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刀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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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刀忆江南-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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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任焉梦轻叹口气道,“人畜一般,它们死了总得也要修个墓,立个碑。”
  李天奎正色道:“任公子,它们只不过是本院喂养的一群待宰的鸡,你用不着这样做的,如果鸡死后要修墓立碑,那人们就没得鸡肉吃了。”
  “啊,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任焉梦点点道,“不过它们并不是被宰杀的鸡,它们……哎!它们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都死了?”
  李天奎顿了顿道:“它们死于瘟疫。”
  “瘟疫?”任焉梦翘了翘嘴:“瘟疫是谁?”
  “是一种病,一种能使人畜于死地的病。”
  李天奎不摄继续解释,将药碗塞到任焉梦手中道:“你快喝了它。”
  任焉梦端起药碗,眯眼瞧瞧,喝了一口“噗”地一声,尽吐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难喝?我不喝。”
  李天奎认真地道:“喝了它,你就不会生病,不会死了。”
  李天奎在石碑前蹲了下来。石碑是一色的花岗小石块很整齐。
  这小子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小石块?
  目光触到石碑上的字,他双眉顿时绞在了一起,心登登直跳。
  “鸡之墓”三个字竟是用手指刻写的!
  这痴小子难道练成了小林金刚指神功?简直太邪门了!
  桑榆时落,北雁南归。
  析木城外,寒风已带来了西北荒漠的第一批黄沙。
  霍梦燕在泰胜客栈已整整躺了三天。
  宋孝忠开的药方虽然管用,但药效甚慢,今天第四天了,她仍在泻肚子。
  她清肚子是火,可在这客栈无外可发,整日里只好将八个手下弄过来,换过去的骂个不停。
  她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梳妆台旁。
  “已有三天没有梳头了,样子一定很难看”,她边想边在椅子上坐下。
  目光转向镜子,刹时她惊傻了眼。
  镜子中的她额头突起,眼眶深遂,脸色蜡黄,瘦削削的加上那逢散发,简直就像个从坟墓里钻进来的活鬼。
  边就是青城派美貌无双的小公主?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时,一名青城派弟子捧着盛着药碗的木盘,走到她身后:“小姐。”
  她凝视着镜子没吭声。
  青城派弟子提高了声音:“请小姐用药。”
  “当啷!”药碗跌在青砖地上碎裂了,碎瓷片和药水四处飞溅。
  “滚!给我滚!”她瞪着眼,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青城派弟子知道她的脾气,不敢说话,忙弯腰拾起药碗碎片,躬身退出房间。
  “任焉梦!”她咬紧了银牙里,忿忿地吐出了三个带着无比仇恨的字。
  若不是这个混小子,自己怎么会去试天泻丸,受这种折磨!
  她满肚子的火无处可发,竟转泻到任焉梦的身上。
  “臭小子,我要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说话间,她拿定了一个主意,只要腹泻一停止,她便要赶回鹿子村去,向任焉梦讨还这笔泻债!
  她扭头朗着房外大声高叫:“来人,快送药来!”
  鹿子村被一片恐怖不这气氛所笼罩。
  村口石旁的断树,已被黄沙掩没。
  左侧的一块黄沙地上已垒起了十多个新坟。继庚儿死后,方士坤死了,徐贵琪死了,十九号院的徐老爷死了,六十号院的三小姐死了,还有……
  李天奎的避瘟水,并未能阻住瘟疫肆虐鹿子村。
  现在,所有的村民都在等待着李天奎最后的决定。
  客厅里,面色苍白的李天奎与一位花白长须的老头,一位五十出头背着药箱的郎中,及太吉镇百村联英会会长龙少泉,隔桌而坐。
  花白长须老头是太吉有名的医生匡觉生,郎中先生是鹿子村的判决。
  浩渺山人首先开口道:“这是瘟疫,而且是一种极其可怕而古怪的瘟疫,一般的瘟疫病是,上吐下泻伴有发烧,像这种似出天花豆发烧,不出两天就死人的症状,山人从未见过,而且……”
  匡觉生截口道:“老夫刚才已与浩渺山人研究过疫情,我俩医道浅薄,对此疫已是无能为力,还请李管家见谅。”
  匡觉生的这句话,无疑地是对鹿子村宣判了死刑。
  李天奎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
  龙少泉轻叹口气道:“事到如今已没别的法子了,只有逃离这个地方。”
  李天奎抿了嘴,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
  没想到胡大鹏刚离开村几天,就出这种事!
  龙少泉又道:“胡大鹏不在,我就代替他决定:放弃鹿子村!”
  李天奎仍没出声,他无法接受这个决定。
  十年来,胡大鹏付出的心血。就如此付之东流?
  匡觉生肃容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如果你不放弃鹿子村,所有的人都会死。”
  浩渺山人接口道:“你不放弃也不行,只要再过两天,村里的人准会逃得光光的,可这两天内又会有多少人染上怪病?”
