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兆南道:“请便,请便!”
蓝衣少女道:“四周人转如轮,要我如何个走法?”方兆南道:“你怎么来的?”
蓝衣少女道:“我飞跃人墙而来。”
方兆南道:“是啊!你再飞跃人墙而去。”
蓝衣少女冷笑一声道:“罗汉阵有号称武林第一奇阵,但却未必就能困得住我。”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鬼丫头飞入此阵,绝非无因而来,我虽已提高了警觉,使她无法施展其技,但冥岳中人,阴险鬼诈。
无孔不入,眼下已然翻脸动手,战阵伤亡累累,大可不必再留什么情面。”
一振手中白蛟剑,说道:“在下绝不信姑娘只为令师一句鬼话,冒险闯入罗汉阵来,你既然觉得出阵不易,那就不用去了。”
蓝衣少女听他竟然不肯中自己激将之法,心中大感焦急,暗暗忖道:“此人这般难以对付,只怕我要弄巧成拙了……。”
只听方兆南冷冷说道:“眼下局势,姑娘大概已经看到了,鹿死谁手,只怕姑娘也不敢预作断言,姑娘如肯听在下相劝…”蓝衣少女嫣然广一笑,接道:“怎么样?你可是想劝我归依少林,弃剑投降?”
方兆南道:“天下各大门派,都已经得到了少林传出邀请之柬,估计最早的一批援手,明日天亮之前,就可以赶到,令师夜郎自大,坐井观天,大概此时,她已经明白了武林霸业,幷非如她想的那般容易。”
蓝衣少女冷笑道:“现在天到什么时候了?”
方兆南头也不抬的答道:“你自己不会望望天色吗?”
他心中警觉之心,特别高强,纵是抬头看看天色,也是不肯。
蓝衣少女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人如此机警,只怕我今夜难出这罗汉阵了,看来只有冒险一拼了。”
方兆南目光转也不转的,一直盯在那蓝衣少女的脸上,看她眼睛乱转,立时一推白蛟剑,寒芒闪动,直向那蓝衣少女刺去。
那蓝衣少女一身武功,实非等闲,方兆南剑势一动,娇躯立时左面移开两尺,剑已然交到右手,横里一挡,一阵龙吟之声,封开了方兆南的剑势。
方兆南挫腕收回白蛟剑,第二剑还未及攻出,蓝衣少女左手中那赤红如火,形似鹿角的怪兵刃,已抢先点到,直袭前胸。
此物通体晶光,而且散出很多枝尖,一招点来,分袭前胸数处要穴。
方兆南右腕一振,一招〃横扫五岳〃,白蛟剑疾挥,向那蓝衣少女怪兵刃上扫去。
但闻当的一声,如击在坚石之上,那形同鹿角的兵刃,虽然被震开去,但竟然未被削伤分毫。
方兆南心头一震,暗道:“这是什么东西作成的兵刃,这等坚牢?”
方兆南杀机已动,大喝一声,又是一剑〃孔雀剔翎〃白蛟剑斜斜的划出了一道银虹,横斩过去。
蓝衣少女青龙剑一沉,不退反进,突然向前欺进了两步,左手中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迅快无比的疾向方兆南胸前〃玄机”要穴之上点去。
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打法,方兆南如果不回剑自救,固然可以把那蓝衣少女伤在白蛟剑下,但那蓝衣少女手中形如鹿角的兵刃,势必要点在方兆南制命要穴之上不可。
形势逼得方兆南不得不先求自保,健腕一挫,收回白蛟剑,身随剑转,向左侧横跨了两步,让避开去。
那蓝衣少女借此一缓之机,突然疾快无伦的反击三剑,这三剑招数诡辣,着着指袭向人身要害大穴,足可制人死命。
方兆南被逼得退了两步,但立即又挥剑反击过去。
两个人在罗汉阵中,展开了一场生死绝于瞬间的惨烈搏斗。
那蓝衣少女身置险地,别存用心,尽展所学,一味抢攻,她想借此紧张惨烈的搏斗,使群僧无法插手相助。
这时,那力攻罗汉阵的鬼形怪人,愈来攻势愈猛,罗汉阵的轮转之势,也随着转变得更为迅快。
方兆南担心蓝衣少女施展什么诡计,白蛟剑绝学频出,一剑紧接一剑不让对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那蓝衣少女却担心身后少林僧侣轮转群攻之势,丝毫不敢松懈,尽展本身所学,和方兆南打在一起。
在两人各出全力的猛烈拼搏之中,交织成一片严密的剑网,那轮转的少林僧侣,虽有助战之心,但却有无从下手之感。
正在激斗之中,突听一声振耳的长啸之声,传了过来。
这时,那蓝衣少女已呈现不支状态,方兆南愈战愈勇,他心中很明白,得觉梦大师之助及南北二怪借身体相较掌力的奇遇,使自己的功力,在数日之间,大进甚多,所以,他对自己这耐战之力,丝毫也不觉得惊奇。
但那蓝衣少女听得长啸之声后,精神却突然一振,连出三剑奇招,板回劣势。
方兆南天赋聪明,过人一等。
一见那蓝衣少女闻得长啸声后,精神忽然大振,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长啸声,不知是何人所发,但其声的高昂尖亮,非有上乘内功莫办,双方激战正烈,互有伤亡,这一声长啸,只怕和战局大有关连……。”
