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了扬眉,沈翠羽诡异一笑「你认为那些奉天士兵真来救驾幺?」
「你该不是想告诉我说,那些奉天士兵全都背叛朕,和你们是同谋吧?」「……」
笑而不答,沈翠羽显得非常笃定。
桓宸倏地嗤笑出声,回身指了指曾经是他们樊笼的地方,「沈美人,你将我们放置在全岛的最高处那小楼处,原本就盘算着让我们冤死在炮火之下?」
「从我和凤凰约定引诱静王和陛下上船那一刻起,就有这个打算。」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想不到你们的命硬得很。」
经历了海啸,经历了火炮,他们居然还能活下来,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实在太幸运。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幸运或许也和他们本身的智能有关。
「一向都是朕算计人,想不到今回被人算计,还是计中有计,呵呵……有趣,实在有趣。」桓尧仰天大笑,「宸啊,我说你这回碰到对手了。」
桓宸眨了眨亮晶晶的双眼,一脸无辜,「臣弟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日月为证,您可千万别中了小人的诡计。」
得赶快表表忠心,要不回京的下场可想而知。
「我们的计划得以成功,全靠一些嘴巴拼命向陛下表忠心的,实际上却图谋不轨的部属。」沈翠羽笑容可掬,「难道陛下从不曾怀疑,堂堂强大的奉天海军,为什幺会被乾坤教的人在眼皮底下将船带走?」
「朕最感兴趣的是,那艘架起了两门大炮,把我们带到乾坤岛的船只是否属于奉天海军。」「正是。」沈翠羽微微冷笑,「假若我们乾坤教还有这种威力无穷的武器,岂会任人鱼肉?」「你以为豪赌一番,就一定能让乾坤教东山再起?有这种想法未免太天真,姑且不论所谓的内奸是谁,他亦未必可靠?我看那人野心不小,存了弑君之心,也早有杀人灭口的后着。沈翠羽,朕甚为赏析你,要是你能弃暗投明,朕绝不会亏待于你,也会放过龙翼。」
想不到桓尧竟说出这番话来,确实令人讶异。
沈翠羽愣了愣,沉吟了片刻,「去年我们联合姜乌族起兵失败后,朝廷又穷追猛打,乾坤教元气大伤,被逼龟缩在这里,直至半年前某高权重的朝廷贵胄通过乾坤教安插在朝廷的线眼与我们联络上,说愿意与我们合作。」
「合作?」桓尧睨笑扬眉,丝毫不以为意。
「是的。合作一起对付奉天皇帝和静王爷。那人对教主说,只要皇帝和静王爷同时死了,那幺继位的就是刚满一岁,皇后所出的王子,那幺小的孩子,好好利用一下,就可获得最大利益。」「喂,你们和皇帝有仇,何必拉上我?」
呆在一旁,努力保持着臣子应有礼节的桓宸大为不满,皇位没他的份儿,阴谋却陆续有来,那些没长眼睛的笨蛋。
「天下人谁不知道,奉天的主子有两个,陛下和静王爷。」
他何时变成了奉天的主子?
桓宸激灵灵地打了个颤抖,干笑一声,「你们安排假小云来刺杀皇帝,打算着成功的话,顺势嫁祸于我?」
「原本就没指望他能够一举成功。」
没指望他成功,却没想到皇帝给予乾坤教的报复如此雷厉风行,更没想到仅一天,桓宸就把他们辛苦建立的据点彻底摧毁,断绝他们依靠贩卖私盐而获得资金的后路,最要命的是折了两个得力助手——裴怜风和易惜雨。
而这一切都是桓宸的功劳。
见识了他的利害,所以才会不惜一切地设下圈套。
「一切关于乾坤教的情报都是故意泄漏出去的?」
「我现身北武庄,也是个圈套,目的为了抓静王——」
那时候并不知道他们俩人的关系,心想着抓到了他,一来可以断去桓尧的羽翼,另一来还可以要挟暗地里支持桓宸的势力,一举两得。
可惜教主却对桓宸一见钟情,处处手下留情。
「我似乎成了大傻瓜,明知道对方挖了个陷阱,还要跳下去。」
前往北武庄还好说,想出利用凤凰的身份与沈翠羽联络上,在船上对付桓尧这一招,愚不可及。「那原本就是属于乾坤教在奉京有三个重要的据点之一,苦心经营了将近五十年,名义上虽由身为凤凰的您所控制,实际却非如此。你也不是不知道,哪怕不依靠着某些丹药,教徒对乾坤教的忠心亦不会随着时间而淡泊。」
「哼。」
「我将计划告诉给我们的盟友,要求协助,而他也很爽快地答允。」
沈翠羽顿了顿,继续说道,「引诱了你们下船后,突如其来的海啸帮了我大忙,否则我也不会有制造混乱的机会。」
「那时候的你,大概热切盼望着我们全体都葬身鱼腹吧?」
「不错,我死了,还拉上了奉天的皇帝和静王,亦不枉此生。」
「可惜事与愿违。」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幸好上天还算眷顾,盟友的两艘船比隶属陛下亲信的更出现。」「将陛下和静王带回了乾坤岛,事情就朝着预先设定的方向异常顺利地发展。我们与盟友的约定期限是三天,当我们一众人从岛上撤退后,他就带领手下前来……」
