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霄容道:“未来机会多的是。”
“不!”东方英大笑道:“我已手痒不过!”
姑娘妙目一转道:“请便,瞻仰公子一二神功妙技也好。”
东方英端坐不动,似乎豪无动静。
突然,一仰面,垦眸一闭,哑笑道:“人面桃花相红,恐酒醉失仪,熄下灯如何?”
话落,双手微动。
一片漆黑!
原来,高挂四面窗外的八盏纱灯全部熄灭,也不知他打出什么暗器?
姑娘脱口称赞道:“好,原来‘八手’之称,取意在此,真是不愧八手之名,只是一片黑,未免使外人。。。”
东方英接大笑道:“既不合姑娘雅意,自当取悦芳心!”
话一落,只见八盏纱灯火光一闪,一跳,又一齐大放光明。
熄灯不难,举手间,能同时使灯复明,则非备有特别的引火之物不可,能有这种暗器,的确称得别具匠心,就非一般暗器名家可比了,何况是闭目出手?
姑娘赞道:“真是叹观止矣!。。”
东方玉笑道:“姑娘何不惠教一手?。。。”
东方英突然大喝一声:“请下来!”
“请下来!”
嗤嗤连响,屋顶雕花穹窿天花板上已洞穿如蜂窝,广达一丈方圆。
只听楼顶止扬起一声怪笑道:“小铜板是缺得,俺老子正感尿胀,还没出来就被你吓回去了,方便去,失陪!”
话声中,已远去,由楼顶向后面飞掠,话落,人已下了三楼。
东方兄弟早已霍地起立,本是想穿窗而出,再上楼顶。
大约怕受袭,又听到对手并没受伤,身法奇快,还乱讨便宜,可见身手之高明,不由犹豫了一下。
姑娘玉颊飞霞,酿红如醉,螓首低下,轻骂一声,“不是人!幸好二公子出手得快。。别理他。”
那始终一言不好,好象哑忌的小童,实是俏婢,也涨红了脸,悄声说:
“死相!”
兄弟俩大约为两张羞容花貌吸引了心神,呆了一会,东方英恨声道:“便宜这厮了,真亏得他,能避过我一手‘倒洒满天星’!
东方玉哦了一声:“姑娘,不会是。。。”
姑娘螓首一摇,道:“不是,快到三更了,不必等他了,我们走吧!”
兄弟俩又惊又喜地互看了一眼,东方玉道:“不等?”
姑娘点头道:“听说,祭神大典很好看。。。”
东方英忙道:“正是,就此过江,正好赶得到,三更至五更,是最热闹的时候。”
姑娘吩咐小童道:“有人打扰,你收拾一下,先回去。”
东方英忙道:“难得有此热闹,五年也只一次,请小兄弟也同去看看。”
“恁地说——”姑娘点头道:“也罢,一同去。”
东方玉世故的讨好道:“姑娘,我们一走,你那位。。。”
“别管他。。我和他约好的,我留个字条给他好了。”
说着,取出眉笔,再由袖底取出一片桃花笺,移步窗前匆匆写着,折成方形,一抖手,把东方兄弟惊得一怔,脱口同声道:“好!姑娘了不起。”
原来,那一纸方形,已插入正面纷壁上,离楼板约一丈五尺高,足足深入半寸许,如袖箭一样。
以纸贯壁,已到飞花摘叶地步,使东方兄弟心头一凛,暂时收敛了不少邪念与鬼八卦。
小童已书拾好食盒,状如未见,实是司空见惯了。
一行下了楼,由二楼到底楼连鬼也没一个,可笑东方兄弟,犹自感得意,能知道楼顶上有人伏窥,却不知二楼有人,现在正贴身在窗外的暗影里。
当然是傅震宇,他已悄然由三楼窗中掠入。
他虚空一场,那一纸方形,已飘落在他掌上,如磁吸铁,以傅震宇的为人,岂是偷看别人秘密的人,但是,他别有想法,以他的见解,他认为有偷看的必要,因为,他已渐渐对姑娘又有微妙的看法。。
幽香透纸,美人手泽,使他神驰,他展开了方形纸,只见一手簪花小楷,略带潦草,使他目光一呆,自语道:“到底怎么一回事,难道她真是。。。”
又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论如何,她不会知道我是谁?这字条,显然她是真是为另一个人而留的?只是,她为何写这个?。。”
他再看一遍,乃是一出“竹枝”,也即孙少监(光宪)的名词之——
门前春水白苹花,岸上无人小艇斜。
商女经过江欲暮,散抛残食饲神鸦。
乱绳千结绊人深,越罗万丈表长寻。
杨柳在身垂意绪,藕花落盘见莲心。
他反覆念了一遍,苦笑道:“真是莫明其妙!”
拍掌,沉声道:“老弟,该亮相了吧,真想不到你会来得这么快,又这么巧,竟会在深夜到此?”
