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一口真气突地下沉,一只脚尖牢牢支在原地,身子像一个陀螺一般迅速地旋转起来。
转到第五圈上,他才算把势子缓下,定下身来!
他低头看了看,脚尖距悬崖的边缘仅仅只有两寸!
“真危险,我差一点就冲下绝壁了……”
他暗自庆幸地挥了挥额上的冷汗!
他凝目向前望,雾茫茫中依稀可辨对岸高峻的山影,他暗自忖道:“原来这是一个断崖,若是旁人到了这里,自然只有回头走,但是,我却不难纵过去哩。”
正因为他想到这一点,他就想到那种神出鬼没的“蛇形令主”必然也能渡过此崖,于是他非纵过去看看不成了。
他暗忖着:“这断崖宽约十丈,中央那凸出的孤岩正是大好落脚之地。”
于是他暗吸满一口真气,双足微微一抖,身形已腾空飞出。
这种不必借势,不必纵跳的轻身功夫,正是全真武学的特色!陆介的身躯潇洒地飞出五丈,缓缓落下,断谷处由下向上的山风吹得他的衣衫振振飘起……
“哎呀!”那是令人魂飞的惊叫,是陆介的声音哩……
白色的雾,愈来愈浓,一团团像海涛般在山岩峨崖之间汹涌着……
在这种时候,就能看出全真的精妙和陆介机变的敏捷了。
当他脚尖落向那矗立谷中的孤岩时,那雾中的孤岩忽然像幻影一般失去了踪迹,陆介登时一脚踏空,重心陡失——
只见他强抑住惊慌之情,双足如闪电一般在空中一荡,就借着这一荡之力,身形竟如一张薄纸一般向横处飘出数尺。
他借着这一下翻腾,猛然换气,那本应急速下落的势子竟然变为旋转之势,倒像是一只巨鹰盘旋着缓缓下降一般!
这一手轻功唤着“枯蒲残荷”,完全仗着一口真气,硬硬把下落之势化为旋转之势,是以下落之速大减,但是一口其气不可持久,一经换气,立刻就得直栽而下。
陆介身躯看来平稳异常地下降,实则他心中愈来愈急,只因他那一口真气逐渐告竭,而下面仍然是一片茫茫,深不见底。
他用深厚的内力,强自闭住那口真气,支持着下坠的身形……
但是,这样焉能久持?
蓦然,陆介极端痛苦地吐出了一口真气,霎时,他的身子急速地下落……”
大风把他的衣衫鼓得像个翼人,那下坠的势子愈来愈快。
他向下看了一眼,忽然眼前像是出现了一堆堆嶙嶙白骨,那骷髅头,支离破碎……
他下意识地忖道:“哼,又是些幻景,这雾好生古怪——。”
这回他看实在了,因为他已能看到地面,确实是的,一堆堆的白骨!
“我立刻就要加入那一堆堆的阵容了。”
在这生死之间的一瞬,他居然自嘲起来。
这接近地面一刹那,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咋舌,陆介感到一阵窒息的感觉,他意识到“死”接近了……
脚下那一堆堆白骨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了,忽然一种奋发之情飞上陆介的心头,他挣扎似地大吼一声,猛然气聚双掌,奋力向下一拍,惊世骇人的先天气功已然发动!
只见他眉发暴张,瞬眼之间,一连拍出七掌,每一掌都发出轰然大震,第七掌发出,已成了浑然一片狂飚!
那令人难以想像的下坠速度竟被这势夺天威的先天气功缓慢了下来,陆介在着地之际,就地横着一滚,化去余势——
满天的灰尘落叶渐渐停止飞落了下去,陆介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衣裳和皮肤都擦破多处,但是毕竟他保得生命。
他惊奇地回味着方才那一刻。那一刻那间,没有东西比他求生存的渴望更迫切的了,那地上的骷髅头像是排成“天下第一”四个字,对着他发出嘲弄的磷光。
他记得,在那一刹那间,他曾因忖道:“陆介啊,你将是天下第一高手啊,怎能就此而死?”而感到雄心奋发,于是,他发出先天气功!
现在他开始打量四周了,首先印入眼帘的,竟是一块竖立着的石碑,上面刻着两行字:“落此鬼谷,化为白骨。”
陆介轻哼了一声。
事实上,这两句话一点也不为过,当今武林中知名之辈,能幸免于这高崖的下坠不死的,只怕仅有陆介一人!
这并不是说陆介已是无敌天下,而是说身具先天气功的,只有陆介一个!
他抬头看了看那令他生出幻觉的怪雾,他立刻觉得这崖底比之崖上尤其阴森迷蒙而可怖。
“我该设法上去——”
但是立刻他想到,这山壁至少也有千丈以上,在这离奇的怪雾中,如何爬得上去?
