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忽听老人低声唤道:“小娃儿,好生看着,老夫这就开始了!”
蒲逸凡正在感到心烦意乱,听得老人呼唤之言,立时睁开双眼,定神一看,不禁心头猛的一怔!暗道:“这那里是在练内功,简直是在变魔术嘛。”
原来老人这时已仰卧石榻,两手双脚齐齐高举,掌心向上,脚底朝天,那壁间洞口透进来的一道阳光,正照射着他枯干的瘦脸,光线虽不强烈,却也撩人眼花,但他并不闭目遮日,竟自相反的双目大睁,神光暴射,活像与那照在脸上的阳光互较光芒。
又见他嘴鼻微张,不停吸吐,奇的是一吸一吐之间,便有几团白气,入鼻进嘴,而那赤裸枯瘦的上身,也罩起一层腾腾暖雾,散发出蒸人的热气,雾中并有蜜桃大小的两点三团,隐隐现现地,来回滚动不停。
蒲逸凡越看越奇,也越看越入神,心知那热雾中的两点玉团,分明就是老人本身凝聚的两团真气,把肌肤顶得微微隆起,在体内回流转动下,活像两个白色玉球,贴着肌肤上滚来滚去……”
忽然间,老人高举的双腿,微微颤动之了一下,那齐腰围着的兽皮,竟自滑落到丹田以下,蒲逸凡不知又有什么变化,不禁凝神细看,只见老人微张的鼻嘴,陡然狂吸猛吐,那两团凝聚的真气,渐渐由慢转快,在胸腹双臂之间,流转数目以后,便已一上一下,一左一有,转至肚脐以下,流入任督二脉,二气归元,两相会合,再又走遍十二正经脉,纳人丹田,体外一层腾腾暖雾,也渐渐散去。
老人这种调息内功的方法,直看得蒲逸凡大为惊异,不由暗自奇道:
“这是什么内功,竟是如此玄妙?看那两团真气在内体流走的情形,此人功力之深,分明已达人与天合,寒暑不侵的出神入化之境,他内功既高深到这等地步,其他的武功亦必玄妙无比,……意念及此,又深悔自己适才不该说只要向他学习剑术及闪身避敌之法,要是多学几样该多好……”
忽见老人舒背伸腿,挺身坐起,挥手抹去了脸上的汗水,冷冷地问道:“小娃儿,老夫这内功调息之法,你见过没有?”
蒲逸凡道:“老人家内功精深,调息之法更是玄妙,漫说晚辈这点年纪,只怕当今武林中的前辈高人,也没有几人见过!”
他早被老人玄妙的内功,倾服得心生景慕,是以随口说出,尽是赞颂言词。
老人似也被他赞颂得十分高兴,难见表情的脸上,忽然掠起一抹欣然的笑容,道:“老夫已数十年未履江湖,生平也没收过徒弟,更少和别人往来,本门内功调息之法,除了你和那与我同住此间之人外,倒真是没有第三人见过。”
话到此处,忽然一正脸色,问道:“小娃儿,我刚才念过的几句口诀,你还记不记得?”
蒲逸凡慧质神聪,记性特强,当下略一回思,答道:“晚辈记得!”
老人将内功要诀,详加解说后,向蒲逸凡道:“那你现在就开如练吧!”
蒲逸凡现下内功已极深厚,人又生得聪明,加以老人解说详尽,此刻更自全神贯注,是以虽是初学乍练,却也中规中矩,颇见功效,虽然起始觉着阳光耀眼,双目难睁,感到有点别扭,但一经默念日决,已自心领神会,行如其常了。
要知武功一道,不论内外工夫,愈是高妙精奥之技,愈是难练难学,而练习时也愈费人神智,耗人精力,是以,蒲逸凡虽然先天的禀赋特佳,后天的际遇更是迥异常人,但像老人这种博深精远的内功,并又是初入门的奠基功夫,他行功一遍之后,不但足足耗去了三个时辰,人也累得筋疲力竭,汗水直流!
但他乃生性好强之人,人虽劳累不堪,暗中仍自打起精神,脸上并未现出半点困疲容色。
老人似也被他这神速的进境,超人的毅力,引得心生惊喜,暗暗点头,当下欣然一笑道:“小娃儿,就凭你这份坚忍的精神,老夫也要悉心教你,使你在两月之内,成为绝世高手!”
蒲逸凡缓缓挺身坐起,跨下石榻,双膝跪地,拜了三拜,肃然说道:“老人家这么成全于我,晚辈不知要怎样报答才好?”
老人轻叹一声,说道:“老夫年已八十,已是行将就木的人了,你纵有报答之心,只怕老夫已无时日相待,唉……”话未说完,又是一声叹息,再也接不下去。
蒲逸凡听得心中一酸,凄然说道:“老人家修为精深,百病难袭,寒暑不侵,再活一二十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这里,皱眉想了一下,接道:“晚辈三年之内,必可了却尘事,届时自当再来此地,服侍老人家,以终天年!”
