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咱们吃过饭,看他带我们到哪里去?”
两人不再说话,匆匆吃过饭,瘦高老头也自斟自酌,把一壶酒喝了个精光。
祝文辉取出一锭银子,付了酒账,起身道:“老丈,咱们可以走了。”
瘦高老头口中哼了一声,跟着站起。三人相偕下楼,出了酒楼大门,那小厮看到祝文辉
等三人走出,赶忙去牵马伺候。
瘦高老头道:“你们马匹暂时寄在这里好了。”
祝文辉听他这么说,心知去的地方,一定不远,当下就取了一锭碎银,交代小厮,把牲
口暂时寄存,要他好生照料。
小厮接过银子,连声道谢,又牵着马匹退去。
瘦高老头早巳独个儿先走。
祝文辉、桑飞燕追了上去,紧随着他身后而行。
片刻工夫,便已奔近城垣,此时天色早己昏黑多时。
瘦高老头脚下丝毫不停,更不见他有何动作,便自凌空直上,宛如长箭穿云一般。
嗖的一声,掠上城墙,往外飞落。
祝文辉一身武功,在年轻的一辈中,已是首屈一指的高手!
要想跃起四五丈高下,也并不困难。但若是既不蹲身伏腰,又不抖臂作势,只是往上一
窜,就直射而上,祝文辉自然就难得多了。
祝文辉心中惊疑更甚,暗暗忖道: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来历?心中想着,一面回头说道:
“二弟,咱们快上去。”
他怕桑飞燕一下跃登不上去,说话之时,伸手抓住桑飞燕臂胳低喝一声:“起。”
双足一顿,纵身直拔而起,跟踪飞上城头。举目看去,瘦高老头已在十数丈外,正向一
条弯曲的山径上放腿奔行。
祝文辉心头一急,低声道:“我们快追。”
两人飞落城外,跟着瘦高老头身后,提气急掠,一路朝小径奔去。
瘦高老头连头也没回,只是一路奔行,也没和两人说话。
不过顿饭工夫,便已翻过三重山脊,就在快要奔近一处岭口之际,瘦高老头忽然脚下一
停,站住了身子,等祝文辉、桑飞燕两人奔到近前,转身朝岭下一指,说道:“你们朋友,
就在那座庙里。”
祝文辉依他所指看去,果见右首一座山腰间,黑压压的一片树林中,露出一点灯光,估
计少说还有里许光景。
祝文辉正待问话,回头看去,那瘦高老头在这转眼工夫,早已走的不知去向,哪里还有
他的影子?
桑飞燕轻咳道:“他人呢?”
祝文辉道:“不用管他,我们走吧!”
他顺着岭口,往曲折而下的山径走去,但双目炯炯,不住的朝左右打量,本来拢在袖里
的摺扇,也已握在手中。
桑飞燕眼看祝大哥全神戒备,神色之间,十分郑重,也不觉摸摸藏在长衫内的短剑,小
心翼翼,跟在他后面,往岭下走去。
两人一路不再交谈,迅快走下山麓,循着左首一条小径,走了半里来路,仍然未遇有人
拦阻。
祝文辉心头不由的渐渐不安起来,低声说道:“二弟,这情形有些不对。”
桑飞燕道:“哪里不对了?”
祝文辉道:“咱们一路行来,怎会没有人拦阻呢?”
桑飞燕嗤的笑道:“没人拦阻,那不是正好么?”
祝文辉道:“马兄失踪,如是被人擒去,对方就该想到咱们会寻来。”
桑飞燕嘟嘟嘴道:“我们要是没有那老头带路,你会知道马兄落在这里?”
说到这里,接着道:“其实马兄在不在这里,我们又不知道,我看是那老头骗我们来的,
这人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
祝文辉矍然道:“这也有可能,他把我们引来,是要引我们人毂。”
桑飞燕嫣然一笑道:“我看他武功很高,如若要打,什么地方都可以动手,为什么要引
我们到这里来呢?”
祝文辉道:“他一个人也许没有十分把握,把我们引到他们选择的地方,设下埋伏,就
可以把咱们一举擒下了。”
“对了,马大哥可能也是被他们引来的。”
桑飞燕接着偏头笑道:“不过我想这也不要紧,我们本是找他们来的,迟早总是免不了
动手,就算他们设下埋伏,又有什么好怕的?”
祝文辉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不,咱们是侦查杀害师叔的凶手来的,何况又改变了容
貌,别人应该认不出来才是。”
口气微顿,接着说道:“因此我想一定是巡捕营跟踪他们的兄弟,被人看出形迹,连马
兄也连带暴露了身份,于是把我们也看作了公门中人,非一网打尽不可,才会把咱们引到这
里来。”
桑飞燕道:“大哥,你这话说的对极了。”不错,她从未走过江湖,心中一片坦然,祝
文辉说的话,自然全是对的了。两人低声交谈,稍慢走到了一座山崖下面。
突听暗影中,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东方玉《湖海游龙》
第二十一章
这因为两人边说边走,并未掩饰行藏,对方弄不清来人身份。是以并未把他们看作敌人。
祝文辉抬目看去,只见右首一方高大石崖上,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衣袂在夜风中飘
动,但却看不清对方面貌。
祝文辉同样不知对方来历,闻言略一抱拳,说道:“在下兄弟游山迷路,尊兄……”
崖上黑衣人洪笑道:“二位不用多说,看镖!”
