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岳也俊目一扫群贼,微哂道:「你们到齐了没有?」
他们好整以暇,旁若无人,虽然全都年龄不大,但这份气度,确着实先就令人心折,何况群贼中,已经有人吃过苦头,那敢丝毫轻视。
只是雷老镖头,却暗中耽心,迅即随後纵到,老远就朝披发头陀高喝道:「雷某来也!」
乃子乃女,亦各仗兵刃,飞步离厅。
那披发头陀,目睹雷家长幼齐出,连正眼都不看一看,仍凝视二小,上下打量,良久才桀桀一笑,回顾左右道:「这两个小子,准合九公主的口味,咱们最好生擒!」
这贼头陀口气倒还不小。
同时这「九公主」三字,听在孔素棠耳中,不由微微吃惊!
对方说的,显然必是指十绝谷之人。
因为九公主人称「九尾狐」,本名胡媚娘,不止艺业高强,深得老魔头传授,最是凶、淫、狠、毒,诡计多端,谁见了都怕,想不到也来终南山了。
只见披发头陀,又目射寒光,如同两道冷电,逼视孔素棠喝道:「小辈竟敢伤佛爷手下,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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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孔素棠妙目斜睨,冷冷的一笑道:「尔等强横覇道,大举上门欺人,又该当如何?」
顿时又粉脸一沉喝问道:「你就是南五台七煞头陀无戒么?」
披发头陀傲然答道:「不错,佛爷正是!」
这恶贼,忽然又目视二小,换出一副温和的嘴脸道:「你们既知本座之名,当必更听说过当今领袖武林,邛崃十绝谷的绝世神功了!」
孔素棠淡淡答道:「听说过又如何?」
七煞头陀怪眉一扬道:「你们可想学惊人的绝艺吗?」
更不待答言又道:「如今十绝谷九公主适在终南,她最爱年轻胆大的少年,这正是千载难逢之机呢!」
分明他是采取利诱的手段了。
一旁宗岳,忍不住一声轻笑道:「要是十公主嘛,还差不多,这狐狸精少爷们可没有那份兴致!」
他自和爱侣结伴东行,已渐脱拘谨,学得风趣起来了。
孔素棠不禁白了心上人一眼,小嘴微撇道:「咱们不希罕!」
七煞头陀目睹这一双少年不上钩,马上面色一变叱道:「好两个不识抬举的小辈。」
且朝左右喝道:「拿下!」
顿时纵出两个如狼如虎,凶覇覇的壮和尚,一言不发,伸臂探爪,便向宗孔二人恶狠狠的扑到。
看出手,似乎全都功力不弱。
宗岳也暗凝神功,准备迎敌。
在後的老镖头三绝手,连忙高喝道:「狗贼欺人太甚,冲着老夫来好了!」
可是不想他们尚未有所举动,却听孔素棠朗声一笑道:「来的好!」
猝然白影一闪,掌指双飞,也没有看清她使的什么招式,只见迎面而来的两个凶僧,陡地倒退不迭。在左的,面色青紫,寒颤不已,一跤跌翻,便无力爬起;在右的惨噑一声,一只眼血流如注,慌不迭纵回本阵。
一时惊得七煞头陀满脸变色,群贼胆裂魂飞!
雷老镖头,又惊又喜,连道:「好本事,好手段,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反是孔素棠,依旧和没事的人一般,妙目遍扫群贼,缓缓问道:「谁敢再上呀?」
说来她这一招确不寻常,乃是天羽秀士那只仙鹤钢羽密授,名叫「单凤展翅,独爪擒龙」端的妙用无穷,凌厉已极。
加上孔姑娘,如今已身兼三家之长,日前又巧服「玄阴丹」,由祸转福,经个郎告以十全老人所传两句口诀,悟出「五阴玄功」七九两篇真谛,虽然火候仍嫌不足,但功力之长进,已非前此可比,出手便是塞冽砭骨,伤人於无形,试想岂是这班贼党可当。何况七煞头陀无戒,也是久闯江湖,见多识广,哪能不识货。
但觑他,怪眼转动,脸上阴晴不定,良久,才一撤身旁方便铲,钢环暴响,迎风一抡,厉喝道:「狗小子快亮兵刃,佛爷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气侯?」
不消说,显然这恶僧,是自忖徒手不敌,想以独门的「五行断魂铲」取胜了。
孔素棠秀眉微挑,冷冷的答道:「凭你这种狗贼,也配少爷动兵刃!」
且一抬脸续道:「我不妨先告诉你,少爷也要留你的右眼,以为今日上门欺人之戒。」
这句话,直听得七煞头陀,不由自主的看了两个伤眼的同伴一眼,心头一寒。