老人脸上一阵抽搐,不知是忧是喜,叹道:“小娃儿,你这番情意,老夫心领,只怕你再来之时,老夫早已魂返幽冥,只剩下一堆白骨,供人凭吊了!”
蒲逸凡听得怔了一怔,忖道:“一个身具绝顶内功之人,活上百岁,乃大为可能之事,这人虽然年已八十,以他的修为来说,纵然难活百岁,但重延寿十年,自是绝无问题,怎的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大限已快到似的,这倒是令人费解之事,我得设法问问不可。”当下说道:“老人家功参造化,精神强健,晚辈看来,纵不能寿延百岁,亦可年登九十,但老人家说来,却像寿缘将尽,大限快到似的,实令晚辈难解……”
老人摇头接道:“小娃儿,不要说了,人生百岁,也是逃不过临头大限,死期既然难免,又何必计较迟早呢?”
声音低沉,语意凄凉,就是雄心万丈之人,听了也会兴起哀惋之思。
蒲逸凡至情至性,早为老人几句凄怆的话语,感染的心头泛悲,泫然欲泪,但他又不信眼前这老人,就连再活三年也不能够?当下不禁疑窦丛生,暗道:“如非他自己想死,或是遭人在他身上下了毒手……”
想到这里,猛然记起与他同住此间之人,复又忖道:“是啦,定是那人耐不住这种长年蛰居的寂苦,毁诺背信,怕他执意不允,暗中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他乃年青冲动之人,心中疑念一动,立时脱口说道:“老人家虽然已勘破人世,早绝尘念,把生死之事,看的很是淡然,但晚辈却以为人生在世,不过百易寒暑,生固然要生的无愧天地,光明正大,死也要死得安心冥目,含笑九泉……”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老人家以绝世武功授我,虽无师徒之名,已有师徒之实,常言道,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以报,老人家对我,有如再传恩师,岂能不谋图报,是以,晚辈斗胆相问,老人家如是天不假年,自然无法可想,要是被人暗中下了毒手,但请老人家把仇人姓名见示,晚辈虽自知武功不济,但愿凭借满腔热血,一颗复仇的心,不论仇人如何厉害,也要一试敌锋……”
他虽然怀疑对方是遭人下了毒手,并猜想暗中下手者,就是同住此地之人,但却不愿肯定说出,尤其末后几句话,更是说的既沉痛,又技巧,只听得老人长发飘动,神色激变,但闻老人轻轻叹息一声道:
“小娃儿,不要胡乱猜测,漫说老夫没有这回事,就是果真遭人下了毒手,也不是你目前这点能耐可代为报仇的!”
话到此处,忽然一整脸色,道:“现在我们不谈这些,倒是老夫这内功调息之法,你是否练得来?”
蒲逸凡何等聪明,一见老人激变的神色,就知自己清中了几分,再听他忽然岔开话题,转到练武之事来,益发断定所料不差,尤知他的居心用意,是怕此刻说了出来,扰乱自己的心思,不能专心一致,全神贯注,有碍武功进境,暗道:“此人对我用心良苦,无殊师恩,武功练成之后,我得向他问明仇人,设法替他报仇雪恨不可。”
心中这么一想,立即胸怀释然,答道:“练倒是练得来,只是晚辈资质鲁钝。恐怕难以练好!”
老人看了蒲逸凡一眼,道:“初学乍练,能有这般功效,已是难能可贵。”
忽然跃下石榻,向那透光的洞口走去,边走边说道:“你来了这么久,大概肚子也饿了,老夫先弄点东西来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蒲逸凡纵目环扫一周,只见这方围不及三丈的石室之内,除了两张石榻之外,别无旁物,听他说要弄东西吃,不由暗自奇道:“室中既无炊具,又无柴米等物,难道他要跑出去弄东西来不成……”
正在他疑念之际,老人已从壁角取来一卷小指粗细的绳索,索头系有一只铁钩,只见他左手握绳,右手持钩,面对透光的洞口,振腕一抖,铁钩带起一阵风声,呼然穿洞飞出,左手握着的一卷绳索,便有如轮转似地,刹那之间,已自放尽,只存尺来长短的一截绳头,握在手中,不住颤动。
蒲逸凡生性好奇,童心未退,虽不明白老人就凭这绳头铁钩,能弄来什么东西裹腹充饥,但却看的颇为入神,一声不吭。
片刻之后,忽见老人欣然一笑,转脸看了蒲逸凡一眼,说道:“小娃儿运气不错,今天这尾鲜鱼,足有三斤。”
说话之间,只见他双手并用,疾收绳索,待到绳索收尽,那铁钩上,果然是一条足足有三斤以上的生鲜活鱼。
这一来,蒲逸凡更为惊异,暗道:“这人不但内功玄妙,钓鱼的手法也是特别,不用钓竿,不上钩饵,人不临水,仅凭绳头铁钩,竟然在片刻之间,即能钓起这大生鲜活鱼,这倒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能了!”
