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沉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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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沉沙谷-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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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若谷朗朗大笑,抢着道:“小弟与陆兄一见如故,瞧那老婆子先自有了几分讨厌,再说小弟确实目睹陆兄被迫下手伤人,自是应该实情以告。”

  何摩年纪甚轻,看来极是胸无城府,笑道:“韩兄方才那手真漂亮极了,可否以师承相告?”

  韩若谷应道:“小弟几手粗浅功力哪能登得大雅之堂。”

  陆介生性豪迈,龙口道:“韩兄何以得知小弟践姓?”

  韩若谷笑道:“陆兄现已名满天下,小弟自然得知。”

  陆介望了他一眼,他却冲着陆介一笑,陆介心中一凛,分不出是在说笑话或是另有他意?

  何摩直率得很,大声道:“今日得识二兄,实乃平生快事,小弟意欲与二兄痛求一醉。”

  韩若谷大笑道:“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求醉焉得?”

  他的笑声充满着豪气,大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意味。何摩从他那身褴褛不堪的破衣袋中掏出一只小葫芦来,笑道:“小弟自幼学武不成,却学得酷赏杯中之物,这葫芦美酒看来虽少,实则乃是五十年以上的陈年梅酒,性烈而醇,后劲尤大,二位可要尝尝?”

  陆介见这衣衫破烂的少年,虽然有些蓬头褴褛,其实朱唇皓齿,双眉斜飞,双目之中透出一种智慧的光芒,心中暗道,这少年奇侠,游戏风尘,当真是位人杰。

  韩若谷道:“有酒无肴,未免不佳,小弟进献一物——”

  猛然伸手一弹,两颗石子如流星一般飞了上去,“噗”,“噗”两声,两只大野雉应声而落。

  陆介暗道:“这韩若谷好深功力。”

  何摩喜道:“小弟当与叫化子们厮混,学得他们‘叫化鸡’的绝技,待会儿小弟来个‘叫化鸡雉’给两位下酒。”

  这三人愈谈愈是倾心,陆介起先对韩若谷尚有几分防范之心,这一席话谈下来,竟是推心置腹,相见恨晚。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黑了,何摩道:“两位到那边石岩上刮一些岩盐来,小弟来整置这两只野雉。”

  华山南麓,菲白河一带,古来甚产岩盐,往往石缝上就有薄薄一层,当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陆介和韩若谷捧着一掌岩盐回来时,何摩已笑嘻嘻地拣了一捆柴技和一大包湿泥来。

  陆介看着何摩熟悉地把岩盐和在泥中,调匀了涂在野雉身上,燃起柴火来架在上面烤,那火光熊熊中,天渐渐全黑了。

  红色的火焰跳跃着,枯枝不时发出“僻啪”的爆声,何摩蹲在火旁忙着,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现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孔,他手忙脚忙地翻弄着火上的野雉,不时抬起脸来稚气地对着陆、韩两人一笑。

  那柴枝冒着白烟,湿泥烤干后,一股甜香直冲出来,陆介望着不禁轻叹了一声。

  韩若谷道:“陆兄叹息什么?”

  陆介喟然道:“小弟幼遭大变,伶仃孤苦,此时美景良朋。不禁有怀乡之思。”

  韩若谷闻言也轻叹了一声道:“陆兄所言,于我心有戚戚焉,小弟幼时……”

  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言,陆介正在奇怪,何摩叫道:“两位别掉文了,瞧小弟的‘叫化野雉’烤好啦。”

  “啪”一声,他敲开了干泥,那野稚的毛全随泥而落,露出白色干净的肉来,香味四溢。

  那两只野稚特别肥实,何摩分成三份,笑道:“小弟酒瘾已发,两位包涵则个。”

  伸手扯开那只葫芦,仰天喝了两口,咬了一大口肉,才把葫芦递给韩若谷,笑道:“韩兄尝尝这陈年好酒。”

  陆介暗笑道:“这何摩小小年纪,人也长得秀俊无比,却是粗豪如斯。”

  韩若谷喝了两口,大叫好酒,吃了一口稚肉,更是赞不绝口。

  陆介拿了两把柴加在火中,不一会那柴火旺了上来,火焰腾跃怕有大半个人高。

  天空星星眨着眼睛,四野恬静得有如坟场,三个少年的心扉在温暖的火光中渐渐地打开了,那先前咬文嚼字的对话一扫而空,虽然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少疑问,但是三个人提都不提,只畅怀地谈抒着。

  他们三人起初像是各自站在一个最高的峰顶上,谁也不会相让,但是那没有关系,因为他们至少发现,有两点在三人中是相同的,那就是一颗寂寞的游子的心,和一腔烈火般的豪情壮志。

  酒喝完了,两只叫化野稚也成了一堆碎骨,柴火逐渐熄灭了下去,但是,友情的温暖融会了三个少年的心。

  韩若谷携着陆介的手,纵声高唱:“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陆介笑道:“难得咱们三人一见如故,今夕来个夜华山如何?”