左手扬处,两点黑影,分向两人电射打来。
祝文辉看他不让自己多说,就出手伤人,心头不禁大怒,双手疾分,右手摺扇向空点出,
但听“啪”的一声,把对方暗器击旁出去,左手一探,把对方射向桑飞燕的暗器,接到手中。
那黑衣人口中喊着“看镖”,其实打来的只是一块山石!
崖上黑衣人狂笑一声,喝道:“好小子,你们还说什么游山迷路,老夫一试,就试出来
了,快说,你们是做什么来的?若有半句虚言,莫怪老夫手下无情……”
他话声未落,忽闻衣袂飘风之声,桑飞燕口中冷笑一声,突然飞跃而起,一道人影直向
崖上冲了上去。
人近巨岩,短剑也跟着出鞘,锵然剑鸣,寒芒飞闪,横扫过去。
崖上黑衣人沉嘿道:“好哇!”
右手一挥,一道乌影随手而起,朝桑飞燕剑上磕来!但听“铮”的一声,金铁交击,两
人悬空接了一招。
桑飞燕人未登上崖石,冲上去的攻势,硬被截住,迫得悬空翻了一个筋斗,倒退下来,
落到地上。
祝文辉心头一惊,急忙问道:“二弟,你可曾伤着哪里么?”
桑飞燕吸了口气,摇摇头道:“没有。”
就这两句话,崖上黑衣人长笑一声,人已落到两人面前,沉喝道:“你们俩个娃儿,还
要老夫动手么?”
祝文辉暗暗攒了下眉,心想:“自己两人最好暗中踩探对方虚实,这一惊动了人,再想
暗访,只怕不是易事了。”
心中转念之际,脚下后退一步,抬目问道:“老丈究竟是何方高人?”
黑衣人嘿然道:“你不嫌多此一问么?接招!”
呼的一声,一道拐影,迎面直点过来。
双方距离极近,祝文辉已经看清对方是一个虬髯老人,手中使一支李公拐,这一记“天
魁点元”,来势极为沉重!一时无暇闪避,只好斜退半步,手中摺扇起处,迎着点出。
双方势道,均极快速,但听“叮”的一声,扇头已经和铁拐点个正着。
黑衣人直捣的铁拐,来势沉猛,但居然被祝文辉点出的扇头截住,硬接了一招。
祝文辉接是接下来了,但觉右手五指被震的发麻,一柄摺扇几乎掌握不住,心中暗道:
“此人好深厚的功力。”
黑衣人也不觉微微一怔,眼前这年轻人,看去不过二十出头,仅以一柄摺扇,居然接下
了他势道沉重的一拐,不由的看了祝文辉一眼,沉哼道:“小娃儿果然不错!”
拐势一挑,突然一记“横澜千里”横扫过来。
祝文辉看他出手凌厉,自己方才硬接一招,右臂还在隐隐酸麻,自然不敢再接他这一招,
身形一晃,避了开去。
黑衣人嘿然道:“小娃儿,你只要能接住我三拐,老夫就放你们过去。”
祝文辉心中暗暗忖道:这人好大的口气,哼,我若是连你三拐都接不下来,那就不用在
江湖走了。
心中想着,一时不禁激起了他少年好胜之心,说道:“老丈此话当真?”
黑衣人道:“老夫说出的话,自然作数。”
桑飞燕冷笑道:“大哥,你让我来接他三招试试。”
祝文辉道:“不!还是由我接他三招的好。”
桑飞燕嘟嘴道:“难道他还会比琵琶手鄢茂功强不成?”祝文辉手握摺扇,朝前拱了拱
手,抬目说道:“老丈口气托大,在下非试一试不可,老丈请吧!”
黑衣人洪笑一声道:“好,老夫第一拐叫‘雷公劈木’,你小心了。”
话声出口,手中李公拐往上一竖,挟着一股强劲的风声,像泰山压顶一般,当头劈落。
这一拐,真有雷霆万钩之势!
祝文辉看得暗暗攒了下眉,但自己话已出口,好歹总得接他三拐。
心念转动,人已迅快的一个急旋,避开对方拐势正面,藉着旋转之际,挥扇朝拐身上敲
落。
这下乃是巧打,铁骨摺扇顺着拐势,往下敲落,但听“铮”
的一声,黑衣人杖势劈空,再被祝文辉一敲,杖头往地上落去。
黑衣人微微一怔,接着呵呵笑道:“巧打的好,老夫第二招是‘浮云出岫’!”