宗岳又插口道:「我看这班害人的狗贼,干脆打杀算了!」
孔素棠螓首微摇道:「不!咱们暂体上天好生之德,以观後效!」
立又侧顾个郎一笑道:「你不想见见什么九公主麽,那也要人报信呀?」
他们一弹一唱,简直把群贼视同无物。
七煞头陀胸中又气又伯,蓦地一咬牙,钢铲「怒龙翻江」,挟泰山压顶之势,风雷皆动,狂卷而出,一声暴喝,便朝孔素棠当头砸下。
他这是一件外门重兵刃,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端的力沉威掹,勇不可当。
一旁雷老镖头,看在眼中,不禁惊心动魄,暗揑一把冷汗。
雷英姑娘更是花容失色。一双乌溜溜妙目,注视在曾救自己一命的美少年身上,只觉气都透不出,怀中长剑,抖个不停。
唯有宗岳,深知爱侣所学,反倒背起双手,退後一步,安详观战。
孔素棠不慌不忙,直至对方招式用实,才朗声一笑,白袖飘风,飞身迎出。
她还是老一套,左掌斜撩凶僧铁铲,右手骈指袭取敌人二目。
照说这种招式,一成不变,又已明告人家自己心意,七煞头陀早有戒心,那能奏效。
但却偏偏怪!饶是凶僧见状,马上封闭不迭,仍被她如影随形,拦不住,躲不脱,硬生生的达到目的。
七煞头陀顿感一股冷不可耐的潜力急涌到,自己真气立散,右目一阵剧痛,马上心知不妙,为了性命要紧,也顾不得同伴,迅即扭翻身躯,朝庄外飞逃。
群贼也顿时大乱,各自脚底揩油,仓皇四窜。
宗岳见状,忽然舌绽春雷,一声高喝道:「慢着!」
此际二小的烕势,已使贼徒个个胆寒,闻言赶忙大家停步,宛如待宰的羔羊,同声哀告道:「少侠饶命!」
宗岳摇摇头,和善的说道:「你们不必惊惧,适才舍弟已经出口,今天暂饶一次。」
立刻俊脸一整道:「我只劝告尔等几句话:天理昭彰,报施历历不爽,你们为人鹰犬,鱼肉江湖,已罪恶如山,死有余辜,也该迷途知返,放下屠刀了呢!」
群贼个个俯首无言。
一旁老镖头三绝手,也插口亮声道:「少侠说的都是好话,咱们地属近邻,同为武林一脉,诸位怎能不凭良心,助纣为虐,毫无乡土之情,前来血洗本庄哩?」
贼党中有的巳面现愧色,只是仍无人开口,分明暗有忌惮,不敢毅然反正。
於是宗岳顿又微叹道:「良言尽於此,何去何从,你们不妨多作考虑,若是怙恶不悛,下次再犯我手,便是死期了,诸位去罢!」
他「去」字出口,群贼马上如同丧家之犬,颓然离去。
最是敌人这等狼狈之状,一时看得雷老镖头,满心称快,忍不住纵声呵呵大笑道:「痛快痛快!即此老夫死也瞑目了。」
并霍地转身朝二小高拱双手道:「今天寒门一场惨祸,荷承二位少侠仗义援手,得免於难,老朽只好大恩不言谢了。」
二小连忙答礼道:「老英雄不必客气,这都是晚辈们份所当为之事哩!」
老镖头又侧顾爱女叹道:「英儿适才说的不错,为父的今日果对二位少侠看走眼了!你还不快端正酒食去?」
这时雷英姑娘,似乎有说不出的喜悦,立刻回眸向二小一笑,翩若惊鸿的,便飞进了後堂。
雷老镖头更马上肃客入室,大家重新见礼,分宾主而坐。
片刻之间,走游的家人,也闻风赶回,欢腾四室,在他们来说,谁也没有料到竟然救星从天而降,不但全庄化险为夷,反打了一次多年未有的,扬眉吐气胜仗,这怎叫人不个个兴奋!
不多久,就酒菜齐备,主客入席。
老镖头此刻已一扫愁颜,面对佳宾,谈笑生风,显得心情愉快无比。彷佛又回复了当年仗剑江湖,威名远振的豪迈气概。
酒过三巡,忽然把盏向孔素棠肃容道:「少侠适才克敌的那种绝世之学,老朽乃是生平仅见,叹为观止!」
孔素棠连忙谦逊道:「不敢当老英雄谬奖。」
且微瞟心上人一笑道:「其实若说绝世之学,只怕唯有家兄所长,才庶几乎近之呢!」
她这是不愿自己掠美个郎,所以特加扬誉。
此言一出,立刻老镖头失惊高问道:「难道宗大侠的身手,还二侠更高明么?」
孔素棠点点头。 ·
宗岳慌不迭俊睑飞红分辩道:「老英雄别听舍弟瞎说。」
孔素棠又含笑接口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大哥怕什么嘛?」
雷英姑娘,更面带娇羞,向宗岳道:「小妹还希望大公子能露—手,给我们开开眼界呢!」
老镖头也呵呵大笑道:「不错,不错!宗大侠千万赏脸。」
孔素棠且代作主张,告诉雷仁,请在席前丈外,分别陈设一盆热水,和一束乾薪。
自然这种简单之物,不难立办,只是主人长幼,却不知要它何用?