  李天奎咬了咬嘴唇:“好吧,放弃鹿子村。”
  他无法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知道不放弃鹿子村已是不可能的事了,浩渺山人说得对,实际上昨天夜里已有人开始逃离村子了。
  说实话,瘟疫已危及太吉镇,恐怕太吉镇也会要放弃。
  李天奎扁扁嘴道:“病人怎么办?”
  匡觉生捏住花白胡须沉声道:“留在鹿子村。”
  “你说什么?”李天奎脸上泛起一层红绯,“让他们在此等死?”
  浩渺人面色凝重,反话道:“难道想让他们把瘟疫带到各城?”
  李天奎一怔,目光变得有些茫然。
  龙少泉沉缓地道:“昨天夜是城有两个病人逃到太吉镇,已被我下令叫人杀了,我这样做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李天奎眼中一道棱芒一闪而没,随即叹了口气。
  七匡觉生正色道:“让病人离开鹿子村,无异是将瘟疫播散到各地……”
  浩渺山人截口道:“如果真是那样,不知将会死多少人。”
  龙少泉眸光如同利刃:“那将是一场浩劫,因此不管李管家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决不地容许鹿子村的病人,越过眼前的这片荒野进入太吉镇。”
  李天奎牙齿咬破了嘴唇,默然片刻道:“好,就这么办。”
  龙少泉盯着他:“你已决定了?”
  李天奎绽出一丝苦今今的笑:“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
  他确实已无选择,如果他和龙少泉换个位置,他也会逼使龙少泉作出这种决定的。
  牺牲少数注定要死的病人,换取千万人的安全,应该说是一种明智的选择,或是一种救生的善举。
  龙少泉凝目道:“什么时候行动?”
  李天奎没有犹豫:“马上。”
  “谢谢,”李天奎沉声道,“鹿子村的人还应付得了。”
  龙少泉站起身来:“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告辞了。”
  李天奎起身拱起双手道:“不送。”
  待龙少泉,匡觉生和浩渺山人走后,李天奎立即将十位鹿子村十户头领召到了家中。
  一个时辰后,鹿子村村口枯树上的吊钟敲起了三十六响丧钟。
  这钟声意味着鹿子村将再一次消亡。
  钟声中,鹿子村的村民开始逃离村庄。
  哭声、叫喊声、怒骂声响起,和钟声融成一片。
  徐贵琪的家。
  莲花跪在床边,哭得成了泪人:“彦雨,让我留下来吧,要死咱俩也……要死在一块。”
  徐彦雨躺在床上,摇摇头道:“不行,你不能死,你已经有身孕了,徐家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为了我,为了死去的爹爹和庚儿,你和须活下去。”
  “可我…”莲花哭着伏到被褥上,伸手想去拖徐彦雨。
  徐彦雨往里一缩,双手抓紧了被角:“别碰我,你快走吧。”
  莲花拾起泪眼,瞳仁里是一片迷乱的光斑:“我不……”
  徐彦雨瞪圆了充满着血丝眼睛,咬着牙道:“你不走,我就不认你是我媳妇,即使你陪我死了,我也决不会认你”
  “我……”她结巴着,全身筛糠似的颤抖,嘴脸都扭曲了。
  突然,她发出一声狂叫,蹦跳起来发疯般地冲出了房外。
  二十号院一对老夫妇衣着整齐地端坐在床沿上。
  他们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正跪在地上向他们磕头。
  老夫妇已经染病不起,离村,而儿子和女儿却不能不走。
  这是生离,也是死别。其凄惨悲哀的程度可想而知。
  “你们走吧,钟声将尽了。”
  老夫妇同时摆摆手。
  “娘,恕孩儿不孝。”
  两个儿子挟起哭啼啼的女儿,出了房间,并将房门掩好。
  老夫妇整整衣装,和衣在床上并头躺下,脸上一副释然大度的神色,静候死神的降临。
  三十四号院一对年轻夫妇缩在床上,惶恐地咧着嘴,瞧着站在床前的三个汉子。
  女的流着泪,眸子里闪着恐惧的光,有气无力地道:“请带我们走,不要……抛下我们。”
  男的睁大着惊恐的眼睛道:“大哥我是你的亲弟弟,你居然忍心扔下我们不管。”
  三个汉子中的一个答道:“这是村里的决定,我设法子。”
  男的攒紧了拳头:“我不管他妈的什么决定,我要走!”
  另一汉子道:“这不行,病人离村会将瘟疫传到太吉,那会死更多的人的。”
  “我不管!”男的陡地从床上跳下,扑向房门,“我要活,我不要在这里等死”
  大哥沉声喝道:“将他绑起来!”
