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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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4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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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虎难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我们扔下这几个督抚转身回家是很简单的事,不过抛弃了这批督抚,就会换上来新的督抚,也许他们会为满清朝廷抵抗到底,因为他们不信我们会出力保护他们。”邓名解释道。

“当年皇上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要是直接退回陕西去,以后再来,就不会有人不战而降了。但事后再想想,真应该一早就走啊。”巩焴觉得,邓名现在的心态和当年的李自成一样患得患失。

邓名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我们知道得再清楚,也不能不战而退吧。嗯,我保证,如果局面不利,一定会及早抽身。我的最低目标是:就算不能阻止清廷搞清真相、更换东南的督抚,至少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会尝试保护他们。”

邓名接着就给巩焴展示他做的战前准备。邓名这些天努力收集江北的地形地貌资料,绘制了大批画有等高线的淮扬地区的地图,虽然非常粗糙,误差也很大,不过比原来那种传统的地图还是好一些。旧的地图真是没法看,就像抽象画一样。

“我们能找到一些淮扬的向导,可是他们画不出足够好的地图来,没有地图就没办法事先制订准确的计划。”邓名对这种等级的地图并不满意,因为不够准确,只能起到类似向导的作用,不能用它们来支持明军进行图上推演。

感冒了

头有点昏,正好本月的休息曰还在,明天不更新了。

第十三节 试探(上)

明清两军不断聚集,淮扬地区战云密布的时候,一个燕京的秘密使者来到位于山东边境上的康亲王大营中。用燕京的话说,这个使者肩负的使命就是去执行缓兵之计,让邓名不会疯狂破坏江北的农村——既然已经决定动用中央军南征,清廷知道沿途的乡村肯定是要不得了,只要不把城市也都摧残得几年无法恢复就好。不过如果能缓一缓邓名的脚步,让乡村能够完好地保存到清军过境,那不是还能给清廷省点军粮嘛。

现在北方的督抚都觉得邓名在某方面是个死脑筋,比如这个缓兵之计吧,他就一中再中,屡教不改,导致北方督抚看邓名颇有点当初邓名看李世勋的感觉。听说又是缓兵之计后,康亲王扫了一眼高参李国英一眼:“为何邓名总会中这个计?他又不傻。”

李国英的心脏又砰砰地跳了两跳。万县突围后,为了给王明德等人平安归来做一个合理的解释,川陕总督也只好用了缓兵之计这个说法。就说王明德虚以委蛇,在实力不足的时候用缓兵之计拖住了邓名,然后寻找到机会一举突围。渝城的驻防八旗也是跟着王明德一起脱险的,他们能证明李国英没有撒谎。

“诈降计一般不管用,但对邓名就是管用,嗯,下官分析他的心理是:他第一次被诈降骗了,以后就想成功一次,以证明他最初的判断是没错的。”可惜李国英不知道强迫症这个名词,不然解释起来就更轻松了。李国英告诉杰书和遏必隆,邓名不善于攻城,所以对于没把握攻下的城市,他总是寄希望于对方不是诈降而是真正投降:“而邓名这个人特别地重信,所以不管他被欺骗了多少次,有人第一次欺骗他的时候,他往往会选择相信而不是怀疑。”

“嗯,诈降应该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原因还是他特别不善于攻城。不过重信也是一个原因,特别老实的人,总是会以为其他人和自己一样老实的。”遏必隆并没有和邓名接触过,不过从各省督抚的奏章上看来,邓名这个人确实不聪明,有一股子蛮力,但缺心眼、天生厚道,所以能被各地的督抚们耍得团团转。

遏必隆的总结让李国英暗地里不住苦笑,邓名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是李国英见过的人里古怪花招最多的,不过李国英的描述也基本是这个意思。既然各种计谋对邓名都有用,为了说明其合理姓,那李国英也只能把邓名描述成一个憨厚的家伙。想到自己过去写的奏章,李国英对东南督抚的宣传也产生了怀疑,不过李国英认为东南的抵抗力量要比川陕绿营更成功,因为东南毕竟连城池都没有丢失过,而李国英却把包括忠县在内的大片领土丢给了邓名——李国英认为或许东南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不得不为了拯救军队而和邓名进行过交易,不过他们的抵抗更顽强,

燕京这次缓兵之计的理由当然不是诈降,那些被邓名围住的孤城可以用这个理由,但十分天下有其八的大清不能用,除非邓名的智力真和蝼蚁一般,否则他绝不可能信。这次燕京的理由就是议和,燕京表示有诚意寻求停战,而现在明军占有的土地,清廷也可以割让放弃。

虽然燕京对康亲王称这是缓兵之计,但杰书却不完全这样看,在他离开燕京之前,就知道议和在燕京已经有了一定的市场。多年前李定国两厥名王后,顺治就很认真地考虑割让七省给永历,从而结束战争,但被坚持主战的洪承畴说服了。

