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手书生自见这姓秦的汉子来到,就知今天要授对方以口实,本想敷衍几句岔开算事,岂知对方竟然冷嘲热讽,丝毫不留余地,当下也不由隐泛怒意,面含愠色地说道:“好吧!就算我们恃众凌寡,以大欺小,不过比起那些乘人不备,出其不意地抢人劫物之徒,但又藏了起来不敢露面的行径,要光明正大得多吧!”
秦姓汉子仍是冷冷笑道:“好个光明正大!杨兄不觉着害臊?七绝庄劫的是北岳门下人物,不知与你们泰山、西岳、衡山又有什么关连?你们千里迢迢地赶来,为的是什么?难道还要秦某说出来……”
圣手书生只觉得对方的词锋锐利如刀,越听越不是味,当下不待话完,立即厉声斥道:“秦一峰,你是不是恃着有了靠山,就在我们面前信口开河,你若再不知自量,还这么胡言乱语,可莫怪我杨公毅要伸手得罪!”
秦一峰哈哈一声大笑,道:“想打么?你们要单打还是齐上?只要划下道儿,秦一峰无不奉陪!”
说话之间,右手怀中一探,一对拇指粗细,长约二尺,头尖尾圆,又能伸屈自如的奇形兵刃,已自操在手中。
圣手书生一见,就知眼前之事,不能善了,当下嘴角微撇,哂笑说道:“秦一峰,你不要大言不惭,对付你这手里自命不凡的灵蛇双锥,杨公毅一双肉掌业已绰有余裕,要不信就试试看!
秦一峰在江湖上极负盛誉,手中二十八式灵蛇锥法,在当今黑白两道中,少有敌手,五年前加盟七绝庄中,庄主青眼委以重任,执掌岭南两仪下院,属下十二位执事,也是江湖知名之士,几曾受人这样当面鄙夷过!本来红得发紫的脸色,此刻更成为猪肝色了!
当下冷哼一声,双手猛然分开,一对灵蛇软锥,已自抖得笔直,一步一顿地朝圣手书生逼进!圣手书生也是默运功劲,沉桩立马地蓄势以待。眼看这场如箭在弦的拼搏,马上就要触发,突然听到有人宣了一声佛号,接着说道:“二位施主,请暂息片刻,贫僧有话要说。”
随着话声,蓬壶奇僧已自越众上前,向二人合十说道:
“两位同是名重一时的武林俊彦,若在这客店之中动起手来,势必惊动许多客人,不幸一方失手,立刻就会溅血当场,一旦地方官府追问起来,我们尽可一走了事,这里的店主可脱不了干系。两位定要较量,大可约好时间处所,相互印证,好教我这来自海上的和尚,也有幸一开眼界。至于眼下的事,就算到此为止,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二人适才不过均为对方言词所激,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见蓬壶奇僧出来圆场,也都觉得有理,只不好意思立刻回过脸来。
蓬壶奇僧察透这种情形,忙又说道:“以秦施主的声誉武功,必受七绝庄主倚为左右。贫僧有几句不知进退的话,秦施主可否当面给我一个答复!”
秦一峰傲答道:“禅师好说了!秦某在七绝庄中,忝掌峰南两仪下院。不知禅师所问何事?只要秦某力之所及,无不应命。”
蓬壶奇僧朗声说道:
“秦院主快人快语,贫僧敬佩得紧。贵庄这次行动,无疑是志在宝物,眼下宝物既然到手,人可不必再留。能不能赏给贫僧等一个薄面,回头清院主把蒲家后人放回,至于宝物,蒲家是否有力讨回,贫僧在这里不愿多说。区区不情之请,尚望泰院主莫令贫僧失望才好!”
秦一峰何等人物,一听蓬壶奇僧要求留物放人,不由心中好笑,暗道:“好狡猾的和尚,你想就拿这几句话来扣住我,要我答应留物放人,岂非自打如意算盘,那有这么容易的事!慢说我无权答应,纵有,也得看我高不高兴。”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法,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并故意装成歉疚的神情说道:
“禅师说得不错,宝物既已到手,人实不必再留。只是秦某刚自岭南赶来,尚未与庄中主持此事之人会面,个中详情,秦某还不大清楚,禅师所请放人之事,恕秦某暂时不便答复!不过禅师尽可放心,七绝庄中人物,虽然只是一群碌碌草莽,却也识得江湖大体,纵然禅师不说,敝庄处置此事,也会有个分寸,何况此人还是名门大派的北岳后裔,自然更会慎重从事!”
说着,拿眼一扫众人,再又继续说道:“诸位都是一派掌门,可觉得秦某之言……”
蓬壶奇僧一听他这避重就轻的闪烁言词,知道再说下去,任是张仪、苏泰复生,也难得到结果,当下不待话完,接口说道:
“秦院主滔滔宏论,贫僧钦敬不已!既然不愿作主答复,贫僧自是不便强求。不过奉劝院主一声,现下彼此虽然各行其事,但天下武林同源,谁人敢夸武功第一?那个又能独霸江湖?贵庄这等劫物留人的行径,只怕众怒难犯,道义不容!回头请寄语贵庄主事人物,就说我们这群不知自量的江湖流俗,一准要在前往苗山途中,迎候大驾!”
