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突然踉跄了一下,然后急忙停步,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捏摸提起来的右脚踝,似是不小心扭了这一下,十分疼痛。
紫云口中还发出呻吟之声,两眼却向左右的黑暗角落瞟望。她特地制造停步观察的理由,好使对方不疑。而她只要有这么一点点时间,就足够查看出这个暗桩,究竟是敌是友了。
果然她的计策没有落空,才呻吟了数声,右方两三丈外便闪出一条人影,大步向她行来,口中还打招呼道:“是哪一位扭了脚啦?”
紫云故作惊奇地抬头注视,旋即看清楚来人,便撒娇地哼卿得大声一点,等到那个男人走近了,才道:“是我,梁沛你怎会在这儿呢?”
梁沛是个三十多岁壮年人,身披窄腰长衫,腰是长刀。这一身装扮,正是厂、卫之人外出便服。
梁沛呵呵笑道:“原来是紫云姑娘。你不叫我一声老爷,也须称我为大人呀!怎可叫起我的名字呢?”话虽这样说,但口气中根本没有斥责的意思,反而像是借这个题目说笑。’他逼近紫云身边,几乎要碰到她才停下来,又道:“你扭得可厉害么?让我替你揉揉……”
紫云把扶着墙的那只玉手,改为揪住他的臂膀,娇声娇气地道:“谁要你揉!你准没安着好心眼儿……”
梁沛道:“人家好意帮忙,你还反栽一记,这是从何说起;真是天大的冤屈!你可知道,我曾在少林寺学艺,油跌打刀伤最是拿手。像这种扭了筋的小小事情,包你着手回春,马上见效。”
他笑了一下,又追;“反正我又不收你诊金药费,你有什么损失么?”
紫云吃吃地笑起来,道:“你呀就想占便宜……好啦!有活待会儿再说,先扶我回到船上好不好?”
梁沛立刻伸手环抱她的纤腰,道:“好!好!我老人家干脆抱你上船吧!”
紫云忙道:“这儿不行,万一给分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她言下之意,竟是暗示梁沛,在没人看见之处便可以了。
梁沛哈哈一笑,搂扶着她向船上走去,直到脚踏甲板,才想起来问道:“你家大小姐几时回来?”
紫云“嘎”一声,道:“你看见她上岸的么?怪不得胆敢找上我……”
梁沛用力把她抱紧一点,笑道:“我为什么要怕她?我们既是同僚,而她还不敢像你一样的放肆直呼我的名字呢……”
紫云道:“得啦!你们哪一个不是背底里嘴硬,等见到她的时光,个个都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像孙子似的。”
梁沛耸耸肩,道:“那是大家互相尊重呀!你没听她当面称呼我口口声声都是梁大人么?虽说她的地位比我高一点,但你也知道,她可管不着我呀!”
这时他们已进入舱房,梁沛四下打量一眼,喷喷道:“好漂亮的地方,一定是你住的吧?”
紫云讶道:“为什么猜是我住的呢?”
“这不简单?”梁沛道:“一来你没有理由到别人卧室;二来你家主人对什么都是冷冰冰的,全身上下从来没有戴过一件首饰,这种人怎会把卧室布置得漂漂亮亮?只有你这种娇媚可爱的女人才会这样收拾呀!”
紫云只笑一下,转过话题,道:“你老人家让我坐下来行不行?我的腰快要断啦?”
梁沛轻狂地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走向榻边,道:“坐下不如躺下。你可知道,我实在舍不得放手,并不是我迷糊……”
他瞅着对方,查看她的反应,以便决定下一步骤。如果她娇媚作态,便是含有挑逗之意,他马上即可采取更进一步的动作。如果她有斥责他轻狂的表示,便须赶快自打圆场下台,以免失去以后的机会。
紫云不但没有不肯的表示,还娇媚地笑着,说道:“万一被大小姐看见,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暗舱中的公孙元波,目光斜溜溜落在那个站在他旁边的女子身上。她面向着那道暗门,脚跟几乎踩到他的耳朵。
这时但听紫云“暧”了半声,便像被人堵住了嘴巴。公孙元波不用瞧看,已知道紫云的两片嘴唇,一定被那梁沛用嘴巴封住了。
公孙元波正转念间,忽然又发觉那钩鼻女子一跺脚,以致船身微微震动。他忖道:“她生气啦,但千万别踩破我的耳朵才好啊!”
