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了十几天,各家的命令来了,叫他们一起撤退,那是几家主持人会商的结果,同时也派人到杭城金蒲孤的遗孀骆秀芳与万象别府刘日英处探询的结果。
那两个人的答复几乎是一致的,假如这会稽山的神秘客当真是刘素客,则他放弃了自己机心布置,而聘请了一个普通的策划家来建设园林,就表示他确实想过一阵平静的常人生活,似乎不必再去刺激他为宜。
这个答复未必令人满意;却暗示出刘素客在崖头坠水后并未身死,因此各家的主持人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去刘素客无人能为力,他能平安不惹事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大家也只好在暗中准备着万一的变故。
一三个且后,会稽山上建起了美轮美矣的高楼巨厦,林泉山石;别具胜境,工人们都回来了。
有人去拜访山之诚,他的答复也是很简单,那栋巨楼的主人是一个中年文人,五十多岁,沉默寡商,身拥巨资,在会稽山上建宅以为休想养性之所,有着六名姬妾,都很艳丽。
不肯留姓名。
屋宇落成后,主人才搬进来住,还带着一些佣仆侍女,似乎都是从外地雇来的,房子、庭园都力求其工,却没有什么特殊建设。
山之诚的叙述中听不出什么端倪,那个人似乎是刘素客,只是形貌又不太对,因为有人勾划了刘素客的图形,山之诚看了说不是,他也勾画了那主人的形貌。大家看了也觉得不像,只不过眉目之间,使大家略感熟悉。
于是大家都认为是刘素客易容变相。但求平安无事,更不敢去骚扰了,甚至还勒令门下,将附近六十里周围都列作禁区,禁止前往。
这个决定宣布了三天,各大门派便分别接获了一项匿名的通知,叫他们把留在会稽山附近的暗桩也限期撤离,大家更是惶然遵办,于是大家再也得不到有关那一栋华楼的消息了。
更有一件奇怪的事,那些失盗的富户分别向官府要求撤回追诉,因为他们都得到了一批价值连城的明珠,超过他们所失去的财帛,明珠是暗中送来的,附带的就是那个要求,当然也附有警告。如不遵办,必罹巨祸。
有钱的人最怕死、何况偿过于失,这使大家更深信那是刘素客了,也只有刘素客才会这么做,他那人心高于天,绝不肯自陷于盗贼之流,先前的失盗也许只是一个姿态,明白告诉大家他有心遁世,叫大家少找麻烦!
然而大家是否真的就此放心了呢?这绝不可能的!他们都朋白刘素客绝不会就此安寂的。
破者不忘其履,盲者不忘其视。即使是一匹衰老得垂毙放战马,听见战鼓声时,也依然想挣扎着站起来。
因此绍兴、诸暨等几个大城中经常来往着一些神秘的人物,酒楼、客邪,也经常聚集着一些神秘人物,每天在不同的场合中碰头,交换着消息;他们不敢挪近到六十里之内去,因为他们知道斗不过刘素客的,唯一的办法是买通一些当地的居民从他们的口中探听山上那名神秘的居停有什么新的行动!
所得到的结果几乎是千篇一律的,喝酒、吟诗、唱曲、弄弦索。。。
刘素客在过着优游的岁月,外面的人却在焦灼中煎熬,这样耗过了一个月,终于有一件意外发生了。
那是巨宅中的仆人们传出的讯息,他们神秘的主人与六名姬妾在一夜之间被人杀死了,死的方法很奇特,每人都是被一件利器由前心穿透后背,而现场只留下一支长长的竹箭,箭杆上刻着金仆姑三个字!
金仆姑!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一代青年奇侠毕竟没有葬身在激流之下,而且他终于成功了!
用他的宝弓,用他的鹫翎长箭。用他的穿扬神射妙技,杀死了这个今天下不安的巨奸大恶!
尽管还有人怀疑。大多数人却止不住心头的振奋,成群结队,拥向那大厦去看个究竟。
到达大厦门前时,只有一个中年壮汉在接待他们,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大家已经间接地认识了这个壮汉,知道他叫戴天仇,满脸都是火烙的伤痕,也是这栋大厦的总管;是唯一能与主人接近的忠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叫戴天仇的家伙有着很高的武功基础,更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群豪中是以点苍名宿徐继中为首的,戴天仇迎着他淡淡地一拱手道:
“各位前来有何责干?”
徐继中笑笑道:“戴管家,我们明话明说,台端大概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戴天仇仍是冷冷地道:“自然知道,主人虽然不出门,各位的一举一动却了如指掌!”
徐继中笑道:“我们也知道瞒不过贵居停的,是似特来趋访,敬烦贵管家代为转达!”
