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侠,咱们去那边坐坐!”
杨森抬脸看去,幽径尽头是一座残墙斑驳的古庙,庙前几棵古松老柏,浓荫如伞,矗立数丈高,树脚处有一列石凳。
扬森道:
“大树下有—列石凳,我们可以坐下息歇!”
两人来到大树下坐下,梅采华正待找出一个话题时……前面那棵老松树顶,响出一缕“沙沙”之声。
蓦然一声怪叫:
“哎唷,我的老娘,这下要摔成肉饼了……”
话未中落,“哗啦”一声暴响,那棵老松树之顶,遮天蔽日虬柱盘结中,肉球似的滚下一个人来。
这座古庙前的古松老柏,树龄少说都有数百年,前面那棵老松,有七八丈高……
人在树顶摔落下来,即使怀有轻功的武家高手,重则内脏受伤,轻的也得臂断腰折。
但那人从树顶浓荫处摔下,凌空风车似的滴溜一转,已分毫无伤,好好站立地上。
杨森定睛看去,是个看来年有七八十岁的老者……
这老人发如蓬草,一张瘦脸,黄蜡蜡的没有一点血色,身穿一套青灰色短衫长裤。
杨森发现从树顶摔下的这一老者,看来似曾相识,好像哪里会有见过。
梅采华陪同杨森,找来这样一个清静的所在,本来可以跟杨森娓娓细语,消磨一段时间,却想不到半空飞下这个老头儿来,感到大煞风景,心里暗暗恼怒。
老人毫不介意,笑嘻嘻来到两人跟前,朝杨森前施了个礼,道:
“这位相公,刚才咱老头儿从树顶摔下,托你的福,没有摔成一块肉饼……”
朝旁边的梅采华望了眼,又道:
“咱老头儿别的本领没有,平时替人拈一支文王神课,看一个麻衣相,混口饭吃……嗯,这位相公仪表非凡,这位夫人也是未来命妇,一品诰封……”
杨森见这老头儿疯疯癫癫,看来不觉好笑。
梅采华娇嗔满面,一指老人,道:
“你这个老头儿,看来分明古怪,替人拈卦看相,怎会在古庙前的树顶上……别来个班门弄斧,江边卖水,有话不妨说个明白。”
老人嘻嘻笑着道:
“你这位夫人说得真对……可是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地盘,咱老头儿这个拈卦看相的,城里大街挤不上,小巷不能留,只有爬上一棵老松,喝口西北风……现在两位相公,夫人来到,布施一下吧……”
老人又向梅采华打拱作揖施个礼,道:
“好夫人,好太太,咱老头儿五脏庙,翻了家,饿得不好受,随缘乐助,包你多福多贵,连生十二个责子!”
梅采华是个玉洁冰清的姑娘家,这老头儿却是左一句“太太”右一句“夫人”,听得脸蛋儿火辣辣一层红热起来。
又羞又怒,从袋囊取出一块碎银,纳入掌心,娇叱声道:
“要钱么……接住!”
用了“甩手箭”打法,“唰”的一股掠风声起,一道白光,直向老人太阳穴打来。
老人不慌不忙,瘦削的肘臂向外一招,中食两指,已把梅采华打出的银子,接个正着……
哈哈大笑,道:
“多谢夫人,这里银子已是够买两斤狗肉了。”
杨森见老人用听风接暗器手法,接下梅采华的银子,看来不由技痒……
取出两枚铜钱放在手掌,抖手抡腕,用了打“金钱镖”手法,右手翻掌而出……“唰唰”破风声中,直取老人双目。
老人身形一长,张口一吸,两枚铜钱,已落进他的嘴里。
猛一张嘴,铜钱已入掌心。
老人哈哈一笑,向杨森道:
“相公,无功不受禄……这里是岳口城西门外‘藏龙坡’‘文殊古庙’,咱老头儿做个顺水人情,庙里文殊佛肚中有把剑……剑到手后,别走原路,由庙后翻山而回……”
话到这里,又是哈哈一笑:
“相公,下手要快,不能错过机缘,咱老头儿今日少陪……”
说到这个“陪”字,身形拔起,疾如鹰隼,飞出五六丈外,眨眼间三起三落,已不见后影。
杨森不由诧然怔住。
边上梅采华道:
“杨少侠,刚才那疯老头儿说的,不知道有没有那回事咱们快进古庙里去看看!”
杨森听到这话,倏然也给想了起来!
两人疾步进入“文殊古庙”……庙殿尘埃寸厚,墙角蛛网布结,正中供着一尊佛。
由于年代修久,文殊塑像的面目,已漆黑朽腐,看不清楚。
梅采华又道:
“那疯老头儿说,剑在文殊佛像肚中,咱们近前仔细一看……”
两人走近佛像前……这尊塑像有六七尺高,但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
梅采华一嘟嘴,又在道:
“杨少侠,那老头儿疯疯癫癫,给了他钱,还耍咱们猴子戏……回去吧!”