  何摩鼓掌叫好,登时三人兴高采烈。

  韩苦谷道:“咱们三人相见恨晚,今夜就结为异姓骨肉,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陆介豪气地笑道:“正合我意。”

  何摩撮土为香,三个少年一起朝初升的月亮拜倒,何摩轻声念道:“今日吾三人韩若谷、陆介、何摩结为异姓兄弟,吾三人虽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此后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患难相共,灾祸同当,如有违誓背信,天诛地灭,皇天厚土,实所共鉴。”

  这三个少年,相识不过半日,立刻郑重其事地结拜成弟兄,韩若谷居长,陆介居中,何摩年纪最小。也许,这是他们的缘份,但是这一结拜,对于日后整个武林的影响是太大了,而陆介的一生,也因这一结拜而改变了样子。

  月光照在大地上,那一堆柴火逐渐熄灭了。

  春天,那该是欢乐的时辰。

  堤岸上的草绿了,野花开了,有几只小蝴蝶在飞来飞去。

  “得”,“得”,“得”……蹄声。

  三匹骏马奔了过来。

  马上的三位骑士,全是秀俊无比的少年,左面一个衣着褴褛的少年道:“大哥,你说那蛇形令箭究竟会是什么人的?”

  居中那脸色白皙的勒住了马,道:“何三弟,你神龙剑客名满武林,连你都认不出来,我和二弟怎会知道?”

  那少年道:“不过这令箭的主人端地称得上来去如风,心黑手辣,他在华阳不声不响地把白鹤派老武师萧文宗杀了,咱们赶到的时候,估量他最多走了一个时辰,哪知追到这里依然不见他的踪影。”

  那右面的骑士接道:“咱们昨晚瞧牲口受不住在客栈憩了一夜,只怕那厮又跑远了。”

  居中的道:“不管怎样,咱们非把这厮的真面目揭穿不可,陆二弟,何三弟,咱们赶。”

  这三个人,正是韩若谷、陆介和何摩,三个人的衣着仍是那老样子,只是陆介的腰间多了一柄长剑。

  烟尘过处,三骑如飞而去。

  日渐正中,陆介叫了一声:“嘿,我们得让牲口喝点水了。”

  三人齐跳下马来,左边一湾清溪流过,那三匹马儿欢嘶一声,一齐冲到河边喝水。

  清溪对面是一棵极其雄伟的古松,盘盘如盖,高耸入云,何摩坐在石头上,拾起一枝竹枝,在沙土上勾画起来,只见他寥寥数笔,已尽得那棵古松神态,枝干苍劲之态表现无遗,陆介和韩若谷赞道:“三弟端的多才多艺,就凭这笔好画,已是难见的大手笔了。”

  何摩笑道:“我这几笔无师无承的涂鸦之笔,也值得这般称赞吗?”

  陆介赞道:“我瞧你虽是几笔,但那棵高松的神态端的是无一不像,那一柱擎天的气概表露无遗。”

  何摩随手在“沙画”上写下“一柱擎天”四字。

  韩若谷道:“三弟的字也妙极。”

  陆介却是猛然一惊,他暗道:“那字迹,那字迹,怎么好生眼熟?……”

  得得得,三人又上了路。

  忽然,陆介大叫道:“瞧,那是什么?”

  何摩和韩若谷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远处树上挂着两件事物,远看去,倒像是两个人体哩。

  三人一齐扬鞭而前,策马向那大树奔去,奔到近前,果然是两个人体,看那模样像是已死去了。

  三人跑在树下,何摩轻身一跃,身形已从马鞍上飘将起来,他落到树上一看,只见两个人都已死去多时,左边是个花甲老人,右边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

  何摩把尸体解下,飞落地面,仔细一查看尸体,两尸上都是当胸一个血红的掌印!

  他抬起眼来望着陆介,陆介摇了摇头,他沉声道:“是漠南金砂门的血印掌!”

  韩若谷啊了一声道:“对,血印掌!”

  陆介道:“这两人是谁?”

  何摩摇了摇头,在那老者身上摸摸,“叮”一声,一件东西滚落地上。

  陆介一把拾起,却是一根短短的旱烟袋。

  何摩一看,叫道:“是铁烟翁张青!”

  韩若谷道:“那么,另外的一个青年,怕是他的门人之辈的了。”

  何摩点头道:“铁烟翁一身武功相当了得啊,不知怎么和金砂门的人结了梁子——咦!”

  陆介随声一看,只见那大树根上骇然插着一只蛇形令箭!

  何摩叫道:“咱们又栽了。”

  陆介道:“不对,不对,如果这两人是蛇形令箭的主儿下的手,难道他是血印掌的传人?那次在华阳萧文宗老武师的身上,咱们发现分明是内家小天星掌力震碎内脏的,血印掌可是纯外门的路子,难道这蛇形令箭的主儿不止一个人?”