心念一转,立时全力运剑,封开蓝衣少女三招快攻之后,突然疾出一招〃巧夺造化〃。
那蓝衣少女目睹方兆南的剑势疾快攻到,若点若劈,带起一片流动银芒,来势奇幻,无法封架,但又觉这一剑奇学,似曾相识。
匆忙之间,双手齐举,剑和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齐齐推出,一道白光中混着一片晶莹夺目的红光,护住了身躯。
她的武功,得自冥岳岳主亲自传授,和罗玄一脉相承,这一招巧夺造化,乃罗玄手创剑学中,最毒辣的一剑。
虽是独立的一击,但和罗玄剑法因因相成,她虽未学过此招,但一眼看去,却又似相识。
只听一阵金铁相触之声,方兆南的白蛟剑,有如泻地水银一般,乘空抵隙而入,疾沉而去。
眼看闪闪白芒,就要刺中那蓝衣少女的咽喉,白蛟剑却突然停顿下来。
原来他变化至此,不会下面的变化,剑势骤然一顿。
耳际间突听得一阵连续的惨叫,那疾转如轮的罗汉阵,忽然大乱。
蓝衣少女惊魂略定,青剑忽然斜划而出。
方兆南闪身避开,转眼一顾,只见三四十具少林僧侣的尸体,横卧在地上,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所伤。
五队鬼形怪人,行列鲜明的直向阵中冲来。
少林僧侣们阵势已乱,那主持阵势的和尚,似是也已死去,大局已无人主持,群僧虽然在自行分头迎敌,但步调杂乱无章,忙成一团,已无法阻止那疾冲入阵的五队奇形怪人。
那蓝衣少女忽然大奋雌威,娇喝一声,剑一挥之间,登时把一个少林僧侣斩作两段。
她一剑得手,杀机大起,不再攻袭方兆南。左手挥动那形如鹿角的奇形兵刃,右手挥舞剑,单找人多之处冲去。
红光青虹,交互闪转,片刻之间,又被她连伤七个少林僧侣。
方兆南目睹少林僧侣们惨重的伤亡,不禁黯然一叹,提聚声气大声喝道:“各自停在原地拒敌,不可乱动,以待援手。”
说完,长剑一挥,疾向那蓝衣少女冲了过去。
这一击凌厉无比,白光闪闪,直向那交互闪转的红光、青虹冲去。
那蓝衣少女目睹方兆南疾冲而来,顾不得再杀群僧,反手一招〃海市蜃楼〃幻起了一层层青芒的剑影,护住了身子。
方兆南一击之后,剑势立变,绵绵绝招,有如长江大河一般,全都是天下各大门派中精奇之学。
这一轮急攻,尽展了他胸中所学,势道之猛,甚是少见,那蓝衣少女登时被迫落下风,只除下招架之力,没有了还手之能。
她的武功,虽是以诡奇见称,但在先机全失之下,诡奇的剑招,己无法发挥出诡变的威力,再加上方兆南近日内功的进境,运剑击出的雄浑腕力,更迫使那蓝衣少女剑势疲缓无力。
这是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方兆南虽然占尽了优势,但他已用了全力,那蓝衣少女虽然被迫落下风,但她诡奇的剑招,支撑住她暂时还不致落败。
双剑轮转如飞,凌厉的剑风,划起嘶嘶破空之声。
不大工夫,两人已交手了四十余合。
方兆南愈战愈勇,发出的战招力道愈强,那蓝衣少女却已渐呈不支,形势已到了将要分出生死胜败的关头大局。
只要方兆南能够保持他抢尽先机的攻势,再有十合,那蓝衣少女势非伤在方兆南的剑下不可了。
就在胜败即将分晓的当儿,突听一声娇叱传入耳际,一团红影,疾射而至,一缕剑风,直扫后背。
方兆南身子一转,横向旁侧让开三尺,凝目望去,只见那红衣少女右手仗剑,左手握着拂尘,和那蓝衣少女相对而立。
七尺之外,站着那黄衣丽人,她身后一排横立着萧遥子、袖手樵隐、白作义和三剑一笔等武林群豪。
显然,那黄衣丽人,忽然改变了主意,改以那五队鬼形怪人作为攻打罗汉阵的身躯,而把中原武林群豪,留作后队,作为最后的决战之用。
那蓝衣少女,红衣少女幷未再出手抢攻,形成了相对立的僵持之局。
连经大敌,已使方兆南变得十分沉着,目光转动,环扫了一周,已不见一个少林僧侣,只余下遍地的尸体,大约一顾间,尸体多达四五十具,几乎尽都是少林僧侣。
这时,那发人深省的梵唱,和那音如鬼啸的乐器之声,都已经停了下去,隐隐间可闻兵刃相触的激斗之声。
转目回顾,少林僧侣,已后撤十丈开外,高照的火炬,熊熊的火光耀照之下,清晰可见十丈外正展开激烈的拼搏。
第一环节的罗汉阵,在惨重的伤亡之下,已然完全崩溃了。
那黄衣丽人忽然举手一挥,排立她身后的中原群豪,迅快的散布开来,团团的把方兆南围了起来。
方兆南长长呼一口气,纳入丹田,凝聚真气,准备迎接一场群攻。
哪知群豪布成了包围之逝,但却不立刻出手。
那黄衣丽人却突然举步而行,穿过群豪,且向方兆南走了过来。
方兆南心头微微一震,暗道:“她把身随精锐高手,布置在四周,防我逃走,却亲自出手对付我,显然是有了制我于死的决心。”
当下一横白蛟剑,封住门户,准备以〃达摩三剑”,作孤注一掷的一战。
黄衣丽人,姗姗行来,不慌不忙,相距方兆南还有三步左右时突然停了下来,目睹方兆南,冷冷的说道:“现在你该相信我在天亮之前,能够把少林僧侣完全歼灭了吧!”