拐头一昂,随着横击过来。
这一招,祝文辉除了后退,就得和他硬砸。
好个祝文辉,居然不退反进,左手突使大擒拿手,五指箕张,朝他拐身上抓去。
随着这一抓之势,身形侧转,右手摺扇闪电朝黑衣人当胸点去。
黑衣人大笑道:“原来你是鹰爪门的弟子。”
他左手一抡,一下握到拐身中间,虎口微一用力,扫出的铁拐,突然倒转过来,直取祝
文辉肩窝。
这一记是三截棍的短打招数,“迥风舞柳”,但在黑衣人手中使出,威力依然极为霸道。
他这一变招,祝文辉的一记大擒拿手,自然落了空,尤其他方才欺身而上,此时双方距
离,不过五尺,黑衣人这记短打,更难闪避。
但祝文辉在他拐势出手之际,足下疾退两步,手中摺扇忽然似圈似点,迎着李公拐洒出。
他手中摺扇,不过两尺来长,但这一洒将开来,扇影缤纷,竟然划出了无数金色圆圈。
一树老梅千万颗,寒花朵朵破春风!
同时但听响起了一阵连珠般的“铮”“铮”之声,黑衣人手中的李公拐,在这电光石火
之间,竟被祝文辉铁骨摺扇连敲了十余下之多。
黑衣人迅疾后退,目注祝文辉问道:“你这是‘梅花幻影指’的招数?”
祝文辉的父亲,是鹰爪门名家,他师傅梅花道人以“梅花幻影指”出名,当然都是徒手
擅长,他自然也从不使用兵刃。
这次到京城来,看到中条秦家的少堡主秦少卿使一柄铁骨摺扇,出手甚是潇洒,不当兵
刃的时候,还可当作摺扇使用,觉得比随身携带长剑,{看武侠,请到清风阁}要方便得多,
因此也特地定制了一把铁骨摺扇,还漆上了洒金漆,如果不用手去摸,谁也看不出他手中会
是铁扇。
闲言表过,祝文辉摺扇一收,含笑道:“在下已经接下老丈三拐,老丈似乎不用多问
了。”
黑衣人被他说的一呆,点头道:“老夫说过,自然算数!”说罢,果然让开了去路,但
却接着说道:“不过今晚五更,神君驾莅上盘,你们这点能耐,最好及早回去,良言尽此,
你们去吧!”
祝文辉不知他口中说的“神君”是谁?驻足问道:“老丈说的神君,不知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这个老夫恕难奉告,二位如无必要,依老夫相劝,还是不去的好。”
祝文辉道:“老丈好意心领,在下兄弟告辞了。”
当先举步,往山径上走去。
两人走了一段路,桑飞燕悄悄说道:“大哥,我看这里不像是残缺门的人。”
祝文辉道:“何以见得?”
桑飞燕道:“残缺门和花字门一样,领头的人,该叫门主,但那老头说的却是神君。”
祝文辉瞿然点头道:“不错,二弟果然比我细心多了,这点,我倒没有想到。”
桑飞燕喜孜孜的道:“大哥夸奖了。”
祝文辉道:“只是江湖上,从没听说过还有什么神君的人?”
桑飞燕道:“他说今晚五更会到,咱们等到五更,不是就看见了么?”
祝文辉沉吟道:“这位老丈一身功力,胜过我们甚多,他说的倒是一番好意。”
桑飞燕道:“我们既然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古人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
们难道就这样退走不成?”
祝文辉笑道:“咱们自然不怕,只是今晚此行,好像盲人骑瞎马,闯是闯进来了,但却
连人家一点底细都不知道。
两人说话之间,已奔到了一处山崖之下。
祝文辉抬头看去,但见悬崖壁立如削,足有十数丈高,不见一块突岩,一颗杂树,边上
有一条石径,盘行而上,心中暗暗忖道:这座石崖,离那庙宇已是极近,如果上面有人防守,
自己两人,贸然上去,只怕就会惊动了庙中之人。
但除了循着石级而上,只有舍了山径,从断崖侧面绕过去,才不致被人发现。
祝文辉打量山形,悄悄拉了桑飞燕一把,忽然舍了山径,身形一伏,朝崖石嶙峋,杂草
丛生的山上掠去。
两人一前一后,兔伏蛇行,绕过大石崖,原来这大石崖上竟是一座小山岗,平整得有如
一条宽阔的大路,迤逦数十丈,斜斜往右绕去。
这是一条人工开凿贯连后山的磴道,足可容得四辆马车并行,此时居然静悄悄的不见一
个人影。
方才在一里外还可看到一点灯光,此刻也已隐没不见。
不!那可能是在后山,此处已被山势阻挡了视线。
祝文辉、桑飞燕是绕过本石崖,从侧面攀登上石磴的,但其实这番力气是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