  韩若谷道:“这尸体死了多久?”

  何摩摸了摸道:“昨夜里死的!”

  韩若谷道:“咱们往前追!”

  霎时黄沙滚滚,三骑全速而奔。

  陆介一面紧策着马,一面大声问道:“三弟,你江湖见闻最广,你可听过最近武林中有什么内外兼修的高手?”

  何摩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太清楚。”

  马蹄翻飞着,两边的树木飞快地向后倒退,滚滚烟尘中。三马已奔入了山区。

  太阳也西偏了。

  蓦然,何摩大叫一声:“呀!奇了,奇了!”

  韩若谷紧接问道:“三弟,什么奇了?”

  何摩在马臀上拍了一掌,大叫道:“那铁烟翁身上绑的绳索你们记得吗?”

  陆介道:“嗯,我记得,那麻绳好生古怪,是用白色和红色的麻绳搓成的,方才我也瞧着奇怪……”

  何摩叫道:“正是,方才我瞧着好生眼熟,现在我可想起来啦,那种麻绳我以前见过一次。”

  陆介急道:“你在什么地方瞧过?”

  何摩道:“我在陇南天全教的总舵中见过——不会错的!”

  “天全教?”

  天全教是近年崛起武林的一个神秘组织,教主是谁没有一个人知道,但是教中全是武功高明之士,是以,短短两年就成了武林第一大教,神龙剑客何摩单剑连挑天全教四大堂主,成了一年来武林第一大事,而何摩的声名也因此一战而大震武林!

  韩若谷咳了一声道:“难道那蛇形令箭的主儿是天全教的?”

  何摩道:“我瞧多半是如此。”

  他们在马上谈着,其时,马儿已奔入山区中央,前面现出三条岔路来。

  何摩道:“咱们各走一条,好歹要把这神秘的蛇形令箭的秘密揭开来。”

  韩若谷的声音有一些急促:“咱们是谁走那一条?”

  何摩道:“随便。我走左面的——我瞧这三条路在前面多半能汇合。”

  韩若谷脱口道:“不会汇合。”

  何摩奇道:“何以见得?”

  陆介已插口道:“不管它,我走中间这一条。”

  韩若谷叫道:“那么,咱们走!”

  他白皙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表情。

  陆介扬鞭策马从中间一条路奔了进去。

  那路愈来愈狭,也愈来愈崎岖,那马儿呼呼不停喘着气,仍然勉强往上爬着。

  蓦然,那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羊肠小道到了这里;再没有可走的地方了,前面横着一座秃秃的山崖。

  陆介知道,骑马是无法走的了,他轻身跳了下来,拍了拍马背道:“你随便迢迢吧。”

  唰的一声已跃上了秃崖,这崖上景色大异,只见两边都是密密的树林,金黄的夕阳照在树上,泛着一片迷蒙而辉煌的色彩,令人感到难言的迷惆,也令人觉着一丝微妙的惆怅……

  晚霞照在树林上,红的更加红,紫的更加紫丁。

  天空有一朵浮云,随着晚风倘佯着,最后聚集在山谷里,不再出来。

  迟归的鸟儿也投入了林巢。

  陆介在山径上奔着……

  他看了看天,轻声叹了一口气:“云元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但是异乡的游子啊,何处是你的家呢?”

  小径两旁全都是合抱以上的大树,巨大的根盘据在地上,像千百只臂膊牢牢地抱住地面,陆介带着羡慕的心情望着它们,喃喃地道:“你们至少是有根的啊……”

  晚风带着成熟的芬芳送来,陆介把腰间的长剑取下,反插在背上,让那黄色的穆丝在肩上拂动着。

  这个年轻的高手,一点也不知道,一个天大的危机已距他愈来愈近了!

  小径斜斜地弯转,一转过去,眼前升起一片迷蒙的大雾。

  陆介一点也没有觉得这片雾气的离奇,他的身形如行云流水一般飘进了雾中。

  四周的景象骤然像是失去了实在性,虚无飘渺地晃动着……

  陆介只道是大雾中应有的情景,他一面用敏锐的听觉帮助大雾中视力所受的影响,一面以上乘的轻功向前奔跃着。

  渐渐,他的身形越来越快了,就如一道模糊的影子一般,飞快地在大雾中闪过。他的心中仿佛闪过一丝不妥的预感,于是他只想快一点走完这一大片大雾蒙蒙的林子。

  突然之间,他发出了一声轻越的啸声,他身形猛然一停,那原有的惊世骇俗的速度所造成的冲力使他的上驱猛然往前一俯——

  但是他一口真气突地下沉,一只脚尖牢牢支在原地,身子像一个陀螺一般迅速地旋转起来。

  转到第五圈上,他才算把势子缓下,定下身来!

  他低头看了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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