方兆南抬头望望天色,还不到四更时分,以这片刻间少林寺惨重的伤亡而论,天亮前一鼓尽残少林僧侣,似是幷非什么难事。
他觉得这问题甚难答复,沉吟了片刻,道:“似鬼谋毒计取胜,纵然胜得,那也算不得什么英雄!”
黄衣朋人笑道:“战阵之间旨在伤敌求胜,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无关宏旨,兵不厌诈,愈诈愈好……”
方兆南接道:“武林之中,江湖之上讲求的是真功实学,正大光明,才能使天下,武林同道,心服口服。以你岳主的身份,暗施算计,未免有损英名。”
黄衣丽人笑道:“少林僧侣,不下千人,就算他们个个束手手戳,也要杀上一阵工夫
…。”
方兆南虽善机变,但他天性之中却带有一种侠情之心,眼看少林僧侣惨重的伤亡,心中大感不忍。
当下心中一动,暗忖道:’这妖妇不知用什么手段,一瞬之间伤了数十个少林僧侣,使这赖以拒敌的罗汉阵完全解体。
以此推论,天亮之前,尽伤少林僧侣,幷非什么难事,虽然不能完全斩尽杀绝,但那惨重的伤亡,也足以使少林寺为之解体。
这些可怜与世无争,常伴青灯黄卷的和尚们,为了维护少林寺的存续,却付出了宝贵的性命,这些人大都和十丈红尘,无干无涉……。”
心念转动,也就不过眨眼之间的工夫,武断的作了重大的决定。
他仰脸望夜空中闪烁的明星,严肃的说道:“岳主说的不错,如若少林寺千余僧侣,个个用命,今夜这一场血战,不论谁胜谁负,都将是武林中一次空前的浩劫……。
他凄冷的叹息一声,接道:“这些人既无领导江湖霸业,亦无争名武林的宏愿,他们只不过是岳主一念错动的牺牲之人。
纵然让岳主心愿得偿,一夜之间尽残少林僧侣,但天下九大门派中人,也不甘雌服在岳主之下,这将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搏斗,古往今来,从没有一个人,能在武林中缔造出一统天下的局面……。”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神情肃然的接道:“你自信比令师如何?
但令师幷没创造武林一统霸业的野心,至低限度,他没有这等狂妄的行动……。”
那黄衣丽人似是被方兆南滔滔不绝的言词所动,两道秋水一般明亮的秋波,怔怔的盯住在方兆南的脸上。
方兆南重重的咳了一声,接道:“令师的成就,虽然留给了天下武林同道无比的敬重,但他的成就,也幷非武林中唯一之一人,如若把令师和少林派开山鼻祖的达摩禅师相比,声誉的高低,岳主的心中,亦必有分寸,不用在下多说了。
手创武当派的张三丰,只怕也不会在令师之下。这些人,天份之高,胸罗之广,被天下武林同道,公认为一代宗师之才,但他们也不过仅造成武林中一大门派而已……。”
那黄衣丽人星目微一眨动,冷然说道:“此刻时光,寸阴如金,你这般滔滔不绝的大发宏论,说给那一个听啊!”
方兆南道:“在下不惜唇干舌焦,无非希望岳主能够稍存慈悲……。”
黄衣丽人笑道:“你要少林僧侣们放下手中之兵刃,束手就缚,我就网开一面,全部免死。”
方兆南听得打了一个冷颤,说道:“这么说来,我这一番相劝之言,完全是自说了,岳主既然存了誓不两立之心,在下倒有一个办法,可免除甚多杀劫。”
黄衣丽人道:“删繁从简,扼要说明,不要再罗罗嗦嗦叫人听得不耐。”
方兆南道:“打蛇打头,打鸟打翼,岳主如若能把少林寺几个首脑人物制服,群僧失去了主宰之人,当无再战之能。”
黄衣丽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