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陵甫道:“谁说我不敢去取?”
方兆南听得心中一惊,暗道,“言陵甫疯疯癫癫,如果袁九逵存下害他之心,那可是极易之事,此老对我不错,我岂能坐视不管?”
正想现身而出,忽然又想到石洞中银髯老人的安危,转头望去。只见老人头上汗水滚滚而下,如水浇头一般。
忽听言陵甫叫道:“你要攀这山峰作甚?”
谷底传来袁九逵的冷笑,道:“‘血池图’存放之处距此甚远,越峰而过,可省去不少路程时间。”
方兆南暗中运集功力准备,一面想道:“如若言陵甫听信了袁九逵的话,越峰而过,势非发现这座石洞不可,他两人武功,均在我之上,我要如何方能把人挡拒洞外?”
那知言陵甫竟是不肯上当,大声说道:“此处悬崖如削,要想攀上峰去,势非解开你被缚的双手,咱们向前面走走,找到斜度较大之处,再越峰而过不迟。”
他虽然疯疯癜癫,但还来到神智全迷乱之境,偶尔还有对事判断之能。
但闻步履之声,逐渐远去,两人似又向前行去。
寒风越来越大,片片雪花飘舞而下,他呆呆坐在洞口,望着飘落的雪花出神,想着连日的际遇,直似经历了一场梦境。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忽闻身后响起了那老人的声音,道:“我传授你的剑招,可都学会了么?”
方兆南回头答道:“老前辈所授剑式,精妙繁杂,晚辈下愚之质,自习了数遍,竟越练越觉繁难。”
银髯老人脸上浮现出难得的微笑,道:“这也不能全怪你,那十二剑式,乃是群集天下剑术精萃之学,其变化奇奥自非短期内所能领悟,只要你能把十二招剑式熟记胸中,不停练习,剑招自会随你的功力增进而加入威力,至于其中的变化,等你剑招熟练之后,自然能体会出来……”
他忽然住口,回头望着孙女,凝目注视,脸上逐渐泛现欢愉之色。
方兆南心中甚感奇怪,不知他何以高兴起来,静心听去,忽然闻得一种极其轻微的嘟嘟之声。
再瞧向那楼衣村女,只见那脸红似火,全身不住的微微颤动,看样子似在强熬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忽听她“哇”的一声大叫.秀发一阵波动,仰身向后栽去。
方兆南大吃一惊,纵身而起,直扑过去,忽听那银髯老人急声叫道:“不要动她!”
方兆南双手已探出向那缕衣村女抓去,听那老人大喝之言后,倏然住手,向后退了两步,回头望着老人发呆。
钥髯老人道:“她凝聚了全身真气,逼上十二重楼,想打通‘生死玄关’.你如妄自动她,只怕要扰她真气岔行,走火入魔。”
缕衣村女身子仰倒地上之后,双膝仍然盘在了起,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忽见她双腿一伸,挺身坐了起来。
朋老人笑道:“已快达功行圆满之境,也许在半月期内能如偿老夫心愿。”
缕衣村女不知爷爷和方兆南有半月护法之约,闻言摇头,说道:“爷爷不可寄望于霜儿太高,半月时光,弹指即过,只怕霜儿会使爷爷失望。”
说完一叹,起身走向石洞一角,取出锅碗等物,燃起松枝开始煮饭,她运作迅熟,片刻工夫,饭菜俱好。
三人席地面坐,开始食用,虽然菜肴不多,但烧的却很可口,方兆南已近一日夜未进食用之物,一口气吃了四碗才放碗筷。
餐毕之后,缕衣村女又开始打坐练功,银髯老人却借空暇又传了方兆南一套掌法,三人就这般在石洞中住了下去。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的过去。。
银髯老人忙着传授方兆南的武功,缕衣村女忙着调运真气。打通“生死玄关”,方兆南忙着复习那银髯老人传授的掌法剑术。
他已觉出这十四天中所学的武功,似乎包罗了天下武林名门名派中的武学。
不知那银髯老人是否存有使自己死前,把胸中所知武功尽数传人之心,以免各种绝技,因他的死亡失传,或是因生命火焰将要熄去之时,尽量炫耀自己的深博。
不论是何种理由,都给予了方兆南无比的恩宠——使他在短短的半月之内,学到了举世难求的武功。
十四日子夜时分。
银髯老人忽然挣扎着站起了身子,手扶石壁,缓步走到洞口,探头向外张望。
这夜,万里无云,满天零星,积雪皑皑,琼装大地。
老人拂着颚下银髯,轻轻的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想不到我连最后一次的月光,也无缘见到了?”语气之中,充满着凄凉感伤。
方兆南忽然觉着应该安慰那老人几句,但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对,他只轻轻的叫出了一声:“老前辈!”,就默默无言。
银髯老人慢慢的转过头,低声说道:“你过来!”
