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太华被他带得全身一转,惊问道:“什么事?”
农米耳道:“你有什么感觉?”
龙太华闻言一怔,既而惊叫道:“荡妇草香,乾坤魔就在附近,哥哥随我来,千万勿放他走掉!”
农米耳攫住不放,沉声道:“恐防有诈,刚才四人莫非是引我来的,也许我们恰巧中了预谋。”
龙太华道:“我们偷偷去找如何?我能察出他藏身之地。”
农米耳考虑一会,决然道:“只有这样做了,但仍是冒险。”
太华抢身带路,小心前进,专择有遮蔽之处掩进。农米耳见他走的方向仍在去的一面,轻声道:“太华,仍凭什么把握?”
龙太华道:“我练‘魔影幻形’克制诀,他的荡扫草香自然而然引着我,这诀我本来要告诉哥哥,可惜须静坐三个月。”
快进一座峡谷口了,农米耳突又将他拉住道:“不要动,谷中有埋伏!真的被敌人算计了,奸在乾坤魔替他们作了奸细,否则我真上当不轻。”
话末住口,他忽然发现谷口内闪电般奔出一人,竟是朝着大道上而来,灵机一动,立将龙太华带到近路边一处竹林中藏起,轻声道:“这是出来探看动静的人,我要将他生擒!”
第十四章 销魂谷
农米耳料事如神,那条如飞的人影刚刚奔上道旁的高坡,突闻他沉声喝道:“甘龙,有动静没有?”
忽自一条沟中钻出两人,其一抢到那人影身前道:“禀西堂主,属下尚未发现四位香主回来。”
那人沉着声音道:“此地暗卡不设了,你们火速迎上去,四香主莫非遭敌挡住了?”
那人连声答出几个“是”,回头招手同伴,双双纵上大道,如风般向农米耳这端奔来。
农米耳暗暗一拉龙太华道:“不要动,放他们二人过去。”
龙太华轻声道:“这前面一个竟是单独富的大儿子,哥哥为何不将他收拾了?”
农米耳摇摇头,手指那被称为西堂主的道:“那人功力高深莫测,我们一动手,他必发现无疑,我们不可因小失大,甘龙迟早都走不掉的。”
说话之间那两人一闪即过了竹林,农米耳轻哼一声道:“想不到甘龙竟投了老怪,难道就能逃生?”
龙太华道:“时间不短了,那四人因何尚未逃来?”
农米耳道:“可能已被黄衣女的手下人追上困住了,我看那后到的两女一男功力更高。”
突然间,那被称为西堂主的黑影陡地大喝一声,长身直向农米耳这方扑来,身法如电,相距足有两丈,居然脚不落地。
龙太华一见大急,探手就待掏出赤幅迎敌。
农米耳伸手将他按住,轻喝道:“沉着点,他不是发现我们。”
这一按,只按得龙太华愕然一怔,回头望着他出神,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直转不停,简直莫明其妙。
农米耳指指背后,悄声道:“我们后面来了三个非常高手。”
所谓西堂主的第二声喝叱已到竹林梢上,同时也听到背后有人喝喊,龙太华这才暗叫惭愧,但他希望出去一看实情农米耳侧着耳朵,半晌才道:“那回音是四王孙,这可能双方棋逢对手啦。”龙太华听出声音相隔不近,于是挣脱农米耳的手掌,拔身腾上竹梢,举目眺望。竹林不大,十几丈外就是一座土岗横挡,这时岗上一面立着三人,隐约可辨,那是一老两少,老者左面是四王孙,右面是个少女,龙太华一见诧异道:“那是武帝步老儿和他女儿步青云姐姐嘛。”
这时农米耳也已露出半身于竹梢,他看到那被称为西堂主的与老者对立约五丈之远,当他看到四王孙不时向步青云看个不停,心中无由产生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面色深沉。
耳听步老头发出沉重的声音道:“瀚海鹏,苍鹫谷是老夫追查叛徒的必经之路,你凭什么不许老夫通行?”
原来那西堂主字号叫酒海鹏,只听他嘿嘿笑道:“步兄,敞令主有令交待,此地既已放卡,任何人都不许借道通行。”
只见他指着四王孙又道:“刚才这位兄台出言无礼,不知是步兄什么人?”
四王孙猛地踏出一步冷笑道:“你还不配问,今晚这条谷道我们是必须通行,谁敢阻挡就拿功夫来看。”
西掌主瀚海鹏似单独不愿动手,也许被武帝的声威所惧,只听他嘿嘿笑道:“兄台是初次出道,不知武林深浅,动不动就逞血气之勇,好罢,要通行即刻就来,在下于谷中候驾!”
说完翻退回谷,甚至还发出冷笑之声。
步老儿显然是怕损及声誉,面对四王孙道:“瀚海鹏功力甚高,在三十年前闯下字号即退隐未见,不料他今晚在此出现,甚至已当了海家的西天门正堂主,此人不可轻视,我们得谨慎入谷,看看‘金蜈天君’要在此地拦截什么人物?现其阵势,居然调动了大批高手。”
忽听步青云叫道:“爹,莫非是拦截‘四极女’啊!”