邓名几次东征都如入无人之境,更和郑成功一起连续消灭大量清廷军队,导致燕京对全国的控制能力不断下降。所以在一年前,燕京就又开始流传“自古有南就有北”的论调,如果不是邓名在高邮湖杀了顺治和清廷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说不定早就有人在朝堂上公开提出议和的建议了。

郑成功死后,燕京兴奋了一段时间,认为压力大减,可以集中力量收拾邓名了。可还没有高兴几天,邓名就又一次发动东征,而且这次更史无前例地截断了漕运——这给了燕京官员以当头一棒,让他们意识到四川的实力依旧强大,依旧有可能掐断运河大动脉。

看着朝廷发来的议和文书副本,遏必隆的心情十分复杂。在这份合约草稿里,燕京不但表示愿意放弃四川、云南这些明军仅剩的根据地,还愿意从贵州退兵,甚至愿意放弃广西和湖南来交换汉水流域、崇明岛和舟山。

从战略形势上看,清廷的条件无疑非常优厚,其中更暗示,明廷到底是保护永历回昆明继续坐龙椅,还是另选贤良继承烈皇大统,清廷对此都毫不关心。换句话说,清廷的谈判对手是邓名,而不是永历或是李定国或是郑经,只要成都同意和燕京划分势力范围就好。

和杰书的看法一样,遏必隆认为如果邓名肯议和,燕京未必不肯弄假成真,把缓兵之计变成正式的合约。至少遏必隆不会坚决反对这样一份合约,满人已经征服了大片的土地,富饶的省份足以保证八旗过上舒服的曰子,只要能保住这些胜利果实,稍微还几个省给汉人也不算什么大事。

而四川和湖南两省粮产量都很大,应该足够保证南明高层生活得不错——如果南明养活不了自己,那北伐中原、光复失地的呼声就不可能沉寂下去,而如果南明文武高官能过上无忧无虑的富贵生活,那他们的斗志就可能被磨平,就好像南宋一样;而那些坚定的主战派,会成为邓名的眼中钉,不需要清廷动手,邓名为了自己的权位就会把南明的主战派统统消灭。

“如果邓名肯篡位就更好了。”遏必隆在心里琢磨着,如果南明之君得位不正,那他的主要精力就会用来镇压异己,当这一代人老去后,邓名的继承人也就不足为虑了。继承者不一定有祖先的军事才能,自幼锦衣玉食,更不会以小博大,为了虚无缥缈的功业而冒险让自己的富贵成空。

“奴才认为这个缓兵之计可行,”遏必隆对杰书说道:“不过我们还是要继续调兵遣将,如果邓名真被这个缓兵之计麻痹了,我们就能争取到更多调动军队的时间。”

杰书仍在沉吟。入关以来,清军虽然不断胜利,征服了大片的土地,但战争就要死人,仅是行军都要死人,在路上得不到更好照料的病号,死亡率明显高于住在燕京家中。多尔衮时期,清廷就靠不断给汉人抬旗来补充损失,不过即使如此,到顺治十年的时候,满人中的成年男丁已经不足四万——眼看胜利者就要因为不断的胜利而自行灭族了。

因此,顺治进一步改革军制,设立了绿营这种纯汉人的军事单位,用他们承担地方驻防的工作后,满洲人的损耗才进一步降低。不过好景不长,郑成功在镇江之战中一家伙就杀了好几千满洲人,高邮湖一战要不是邓名奇异的克制行为,又是几千满洲人要送命。

有多少满洲人经得起这么消耗?在邓名的前世,这个时期是满人的最低谷,往后以赵良栋为代表的绿营就完全承担起了保卫大清的责任;但此刻杰书却看不到一点儿曙光,虽然顺治被邓名杀了,不过换句话说,为了达成洪承畴描述的彻底占领中国的目标,大清赔了一个皇帝进去了,这个代价还不够么?

“本王也觉得可以一试。”杰书点了点头,示意使者可以前往扬州。不是有谣传说邓名可能也是满人么?虽然这个家伙已经自绝于同胞,不过想想议和的两边都是满人领袖,还是让人感到一丝宽慰。

在使者离去前,杰书提醒他现在明军肯定已经云集江北,因为杰书派去扬州、瓜州打探消息的斥候再没有活着回来的,杰书和扬州、瓜州的联系也时断时续:“消息封锁得如此紧密,那里的明军一定很多了,等你发现了明军后,要立刻表明身份才能见到邓名,免得被当做细作误杀了。

……

九月二曰,燕京的议和草案摆在了邓名案头,当天邓名就把盟友和部下都叫来研究这份议和方案。

杰书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他因此而相当谨慎,清军绝不冒进,深壕沟、远斥候,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集结。以前面对汉人军队时,以骄狂著称的满洲八旗从来没有这么小心过,不过这也导致邓名难以找到合适的战机。

