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眼一看,拦击之人乃是追云狒罗迪宇。
他暗忖道:“嗯,这厮比黄方伦高明多了。”
铁笔秀士程绰开口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陆介听到这八个字,心中一凛,暗忖道:“我杀死黄方伦虽是他逼人太甚,但我亦有失手之过,这两人并非恶人。一旦交上手却必要分出生死方休,我是再不能伤他们的了……”
罗迪宇怒吼道:“姓何的,怕了吗?”
陆介冲口道:“在下并非何摩。”
对面两人却仰天长笑起来,陆介暗道:“我说这些干吗?只有增多麻烦,为今之计,只有暂时一走。”
程绰沉声道:“何摩名震武林,却不料是个懦夫。”
陆介道:“我绝不能再伤你们……”
这句话实在是真心话。
罗迪宇怒道:“你少罗嗦……”
陆介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暗道:“陆介啊,今天你争强下去的结果,必然又是两条人命,你就做一次……一次懦夫吧……”
他口头上却大声道:“我可不怕你们——”
猛然间,他身形倒着拔起,一翻旋转,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度,快逾奔马地飘出客店!
程绰和罗迪宇如一阵风般飘出了店门,却已不见了“何摩”的身形。
程、罗二人何等威名,何等功力,竟然连人家影子也看不着,不禁相对骇然!
程绰面带迷惆地道:“二弟,你可记得,伏波堡那夜,青木道长所施的那一招轻功绝学……”
罗迪宇抢着道:“我知道,我也在奇怪,怎么这何摩的身法竟是那‘凌空步虚’?”
陆介使出震惊天下的轻功绝技,在两个武林高手虎视眈眈之下从容而退,他解嘲似地自忖道:“看来克制争胜好强之心对于我并不算太难,如果——”
他的脸色又凝重了:“如果,那一次我忍下了,那么黄方伦就不会死了,唉!”
不知不觉中,他的身形慢了下来。
华山已然在望,陆介呈了一口气,暗道:“遇上凌霜姥姥,说不得有一场好打,我且寻个地方调息一会儿。”
在他心中,凌霜是个劲敌,而他是头一遭逢强敌,可不得不谨慎万分。
他在一个林子后寻到一个绝佳的隐蔽处,干是他像是完全忘却了方才那一幕,缓缓坐了下来,合上了眼。
脑海中出现一连串零碎的影子,他下意识伸手脑前挥了挥,像是要赶走那些幻影。
然后,他凝神闭气,那天下第一的内功在他体内活跃起来。
陆介睁开双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跃上树,因为他听到一阵扑击之声。
令他吃一惊的是,林子中拼斗者一个是追云狒罗迪宇,另一个站在一旁的正是铁笔秀士程绰。而和罗迪宇交手的,竟是一个少女。
那少女年约十七八岁,一身白色的衣裙,身段十分苗条,只是背着陆介,是以看不见面容。
从罗迪宇对招的情形上看,这少女分明武功极是不弱,罗迪宇和陆介碰过一掌,陆介知道他的外家掌力极为了得,而这时那少女竟能战个平手,心中不由大是奇怪。
只见这罗迪宇大喝一声,双掌化做千万幻影当头盖下,陆介知他这招威力奇大,不禁暗暗为那少女着急。
那铁笔秀士程绰站在一旁,四边监望,陆介见他向自己藏身处看来,连忙低下头来。
但闻呵一声惊呼,接着罗迪宇与程绰齐声喝道:“一剑双夺震神州是你什么人?”
陆介一听“一剑双夺震神州”七字,心中立刻就浮起伏波堡中查汝安威风凛凛的一幕。
只听那少女的声音:“什么一剑双夺震神州?我可没有听过。”
那声音又脆又甜,听人耳中令人生出无限舒畅之感。
陆介略知程绰可能在注意这边,但是他仍忍不住伸头往外一看——
只看见那白衣少女正面对着自己,陆介的脸上忽然露出肃然的神色……
这女子实在太美,陆介直觉得那是神的化身,人间不可能有这种出尘的美女!
那少女瞪着眼,嗔然地望着程绰和罗迪宇,这两个名满武林的骄子竟然呐呐不敢开言。
猛然一个念头经过陆介的脑海:“哎,我尽瞧个什么劲,这二人缠在这里最好不过的了,我正好乘着这时候上华山找凌霜姥姥解释清楚……”
但是出林的路显然被那三人所阻,他回头一看,后面似有别路,就悄悄转了过去。
哪知来到尽头,竟是一个石笋悬崖,距崖底约有数十丈,陆介忖道:“虽然有些不好走,但是下面倒似有条捷径哩……”
只见他轻轻吸满了一口气,身形斜斜纵出,下落之势竟如有什么东西托着一般缓慢平稳之极。
他落在数十丈下的地上,就如一片枯叶一样,他才站定身躯,忽闻耳边一个粗壮的声音:“何摩?你就是何摩?”