步老儿看了女儿一眼,又看看四王孙,和声答道:“海女的势力虽不及其叔叔,但‘金蜈天君’尚还不至亲自督阵,同时未到全面火拚的时候。”
步青云轻轻的嗯了一声,似在偏着额首思索。
四王孙向她朗声笑道:“小姐,何必多用脑筋,总不致是拦截我们,就算拦截我们他又敢怎么样?”
步青云道:“王孙猜猜看,武林中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竟能使那老魔大动干戈,亲自出马,难道是那些番僧?”
四王孙想了一想,接口道:“可能是某人,因番僧的动态我已查清,目前尚距此地很远,同时得悉‘金蜈天君’已与番僧们取得妥协,将来在万剑大会时,老魔不至向彼等动手。”
步老儿接口道:“王孙所谓某人,莫非是指姓农的青年而言?”
步青云抢口哼声道:“爹,你将姓农的抬得太高了,‘金蜈天君’不会把他看得如爹一样严重。”
步老儿叹声道:“青儿,你不要把事情过于忽略,姓农的将无人头陀慑伏得五体投地,这是你大姑亲自在场所见。”
步青云哼的一声道:“他能打胜那头陀,确能胜过‘金蜈天君”吗?”
步老儿摆摆手道:“青儿不要任性,姓农的在你姑母眼中是不会看错的,不久的将来,姑姑说他必定成为武林第一高手!不说啦,我们照旧进谷罢。”
步青云似是怨气难消,抢步上前,冷笑道:“我永远也不崇拜那种无情浪子、任性小人!”
四王孙急急追上,开心的道:“小姐,我们已与瀚海鹏言语不合。当心入谷遭袭。”
他与步青云走个并排,处处表现出某种暗示。步老头走在他们身后,猜想他心中亦有某种心情。
须臾之间去了甚远,农米耳显得不太自然,良久才挥手道:“太华,我们掩身跟上去。”
小家伙不知为了什么,但听他声音中含有火气,还以为他要进谷硬拚哩。心头一紧,寸步不离,问道:“我们去帮助武帝?”
农米耳不答言,遥遥尾随而进,渐渐接近谷口。
近谷口已无路径,穿过树林,地势渐渐低沉,但前面仍无半点动静,然而在农米耳的察觉里,却听出两侧竟暗伏了不少人物,于是一拉龙太华传音喜道:“尽量掩蔽,敌人只发现前面三人。”
所经之处,全是崎岖复杂之地,视力所及,不出五尺,一切全凭双耳来察觉动静,农米耳带着龙太华仗着高深轻功悄悄通行。
看看已深入半里,忽听四王孙怒喝道:“什么人?出来,不要鬼鬼祟祟的。”
农米耳看出前面有块大空地,突见那面树林中步出一人冷笑道:“本堂主在此,何须鬼鬼祟祟形藏!”
四王孙探手出剑,如电刺出,大怒道:“你真敢阻本王孙去路?”
出来的就是瀚海鹏,不等他挥剑,侧身,跨步,出剑,一气呵成,立即抢攻。
武帝步老头带着女儿立身于四丈之外,沉静如恒,充分表现一派经过大风大浪的风度。
步青云则靠近其父身边,环顾四周树林,神情并不轻松。
双方接触即各显奇能,剑光交织得铿铿锵锵,发出阵阵异声。
龙太华看得非常神往,轻声道:“哥哥,你没有看错!那瀚海鹏真能与四王孙打成平手!”
农米耳点头道:“双方尚只运出八成功力,惟剑术各有所长,似这种对手,恐怕要打斗三天三夜尚难分出胜负哩,好在对方并不以多为胜,否则这面必遭四面围困、”
四王孙渐将剑式加紧、精神愈斗愈勇。显然是因了步青云频频向他注意的关系。
潮海鹏虽属中年人物,但观其气势,毫无一点真力不继之象,抢攻之势猛烈无比。
农米耳心胸确是与众不同,虽然看出四王孙对步青云异常亲密,且内心早已难受,但眼看对方已到生死关头,居然暗向龙太华道:“太华在此勿动,我要准备出手助四王孙脱险了。”
龙太华诧异道“他还未显败势呀?”
农米耳道“看当前形势,双方很可能不会缠计,而走极端,结果必两败俱伤,到了那时,对方人多势众,一旦抢救,四王孙在伤后无力自保之下,势必在混乱中送命!”
事实上亦必如此,一经点醒,龙太华连连点头,轻声道:“我们能冲得出去吗?”