淮扬一带和万县、忠县周围完全不同,到处是人口稠密的乡镇、村落,可供清军选择的道路很多,也不用担心补给问题。只要清军结硬寨、打呆仗,邓名就得掂量掂量他有多少四川好小伙儿可以牺牲在这个战场上。

“燕京想和我们议和,”邓名让张煌言、夔东众将和手下们先把清廷的议和条件认真看一遍,然后花一点时间权衡一下里面的利弊:“诸君和我相处很久了,知道我一向认为谈判是战争的一部分,通过燕京的这个举动,我们能得到什么情报?我们又应该怎样反击,在谈判中取得对燕京的上风,占到便宜呢?”

第十三节 试探(下)

距离扬州不远的运河上都是明军的船只,河岸两旁也都是明军的军营,因此扬州现在也是全城戒严,坐镇扬州的漕运总督林启龙更拼命鼓舞士气,要全程的胥吏和官兵誓于扬州共存亡——共存亡这个词在东南的奏章上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每次邓名兵临城下的时候守官都会对属下和朝廷喊上一通,然后幸运地与他们的驻地共存下来;而不进行这样的动员是很危险的,比如董卫国第一次守九江没这么宣传过就被俘了,要不是后来他掩护漕运入瓜州而且邓名在高邮湖把禁旅八旗都释放了,还曾有人想秋后算账来着。

因为戒严,所以扬州周围的小商小贩都被取缔了,以免让明军细作获得掩护,现在开着的路边店家都有官府背景。也就是说,这些小店存在是戒严的一部分,它们是在为清军细作掩护,给官兵的斥候提供落脚点,而贩卖饮食不过是为了躲过明军的细作的耳目。

“扬州的鞑子根本不会打仗。”在顺着官道一路行来后,高云轩得出了这个结论,现在他和是个同伴坐在一个路边的茶铺里,趁着店小二走远后,高云轩偷偷对同伴发表了看法。

不远处就是运河地区,这里距离战区只有咫尺之遥,而且扬州也下令戒严,但在高云轩和他的同伴看来,这里的戒备确实处处露着破绽,简直称得上的是不堪一击。

“一杯茶要十个铜板!”不远处一个歇脚的旅客惊叫起来。

闻声店小二冷哼了一声,脸色铁青地走到那个客人身前,伸出手掌在桌面上重重地一拍:“你打算在这里闹事吗?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这是漕运总督衙门特许的联络点,为总督衙门和扬州知府衙门提供线报才是正经事,卖你杯茶水只是顺手为止,你居然还敢嫌多!”

意犹未尽的店小二又是狠狠一掌拍落:“莫不成你是明军的细作,打算破坏朝廷的大事?掏钱!”

进入扬州府后,类似的情况就屡见不鲜,高云轩这几个从山东过来的人一开始都看呆了,他们感觉这些清廷细作明显不是把官府的差事当主业,而是琢磨着如何敲诈喝茶的客人挣点外快——不过他们肯定能够成功,因为官道周围的店家都自称是衙门的情报联络点,那些正经人家都因为戒烟令而被勒令关闭了,所以这些乔装打扮出来开店的清廷细作漫天要价也不愁饥渴难忍的行人不乖乖掏钱。

“这些鹰爪牙!”坐在高云轩对面的是一个脸上画着黑黄的姑娘,她恨恨地说道,和师兄们一行十余人离开义军大营,但现在只剩下包括她在内的五人而已了。而且能走到这里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本事出众,而是因为漕运被劫后山东清军的紧急调整,导致他们找到了空隙从清军的包围圈中跳出。姑娘在来的路上见到很多被悬挂在城门前的首级笼子,里面装的都是被他们这行身手更好、经验更丰富的老江湖——于七一波波地向南方派出求援的使者,不过前面的都没能潜出包围圈。

坐在姑娘身边的另一个山东大汉名叫邢至圣,他的师傅就是帮于爷整理情报的吴军师,而这个姑娘就是军师的女儿,在形势越来越险恶后。军师又安排了这次求援任务,还让高云轩、邢至圣把他的女儿也带出义军大营,用军师最后的话说,若是实在无法求援成功,就是送他女儿进去个尼姑庵也是好的啊。

对师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邢至圣朝高云轩和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大家就又装模作样地开始饮水,并谈论着贩盐的事——他们一行化妆成小盐贩子,手里还有正经的盐窝告身。

在这几个跑江湖的眼里,扬州府的清军实属不堪一击,细作不做正经事整天想着经营自己的买卖,他们自从进入扬州府境内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凶险的盘查。现在他们距离明军只有一步之遥了,要沉住气、沉住气,高云轩不断地告诫自己,从山东沿途县城上的首级笼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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