  两个汉子阻住男的,将他掀翻在地绑了起来。
  “不要……”女的在床上哭泣着,已发不出声音。
  大哥将搁在桌上的饭篮放到地上,冷声道:“这里有你们三天的饭菜,我会记得你们的。”
  话未说完,他已带着两个汉子退出了房外。
  “乒乒乓乓!”响起了钉房门与窗户的敲击声。
  这是鹿子村十户头领们,作出的防止病人外逃的强制性措施。
  大哥一边用木条钉着门窗,泪水一连流淌。
  男的被绑后滚到床角,没再说话,脸上的惊骇与忿怒,未能遮掩住他对生的留恋和对死的恐怖。
  九遍三十六响丧钟敲过。
  村里该走的人,几乎都过了石桥。
  按匡觉生和浩渺山人点过的花名册,村里留下了一百七十六名病人,加上已死去十余人,这个数字将近是鹿子村总人口的一半。
  逃离的人都停足在石桥外,留恋地回头张望。
  石桥下小溪仍在潺潺的流淌。
  村内飘曳着雾一样的烟云。
  因为怕带走瘟疫病毒,逃离的人们都没带牲口和行装,有些无计可施的村民,还在家里将自己的衣服已全部烧毁。
  风在吹,并带来了阵阵的漫天黄沙。
  人们的脸冷俊而痛楚。
  这几年来,鹿子村已很少看么大的黄沙风了。
  漫天的黄沙与村里的烟雾,给人一种阴郁优伤之感。
  敲钟的莫老头,割断了树干上拴着的吊绳。
  “当!”巨大的铜钟坠落到地上,溅起了高高的尘沙。
  人们的脸都扭曲了,身子在发抖。
  莫老头的抓起搁在枯树旁的一只大铁锤,猛地向铜钟砸去!
  “啷当!”一声震耳炸响,铜钟破碎了。
  碎片在沙雾中进。
  人群一骚动,有的人跳起丈许。
  这重逾千斤的一锤,仿佛不是砸在钟上,而是砸在人们的心上。
  莫老头在破碎的铜钟旁卓立片刻,手中的大铁锤往回一缩,然后一锤砸向自己的头额。
  血水在沙雾中迸射!
  铁锤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而后是莫老头的身躯。
  莫老头倒在石桥的这一端,这是鹿子村的土地。
  石桥另一端的人闪不约而同地跪下了。没有哭泣,没有叫喊,只有沉重地喘息。
  这个曾经两度名声鼎沸江湖的鹿子村,如今沉浸在悲痛地深渊中,面临着毁灭。
  第一次使鹿子村毁灭的是狼群。
  这一次是瘟疫。
  风吹得更猛了。
  空气中浮动着一片凄凉悲惨的气氛,与一种恐怖的死亡气息。
  “这是天意,快走吧!”有人忽然发出一声高喊。
  人们呼地从地上眺起,向村外的荒野仓慌逃去。
  难道这真是天意?
  这只有上天与那个溪流沟中放小香袋的灰衣人才知道。
  村里除病人之外,就只剩下了李天奎和任焉梦两人。
  任焉梦像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似的,仍坐在后院坪中悠闲自得地喝着酒。
  他早已叫人通知任焉梦要离开鹿子村了,可不知任焉梦为什么还不走。
  任焉梦扁扁嘴道:“我为什么要走?”
  李天奎正色道:“村子里已有瘟疫流行,你不能呆在这里了。”
  任焉梦摇摇头:“我不想走。”
  “这不行。”
  李天奎严肃地道:“难道你没看见村里的人都已走了吗?”
  “是吗?”任焉梦眯了眯眼,认真地想了想道,“我还是不能走。”
  李天奎耐住性子:“为什么?”
  任焉梦端正身子道:“再过三天,我才能离开这里。”
  李天空眸光一闪,满脸诧异之色。
  任焉梦瞧他模样,不觉道:“实话告诉你,我师傅说的,我必须在鹿子村住满七天,才能离开这里。”
  李天奎脸罩冷霜:“你来鹿子村究竟想干什么?”
  任焉梦不在意地道:“来借住七天。”
  李天奎声音突然变冷:“老实告诉我,你师傅是谁?”
  任焉梦已觉察到了对方的敌意,霍地从地上跳起,板着脸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能说的。”
  李天奎冷声道:“把包袱给我。”
  他想在任焉梦的包袱中查出他的来历,同时也想证实一下,那把血龙刀是不是真货。
  任焉梦右手将包袱往身后一怔:“我不能给你。”
  李天奎抿抿嘴,“今日不中!”
  话音未落,一爪如闪电抓出,扣向任焉梦左手腕。
  他认定任焉梦斩轻且又是个痴儿,武功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抓定能得手。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的手指似乎抓到任焉梦手腕的时候,任焉梦手腕突然消失了,而他右手腕却传来一阵彻骨的剧痛。
  任焉梦以他的抓式,扣住他的手腕!
  他痛得弯下了腰,左手蓦地拍出一掌,击向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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