戴天仇一哼道:“各位带了名帖没有?”
徐继中微征道:“贵居停对我们既然都认识,还要名帖做什么?”
戴天仇冷冷地道:“各位人数太多,家主人也许不肯全部接见,把名帖递上来以备家主人过目选择!”
徐继中怔住了道:“贵居停还在吗?”
戴天仇淡然道:“自然,他就在里面大厅上!”
徐继中先是一怔,慢慢才明白了,根据得到的消息,那七具尸体都排在大厅上,因此一笑道:“贵居停还能作主选择访客吗?”
戴天仇道:“能不能是另一回事,我身为司间,就必须遵照主人的吩咐行事,主人活着是如此,死了也是如此!”
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刘素客真的被杀了,可是不见到事实,谁也不敢确定,因此徐继中又是一笑道:“因闻贵宅发生了意外。行时匆匆,未曾备得名帖!”
戴天仇断然道:“没有名帖,在下不便通报!”
这时后面的人已经忍不住了,有几个就想冲进去,戴天仇一伸手,已经抓住一个人的背心衣服,随手就丢得远远的,然后沉声道:“各位最好放明白点,这里可不是撒野的地方!”
被摔的那个年轻人爬了起来,恼羞成怒,撩袖子就想打架。徐维中连忙拦住了道:
“世兄未免也太心急了一点,我们既然前来作客,应该讲究规矩!”
他见到戴天仇伸手抓人,摔人手法干净利落,一点也不费力敢,深知此人武功精妙,动起手来自己这边人虽多,不一定能占上风,而且刘素客是否真正死了还成问题,闹起来反而坏事。
那年轻人却愤然叫道:“徐老伯!我们难道就叫他挡在门外不成?”
徐继中笑了一笑道:“戴管家是否能通融一下,由我们大家报名请见如何?”
戴天仇道:“名字太多,我记不清楚!”
徐继中道:“那就请管家借付纸笔,我们临时写张拜帖行吗?”
戴天仇手指门口一方石块道:“门口离书房太远,目前此地只有我一个人照顾,若是趁我不在时,你们溜进一两人去,主人怪罪下来,大家都不方便!”
徐继中道:“这个老朽可以负责,绝对不会!”
戴天仇冷笑道:“大家各门各户,徐大侠只怕约束不住吧!不如就请各位书名在这块石板上!”
徐继中道:“那也得要笔呀!”
戴天仇冷笑道:“各位都是武林高手,石上留名,还要用笔。那未免太不像话了!”
徐继中笑道:“原来管家要考验我们一番,叫我们刻石留名,这道考验似乎太深了!”
戴天仇道:“假如连运指勒石的功夫都没有练好,趁早就回去吧!家主人也不会接见这种人的!”
徐继中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连忙道:“运指刻石固非难事,也要十几年苦练才能达此境界,现下来人中有几位习艺日浅恐怕难以胜任,而大家对贵居停仰望颇殷,亟思一诣,尚祈管家赐予成全!”报
戴天仇冷冷地道:“各位对家主人当真如此感兴趣吗?我预先作一声警告,纵然得到家主人允许接见,也没有什么好处,恐怕还有点不愉快的后果!”
徐继中道:“但求一望贵居停颜色,不计任何后果!”
戴天仇追问一句道:“不后悔?”
徐继中也毅然道:“不后悔!”
戴天仇道:“好吧!请在石上留名,功力不足者,只好受点委曲,咬破手指,用血代墨吧!”
明知道这是一个故意难人的措施,可是为了一探刘素客生死的究竟,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徐继中率先开始,刻石书下自己的姓名,接着一个个下去,不能的只有咬破手指,忍痛书下血名。
戴天仇见他们都将姓名写下了,才走到那块大石前面,猛地一掌拍在石面上,那石块丝毫不动,可是他的手拿起来时,却令众人大为吃惊。
来人中功力深浅不一,如徐继中等老一辈人物,内功精深,勒石书名时,指痕深达寸许,浅者五六分、三四分不定,而戴天仇一掌之后,那面上的字迹完全不见了,石上光滑如旧,只有大石的四周堆了一圈石粉。
那显然是戴天仇一掌之故,武功分内外两途,外门属刚,强者可碎碎裂石;内家属柔劲,用以伤人时,外表丝毫不损而洞穿肺腑,戴天仇一掌将石上的字迹震碎是外门功夫,可是他只把劲力达到寸许之处,而且还维持石块本身不动,则是内家劲力、如此看来,他内外两途的火候,都已到达顶点,虽不敢说登峰造极,至少在这批人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的,。而他卖弄这一手,分明是示威之意。
徐继中老成持重,内心虽惊骇万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道:
“戴管家好功夫!”