要知钩鼻女子就站在他头颅旁边,当时差点就践踏着公孙元波的耳朵了。现下这一跺脚,对公孙元波耳朵的威胁甚大,是以他直在心里头嚼咕。此外,她纤足起落之时,公孙元波可就感觉得轻风拂面,这股风带着很淡的香味,又提醒他记着这个人是个女性。
当然在这种情形之下,公孙元波不会发生任何还想,而且这个女子那只钩钩的鼻子,也是令他不涉逻想的重要原因。他只想由于这一下跺脚而发生的震动虽然十分轻微,但外面舱房中的梁沛一乃是厂衙中的高手,定然能够警觉。故此他认为这约鼻少于此举霎在很差劲,一点不似是领袖人物,巨而像是一般善妒易怒的女人。
他突然又发觉这个女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厂,就好际是幽灵一般,忽然消失在黑暗中。舱房内的梁沛,这刻已把压在紫云身上的躯体抬起上半截,目光炯炯,向门窗之处查看。敢请他虽然吻着紫云的香唇,但刚才大小姐那一下跺脚的轻微震动,显然已惊动了他,是以抬头向;*口和窗子望去。
梁沛万万想不到榻旁的胞壁有人出来,是以直至他感到不妥之时,背上已被一把长剑抵住,那锋利的剑刀透过衣服,略略刺入皮肤,虽然不算痛,却有一种冰冷彻骨的可怕感觉。
他扭转头一望.登时面色大变,啪啪道:“大……大小姐……卑职…··啤职正要…··沪见……”
大小姐两道冰冷的目光凝注在梁沛面上,道:“你来见我有什么事?”
梁沛本来就没有事,而且亦极难制造任何言之成理的借ti.是以急得满面通红。
不过这并不是羞愧认错就可U“罢手”的事,对方手中的长剑已抵住后背要害。她决计不是开玩笑,而是当真会刺杀他的。
在这生死关头中,梁沛根本没法可想,一急之下,只好将他所负的任务作为口实,急忙说道:’‘卑职向来万分敬佩大小姐,所以这回奉命暗中监视大小姐,觉得很不对,特地里找到大小姐,向你报告……”
大小姐淡淡道:”‘哦!原来如此。那么派你来此之八:一定是鬼见愁董冲了,是也不是‘!”
梁沛点头道:“是!是!正是董大人。”
他仍然骑在紫云身上,仅仅上半身翘起,扭头说话,是以这情状看起来滑稽可笑。
大小姐道:“董冲的命令中,要你监视我的什么事情?”
梁沛急忙回答.那样子真是恨不得把心中所知全掏出来一般。换言之,他的态度,正是那些不惜出卖朋友以求保存自己那种卑鄙的人的味道。
“董大人亲口吩咐卑职,不论日夜皆须监视这一艘座驾船舶,将你离开后回来的时间、以后出入此舶所有的人,都详细记录下来。除卑职外,尚有两人帮忙,但董大人限定晚间必须由卑职亲自出马监视。”
“你可知道董冲此举,有何用意?”
“这个卑职就不知道啦……”
紫云突然格格笑道:‘”梁沛,你方才不是说过,你与大小姐乃是同僚,并不怕她么?
为何现在口口声声自称卑职呢?”
梁沛回头瞪她一眼,但却无话可驳她。即使有话,可是在剑关威胁之下。地亦不敢说出来。
暗舱中的公孙元波想道:“这个大小姐到底是谁?难道无情仙子冷于秋的手下,也有这么高的地位土?鬼见愁董冲乃是缉禁司三大高手之一,连他也对此女如此重视,则此文的身份地位,自是不可等闲视之……”
他忽又想起自己目下已成为人家的俘虏,命运不测.就算探悉此女的身份来历,又有何用?当厂他转变思路,付道:“她语声之中含有无穷杀机,只不知她问完了之后一是放了梁沛,抑是取他性命?”
梁沛想必、也有此感,回头望着大小姐,道:“卑职纵有欠妥不该之处,但总是厂里的人。大小姐如见有谅,卑职日后一定有所报答。”
大小姐哼了一声,道:“像你这等轻轻易易就卖主乞命之人,我才不要呢!”
紫云迟疑地接口道:“但是此人也算得是机警之土,刚才船身小小一点震动,他就发觉了。以他的武功造诣,或有可用之处。”
大小姐道:“那一下震动,是我故意跺脚弄出来的。一来测验他的感觉灵敏到何等程度;二来这也是我的计策,因为他如果不能发觉,则本事太差,纵然出手顽抗,亦不须放在心上。如果能发觉船身的轻微震动,则一方面可考察出他的功力程度,另一方面可使他把注意力集中于门窗,因为他必定误以为有人登船。这时我从旁边出现,即可不费吹灰之力把他制服……”
紫云道:“敢情这里面有许多学问,不过大小姐先把梁沛弄开,让婢子起来好不好?”
一大小姐道:“你放心,我纵然极猛急地刺穿此人身体,亦不会伤及你一点油皮……”
梁沛鬓角间冷汗直冒,道:“大小姐打算不放过卑职么?”