宗岳无可奈何,惟有任听爱侣摆布,缓缓起立,道声:「献丑!」
倏地双掌各向目标物,隔空微扬。
说也不信,立见那一堆乾薪,突然浓烟四起,火舌飞扬,一盆热水迅即结成寒冰,凝为一个整块。
这种奇事,一时看得雷家长幼,目瞪口呆。
半晌三绝手老镖头,才倒抽一口冷气,离座起立,满脸庄容,朝宗岳拱手道:「少侠,你可是用的仙法啊!」
孔素棠不待个郎开口,马上朗声一笑,代答道:「这叫做两仪神功,既可衍生先天五阴之精冰魄真气,又可以凝聚乾天五阳之英离火潜能。刚则化铁溶金,开山裂石;柔则无声无形,伤人於不知不觉之间。虽十绝老魔,亦未能兼备,所以我称之为绝世之学呢!」
老镖头又疾到席前,亲手摸摸盆中寒冰,拨拨薪堆烈火,果然半点不假,顿时惊喜得乐不可支,连答道:「确是绝世之学,确是绝世之学!」
并重新抱拳向二小为礼道:「老朽垂暮之年,尚能得逢二位奇人,从此武林重光有日,幸何如之。」
孔素棠又微笑答道:「晚辈索性明告老英雄,我大哥便是此间终南派的真掌门,此番正拟回山扫荡妖氛呢!」
老镖头耳闻「终南派真掌门」八字,立刻直视宗岳,急问道:「令尊可是人称蓝衣侠?」
听口气,好像他对宗家还不陌生。
宗岳迅即接口答道:「正是!老英雄曾和先父相识吗?」
雷老镖头陡地抢上前去,一把紧握宗岳手腕,热泪盈眶,颤声叹道:「当年终南三杰,名满江湖,何人不知,老朽岂止和令尊相识,还交非泛泛呢!」
立又看了孔素棠,面现困惑之色,低问道:「据老朽所知,合堂仅生你一人,闻说自幼失踪,此後府上便满门遭难,怎会有个兄弟呢?」
宗岳正苦对自己家世,仅由恩师在临难前不久才作简告,不甚了了,现在一听雷老镖头竟是亡父好友,所知甚详,不禁又悲又喜,马上如见至亲,咽哽的躬身答道:「小侄容当细禀!」
孔素棠见状,迅即向雷仁、雷英拱手道:「世兄世姊!小弟早就料到咱们不是外人!」
这样一来,彼此关系又接近了一层,感情也猛跨了一大步。
雷家兄妹马上亲切的改口称唤世弟,尤其英姑娘,喜在心头,笑在脸上,越发温柔体贴,殷勤招待。
大家重新入席。
老镖头这时彷佛有说不出的快感,首先连乾三大盏,手捋苍须目视二小,朗爽的大笑道:「今天老朽太高兴了!到底皇天有眼,终南终於後继有人。」
且无限感慨的轻叹道:「我雷明远被迫洗手江湖,只道此生已无重见天日之日,想不到迟暮之年,还能有这么一天啊!」
随即如数家珍,高谈当年终南三杰英风往事。
宗岳凝神静听,无限黯然!
倏地,老镖头又眉峯一扬道:「今日贼党惨败,乃是十多年来彼辈未有之事,依老朽逆料三花贼道闻报决不甘心,必将大举前来找场,二位贤侄设或能在荒居小住,以逸待势,痛歼彼丑,实在强於直上终南呢!」
更正色道:「这乃是利害相权。就我所知,彼辈已在灵霄观设有各种埋伏,勤练什么玄阴大阵,占尽地利,虽然贤侄们身有盖世绝学,总难免不无万一之失?留寒舍则反客为主,形势互易,使贼党无险可守,并非老朽自私,为一己身家性命安全打算啊!」
孔素棠连忙高赞道:「老伯说的对,这确是上策!」
只是宗岳却缓缓接口道:「如此岂不更连累世伯了麽?」
他这说的也是实情。
可是老镖头立刻不悦的答道:「孩子!世伯难道是贪生怕死之人不成?」
顿时又豪气万千的一抬脸道:「假如不出我所料,能天从人愿,贤侄们重掌终南可登高一呼,老朽当立返长安纠合昔年同道,大家共举义旗,进而扫荡华山、少林,则天下有心人,必将闻风响应,正胜邪消有日矣……哈……哈……哈……」
他愈说愈兴奋,连眼泪都笑出了。
由此足见这位老英雄,往日是何等的气概!
英姑娘也听得满心激动,妙目微瞟宗岳,插口道:「家父确非仅为寒门打算,世弟信得过麽?」
又嫣然一笑道:「若能如此,连愚姊都要大沾光彩呢!」
宗岳一想果有道理,慌不迭高答道:「世伯老谋深算,小侄一切如命!」
老镖头呵呵大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有道是,快乐的时光易过。
他们宾主双方,相见恨晚,有说不完的话,论不完的事,一场酒,从午到晚,直吃得夜阑人静,依旧余兴未减。
只见院中渐渐飘下雪片,寒气转浓。
不料正当英姑娘,托故离席,意欲亲为两位世弟布置宿处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