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路上另有四骑,马上之八个个都是劲装疾服的瞟师打扮,腰间鞍边俱有兵刀。
为首的一个是个紫面膛的中年大汉,手拿一对风翅紫金铣,看来份量甚沉。
他沉默地望着来路,面色凝重。旁边的一个持剑瘦子道:“副老总,如果真是燕云十八铁骑来犯,咱们在这儿待敌,不是办法。”
紫面大汉目光收回来,道:“裴兄对此可有什么高见?”
姓裴的瘦子还未开口,另一个头尖额窄、唇薄腮阔的汉子“哼”了一声,摆摆手中长刀,道:“燕云十八骑所过之处,向来不留活口。咱们冀鲁镖局今日既然遇上了这班凶神,只有拼命一途。裴兄虽是足智多谋,这一回恐怕也不用费心啦!”
紫面大汉摇头道:“邹兄这话有对有错。对的是燕云十八铁骑手段狠毒,咱们非拼命不可;错的是采取蛮干之策。兵法上说:多算胜,少算不胜。能够多筹算一下,总是有益无害的。”
他的目光转到姓裴的人面上,道:“裴言宣兄请说吧!”
“既然如此,兄弟就说啦!”裴言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第一点,那燕云十八铁骑久闻擅长驰突决荡之术,来去如风,气势如山,因此可见得他们越是在平旷之地,就越有威力……”
“但是咱们目下正是处身平旷之地,”紫面大汉说,“这周围数十里之内无险可凭。若是往右偏走,便进入沙漠,也就是立天古战场的范围了。”
“不错,这附近没有天险地利可供凭借,但是咱们可以尽力制造!”
这话一出,不但姓邻的镖师连连摇头,一直没有开口的黑面大汉也表示不以为然,说道:“裴兄,咱们虽是人人有力,要挖个坑不算难事,可是要挖到足以阻碍燕云十八铁骑,最少也得有个三两天时间。”
紫面大汉阻止他们说话,道:“让裴兄说下去。”
裴言宣道:“咱们六辆装满了金砂和药材的镖车就是现成的障碍物了。燕云十八骑再狠,也冲不倒这些嫖车。”
紫面大汉重重一拍大腿,道:“对,就这么办!”他立刻传令下去。那六辆镖车登时移动,错落地摆在大路上。
那些车把式和趟子手正忙碌时,裴言宣继续说道:“第二个办法,就是尽力使敌人无法达到目的!”
紫面大汉道:“当然啦!敌人想杀咱们,咱们就不让他杀,可是咱们能办到才行啊!”
裴言宣压低声音道:“天固兄,咱们撇开您是副总镖头我是缥师的身份不谈,咱们总算有多年交情,彼此相知,这话说出来希望您别多心。”他的神色十分沉重和真诚,“那燕云十八铁骑向例是不留活口,连车把式亦不放过,全然不顾江湖规矩,因此,这些敌人的目的,不仅要杀死咱们,还要不留一个活日。”
他环顾众人,然后有力地道:“咱们若能留下话口,就是敌人的失败了。”
副总镖头秦天固的紫面膜颜色连变,最后才道;“裴兄,在这等形势之下,咱们谁能独自逃生呢?”
姓邹的镖师欲言又止,黑面大汉挺胸道:“对,咱们怎能会下这一班伙计,自顾逃生呢?”
裴言宣道:“兄弟是就事论事,并非贪生怕死,希望秦兄和方兄别多心才好。”
姓邹的镖师终于忍不住道:“裴兄之言极是有理,燕云十八铁骑如果不能全部灭口,就等于未曾获胜。好在咱们所饲的都是良驹快马,如果抵敌不住,那就跟他们拼一拼脚力!”
裴言宣眼视他一眼,目光中含有鄙视之意。
大路的另一端已扬起大股尘雾,一望而知有一股人马疾驰而来。
秦天固下定了决心,道:“好!咱们如是不敌,有机会就逃走,我秦天固定要凭手中双税,好歹挡他们一阵。”
他的豪壮气概感染了其他的人,都为之精神一振。
裴言宣道:“诸位记着,有方是玄天古战场,数十年来一直是禁地,咱们别误闯入去。”大路另一端烟尘更迫近了,他接着又道:“虽说这个地方的传说,咱们无法证实,但咱们还是别误闯入去的好,因为那儿既是沙漠又有古战场之称,必是一片平旷。咱们不可在这等地势与敌人拼脚力……”
急骤繁密的蹄声打断了他的话。秦天固凝神望去,心中为之凛然,因为那燕云十八铁骑的来势果然不同凡响。
烟尘中当真是十八匹骏马,马上之人都持着长兵力,形形色色,锋刃匕司耀出刺目的精芒。秦天固突然抖丹田大喝道:“来者敢是燕云十八铁骑?”
他的话声以内功逼出,劲传而去.雷鸣般的蹄声遮掩不住,人人听见。
那十八骑陡然一齐停止,也不见他们如何用力勒终。
裴言宣迅即低声道:“诸位注意.他们的坐骑没有一匹不是上驷之材,看来竟是已和主人心意相通啦!”
