘身後退两丈,双手交叉抱着酥胸,娉婷而立。
一统大师诡谲一笑,随即也倒纵两丈,禅杖往地上一插,学着大妹子抱胸矗立观望起来。宗岳虽不知「姹女迷仙舞」为何物,但猜想多半是四个赤裸裸的少女要围着自己跳舞,登时心头发毛,右手振剑一挥,大喝道:「呸!少爷剑下不杀没穿裤子的女子,你们快去穿好衣裳再来领死!」那四个侍女恍如未闻,个个脸露媚笑,开始扭腰摆臀,莲步款款地围着他绕起场来!宗岳大为着急,他一方面觉得这些淫女死有余辜,一方面又觉得她们个个浑身肤白如玉,要是自己的利剑将她们刺出血来,委实有点不好过,因此之故,一时竟踌躇不决,楞在当场。 发楞之间,四女业已舞入妙境,但见她们时而急速绕行,时而轻飘漫妙,最精采的是当她们两条修长的玉腿钉立不动而臀股急遽舞动时,那股摇滚劲儿,当真令人眼花撩乱,神魂颠倒!
宗岳瞧得心头大震,暗想再不采取紧急措拖,极可能会被它们迷失灵性,当下引吭长啸一声,长剑一匝,腾身正欲脱出肉林向一统大师扑去。蓦地,又一声幼悦的清啸划空传来,声到人到,一条黑影由空飞落,倏然朝自己扑来!宗岳不及细看,左足急退半步,手中长剑一抖,一人「绝峰摘星」疾然上冲,剑锋递出一半,视线过处,一声惊「咦」,即时撤剑後退。原来飞进场中的是少林第二十七代掌门一无大师的遗徒——小沙弥悟果!他飞落到宗岳身旁,摆头环望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误入魔鬼的诱惑中,不禁大惊失色,慌忙俯首、躬身、垂目、合掌,嘴里「阿弥陀佛」不已。宁岳见状暗急,大声问道:「小师父,你看咱们要不要杀死她们?」
悟果一颗小光头不敢稍抬,战战兢兢道:「我佛慈悲,宗掌门人,此地不可久留,宜速退!宜速退!」宗岳也觉暂退为宜,忙道:「好,咱们走吧!」
说着顿足欲起,一眼瞥见「悟果」毫无走意,忙又刹住去势,讶然道:「小师父,走啊……」悟果两眼紧闭,一睑惶急之色,嗫嚅道:「宗掌门人,你,你拉小僧一把如何?」宗岳打量他周身一眼,困惑地道:「你可是受伤跑不动厂?」
悟果垂头颤声道:「不,阿弥陀佛,小僧不敢……不敢睁开眼……」宗岳不觉星目往外一扫,只见此时四女正各捧着自己的双乳,一抬左腿,一抬右腿的跳着,淫荡之状,罄竹难书!不由心头骇然,立即伸臂一把挟起悟紧,手舞长剑,纵身跃出四女的「姹女迷仙舞」,跳过一道墙,放下悟果,两人飞也似的一路往寺外落荒而逃。只听背后大公主崔蝶仙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咯咯」娇笑道:「东奇,追呀!」旋听一统大师道:「算了,两个小鬼不足为害,咱们还是……」
宗岳和悟果逃出少林寺,穿林越岭疾疾朝嵩山山下飞掠,奔到山麓,见後无追兵,於是进入一片忪林里休憩。悟果举手挥汗,张开小嘴吁吁喘气道:「唉!我的妈——」猛觉失言,连忙面容一整,住嘴合十低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宗岳惊魂稍定,摇头吐舌道:「真想不到世上有这样大胆的女人,简直不要脸嘛!」悟果朝他合掌稽首道:「宗掌门人,刚才多谢你救了小僧一命。」
宗岳抱拳还礼道:「小师父不必客气——」
话到此忽地顿住,俊睑现出淘气的笑容,道:「小师父,你刚才怎么不敢睁开眼?」悟果面红耳赤,摆摆头,摇摇手,表示难以形容,别提了!宗岳忽然想起他师父巳死,顿生同病相怜之心,忙正容抱拳再道:「小师父,你今年贵庚几何?」悟果稽首答道:「小僧今年十七,宗掌门人呢?」
宗岳笑道:「小师父多在下两岁,那么以後还请你多多指教!」
悟果慌忙再合十道:「不敢当,宗掌门人身怀绝学,小僧望尘莫及,以後应请你多予赐教才是!」两人客气几句,各在树荫下席地而坐,悟果心系师父安危,开口问道:「宗掌门人刚才人寺,可曾见到敞师?」宗岳心中恻然,略思片刻,遂摇头道:「没有,在下原想入寺见一个杀一个,那知被那个『女飞贼云七娘』引到那间精舍,碰到那些不要脸的女人……」说着,瞥见他怀里露出一张即将掉下的「红帖」,便举手一指,提醒他道:「小师父,你那东西快要掉下了!」悟果低头一瞧,见自己怀里有一张红帖,惊噫一声,迅速取出一看,顿时瞠目结舌,满脸流露大惑不解之色。宗岳立觉有异,挺身站起,问道:「小师父,那是什么东西?」
话刚问完,蓦觉自己身上掉落一物,飘飘荡荡飞落地上——赫然也是一张红帖!心中一惊,立即俯身拾起,只见红帖上写着:
谨订於重阳午时在七子山母峯敬备菲酌恭请终南派十九代掌门宗小侠光临缺一神翁谨邀缺一神翁!他是谁?这张请帖是怎样送到自己怀裏来的?宗岳百思不解,缓缓抬起头,目光和悟果碰个正着,但见他眉头轻皱,脸颊微红,难为情的翕动小嘴低声咕哝着。忍不住诧声问道:「小师父,你那张怎么写的?」悟果脸又一红,迟疑一下,捧起红帖轻念道:「谨订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