方兆南急步奔到老人身侧,躬身说道:“老前辈可有什么教言吩咐?”
老人淡然一笑,道:“我生平之中,从未对人这般慈爱亲善过……”他转脸望了正在运功打坐的缕衣村女一眼,接道:“只有霜儿是唯一例外!”
方兆南道:“老前辈对晚辈,恩宠有加,虽是父母师长,也难及得……”
银髯老人道:“这也许就是我真的要离开这人世的迹象了…”他依恋的望着洞外的景物,接道:“我死之后,你们就把我埋葬在那座山峰吧!”
方兆南顺着眼光瞧去,只见那是座高插云表的绝峰,耸立如笔,突出群峰甚多。他突然觉着心头泛上来一股莫名的冲动,热泪点点夺眶而出,银髯老人慢慢的转过头,冷冷的喝道:没有出息的孩子,哭什么?老夫昔年身受重伤,从头到脚,伤痕斑斑,倒卧在雪地上一日一夜之久,从未呻吟过一声,滴下过一点泪水。”
方兆南道:“老前辈人间圣杰,晚辈怎敢相比?”
银髯老人微微一笑,道:“骂的好,为什么不说我冷面冰心?”
他突一整脸色,满脸肃穆的说道:“明日午时,就是咱们约期届满之日,我必须尽最后一口元气,助霜儿打通生死玄关
方兆南道,“这个老前辈不要放……”
他本想说不要放在心上,再晚上几天也不要紧。
但银髯老人却不让他再接下去,抢先说道:“这十几日她进境很快,我助她,也不过是尽些引导之力,也许我耗去最后一口真元之气,会立时死去,你必须保持镇静,等她自行醒来”
他探手入怀,摸出一只锦袋,接道:“这锦袋暂时由你保管,等她清醒之后,交给她,如若难通‘生死玄关’,你就把这只锦
袋一并烧去……”…一、一
方兆南依言奔了过来,走近那老人身侧,接过锦袋,藏入怀中,他知此刻再劝说他,也是无用,是以默然不语
银髯老人叹息一声,道:“我极可能在霜儿还未清醒之前死去,你不许因惊骇而扰乱她运气行功……”
方兆南躬身答道:“老前辈但请放心,晚辈当敬遵教命。”
银髯老人突然凝眸沉思起来,良久之后目光转投在缕衣村女脸上瞧了一阵。
转头对方兆南道:老夫生平不愿受人之助,我再以一招剑式,一招掌法,再换你为我做一件事。”方兆南道:“老前辈有什么需要晚辈效劳,但请吩咐就是。”
银髯老人截住了方兆南未完之言,冷冷的接道:“老夫此刻随时有死去的可能,没有时间和你多费口舌,你究竟答不答应?快说!”
方兆南道:“老前辈定要如此,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银髯老人随手捡了一段松枝,说道:“这一式剑招,名叫‘巧夺造化’,乃千古以来剑术最为奇奥之学,虽非老夫研创。但当今武林之世,除了老夫之外,再无第二人会此一招……”
他喘息一阵之后,又道:“可惜的是老夫对这一招旷绝今古的剑式,悟解的过晚,生平对敌之中,从未用过一次,至于那一招掌式,虽不如剑招奇绝武林,但却有相辅剑式克敌之能,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同时躲过剑掌齐施攻袭,除非是老夫那武功通玄的恩师罗玄复生人世!”
方兆南听得心中甚感奇怪,暗自想道:“不管一剑、一掌如何精奥,天下绝没单单一招剑式,和一招掌法,能予克敌制胜。看来只怕他神智有些迷乱了。”
他暗暗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请先告诉需晚辈效劳之事!”
银髯老人缓缓把手中松枝向外推出,说道:“看着,这一招剑式出手时,共有八个变化,你必须熟记这八个变化,才能把这一剑招威力发挥出来,减少一个变化,剑式的威力就减少一成。”
说着松枝平胸推出,手腕微微摇动,划出一连串的小圈。
方兆南仔细瞧着那老人手中松枝,在徐徐推出之时,果然很多变化,因他推出松枝很慢,是以很容易看的清楚。
奇怪的是,看去并无什么奇奥之处,但那老人却神色郑重。满脸肃穆,方兆南不愿使那老人失望,赶忙凝神举手,试学着那老人推出的松枝变化。
银髯老人一面比式相授,一面口中讲解着要点。
方兆南听了一阵,突觉这招剑式确有着奇奥绝伦的变化,连忙用心默记口诀。
银髯老人传完了一招“巧夺造化”的剑式,突然咳嗽起来,吐出来几口鲜血。
方兆南心头大骇,伸手在那老人的背上轻轻的捶着:
银髯老人咳了一阵,说道:“你可记住那变化了么?”