农米耳道:“不要怕,到时专找弱处冲突,惟千万不可逞能,脱身绝无问题。”
他说完急向空地接近。这时仅距步家父女只有七丈之地了。
四周的形势异常严重,在动静上可以察出,敌人已由四方八面围困上来了,如无特殊变化,一场压倒之势是必然降临的。
突然在空地那面出现了一人,农米耳触目一紧,他看出那是“金蜈天君”亲身露面了。
思忖之间,忽听武帝朗声笑道:“海兄亲身出马督阵了。”
老怪看了打斗的二人一眼,之后阴笑答道:“步兄久违了,请问这位少年是谁?居然替步兄打先锋!”
步老头哈哈笑道:“这青年本与步某毫无瓜葛,目前出手并非逞血气之勇,而是因此路不通。”
老怪嘿嘿笑道:“步兄岂可说此路不通,海某设卡在先,这是武林规矩。步兄岂不是明知故犯,存心向海某示威?”
步老头亦沉声道:“设卡占山是江湖屑小行为,即武林略略成名之士亦不愿为,海兄因何不惜毁誉之论啊?”
老怪显已忿怒,仰面阴笑道:“当年海某兄弟归隐,三剑不出,以致造成武林仰尊雷池声威,而公送步兄以武帝隆号,莫非因之而养成步兄凌人盛气了?”
步老头厉声问道:“海兄今晚之举,莫非就因步某这点虚誉而发动海家二房全部人马,想使步某丢人露丑吗?”
老怪昂然大怒,阴声嘿嘿道:“久仰步兄神功盖世,海某机会难得,请教步兄几手绝技亦无不可!”
步老头突将袍抽一拂,大步踏出道:“步某几手浅招,能得海兄指点,那是来之不得!”
双方愈说愈僵,眼看一场大战势所难免,农米耳突然冲出,朗声笑道:“步前辈千万勿替晚辈背黑锅,此地之卡,相信有人因我而设!”
他这一出声露相,霎时引起明暗双方一阵哗然,步老头立即停止行动,回头哈哈笑道:“少侠何来得如此之巧,莫非是出来替老朽遮羞嘛?”
农米耳大步接近斗场,朗声道:“前辈何出此言,晚辈来意是因为有人想露几手功夫,同时也是晚辈想向那人领教几手三脚猫!”
这时步青云的情绪最古怪,她见农米耳替父亲接下强敌而安慰,同时她又知道父亲决非老怪的对手,然而,她看到农米耳的骄傲而气愤,因为农米耳自出面来,就没有向她看一眼,对女孩子而言,那是最难接受的轻视。再说,她看到农米耳面对强敌那种视若无睹的勇气实在佩服,更爱他对敌人的言词犀利,激洒自如,总之,她心中此际如打翻了一只五味瓶,简直分不出酸苦辣甜!
最古怪的是那位老怪物,这时不声不响,牛眼大睁,居然瞪着农米耳连眨都不眨,一直等到农米耳把话说完,向他大摇大摆的走近,才嘿嘿笑道:“小子,你就是近来江湖略有微名的农米耳吧?”
农米耳这时已到他身前三丈之处,作出傲气凌人的姿态来哈哈笑道:“难得,难得,虽说微名,确实不易,因为在下的武功既非得自祖先的荫庇承继。亦非向人屈膝求传造成。完全自力更生,像这样独爬独练的武功打下的天下,哪怕是毫末之得也值得我自己骄傲的!”
这篇故意自满、自傲、自豪之语,与其说是对老怪而发,毋宁说是讽刺整个武林,因为像他这种既无家传,又无师自通的成就,在整个武林是太少了,就是武帝听来亦无法辩驳,也只好无言忍受。
老怪阴沉的哼了一声道:“小子可惜你锋芒太露,为寿不远!”
农米耳大笑道:“老怪物,你想在今晚就要成全在下嘛?”
这种视敌如无的态度,立即逗得老怪几乎怒不可遏,大吼一声:“西堂主住手,你先将这小子收拾!”
打得激烈无比的瀚海鹏闻声急闪,一幌退出,但已气喘如牛,汗出如雨!
四王孙自闻农米耳现身之后,他早已不想再斗,此际见敌撒手,随亦向武帝身边行去,同样是呼吸急促。
农米耳揣测老怪是想叫手下打头阵,他自己好一旁察看,不禁哈哈笑道:“老怪物,你知道武林中最没出息、最差劲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拳掌立现,刀剑待举的当地,他突然提出这毫不关痛痒的问题来,真使老怪物有点啼笑皆非,因之又逗得他嘿嘿阴笑,不得不答道:“那是一些不知高低、不知自量、毫无实学、滥竽充数、鱼目混珠的东西罢了!”
农米耳大笑摇头道:“否,否,否!阁下所提这一套,那是一些半下流的武林货色而已,可见阁下空混了几十年,竟对江湖观察不明,认识不清,实可惜也,真所谓有‘德’不怕年小,无“德’空长百岁了,告诉你,那些真正没出息、最差劲的家伙就是‘看起来道貌岸然,干起来藏头缩尾’,既不光明,又不磊落,遇险则让另人打先锋,逢软则抢身在前,说起话来气吞河山,作起事来如数沙粒,这才是真正的完全下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