话到此处,略停又道:“我们现在不必枉费口舌。院主有事请便,贫僧不陪你了!”
转身向众人招呼一声,径自回房而去!
圣手书生此时对实儿又爱又恨,刚一进入房中,就恨恨地说道:“实儿,你刚才和那丫头往房里闯的时候,是被她胁迫的,还是不和我来到院子里了?”
实儿察言辨色,知道不能撤赖,便嘟着小嘴说道:“实儿同那个姐姐进房的时候,实在不晓得杨叔叔在后面瞧着。”
神州二贤的老二陈其宇这时也接口说道:“这娃儿胆大包天,我们如要前往苗山,倒要把他先安置妥当的好!”
蓬壶奇僧猛然想起一事,不由向圣手书生说道:“杨兄,你的武功才智,贫僧由衷敬佩,只是在眼下这等大敌当前的时候,不要故弄玄虚才好!”
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圣手书生莫明其妙,不由怔了一怔,满脸迷惑地说道:“禅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蓬壶奇僧道:
“我们不是约定今晨在关王庙中碰面么?那知天亮好一会,仍不见你折返,我和静一道见正自百般焦虑的时候,突然一个自称庙中的知客僧人,送来一信,说是一位中年书生托他送来的,接着你一来,我们就没拆开了。怎么?那封信不是你教送的?”
圣手书生眉头皱了几皱,说道:“这真是怪事,我一夜奔波,腿都快跑断了,早上只不过迟到点,那来工夫写什么信!里面讲了些什么,禅师何不拿出来让大家看看,看是不是敌人搞得什么鬼把戏?”
静一道人一听,忙从怀中掏出信来,拆开向众人一摊,众人围了拢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人物俱在长湖,三日后的月明时分,水上敬候。”
前后都没署名,只在尾端画了一顶雨笠。
众人一见这顶雨笠的记号,无不露出喜色。知道眼下之事,若得此人出面,倒是个意想不到的绝好帮手。只是对书中之意,好不耐人寻思!眼下既然得知下落,何不打铁趁热,趁敌方后援未到,即时把人抢回,却偏要等到三天以后的月明时分?又为何敌方不将到手的人物送往苗山,而要隐藏在距此不过数十里地的长湖?
一时之间,对这些疑问,竟自揣测不出。但大家知道这作书之人,乃是当今武林中的知名耆宿,绝不会在这等大敌当前的时候故弄玄虚,只好静静等候。
陈其宇也趁此时把实儿送往邻邑友人处安置妥当。
转眼三天已过,一行五人疾驰而下,不过夕阳衔山,新月初升的时分,已自赶到长湖。
众人凝目望去,觉得湖面甚宽,有二三十里方圆,周遭水草浮面,芦苇丛生,虽然隐见三数渔家,却看不到渔舟渔夫。只有湖心深处,现出一片黑压压的丛林。暮色苍茫中,显得极为荒凉肃杀!
蓬壶奇僧怅望湖水,不由长长一叹,道:“看来敌人在这湖荡之中,定然为非已久,要不然,怎么偌大一片湖水,连一个渔舟渔夫也见不到!”
并肩而立的神风剑客罗宜轩也若有所感地接道:“禅师所论极是!但愿今宵能够扫穴犁庭,顺便为附近苍生除去一害,也算不虚此行了!”
二人说话之间,圣手书生一直凝注湖心深处的那片丛林,但见点点灯火,时隐时现,看来必是敌人巢穴重地!
眼下月华已明,相约之人仍未出现,这清澄如镜的湖面上,竟然看不到半点舟影,教自己这行人众怎生走法?
正在担心焦虑之际,蓦见左岸芦苇之中,射出一条小舟,圣手书生一看那行舟的独特点手法,已知来人是谁,立即招呼众人,同时望去!
众人见那来舟,既无舵梢,又无篙桨,只在窄小的船头上,站着一位渔装老者,右手拿起一顶雨笠,有一下没一下地随手挥动。奇就奇在他随手一挥之下,小舟竟不摇不晃地平射疾进,较之操舟老手的加力施为,犹自轻快多多!百来丈的距离,转瞬已到。
蓬壶奇借一见,忙自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说道:“笠翁日前着人下书,贫僧等多有冒犯,这里当面谢罪!”
来人正是沧海笠翁,一听此言,当即哈哈笑道:“劣徒刁顽成性,乔妆和尚投书,坐并观天,不自量力!禅师同道长能予当面教正,老朽感激不已!”
这时众人也都赶着与沧海笠翁一一见过。
沧海笠翁抬头一看月色,又向众人说道:“现下时间快到,诸位请上小舟,有话等下再说!”