方兆南看老人焦急之态,暗道:“我如说记不得剑招变化,势必又要劳他重新传授。”
一时之间,无暇多思,随口应道:“记住了!”
银髯老人此刻已然神智迷乱,听得方兆南说记住了,竟然不再深究,当下说道:“那很好,我再传你掌法,这一掌名叫‘佛法无边’。”
当下举掌缓缓拍出,一面接道:“这一掌出手之后,共有三十变化,暗合天、地。人三才,和那一剑‘巧夺造化’暗合八卦变化,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在威力方面,稍见逊色,虽然如此。便能闪过这一掌攻击的人,已是绝无仅有的了。”
方兆南这次到是集中了全付精神去学,那老人也似回光返照一般,精神陡然大好起来,这一掌不但传授的十分仔细,而且抓住了方兆南右腕,一面讲解一面逼着他试用。
两人反复演练,足足有一顿饭工夫之久。
方兆南虽然体会了一招‘佛法无边”的慨要,可是那老人却累的又吐了几口鲜血,神智又陷入混乱之中。
他闭目养息了一阵,挣扎着站起身子,说道:“我已把举世无双、千古旷绝的一剑一掌传授于你,现在,我要你代我做一件事,但你必须先立下重誓,要替我做到。”
方兆南吃了一惊,暗道:“什么事必须要我立下重誓?”沉吟片刻,问道:“晚辈能够办得到么?”
银髯老人道:“你绝对能够办到,只怕你不肯去办而已。”方兆南道:“如若晚辈能够办到而不全力以赴,愿遭天诛地灭!”
银髯老人道:“此事容易至极,老夫要以最后一口真元之气。助霜儿打通·生死玄关’,在我用力把仅存一口真气逼出之后。人将立刻死夫。
但能否有助她打通生死玄关还很难说,我估计她在明日午时之前,当可清醒过来,如果她生死玄关未通,人必疲累不堪
他神色突然问变的十分严厉,接道:“如果她告诉你生死玄关未通,你就突然下手点她一处死穴,然后捡些于枝枯草,堆在这石洞之中,放起一把火来…”
方兆南惊道:“什么?”
银髯老人道:“你已立下重誓,如不听老夫之言,甘心天诛地灭……”
他忽然轻轻一叹,道:“这些我都是为她着想,你只管照我的话做。”说完,摇摇晃晃的向那缕衣村女走去,在她身后盘膝坐下。
方兆南惊愕的望着那银髯老人,只见他闭上双目,缓缓举起右手抵住那缕衣村女的背心之上。
片刻工夫,银髯老人枯黄脸上,陡然泛现出一片红光,满头热气,蒸蒸而上。
那静坐的缕衣村女,却反而平静下来,香汗全消。
石洞中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声息,但方兆南两道眼神却不稍转瞬的一直盯在一老一少脸上,心中泛起极深的哀伤。
他为练习那一剑一掌,耗去了很多心神,静坐一阵之后。沉沉的熟睡过去。
侍他一觉醒来,已是满洞阳光,那缕衣村女仍然静坐未醒。
他深深吸一口气,挺身站起来,缓缓向洞口走去。
忽听一声“血池日”凄厉呼叫之声划空而来,不禁心头大惊,暗道:“知机子言陵甫又回来了,这疯疯癫癫的老人,武功奇高如若被他闯了上来,那可是不易抵挡,陈姑娘行功正值紧要关头,如被闯入山洞一扰,势非走火入魔不可。”
心念及此,大感焦急,探手捡起一根较长的松枝,隐在洞门之后,想道:“如若他真的闯了上来,为了这洞中一老一少的安全,只有出奇不意的施展偷袭了。”
但闻那“血池图”尖厉呼叫之声摇曳在山谷之中,逐渐远去消失,言陵甫似是由谷中直奔过去。回头看时,只见那缕衣村女半启樱唇,呼吸急促异常,满脸黄豆大小的汗珠滚滚而下,不禁心头大骇,放腿急奔过去。他本想伸手去扶那缕衣村女,但在伸出双手之时,突然想到那银髯老人相戒之言,倏然缩回双手。
忽听身后。向起了一声轻微的冷笑,道:“不要动。”一方兆南急急转头望去,只见洞中之处站着一个青袍覆履,面如古铜,头戴方巾的老人。
此人来的无声无息,竟不知他何时登上了突岩。
一阵惊奇过后,方兆南恢复了镇静神情,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问道:“老前辈找那一位?”青袍老人目光如电,环视全洞一周,冷然答道:“你们三位都不是老欲寻之人。”转身举步欲去。
方兆南见他要走,正合心意,怕他籍故多留,是以一言不发。
那知青袍老人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又回过头来,问道:“可见过两个背负判官笔的少年么?”
方兆南道“两人可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么?”
青袍老者喜道:“不错,不错,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方兆南道:“晚辈半月之前曾和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