但,杨森却并没有这样想法……
师父“摘星飞梭”鲁申,武林中有暗器一代宗师之誉,可是刚才老人这套接暗器手法,看来不在自己师父之下……分明是个不露真相的风尘侠隐之流。
这位老人家似乎没有这个必要,空穴来风,跟自己开这个玩笑。
杨森心念闪转,向梅采华道:
“梅姑娘,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不妨看个仔细!”
他把文殊塑像看个仔细,并无异状发现,灵机一触,想了起来……
眼前所看到的,只是文殊塑像的前面半个身体,后面半边,贴在墙壁上……何不把塑像转过身来一看。
杨森有了这样想法,双臂贯劲,攀住塑像身体,使劲—用力,响起“轧轧轧”声,把塑像的身体转了过来……贴壁的背部,朝向外面。
腰背处,有一口婴儿手拳大的小孔,似有—缕绿芒,一闪而灭。
杨森有此一发现,心中暗暗惊诧不已……
一尊腐朽的塑像腹中,如何会有绿芒射出,显然内有蹊晓……
倏即左右两手戟指,伸入塑像腰背孔里,再一使劲,分向两面拨开。
这尊塑像乃是石泥所雕,年代已久,也已朽蚀腐败,几响“格格”声中,石泥斑驳坠地,挖出一口尺来方圆的窟窿。
杨森探手伸入塑像内部,四下一摸,果然摸到一件长形,硬梆梆的东西……
取出一看,果不出所料,是—柄长有三尺四五寸的古剑,……剑身闪射出一抹暗蓝色的光芒。
旁边梅采华轻轻“嗨”了声,道:
“杨少侠,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一点不疯,真有这么回事的!”
杨森含笑点头……
古剑亮出剑鞘看去……一泓蓝色精芒,缭绕闪射,令人耀目。
再往剑柄看去,上面有刻着隶书“真刚”两字。
杨森侧脸道:
“梅姑娘,这是一把‘真刚宝剑’!”
话落,纳剑入鞘。
梅采华突然想了起来,道:
“杨少侠,那个疯老头儿,教咱们下手要快……可能还会有人找来这里……”
杨森解下自己原来长剑,将“真刚宝剑”佩上腰间。
梅采华嘻地一笑,道:
“杨少侠,你把解下的长剑,放进塑像肚子里……即使有人找来,发现此剑,对方一时分不出是真是假,也不会衔尾追踪咱们……”
杨森含笑点头道:
“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
把解下长剑,放进塑像腹,又把塑像移上原来位置……杨森知道自己有渎文殊佛祖,就向佛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庙外隐隐传来远远说话之声。
梅采华催促的道:“杨少侠,咱们快走,有人找来这里啦……对了,那疯老头儿说过,剑到手,别走原路,由庙后翻山回去!”
两人纵向“文殊古庙”后殿,看到一扇敞开的破窗,身形—坐,双双蹿窗而出。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六章 衣钵传人
杨森和梅采华两人,回来岳门城里已将午正时分。
杨森朝天色望了眼,道:
“梅姑娘,现在已是晌午时候,我们不必回‘明湖客栈’,就在街上找家饭馆用膳行了?”
梅采华遥手一指,道:
“杨少侠,那边就有一家挂着‘明月楼’招牌的饭店……”
两人来‘明月楼’饭店,坐下墙沿一张桌座,杨森吩咐店伙端上酒莱后,和梅采华边谈边吃喝起来……
话题移转到杨森得自“文殊古庙”的“真刚剑”上时,梅采华诧异道:
“杨少侠,这把‘真刚剑’看来比一般的长剑,要短了些……”
杨森解下“真刚剑”放到桌上,细细看了下,道:
“是的.—般长剑是三尺八寸,这把‘真刚剑’似乎要短三四寸……”
这家“明月楼”饭馆店堂里,客人已占了七八成座头,两人在谈着时,不会注意到其他桌座上。
杨森把“真刚剑”放到桌上,正在谈着尺寸长短时,斜对面桌座上有两个中年客人,其中一个朝杨森置放桌上的“真刚剑”侧目—瞥,接着向他同桌的伙伴,窃窃私语几句。
敢情这两人才始坐下,桌上只有杯筷,未见洒菜,两人耳语过后,却不等店伙酒菜端上,站起身,疾步离“明月楼”饭馆而去。
这两人诡秘的行动,在此猜拳豁令,闹哄哄的饭馆店堂里,可能除了侍立边上的店伙外,不会使人注定。
杨森把剑佩上腰带,—笑道:
“我们原是出城遛达,无意中会有这样的收获……”
梅采华一脸困惑之色,道:
“这把剑是谁留在文殊菩萨塑像肚子里的?”