对方阵中一个方面大汉越众而出,厉声道:“咱兄弟正是燕云十八铁骑。”此人声音洪亮,威严有人.‘’间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流垦夺魄秦天固了?”
他正在说时,阵中又出来两人.与地评排而列。
这万面大汉接着又道:“兄弟是行云刀客屠双胜,这一个是金枪客沙青,这~个是急行客步无影。”
流星夺魂案天因在鞍上欠欠身子,道:“久仰久仰,容秦某人也介绍一下。这儿三位就是敝局同事,这是邹则鸣兄,这是裴言宣兄,这是方河兄。”
两下共有七人,都互相颔首欠身为礼。
行云刀客屠双胜目光闪掠过大路上错落置放的镖车,突然仰天一笑,道:“秦兄,咱兄弟路经此处,并不一定就对贵局不利。看秦兄这等阵势,分明是有意与咱兄弟拼上~场。”
秦天固徐徐应道:“如果诸位此次现身,并无其他意思,兄弟倒是失礼得罪啦!”
裴言宣应声接口道:“咱们在江湖上行走,自然是以小心为宜,正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想来屠兄等不会见怪吧?”
屠双胜凝目打量他,心想:“这裴言宣聪明外露,尝闻他是冀鲁镖局的智囊人物,今日一见,果然能言善辩,机智过人,今日这等柜敌局面,必是此人献计无疑。”他心念一转,立刻发出暗号,指示老三急行客步无影,命他负责杀死此人。
他接着又以暗号指示老二金枪客沙青,命他那一队人马负责收拾邹则鸣和方河二人。他本人专。已对付流星夺魄秦天因这个名家。这四个领头之人一旦丧命,其余的就好办厂。
他长笑一声,道:“咱兄弟的名声不大好,怎敢怪诸位猜疑提防呢!不过既然诸位已经摆下阵势,咱弟兄们说不得只好领教领教啦!哈哈!,”
他笑声中含有残酷暴戾的意味,声音一发,其他的人有的咆哮.有的怒吼,有的厉啸,使人感到他们不是正常之入,极像是一群嗜杀的恶兽。
秦大固大吃一惊,道:“屠双胜,你等杀孽满身,岂在乎再加害一二十余人命?兄弟不解的是你们究竟为了什么屡劫镖杀人?为财,还是为了兴趣?”
屠双胜道:“哈哈!秦天固你问之何益?众兄弟,杀呀!”
他长刀一挥,领先冲去,像一阵风似的卷到,刀光如练,直向秦天固当头劈落。
他这一移动,身后已跟着全部人马。看起来好像一涌而上,其实这当中隐隐分为三组,每组六人,由这“三客”各率一组,各寻猎物。
秦天固心头盆怒,凤翅烫金税一推一扫,“当当”两声,与屠双胜擦马而过。
他发觉屠双胜刀势猛毒沉劲,招数诡奇,心头又是一震,并且大是迷惑。
要知他心头震撼的是这屠双胜不但武功超卓,腕力特强,同时刀上内力宛如大海浪涛,分明已得正宗内家心法。是以他震惊之余,不禁迷惑难解。以屠双胜这等人才,何至于流落为劫财杀人的猛寇呢?
金枪客沙青骤马抡枪,像一阵旋风般攻向裴言宣,马急人快,枪影如毒较出洞。裴言宣挥剑疾挑,借力使力,使个巧劲,但觉枪尖挟着劲风掠顶而过。他虽避过这一招,但知不妙,口中大声叫道:“咱们快追!”叫声中首先圈马退回嫖车范围中。
在这边的好处是这些障碍物,敌方铁骑没法子驰驱冲杀,亦无法形成围攻之势。
金枪客沙青大喝道:“小子好滑溜,哪里走!”拍马急追,眨眼也进入了缥车范围内。
裴言宣的策略果然生效,现在金枪客沙育只能单枪匹马追杀于他。事实上在嫖车范围内,沙青不但没有后援,还得防范那些高踞车上的车把式,以及在车子旁边的一众趟子手们的抽冷子袭击。
大道上已经磨战得异常热闹激烈,杀声如雷,灰尘蔽天。那行云刀客屠双胜和急行客步无影率领的两组铁骑,穿梭交织环攻不休。在核心中的是流星夺魄秦天固和方河两人。至于那狡猾多诈的邹则鸣,却已及时退入镖车范围内,与数名铁骑周旋。他谨遵那足智多谋的裴言宣的指示,果然大获好处。虽是一人对付四骑,但有地利人和之助,反能连连修理那数名分头堵截他的铁骑。
秦天固身为全国三大缥局之一冀鲁嫖局的副总缥头,武功果然十分出众,手中那对风翅烫金税,使得电掣飘旋,光影万道,威势逼人。
他逼得敌人此上彼落,无法侵入半文方圆之内,可是他心头越来越沉重。这些敌人们不但武功高强,骑术超妙,而且人人都表现出不怕死的狠劲,剽悍得好像活得不耐烦而想送死一般。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如此,本不足异,天下间尽多暴戾悍猛之士,但人人如此便太不简单了。