当下跃下石榻,走到老人身侧,诧然问道:“老人家这钓鱼手法,真个是罕闻罕见,但不知老人家为何鱼未到手,即能辨出类别,知道大个……”
老人从钩上取下鲜鱼,收好绳索,微笑接道:“老夫这那里是什么钩鱼手法,不过依传内力,经达绳钩,投入水中,扫刺抓来。”
说着,将鱼递到蒲逸凡面前,又道:“你看这鱼可是自行上钩的吗?”
蒲逸凡仔细一瞧,果见腮腹之间,有一道深深钩痕,并有血水流出,心头方自释然。正自惊异之间,老人已从榻下取出一支瓦罐,以同样手法,汲来一罐清水,只见他以指代刀,刮鳞剥皮,开肠破肚,刹那之间,已将一条生鲜活鱼,去尽皮骨,剩下净肉,分了一半,递给蒲逸凡说道:“此处没有食物,更无烟火,数十年来,仅靠这生鱼度命。”
手持鱼肉,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边吃边说道:“老夫与人立下重誓,有生之年,不能离此一步,自不能为了找寻食物,毁诺背信,你在此有两月时间,也不能饿腹习武,这生鱼虽然腥腻难吃,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你就勉强吃点,免得挨饿吧!”话一说完,一半鱼肉,已自吃的所剩无几。
蒲逸凡知他所言是实,伸手接过鱼肉,毅然说道:“老人家能以生鱼充饥,晚辈自也可以用此裹腹。”当下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起来。
他初尝异味,但觉生鱼入口,奇腥攻心,难以下咽,口中正在咀嚼的生鱼,几乎也当场呕了出来。
但他乃生性好强之人,心知此刻若不把一半生鱼吃完,不但两月时间难以度过,只怕眼下就要惹起对方的轻视,心念一转,立时屏息呼吸,咬牙吞下,但饶是如此,手中的半个鲤鱼,足足费了半个时辰,才勉强吃完。
老人见他第一次就能将一半生鱼吃完,似也颇为高兴,笑道:“我第一次吃这生鱼之时,也是跟你一样,不过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
他停了一停,又道:“两月时间,转眼即逝,你虽然已有很好的武功基础,天赋亦佳,但要在短短的两月之内,把我传你的两种武功同时学好,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蒲逸凡听得呆了一呆,暗道:“这人怎么说话如此颠三倒四,自相矛盾,一下子说要在两月之内,使我成为绝世高手,现在又说两月之内,不能把武功练好……”
正在他心念转动之间,忽见老人躬身弯腰,右手不停的在地上一阵绕身疾划,定神看去,只见老人周围一丈方圆之内,已多了九个碗口大小的圆圈。
蒲逸凡看了大为不解,正待开口相询,老人业已站起身形,炯炯神光,逼视在他的脸上,问道:“我刚才教你的内功调息之法,你可知道叫什么名字?”
蒲逸凡道:“老人家这等举世罕见的武功,晚辈岂能知晓……”
老人接口说道:“看来其中的奥妙,你也是理解不出了?”
蒲逸凡微一沉忖,答道:“老人家绝世神功,精深奥博,晚辈虽然练过一遍,却不解其中玄妙,敬祈老人家明言教我,以开茅塞!”
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夫如不亲口说出,你自然是不会知道,这叫‘七五玄功’,所谓‘七五’者,即是指开头两句‘七窍照日,五心向宇’的口诀而言。末后两句‘外合自然,内调先天’,便是要在练习之时,吹取自然之气,调和体内的先天元气,里应外合,相辅相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像一般内功,单凭修为,一旦鏖战太久,消耗过甚,纵不当场虚脱,也难即时调息复元……”
蒲逸凡忽然想起他练功示范之时,滚动在他体内的两团真气,插口问道:“老人家这‘七五玄功’,真个是独步天下,罕闻罕见之学,但晚辈甚不明白的是,适才老人家行功之时,内体阴阳二气,全身游走,不知有何妙用?”
老人哈哈笑道:“本门‘七五玄功’妙就妙在这里,在临阵对敌之时,只要先将功力行开,便可提集阴阳二气,周身滚动,不管对方是兵刃掌劲,力道只一近身,即自生反应凝聚在受袭部位,反震伤敌……”
蒲逸凡忽然心中一动,接道:“老人家修为精深,可以提阴阳二气,反震伤敌,但晚辈入门初学,功力有限,只怕没有什么大的作用吧?”
老人摇头说道:“你现在已有深厚的内功基础,改习我这‘七五玄功’,自然事半功倍,两月之后,伤敌虽然不足,护身却是有余!”
话至此处,倏然而住,低头对那划在地上的九个圆圈望了一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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