「呵呵,你们却想不到对方来得如此迅速,行动且毫不留情。」
「他们根本就是想将整个乾坤岛夷为平地,将我们赶尽杀绝。」
沈翠羽面无表情地说道。
「非常精妙的布局。」桓尧吁了口气,笑着来一个总结。
答案是呼之欲出吗?或许。
「为了能完成任务,你连自身性命都不要幺?」
桓宸唇边泛起一抹苦笑,「哪怕身受玄冰寒掌的反噬之苦?」
「……」
「你觉得内应出卖了你们,所以不甘心?」
「……」
沈翠羽抿着嘴,目光充满了悲愤和痛恨。
「龙翼呢?」
「回静王,教主已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不外是岛上的某处地洞罢了。一轮炮火,把乾坤教的百年基业毁与一旦,这家伙不发疯才怪。」
表情饱含了幸灾乐祸的成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乾坤教毫无忠诚可言的你,两年前才成为新一代的凤凰,拜潜伏在皇宫里面的上一任凤凰所赐。」
桓尧面色一变,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了桓宸的俏脸。
下意识地回避着那道灼热的视线,桓宸冷眼睇着沈翠羽,「这与你无关。」「甘冒奇险潜入分坛,偷取销魂丹的解药,不惜和教主动手,最后更一把火把炼丹房烧掉,都为了他?」沈翠羽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奇特。
桓宸扬眉眉,眼珠子一转,却见到了远处奔过来的密密麻麻人影,夹杂着一张令他欣悦的面庞,淡淡笑道,「救兵来了。」
厉十郎死了,而程不识依然领了兵前来,一起随来的,还包括——裴怜风和易惜雨。幸运之神终于站在了他这边,桓尧偷偷松了口气,无论谁是内奸,主动权都已握在他手上,而他,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背叛他的人。
看着那张分辨不出喜怒哀乐的脸,桓宸摸了摸头发,莫非桓尧这只狐狸已把一切都计算在内,所以才如此老神定定,成竹在胸?
关于乾坤岛所发生的事情,记载于史册只有一句:皇帝被困乾坤岛一天后,奉天海军副统领程不识带兵救驾,尽歼叛逆,安全迎回奉京时,被赐封为征海大将军。
朝阳宫以最舒服的姿态坐着,最优雅的动作吞下了碟子里最后一个包子后,世人眼中,奉天的第二号人物桓宸,准备着重新回到温暖的床上,美美地睡一觉。
华丽的宫殿,丰盛的美食,恭敬守候的太监宫女,原本早已厌倦的生活,从乾坤岛回来后,竟生出无比的亲切感,这三天来,足不出户,除了偶尔去向太后请一下安,余下时间比深闺女子更深闺,吃吃睡睡地过日晨。
皇帝因公事繁忙而日夜埋首于御书房,加上得到了倾国倾城的沈大美人,自然无暇顾及骚扰他,他也乐得清闲,整天躺在床上,尽力把密室之夜在心中留下的小小阴影消弭掉,况且涉那一趟的浑水,实在不智。乾坤教之事表面看来牵连甚小,实际却并非如此,处理不当,说不定会引起一场大乱。陷害,误会之类的,现在说也说不清。
内奸是谁,虽说有点好奇,却也不甚为意。
凭直觉,他总觉得那大小凤,应该不是所谓的内奸。毕竟在乾坤岛上,当皇帝出现在他面前时候,他可选择负隅顽抗,可非乖乖地交出了兵权。
单凭沈翠羽的片面之辞,加上另外一个最直接的证人,龙翼,奉天士兵掘地三尺都找不出来的乾坤教教主,其行踪也成了一个迷,来指控凤氏兄弟的所谓谋逆,压根儿站不住脚。若然单纯只想唤起皇帝猜忌之心,效果却非常明显。
君王的不信任,对臣子来说,相当于霉运的开始。
凤氏虽不至于抄家灭族,成了皇帝的眼中钉却是不争的事实。
首先是错失救驾机会的凤琪,接着便是凤璘,皆因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被软囚于自家的府中。京城突然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各种流言蜚语随之而起,流淌于整个大街小巷。皇帝翻脸比翻书更快,那只小凤还是他的情人呢,竟因心有疑惑,如今一副不除不快的架势。帝王之术,小事糊涂,大事精明,说穿了只不过是虚情假意,心口不一的借口,明明手段毒辣,往往装出仁慈善良,明明心胸狭窄,却经常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哪怕桓尧,也不会有例外。
他太了解当今的皇帝,那家伙绝对不会放过出卖他的人,一个都不放过,哪怕那个人是自己。无论他在他的心中占有如何的位置,他毕竟真真切切地出卖过他,他的龙腹真真切切的藏有了一颗销魂丹。
任何帝王都不会容忍有任何的把柄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而他现在是掌握了他的性命。换一句话来说,他比凤家兄弟更招皇帝的讳。