他等众人上了小舟,自己仍自兀立船头,右手持笠,边挥边说道:
“敌人居心歹毒,想以蒲家人物为饵,把中原武林高人引来此处,一网打尽!但又深知诸位并非等闲之辈,属下几位武功特出的院主未到之前,不敢把蒲家后人运来此地。据老朽所知,如今三日已过,他们后援和蒲家后人均已在今午到达此间,前此约诸位今夜前来,也就是这个道理。眼下我们人手既齐,说不得吉凶祸福,只好乘蒲家后人留在这里的时候全力一拼,诸位有何定断!”
众人心里各有打算,全都默然点头。
船行甚快,不过一顿饭工夫,已至湖心,眼看距敌巢近只里许,突然前面丛林之中,几道宛如鬼火似的绿色火焰,冲霄飞起,半空连连炸响,凭空飘起万点鬼火。冷月清辉以下,阴森森地好不吓人!
众人俱是久经阵战的江湖老手,早已看出这正是敌人一种行动的信号。
果然就在小舟拢岸之际,林内渠道中已有一个步履稳健的中年汉子带着四名高擎火炬的劲装大汉迎了上来。那中年汉子抢到岸边,朝众人拱手之后,朗声说道:“院主在护院桥头敬候诸位大驾,特命在下导引!”
话一说完,抬手向四名汉子一挥,径自转身向来路疾行,对众人连看也不看一眼,神态冷傲至极!
众人也不介意,随中年汉子在林中打了几个弯转,已自走上一道高可三丈,宽约丈许的土堤。
土堤位于湖心,方圆不下五七里。一所林木参差,屋宇栉比的高大庄院,座落在土堤围绕之中。
此刻明月当头,流辉齐泻。众人站身土堤之上,面对这隔水的庄院略一打量,周遭景物已自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见庄后满植松柏,间亦杂以冬青,虽然是残冬季节,看去仍是一片绿意,两侧尽是怒放的梅林,冷风送来阵阵梅香,沁人肺腑,当前则是一片不槁绿竹,占地约有数亩。
就在这林木围绕之中,建有数十栋颇为雄伟的屋宇,月下看这些隐隐现现而又建造得参差交错的房屋,极像是别有用心!
众人看罢,不由心中暗忖:“这庄院气势不凡,院中主人必非庸俗之辈!看来七绝庄中,真有不少奇才异士!”
蓦地,院中轰然一声暴响,两团耀眼的血红火球腾空起处,院内顿时灯火通明,接着院门大开,一道长约四丈,宽仅五尺,厚有尺许的结实桥板,由院门石坎之下自动伸出,一径搭在众人立身的土堤石堰之上。
这时只见院里走出十名劲装大汉,并各自手擎粗逾儿臂的油松火炬,卓立门前。刚一站好,即见一个年约五旬,皓首银须的老者,在跨出院门之后,便自一阵哈哈长笑,等笑声过后,才向众人抱拳说道:
“想不到因为蒲家人物一点小事,竟引来这多名满当今的武林俊彦,使这七绝庄属下的区区下院,实在增辉不少!诸位深宵匆匆驾临,晏某迎接不及,只好以本院的大礼相迎!”
话到这里,拿眼一扫十名擎炬大汉,然后继续说道:“兄弟们快打点好,晏兆明要在这护院桥头,大礼迎宾!”
话声一落,即见十名大汉鱼贯上桥。眨眼之间,这十名大汉已一律面朝上堤,擎着火炬的右手也一齐向右平伸,并列成每隔四尺站立一人的整齐行列。
十名大汉刚一站好,蓦见他伸手腰间革囊一探,十把形似竹叶,薄如纸片,周身闪出暗蓝颜色,连柄不过五寸来长的锋利匕首,已自抄在手中,接着抬臂振腕,十点暗蓝光华,宛如流萤般轻飘飘地分落在十名大汉天灵之上!他这手法炒是妙到极点,但险也险到巅峰!要是发力稍有不慎,眼前这十名大汉的“天灵”,就得被那淬过剧毒的刃锋穿顶丧命!
但那十名大汉却是面无惧色,好像经过演练似地,就在匕首凌空飘落头上,刃尖将要触及头皮之时,脑袋随着匕首飘落的荡动之势,轻轻地摆了两下,已自就势把匕首稳住。
众人见他这等邪恶排场,不由暗生忿恨!神风剑客罗宜轩正待发作,又听他大笑说道:“晏兆明江湖草莽,不识武林规仪!这区区有笑方家的迎宾俗礼,诸位该不会怪我慢客吧!”
他显出一副冷峻而狂傲的神态,向众人紧紧盯着,是居心要看众人怎样闯过他这别开生面的迎宾大阵。
众人久经阵战,眼看这种人头立刃的阵式,就知对方在蓄意考较,看看已方人等能否凌空踏刃而过。但是这种作践人命的邪恶排场,却是第一遭见到,一时之间,倒真是难以择夺。
晏兆明神光何等锐利,一看众人面有难色,已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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