大小姐淡淡道:“你我虽是同属厂里的人,但我的行动却不愿被任何人得知,尤其是鬼见愁董冲这个家伙。因此,你告诉他,以后别做这种事情。”
“卑职一定把这话转告董大人。”
梁沛泛起喜色,说道:“相信量大人以后不会再派人打扰大小姐。”
“只要他敢再派人监视,我就继续用这个方法告诉他,等到他悔悟为止。”大小姐冷冷地说,剑尖上忽然迸涌出森寒之气,使梁沛连打几个冷颤。
他感到事情不妙,忆道:“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当真想知道么?”
梁沛连连点头,面上泛起怖惧之色。
“好,我告诉你,你的尸体马上就送到董冲面前,上面留着我下手的记认。所以他一定不会弄错,不但晓得是我出手杀你,同时亦知道我的不高兴。假如他还不停止派人来监视我,则这些人的命运亦将如你一般。刚才我所谓的送信与他,就是用你的尸体,而不是你的口信。”
梁沛大惊失色,忙道:“大小姐且慢下手……”
大小姐道:“还有什么事?”
梁沛道:“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卑职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决非普通之人可比,是以对你定必有许多利用价值。只要你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为你达成任务。”
大小姐还未回答,紫云已遭:“梁沛的话甚有道理。他能挣到今日的地位,当然有他的一套。因此,这个人对我们或者真有点利用价值呢!”
大小姐道:“此人贪生怕死,不惜卖身求荣,全无骨气可言,我要他来何用!”她的口气甚是斩截坚决,一听而知全无挽回余地。
梁沛出道以来,经过无数风浪,见识了不知多少人物,是以经验丰富之极。他一听之下,已晓得这个女子必下毒手,任是如何求情亦不中用。当下凶性勃发,决意捞点本钱。只见他猛一提掌,疾向紫云秀丽的面门击落。
这一掌迅疾威猛,“砰”的一声,已击中紫云的头顶。原来他掌势劈落之际,紫云一急之下,用力抬起头,因而本是击向她面门的铁掌,却落在她的头顶。
大小姐的长剑,沉脱之际已贯穿了梁沛的心脏.剑尖几乎从他前胸透出。她这一剑刺的是人身中第一要害,是以梁沛马上就死了,连惨叫之声也来不及发出、大小姐剑势一挑,梁沛的尸体应剑而起,坠向地上_但见紫云双目半闭; 面色苍白。她中了梁沛垂死前所击的一掌,居然不曾脑浆进裂,已属奇迹。
大小姐看了她的情形,不但不着急,反而微微一笑,收起长剑,迅急把地*的尸体揪起,向舱外走去。
片刻间她已从岸上回至舱里,顺便已查看过四下.并没女其他的密探。她将灯火剔亮一点,再走到榻边,只见云已睁开眼睛,茫然地瞧着舱顶。大小姐伸手在她领L摸卜一】:.道:“你没事吧?”
‘阿!我没有事……”紫云眼光转动.移到主人的面上,答道,“只不过头脑昏眩了一阵,我还以为我练的“金顶’功夫.挡不住梁沛这一击呢!”
大小姐道:“哪有挡不往之理?要知他出手更快,问我早已有各,内力平一步从剑关透出一攻入他经脉中.是以他那一掌,威力为之锐减……”
紫云听了这话.马上就恢复过来; 十起身于,自觉果华并无异状,心中大为欣慰.离榻下地。
原来她以为所统的“金顶”功夫,一定抵押下注梁沛的铁掌,所以头脑一阵昏眩之时·便以为受伤甚重·于是便爬不起床。等到大小姐解释之后她晓得一定没事,顿时连那一点点昏眩之感也不放在心肝,恢复厂生屹活虎的常态。此法心弹作用影响,世卜往往方很多人门以为生病.结来自体果然出现这种病症的征象。相巨的有些人坚决自信不会生病,往往有些小病亦自动消失。
紫云打了一盆水,很快就将地板上的血迹洗去。
大小姐坐在铺着锦垫的扶手椅上,陷入沉思之中。直到丹枫回来,她才转动眼睛注视这个俏婢,问道:“怎么样?有什么痕迹没有?”
“有!”丹枫迅快答道,“在他被擒时背脊所靠的墙上,有一个暗记。”
公孙元波听得清清楚楚,那颗心顿时一况,忖道:“这些女子,厉害得叫人不能不害怕,这回糟啦!”
只听大小姐道:“是个怎么样的暗记?”
“是一个缺了一点的‘上’字。”
换言之,这便是一横上面,加上一竖就是。
大小姐“晤”了一声,道:“这个暗记,已可以证明那小子是东宫集团中人。紫云,把他搬出来,我有话问他。”
紫云走入暗舱,揪住公孙元波一只胳臂,拉到外面。好在地板光滑得很,所以不致擦损衣服皮肉。
这些女子的手段,从梁沛事件上,可以看出她们的毒辣。因此公孙元波已作了决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侮辱,他将在态度上表现与她们合作。但又为了保持秘密,他决定尽可能迅即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