杨森尚未接口,她又道:
“那个疯老头儿,知道藏剑的秘密,干吗他自己不取走?”
杨森沉思了下,道:
“显然其中有一段曲折的内委……”
梅采华又想到一件事上:
“杨少侠,咱们剑到手后,庙外有说话声音边走边传来,看来不会是一个人……这些人又是谁?”
杨森眉宇微微轩动,道:
“从‘文殊古庙’前那位老人家所说判来,去古庙的那些人,也是找剑之人。”
梅采华朝他目注一瞥,道:
“杨少侠,咱不见外的说句话,你听了可别见怪……。
杨森一笑,道:
“我等酒中聊谈,有话只管说,杨某怎会有见怪之理?”
梅采华声音低低的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别为了这把‘真刚剑’,惹上莫须有的是非!”
杨森脸色微微一怔,倏即道:
“梅姑娘,此剑并非杨某偷来盗来,乃是置于古庙的无主之物……”
梅采华婉转的又道:
“杨少侠,并非我等怕事,只是你我都有未了之事在身,就不必再去惹上意外是非……”
杨森目注问道:
“梅姑娘,依你之见又如何?”
梅采华道:
“咱们逗留此地,原是为了三日后潜江城外‘天虹山庄’擂台之会,也并非必需留在此地,不如过江去前面潜江,也可以等三日后,看擂台之会……”
杨森接口道:
“你是说我们离开这里,前往潜江?”
梅采华点头道:
“咱们看过‘天虹山庄’擂台之会后,再前往鸦雀岭‘狼牙湾’,寻访十五年前‘寒江七绝’的窝巢。”
杨森略一沉思,道:
“这样也好……我们回去‘明湖客栈’,取了行囊后,前往潜江。”
两人午膳过后,回到“明湖客栈”,取了行囊,往南端方向而来……
出岳口城南门,就是一条迤逦而上的坡地山道。
梅采华对这里一带,似乎有点熟悉,指着他们走着的这条山径,道:
“上次我就是从这里去岳口的……越过这条人迹稀少的山道,再去不远,就是渡船停泊处,咱们可以雇船渡江了……”
杨森尚未接口回答,人影闪晃,“唰唰”声,从山道崖壁顶上,飞下两个高大的身形……两个都是四十左右的彪形中年人。
跟着,从山道两边的低坳隐处,涌出二十多个怒眉凶目的大汉,各个手上握着明晃晃的兵器,把杨森,梅采华团团包围住。
杨森定睛看去,左首那个中年人,身躯魁伟,浓眉巨目,手里提着一根儿臂粗的蛇头杖。
右边那个,脸容削瘦,深目隆准,豹头虎项,手里提着一口厚背金刀。
两人双双亮出“真刚剑”和铁琵琶,迎接眼前突然发生的变故……
杨森剑尖一指横在前面的两个中年人,道:
“某等二人,与尊驾数位素昧生平,何故拦住我等去路?”
左边那个嘿嘿一笑,道:
“区区‘星河金斗’葛尚志,乃是‘太极门’湘鄂两湖总堂主……”
一指右边那人:
“这位乃是副总堂主‘摩云金雕’易镇……”
手上蛇头杖一指杨森,喝声道:
“小鬼头,你二人想活着离开此地,留下你手中‘真刚宝剑’……”
杨森听到此话,这才想起梅采华所说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句话……
原来“太极门”中人,为了攫夺自己手中“真刚剑”,才拦住自己两人去路。
杨森冷然—笑,道:
“堂堂‘太极门’总堂主,竟说出这等强粱霸道之话,‘真刚剑’在谁之手,谁即此剑主……”
葛尚志吼喝声,道:
“谁夺取‘真刚宝剑’,谁就是‘太极门’的敌人……废话少说,吃我蛇头杖一下……”
“下”字甫出口,抢进两步,提杖头,坐杖尾,一招“西崩铜山”,呼的一杖,朝杨森兜头砸下。
杨森把头—侧,避过蛇头杖,剑走“摘星剑’中“流星飞坠”一式,剑花一绕,向“星河金斗”葛尚志,当胸点进。
这边“太极门”副总堂主“摩云金雕”易镇,和梅采华也大战起来……
易镇厚背金刀抖手抡舞,朝梅采华猱身欺上。
梅采华展开觉慧大师心传“琵琶驭回打”,拍、撞、撩、击,舞了个风雨不透。
这边星河金斗葛尚志,见这年轻人,步法迅疾,剑招神速,连忙吸胸凹腹,身形霍的向左一展,一手回过蛇头杖,呼的向杨森“真刚剑”剑脊敲下……
葛尚志知道杨森手中,乃是断金截铁的仙家神兵“真刚宝剑”。
若是蛇头杖与对方宝剑锋口,硬招架上,可能自己杖身断去,是以才敲上对方剑脊。
杨森却是不慌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