另一个清朗的声音:“怎么,你不信吗?”
陆介心中一怔,暗忖:“怎么这么巧,又碰上何摩了?”
忍不住窜出一看,只见一个虬髯汉子,另一个是衣衫褴褛的英俊少年。
陆介聪明无比,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是了,这少年必是何摩,难怪那天方平、温嘉等人把我认成何摩了,果然身材举止和我有几分相像,而且,衣衫也和我那套马夫的衣衫差不多,哈,看来这次是他的真面目了。”
那何摩已回首瞧见陆介,大笑道:“好,又碰上你啦!”
陆介一怔,暗忖:“怎么‘又’碰上?啊,是啦,那客栈中碰的什么中年汉子,老叫化……全是何摩这小子,怪不得他说‘又’。”
却听那虬髯汉子怒道:“你别装模作样地赖混!”
何摩道:“我自是何摩本来面目,哼,若是我易了容,凭你这废料还认得出吗?”
大汉吼道:“好,既是你,便吃我一掌。”
何摩怔了一怔,退了一步道:“请教贵姓?”
大汉道:“虬髯客颜傲便是俺。”
何摩吃了一惊,心中暗暗着急,忖道:“难怪此人功力卓绝,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虬髯客,也不知他找我麻烦干吗?”
可是他口头上却冷冷一哂,傲然道:“姓颜的,你这算哪门好汉?”
虬髯客怒目道:“何摩你想独吞……”
“我独吞什么?你不要胡说八道。”
陆介听那虬髯客说“独吞”两字,心中一震,知道自己冒充何摩,而众人都以为自己得到了伏波堡中那宝物,是以都向何摩找麻烦,暗道:“可惜何摩打断了虬髯客的话,否则他下面必将说出那天各派争夺的宝物之名,唉……两次我都没有听清楚。”
虬髯客道:“姓何的,别瞧我颜傲长得粗野不美,其实最是讲理不过,俺只要俺们黄山派的一份,其他的我若多瞧一眼,便把这对招子送给你。”
何摩大笑道:“好,虬髯客名不虚传,可是我何摩确是不知什么独吞之事。”
虬髯客大叫道:“不成,你别逼我动手。”
其实一直是他在逼人家动手。
陆介忍不住大叫道:“喂,何摩的确没有得到那……”
“那……”什么,他可不知道。
虬髯客没想到陆介怎会出现说这话,只怒目相视,吼道:“你是什么东西?给我安静点。”
何摩道:“依颜兄之意,要待如何?”
虬髯客道:“你先吃我一掌……”
何摩笑道:“久闻黄山‘飞戈剑法’精奇称绝,颜兄名满江湖,小弟早思一会……”
他身形不动,右臂一挥,背上长剑已到了手中。
虬髯客掀髯大笑,刷地抽出长剑道:“神龙剑客此言大合俺意。”
他转首正要对陆介道:“让开些。”却忽然一愕,原来陆介不知什么时候已退出五丈之外。
像虬髯客这等高手,临阵之际,三丈之内一只蝇蚊的飞动也逃不过他的目光,然而这“穷小子”怎地退出五丈之外,却竟毫无知觉?
虬髯客颜傲不禁瞪了陆介两眼。
何摩举剑为礼,朗声道:“崆峒门下弟子何摩敬领黄山颜兄高招!”
别看颜傲粗狂无礼,这时也抱剑答道:“黄山弟子颜傲请教!”