他踢开了脚旁的一个骷髅,暗叹道:“这些全是在死鬼——嘿……在死城!”
蓦然,他怔住了。
原来他看见一块小石碑,上面正刻着三个字:“枉死城”。
那三个字奇怪地竟令陆介生出一种冰凉的寒意。
忽然他想道:“难道这里有人?否则,这些石碑是谁刻的?”
他向走前了几步,忽闻淙淙流水声,不禁止步一看,果然前面竟是一弯清溪。
最奇的是,那溪流上还跨着一座腐朽不堪的小木桥。
陆介暂时被好奇代替了恐怖,他继续走前两步,那桥首又出现一方小石碑,上面刻着三字:“奈何桥。”
陆介皱着眉喃喃自语道:“真是鬼地方……”“不错!”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把陆介吓了一大跳。
他回头一看,却是不见人影。
“什么人?”陆介大吼道。
回答是一声阴沉的冷哼!
那声音像是从大雾迷蒙的天上传下来的。
陆介斜着眼望了两眼,把目光收了回来,却停在“奈何桥”三个字上。
一阵寒意飞上陆介的心头,他猛然向后跑了几步,脚下一绊,低头一看,却是那块石碑,触目心惊的“枉死城”!
他连忙移开目光,往右边一看,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堆白骨!
他为这恐怖的情景弄得有点慌乱了,他茫然喃喃道:“奈何桥……枉死城……难道,难道这是地狱鬼域?”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迎面一阵冷风吹了过来,他觉得脸颊上一阵痒痒的,伸手一摸,却是肩上的剑惠。
“呛”的一响,一道青光一闪,陆介抽出了长剑!他紧紧握着剑柄,生像是那剑予给了他无比的胆气。
他让冰凉的剑身贴在烧烫面颊上,霎时,他已恢复了镇定!
他狂妄地笑了笑,暗道:“未来的天下第一高手怎能见畏于这等魍魍末技?我定要寻出究竟来!”
于是他坦然跨上了“奈何桥!”
奇怪的事又发生了,他一走完那座木桥,委时形势大变,那层神秘怪雾陡然不见,眼前一亮,一切景物历历然。
陆介惊异不已地四望了一眼,纵身一跃,上了一块巨石。
他居高望了一下,却是什么也不见,正在这时,忽然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唉……”是一声长叹!
陆介像一支箭一般往发声地方斜纵上去,那边也是一片斜斜的崖壁,陆介纵到了边上,离崖顶尚距三尺,而上面却无措足之地。
只见他力贯五指,噗的一声齐齐插入了崖石中,手上微一运劲,身躯像一片枯叶一般翻上了崖顶,姿势美妙已极。
但是,他才上了崖顶,却是猛然一震——
原来他眼前出现了一幅怪景!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卧在山石上,胸前的衣襟打开着,双手却用一根锈铁链系着,夜风吹过,白发和白须齐飞。
陆介一声不响地看着这幅怪景,忽然,呼的一声,一只硕大无比的巨鹰向老人扑了下来……
陆介大吃一惊,伸手扬剑就往大鹰冲去,哪知冲了五大步,忽然一股无比强韧的劲道把自己身形硬生生阻住下来!
陆介大吃一惊,连忙一看那老人,依稀眼角中瞥见老人系着铁链的手择了一下,蓦然——
那只巨鹰己扑至老人胸前,伸出铁铸般的勾齿啄在老人裸露的胸上!
陆介大叫一声,狂急之下,竟然发出“玉玄归真”的内家真力,那无形的阻力霎时波的一声被穿破,陆介手中长剑如毒蛇穿洞一般刺向那巨鹰。
陆介这一剑看似简单,实在暗含极厉害的杀手,那只巨鹰竟似识得厉害,惊鸣一声,奋翼闪避。
陆介剑锋一抖,啪啪数声,扫下几根领羽来,那鹰却一声长鸣,高飞冲天。
陆介忙看那老人,只见他胸口上已被啄了一个伤口,鲜血泪泪而流……
陆介正要开口,忽见那老人顶门上冒出一股蒸气,那胸口的鲜血立刻止住。
陆介惊骇地忖道:“这老人分明身怀极上乘的武功,方才阻我之劲也必是他所发,但是他为什么要躺在这里让老鹰来啄?难道是那锈铁链在作祟?”
他打量那老人,只见他皤皤白发下,密密麻麻的皱纹编织成一幅痛苦的表情,心中不禁油然生怜,伸手抓住那铁链,要想一把扯断。
哪知手才一抓那铁链,那链儿竟如枯枝一般断成两截,洒了一地锈粉。
陆介暗道:“这铁链分明锈得腐坏,不知这老人何以用它系着双手,像是动也不能动。”
这时,那老人忽然睁开眼睛,冷然道:“少年人,你过来。”
陆介忘却了一切恐怖之情,依言走了过去。
哪知那老人忽然一翻手掌,疾逾闪电地向陆介脉门上抓来!