所以,他对他的报复……怕是更惨无人道。
一想到他有可能因可怜的,单薄的身躯被皇帝过度利用,而毙命于龙床上的光景,桓宸的心就开始发毛。万一那家伙真发起疯来,哪怕拿销魂丹作威胁,怕也顶不了用。
目前这情势,还学不会安分守己的话,无疑等于把脑袋往刀口上撞去。
任何事都必须拿捏好分寸,既不能过一寸,又不可差一毫,否则只会一败涂地。所以,他现在必须乖乖地呆在这里,等候着贤明仁慈,英明神武的主君的临幸。哪怕他内心深处,已不断祈祷着这一天将永不出现。
等不到皇帝驾临,小英子却带来了一个他最希望见到的人——裴怜风,令他一下子精神焕发。至从乾坤岛之后,他就一直想找机会和他单独见面,因为有些事情他必须要亲自和他解释个清楚明白。「小英子,你去外面守着,我有事情要单独和裴大人谈。」
笑眯眯地挥手让小英子走出去,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清秀佳人,心乐开了花。「静王……」
「嘘——坐下吧。」
指了指床边,笑得单纯又可爱。
裴怜风吃了一惊,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你难道还怕我吃掉你不成?」
吃掉?
望了望那张比他美得多的面庞,脸一红,却没提出什幺异议,便乖乖地坐了下来。「小裴,谢谢你哟。」
伸手一把抓住那双白皙干净的手,亲昵地握住。
眉目间掠过了一丝困窘之意,「那并非我的功劳……」
「别太谦虚,你能够取得程不识信任,令他不顾主帅的命令,带兵前来乾坤岛救驾,这份才智,就已经很了不起。」
「皇帝一早已安排好——小易带着皇帝的信物,加上那张海图,轻易地获得了程不识的信任。」事实上,确实如此。
在船上,小易隐约暗示过,他是皇帝安插在乾坤岛的一枚棋子。
乾坤岛的所在之地,根本就是一个秘密,哪怕之于他和易惜雨——因为每次前去拜见教主,都须蒙上双眼,必须到达目的地才可解开。
直到现在,他依旧搞不清楚,小易怎可获得这幺一张标明了乾坤教所在之地的重要海图。「哎,那家伙早就将一切都计算在内。」
长长地哀叹一声,满脸的不甘。
越来越怀疑,他是否故意拿他自己为诱饵,来个一箭三雕。
铲除乾坤教,揪出内奸,瓦解自己的心。
「皇帝心机阴沉,你要小心一点。」
表面上的宽厚大度,不代表骨子里脉脉温情,兄友弟恭。
作为对皇位最有威胁的静王,在乾坤岛一役后,他或许更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对我真好。」
桓宸感动地将那双手凑近唇边,轻轻一吻。
听小英子打探来得消息说,他拒绝了桓尧的封赏,选择成为他的近身侍卫。宁愿冒着得罪皇帝,默默无闻地呆在他身边的人,能有几个?
「静王……」
温热柔软的唇一触及自己的手背,裴怜风呆了呆,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急剧地跳动着。「我是凤凰。」
看上去似乎是冲动之下说出来的东西,实际上并非如此。
乾坤教永远地消失,他的凤凰身份也该随手扔进东海之中。
不过在扔掉之前,他还要最后一次利用它,以便获取一颗真心。
他喜欢他,远超那蛇蝎美人。
如果说他已选择了桓尧做他一辈子的情人,那幺他愿意小裴做他一辈子的朋友,或者……伙伴。除了上一任凤凰,桓尧,沈翠羽以及龙翼,他应该是第五个知道他是凤凰的人。对于这个身份,他开始感到厌倦,幸好,乾坤教却再不会给他添麻烦啦。除了龙翼……
直到现在,他都猜不出沈翠羽杀厉十郎理由。
恨他背叛乾坤教?担心他说出龙翼的藏身之地?
即或是担心他泄漏一些惊天的秘密?
在一片的迷雾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隐隐约约,却充满了变数。
「……」
保持着沉默,裴怜风平静地注视着那位宣称自己是凤凰的主子。
他是否凤凰,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况且因他的坦白,他内心窃喜不已,,当然,一点点的惊讶也是难免的。熟悉乾坤教的运作,熟悉乾坤教的据点的静王宸,一直以来,都是明刀明抢地与乾坤教为敌,现在却直认自己是凤凰,或多或少,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哪怕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你也别太含情脉脉地盯着人家嘛,怪不好意思哟。」桓宸眨了眨眼睛,故作害羞状,晶亮的眸子却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
「偷走销魂丹的全部解药以及配方,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