方间的长刀使的是正宗少林六合刀法,威力强大,招式横异严密,真是无懈可击,然而他很快就连连遇险。一来急行各步无影的钢矛极是沉重,并且内力强绝更胜于方河一筹;二则其他那些铁骑宛如鬼魅一般,飘忽来注,难以测度来踪去迹,使他屡屡有辞不及防之感,当下已落在下风。
裴言宣和沙青这一起,杀得有声有色,各不相让,看来一时三刻之内,不致有什么变化。
最狡猾的邹则鸣突然一刀劈中一名敌人的腰胁。那人惨叫一声,撞落马下。
一个敌人被杀,四周的趟子手车把式都大声呐喊喝采。
邹则鸣却趁这空档,迅快查看双方魔战形势。这一看之下,登时心头打鼓,知道今日要糟。
原来在护这趟镖的四名高级人员中,武功要数流星夺魄秦天固第一,其次是方河,下来才是裴言宣和他两人。现在己方最强的秦、方二人都被困重围之中,秦天固尚可以应付一阵,方河却已大见不支。
这等情势继续下去,他根本用不着费心猜测,覆没的噩运是一定免不了的。
于是他寻思裴言宣的话,早先裴言宣献计,能够逃走亦是挫敌之法。
他立时下了决心,让自己担当这一挫敌任务的主角。
还有三名铁骑都在分头堵截拦杀他,邹则鸣“唰”地跃落马下,混在一众趟子手当中,向这数骑攻击。
那数骑见已无骑马之人,忽然都退了出去。
邹则鸣大喜,付道:“早知如此,我老早就弃马啦!”
他左闪右闪,已到了边缘处,虽找到自己的马匹,却拉不动,只得等候机会。
只见刚才攻击他的数骑,这时已因为金枪客沙青不曾占到上风而上前助阵。
他们忽进忽退,交织成一片,虽然有缥车障碍,仍然灵动之极。尤其是在沙青指挥之下,威力与刚才对付邹则鸣时全不相同。
邹则鸣心中大喜,暗想:这时不走更待何时!当即飞身上马,一夹马腹迅快窜出。
等到燕云十八铁骑方面分出三骑追去时,邹则鸣落荒而驰,已逃出数箭之遥了。
迫他的三骑倏然散开,各奔一个方向。
大约一顿饭工夫,邹则鸣为了脱出那穷追不舍的三骑的包围同,不知不觉驰入沙漠之内。
在这一顿饭的时间内,方河先被急行客步无影一剑刺死。
接着步无影去助屠双胜夹攻秦天固,合起来共是十骑,轮番冲杀,秦天固根本没有喘气的机会。
在刚战中两声惨叫升起来,那行云刀客屠双胜和急行客步无影齐齐勒马钉牢地上,余人亦立时停下一切动作。
只见一名铁骑口吐鲜血,一跤翻坠地上,发出“砰”的~声。在此人对面的秦天固,也没有任何动作,敢请他胸口被一支长枪刺透,这杆长枪还留在他身上摇摇晃晃。
但秦天固浓眉瞋目,端坐鞍上,威风凛凛,一点也不像快死的人。
屠双胜、步无影等九人全不移动,人人凝视着这个气概逼人的武林高手。
这九人由为首的屠双胜开始,没有一个稍稍露出惧色,人人凶悍如故,是以气势之强大,使秦天因也清清楚楚地感觉出来,知道这群人真正是视死如归之辈。当下豪情受挫,“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在鞍上摇晃两下,“噗”的一声摔在地上。
“这厮真是一条汉子!”步无影清叹一声,道:“咱们虽然已奉令改变作风,可是对别人可以放过,对冀鲁或双龙嫖局之人,却不能留一个活口。”
屠双胜向镖车那边望去,道:“裴言宣果然高明得很,怪不得庞二爷嘱咐咱们注意。
晤!此人留他不得,追去吧!”
他当先厉啸一声,纵马驰去,余下八人,各各拍马紧踉,发出一片惊心动魄的杀声。
镖车上下之人无不心胆皆裂,人人四散逃蹿。
屠双胜和步无影率铁骑分头截击,马驰似风,刀枪如雨,来往逐杀。刹时间惨叫之声此起彼落,远传数里。
不久工夫,冀鲁镖局这一次押运镖车之入完全死亡殆尽,只剩下裴言宣一个人尚在拼搏。
现在已没有手下掩护他,这还不说,那些镖车一辆一辆被移开了,大道上的障碍物转眼间全无影踪。
行云刀客居双胜和急行客步无影齐齐发出厉啸,纵马夹攻上去。
一个金枪客沙青已经把裴言宣杀得东歪西倒,手忙脚乱了,何况三人联手,威势更是锐不可当。
不到五个回合,沙青大枪横扫,一招“横扫干军”,“啪”的一声大响,把裴言宣扫落马下。
裴言宣瘫卧不动,五脏六腑都负了重伤。寻常之人;至此老早就气绝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