陆介暗道:“名家剑士交手,另是一番气派。”
不知怎地,他的心中悄悄升上一股无法抑止的豪兴。
只见何摩挥动着剑尖,脚下飞快地左跨了三步。
虬髯客壮硕的身躯像山一样矗立着,手中的长剑似乎显得那么细小。
何摩发动了……
只见他挫腕一剑刺出,在半空中横勒而斜挑,正是崆峒“小猎鹰”剑法的起首式“风劲弓鸣”。
虬髯客双脚有如两座铁塔一般牢钉地面,他手中的剑尖飞快地抖动着,编织成一片银光漾漾的密网。
何摩转换了三个位置,颜傲却一分也不曾移动,只是剑光森森,一发即收,眨眼对了十式。
陆介目睹这两人的剑法,心中暗道:“姓颜的功力深得很,何摩的剑法轻灵有余,浑厚不足。怕要吃亏。”
他在青木道长悉心调教之下,武学已具一代宗师的程度,眼光可谓奇准,二十招后,虬髯客陡然大吼一声,剑身猛击何摩,霎时内力外涌。
陆介暗叫不好,忽然咦了一声……
原来何摩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硬硬撤回攻势,剑势一变,竟从侧面猛攻进去。
陆介暗叹:“原来这何摩是故意卖的破绽。”
那虬髯客颜傲果然没有料到这一着,急得虎吼连连,直退了五六步。
但是神龙剑客何等厉害,一着先机再也不肯放松,招招似风似雪,剑剑如刀如剪,崆峒的“百禽剑法”凌厉无比,虬髯客空负一身上乘黄山剑法,竟然施展不出,只得灌注内力,着着硬挡。
陆介暗道:“难怪那天‘火文剑’方平等人提起神龙剑客何摩,个个佩服得很,誉为崆峒近十年来第一高手,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不过何摩此刻虽占上风,那虬髯客功力可深得很,一时绝败不了——唉,这招可惜,要是我的话,左面补一剑‘月落花残’,那虬髯客非败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虬髯客长剑笔直一抡,何摩身形不动,仍用‘百禽剑法’中的招式抢攻。
哪知虬髯客这一剑,乃是内力所集聚,威势猛烈,何摩一剑刺出,眼看便将和虬髯客的剑子相撩,陆介忍不住失声叫了一声。
虬髯客满面寒霜,内力尽发,何摩招式已然遥出,再也撤不回来,他猛可一沉剑式,不收反发,一弹之下,“咳”的一声,双剑相交。
霎时间两支剑子撞着弹起,两股雄厚内力涌出,何摩显是一退,虬髯客面有喜色,全力一绞。
蓦然,何摩面色一寒,猛可低吼一声,手中剑顺着虬髯客之式一圈而振,这一下何摩内力生像是陡然疾增,虬髯客吃一惊,手心一热,剑子登时被弹开约有一尺。
何摩轻轻一笑,一剑分心刺入。
虬髯客奋力一剑封开,暗暗骂道:“好小子,你还藏了私!”
霎时两人又打作一起。
陆介在旁也是一怔,他料不到何摩功力已臻此境地,不由益发生出钦佩之心。
看着,看着,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际:“我何不乘此去会会凌霜,尽在这呆着干吗?而且何摩正在这,我解释起来也容易一些。”
这个念头一起,陆介再不呆在一边观战,反身便走,何、颜两人正打得激烈,自然不会加以注意。
他这一去,立刻展开轻身功夫,身形如飞,几起几落便来到一个山谷前。
陆介打量一下地势,只见山谷原来是一条山坑,约有三丈多宽,对边的山崖却比这边要高,是以不容易纵越过去。
沉吟一下,觉得此路不通,当机立断,反身便走回原地,老远便听到何、颜两人搏斗之声。
来到近处,但见一片寒光,战势好不惊人。
但他此时也顾不得观看,一个起落便越过战圈,来到那悬崖之旁,沉思上翻之法。
正思索间,蓦然一声闷哼自崖上传来,那一声哼得好不低沉,分明是什么人受了伤,紧接着有人大叱一声,崖边登时哗啦一声暴响,一团黑影坠了下去。
陆介一惊,他此时内力颇深,目光如电,一扫之下,已瞧清楚敢情是一个人影飞坠下来,最可怕的是,那人身形动也不动,生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有若一块大石直跌而下,眼看这一跌非得重伤不可。
他急切间不暇细想,猛可一跺足,身形直飞而上,迎着那人下坠之势纵起。
身形才一腾空,陆介已不自觉用了本门心法,是以发难虽是如此匆忙,但看着仍是那样的从容潇洒。
这一纵已尽了他的全力,上升竟达五丈。
他这种身法,简直美妙惊人已极,说时迟,那时快,那坠下的人影已到达眼前。
陆介提口真气,猿臂一伸,疾探而出,一圈之下,便抓向那人影。
那人影在空中有若殒石,一坠之势,快若奔马,陆介竟捞一个空,只抓着一点儿衣袂。
“嘶”一声,衣袂登时崩裂。
那人影依旧下坠。
陆介大吼一声,真气急转而下,一个“千斤坠”落下,竟比那人下坠之式还要快捷,赶在前面到达地面,一把抱住那人。
陆介猛然觉得双臂弯中一种柔软而富弹性的感觉,同时一股非兰非麝的幽香直冲入鼻中,他不禁一怔,低头一看,怀中所抱的竟是崖上所见的绝色少女!
他这一低头,脸颊险些贴上那少女的额头,吓得他连忙又一抬头,几丝带着清香的秀发拂过他的脸。
陆介有些迷茫地垂目再看,印入眼帘的是那两片纤巧的小嘴,他不知怎地,忽然一阵意乱情迷……
沉沙谷第四章 鬼谷幽情
第四章 鬼谷幽情
陆介只觉得,世上一切至美的形容词都应该属于这女孩子,在这以前,那些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都像是用错了对象。
那姑娘在陆介的怀中轻轻地睁开了眼,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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