一声哈哈:“怎么,嫌俺来得早了?打扰了老兄偷听莺歌燕语是不?”
一人飘落下来,已到了傅震宇的身边。
竟是他,丑鬼。
傅震宇苦笑道:“你真来的突兀,一声不响,就爬到人家头上么?”
“因为你老兄屈居下面,俺只好高升了,正高高在上,那小子竟已冷门子,差点高处不胜寒,险!”
又拍了一下脑门,道:“是俺太冒失了一点,没有先与你打得商量,可笑他们竟不知你在楼下。”
“这是小事!”傅震宇把字条一递,道:“老弟能看出点什么?”
龙武一手接过,道:“不论如何,那妞儿不是坏人,俺可保证。”
一面看了那阕“竹枝”一遍,摇头道:“好象是她向一个男人打暗号,又似诉说委屈?”
“什么?”
“你没看到最后一句么?莲心是苦的,但又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她不是告诉别人,要原谅她的委屈么?”
傅震宇心弦连振,脱口道:“难道真是她?。。。”
“不可能呀。。”
“她是谁?”
“不知道,我只觉得此女太奇怪,充满了神秘。”
“俺才觉得老兄是奇怪呢?俺不懂女人,但知道女人都是这样叫人捉摸不定,好象浮云一样,这种似谜非谜的玩意,俺不行,难说出什么名堂。”
傅震宇收■纸条,想再折成方形抛回原处,龙武道:“已经入手,人袋平安,不必拘泥,已经偷看了,何在乎偷取?等俺去喝几斤酒说不定能猜得出。”
傅震宇才注意这个丑鬼满面风尘,肿泡眼满布血线,瘦了不少,当然是日夜兼程,长途奔驰之故,不禁一怔,道:“老弟在路中碰到什么事?”
“你,真是圣明,俺三天三夜没合眼了,酒也没兴趣喝,总算到了地头,先喝酒去!”
“老弟,我们快过江去,还可看下祭神热闹。”
“不!俺只想喝几斤酒,睡大觉。”
打了一个呵欠,道:“凭俺这张尊容,那里见得了人?人多的地方更不能去,俺本能想赶到这里,就先在楼上睡一夜。”
傅震宇道:“也好,今夜难得有此长夜热闹,一定还有夜中,我陪老弟先去喝酒,等下再说。”
“对,万事无如肚子急,俺吃饱了,再慢慢把路上奇事告诉你,正要与老兄打商量。。说不定,俺精神一来,还可以陪你去看热闹。”
“好的。”
二人匆匆下了蛇山。。
震天锣鼓中,江汉关前临江一带,人山人海,因为这儿正是祭神的立坛所在。
六畜全俱,都是最大的,单是那头净光全猪,就近千斤之重,各种祭品,不下百多抬,一一陈列。
声中,主祭人踏着罡步,走上祭坛。
仪式依例进行,十分隆重,庄严,灯光通明之下,没有一人乱开口说话,都是紧肃着脸。
在那个年头,神权的力量,使人对它的信仰,逾于君父之上,谁也不敢轻渎神明,连各种准备“媚神”的表演,也以严肃为主,禁止女人加入。
特号万花筒的炮仗一阵雷响后,百乐停止,香花烟火中,主坛人以一字一顿的庄严调高声念读祭文,卖牲,献酒,在金光灿烂,气象万千的河神面前跪下通诚,进香,默祷神明呵佑江汉百姓,人山人海,也都跪下,有的口中喃喃有的头都不敢抬的严肃气氛,大有鸦雀无声之概。
神像是沉香木精雕的威武猛恶模样,左脚踏在恶蛟头上,右脚却站在金龙背上,一手执剑,剑指蛟首,一手朝天作诀,金袍黑甲,神座下另有水族之属,隐没在碧波里,为蜀锦红绫遮掩大半,非靠近坛前的人看不清楚。
说也奇怪,在万民诚恐,众目凝注之下,也不知怎地?一条金色的小蛇,突然出现在神像的金冠上,蛇首高昂,红信伸缩,严然俯视万民,正对大江。
它一面身,万头齐伏,叩地有声,大半不敢仰视,少数人也只偷偷地看它,此时也,真是一片死寂,只闻叩头声。
据传说,金色小蛇者,即“河神”的法像显灵也。
它的出现到消失,不过半柱香的时候,没有人能知道它是怎样来的?又是如何走的?
只有主祭人和司坛者能由它的动静态,判断“河神”的喜怒,是降福?抑是降灾?