戴天仇淡淡地道:“好说!好说,各位都是武林名家,戴某班门弄斧,目的是想告诉各位,此地不比寻常门户,由得各位胡闹!”
徐继中忙道:“管家请放心好了,我们风闻贵主人是位奇土高人,具诚访诣……”
戴天仇拦住他的话头道:“徐大侠知道了就好,各位请进去吧!”
徐继中道:“管家不需请示贵主人了吗?”
戴天仇冷冷地道:“敝人已经将各位的名帖递进去了,家主人没有别的指示,想是各位都可以进见!”
徐继中一怔道:“管家是什么时候递名帖的?”
戴天仇道:“家主人已登仙界,各位书名之时,家主人已经心到神知!”
徐继中一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戴天仇却不耐烦地道:“各位还装什么糊涂呢?若不是听见家主人被杀身死的消息,各位敢上此地来吗?”
徐继中不禁脸上一红,呐响地道:“我们听说贵庄上出了一点不幸的事……”
戴天仇大笑道:“恐怕各位的心里正认为这是天大的喜事吧!”
徐维中一任他冷嘲热讽,依然耐着性子问道:“遭不幸的究竟是不是贵主人呢?”
戴天仇道:“不错!”
徐继中又问道:“贵主人是不是刘素客?”
戴天仇冷冷地道:“不晓得!”
徐继中皱眉道:“难道阁下也不知道主人是谁吗?”
戴天仇道:“我自然知道,家主人的姓名不叫刘素客,但是各位一定不会相信,所以我只好如此答复了!”
徐继中弄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再拱手道:“贵管家是否能让我们去瞻仰一下贯主人的遗体?”
戴天仇道:“自然可以,家主人生前就有遗命……”
徐继中又是一怔,戴天仇笑笑道:“家主人虽有六房姬妾,膝下却无子嗣,我常为这件事担忧,家主人却笑说一旦他身死之后,必有许多孝子贤孙前来奔丧,照今天的情形看来,家主人确有前见之明!”
他的话将大家都骂苦了,可是谁也不敢发作,因为大家都见识到戴天仇的武功,闹起来绝无好处,再者忍不住气的多半是年轻一辈的,放着几个老人在此,他们受得了,年轻人也只好跟着受下来。
徐继中只尴尬地一笑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于是由戴天仇在前领路,大家鱼贯入门;来到大厅上,触目是一排尸体,六女一男,并放在木板上,不过尸体的脸上都用白布遮了起来,只能从脚上的穿着去分辨男女,更无从去得知是否为刘素客。
徐继中看了一会才道:“我们还想瞻仰一下贵主人遗容,戴管家是否能赐允?”
戴天仇摇摇头道:“不行!家主人吩咐过,只有他的亲人才可以见到他的面貌!”
徐继中大声道:“我们此来的目的只想弄清楚一件事,贯主人是否为刘素客,载管家最好能行个方便!”
戴天仇冷冷地道:“主人遗命如此,在下爱莫能助!”
徐继中看了身后众人一眼道:“那我们拼着得罪戴管家,也要看个彻底!”
说着伸手要去揭那男尸的白布,戴天仇的动作比他更快,身形轻闪,即已来到他旁边,一手扣住他的脉门道:“这里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徐继中虽然脉门被扣,使不出力,可是他仍悍然地叫道:
“大家一起上,无论如何也得弄个明白!”
其实不用他吩咐,群豪中个个都是老江湖,大家都照方位站好了,两个人兵刃出鞘,逼住了戴天仇,另外有四个人却分据尸体的附近,假如六个人一起动手,戴天仇本事再大,也无法阻止他们!
戴天仇却十分冷静,干脆将徐继中放开了道:
“你们一定要动蛮,我也不在乎,可是我先警告你们一句,你们可曾考虑到后果?”
徐继中抡手,将捏闭的穴道抖活了道。
“假如能证实这个尸体是刘素客,任何后果都不计较!”
戴夭仇冷笑道:“很好!你们看吧,问题是你们看完了之后,如何把消息传出去!”
徐继中的手已经伸向白布了,闻言不禁一怔,忙又缩了回来,戴天仇又冷笑道:
“我虽然阻止不了你们看,可有办法叫你们出不了门!那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徐继中道:“阁下打算把我们全部都杀死?”
戴天仇道:“我不动手,家主人在天之灵却不会放过你们!”
徐继中道:“贵主人已经死了!”
戴天仇冷冷地道:“你不信何妨试试看!”
徐继中受追不过,大叫道:“我非要试一下,看看刘素客在死后还能有什么手段使出来!”
戴天仇将他的手又捉住了道:“你真认为刘素客死了?”
徐继中叫道:“我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