陆介心中猛然大骇,暗忖:“这老人这一抓出手之快,只怕天下难有第二人办得到……”
他手上也敏捷无比地猛然一缩,同时拇指食指小指向外一伸,一分不差地指着老人的掌心“品门三穴”。
“品门三穴”位于掌心中,最是不易为人认准,陆介仓促之间拂出,竟是分毫不差,这等拂穴绝技实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了。
那老人双掌一颤,五指巧妙无比地躲过陆介一拂,陆介知他下面必是攻招,单掌猛回护胸,忽觉右手一麻,“呛啷”一声,长剑落在地上,右手脉门已被制住。
老人攻势原在左边,哪知一颤之间,已自扣住陆介右手脉,这等出手,难怪要令陆介大惊失色了。
那老人平静地道:“小子!你可是全真派的弟子?”
陆介在脑海中苦思方才那一招,老人所云根本没有听入,老人大声道:“喂,我问你你听见没有?”
陆介离师以来,从未遭此大败,他脑海中一时浮上千百妙招,但却似没有一招能破解老人方才那一抓,心中不禁又急又气……
蓦然,耳膜一震,是那老人的大喝声:“小子,你聋了吗?”
那个“聋”字使陆介心中陡然一凛,一个灵感一闪而过,他暗地里喜道:“对,我该用‘聋人三式’!”
只见他左手猛然如朝点出,双脚腾空齐飞,同时大吼一声,右手已自挣出老人掌握!
那老人须发俱张地一把抓出,劲风破空之声在左面一荡,他的五指却已闪电般抓向右边,正与方才那招如出一辙!
只见陆介对那有面劲风直如不闻,双目精光凛然地注视着老人那闪电般的一抓,双掌如车轮般轮番切出五掌!
那老人惊咦一声,抓出之掌一触即收。
要知武学上乘之士,对敌之际,端的是耳听四方,眼观八路,出手之际常常看都不必看就能分毫不差,完全以听觉判断敌势,这老人所使招式正妙在能以出掌劲风扰人听觉,加之他出手快逾闪电,令人难以防守,而陆介所用的招式即是“聋人三式”中的招式,是以丝毫不受老人掌风劲气影响。
那“聋人三式”乃是全真教第三十代掌门人天聋真人所创。天聋真人生下来不久耳朵就失去听觉,练武之际失去听觉的帮助,自然大感吃力,但是天聋真人仗着绝世奇才手创“聋人三式”,全以眼力判断一切,在终南山上大破黎山“天蚣毒针阵”,从此“聋人三式”名满天下。
陆介被老人一句“聋子”提醒,想到这“聋人三式”正是破解老人怪招的唯一法门,果然一举成功。
那老人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异无比的神色,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陆介,陆介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
那老人忽然大笑道:“好小子,你是全真第——让我想一想,啊,第三十三代弟子,是不?”
陆介傲然点了点头。
老人脸上流过一丝紧张之色,大声道:“你的师父是青木还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陆介答道:“家师上青下木,晓辈陆介。”
那老人白眉一锨,沉声道:“好,好!”
陆介一怔,可不知道他“好”些什么。
那老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天,喃喃自语:“他是说十年之后,现在才是春天,要年底才满十年哩,我可不能不守信用——”
陆介听得一怔,忽然想起方才巨鹰之事,忍不住道:“老……老前辈,你为什么要让那只扁毛畜牲啄一口?”
那老人猛然全身一震,凝视着陆介,缓缓把胸前衣衫扯开,沉声道:“我每天让他在胸上啄一口,不过,嘿,一时可死不了……”
防介一看,果然老人胸上伤痕斑斑,心中不禁大奇,张口问道:“老前辈,那是何苦呢?”
老人脸上松皱的皮肉痛苦地抽搐着,他喃喃自语:“何苦?何苦?”
陆介大声接道:“是啊,您何苦呢?”
老人右掌猛然一挥,那半截锈链发出呛啷一声,他手掌“噗”地拍在身边巨石上,那三尺见方的青色旋石登时被拍成粉碎。
陆介心中一震,暗怔:“这老人好深的功力,只怕我用出先天气功也不见得能够如此——”
那老人忽然怒叫道:“我不要人怜悯,老夫身负弥天之憾,要以肉体上之痛苦来冲谈心灵上之苦痛……”
陆介吃了一惊,心想:“这算什么?每天让那畜牲啄一口?”
老人瞧了陆介一眼,怒道:“小子你不以为然吗?”
陆介用力点了点头。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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