四十三
据说,自汉埠有“河神庙”开始,每届祭期,这条金色的小蛇就会出现“法像”,由司坛者当众宣布今后五年是福是灾,往往言无不中,也更坚定了万民对此蛇的信仰。
它已由“神出”而“鬼没”,没有人看到它如何行动。
主祭者抬起头来,再三跪九叩,才立定身形。
身穿金黄法衣的司坛者面对大江,和主祭人并肩而立。
他以习惯的缓慢动作,先仰面朝天,再低头俯视,眼光平视大江,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万民仍匐伏在地,在凝神倾听他的宣布,好象要等候十年一样叫人窒息。
司坛者终于一字一顿的开口了:“神明降——福,国泰民安。”
短短的八个字,响起了台风似的吹呼,因为不论远近,是否听到了他的话,大家只看靠近祭坛的人如何“表情”,就立知是福是灾是。
主祭者双手高举,宣布:“大祭结束,敬神开始。”
也即是解除了大家的紧迫心情,繁文缛礼已经完毕了。
人潮却是越挤越多。
妙的是祭坛高达三丈六尺,按周天之数,宽达三百六十丈,加上灯火辉煌,目标显著,不但大江上的千万船只可以看得到坛上的一举一动,还远在对江的武冒那边,及立在高处的人,也隐约可辨坛上轮廓。
靠近祭坛的人海,当然更可看到。
主祭人和司坛者,以及一并与祭神有关人员和乐工都由坛后退去,祭坛周遭已空出三丈六尺,这时穿着各色鲜明轻装的大汉,手持红漆铁棍,四面八方排开,拦住了向前挤的人潮,以棍为界,不得再进一步。
在祭坛之后,是彩楼竹棚,及各种表演的人歇憩之处,等待上坛献艺娱神。
当先上坛的,就是一对狮子,挟兽王之威,鸣吼震耳,张牙舞爪,互相扑击,窜高滚地,狮身精工制作,连内面两个玩狮的人四脚也一点不露,完全像狮爪,由于身法精妙,当然更不能看到内面二人的半点衣角,连狮子打滚时也难看出是人。
那个耍绣球的人,真是引人注目,一身大红彩衣,绿缎腰带,软底快靴,把那个绣球耍得花样百出,也把一对狮子逗出许多使人叫绝的姿式。
这时,在靠左面的人墙中,也即距离祭坛最近之处,有两个少年正在窃窃私语。
一个道:“还刚开始,表演花样很多,听说要到天亮才算‘河神’回驾。”
一个道:“老大,咱已看出那个绣球,是黄金打造的,至少有十斤重吧,外面织着十锦,被灯光一映,还是金光四射。”
“这有什么希奇,银子的玩意,五年一次,难道会是黄铜?”
“老大,来了,搬桌子了。”
祭坛上,耍绣球的人,一式“日月转丸”连人带球,绕着祭坛上四周滚了一圈,当两狮拼命抢扑时,三起三落间,连人带球,猛如箭射,由祭坛中心向坛后滚下。
两狮怒吼咆哮,双双腾空向坛后猛扑而下。
也就算结束了一段。
主持其事的人,一切早有安排,依照次序,都有一定的时间,人手又多,一个节目一完,后者又上,只见四十个大汉,二人抬一张八仙桌,叠床架屋似的一张一张向上堆起,身手利落,一点也不冷场,另有一双雄双雌四只狮子,已鱼贯上坛,在坛的四面做出种种“调情”的姿式,互相追逐,撕咬,最后搞在一起,舐屁股,抓耳朵,快要进入“佳境”了。
当哈哈哄堂大笑声中,两对“冤家”露了最后一个妙不可言的动作,雄的跨在雌的屁股上,“害羞”似的由雌狮背着雄狮,黏在一起,向坛后难分难解的跃下。
而坛中间的八仙桌,也已经叠到第十张了。
一个大汉,双手捧着一只炭火通红的铁盆,以两块浸湿的鹿皮护手,捧着铁盆,冲空腾身,如上天梯一般,只见他双脚点动,上身斜向后仰,一口气直上十张八仙桌,双手高捧铁盆过顶,人已立在最后一张八仙莫上。
他在喝采声中,向四面转动着,一屈膝,双手缓缓向八仙桌中间放下铁盆,已占去了近一半的桌面,他一脚站在桌角上,一脚高举,扯个“顺风旗”,手由怀中向铁盆中投一个红纸包,人已向后面仰面跌下。
叫人心紧当口儿,他半空翻身,头上脚下,直挺挺立在桌角下,四面一抱拳,走向坛后。
一只金狮,已由坛后腾空飞上祭坛八仙桌前,用琉璃制的狮睛放光,狮须震动,张开血口,好象打呵欠,却发出一声威镇百兽的狮吼。
一切一切和真狮一模一样,连吼声也像。
十八个大汉穿着一式黑缎金带,胸前背后用黄金丝嵌成“汉威”草书的紧身密扣,大红灯笼裤,向祭坛两边一站,耍球的已经引逗金狮,绕着八仙桌乱转,表演各种花样。
最后,耍球的把真的彩球往背后一藏,右手一扬,抛起了一个同样的薄木披丝的木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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