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沉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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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沉沙谷-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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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介带着复杂的心情跑回那翠竹幽重中的小道观。

  远远地,他看见何摩三个人站在门前,望着天上悠悠的白云,他不禁又奇又喜,喜的是何摩分明伤势已无大碍,奇的是为何他一个人站在道观前?

  他加快了速度,冲到了何摩身前,何摩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漫然地问道:“二哥,和蛇形令主交过了手?”

  陆介摇了摇头道:“没有,但是另有一场拼斗,待会儿再详谈,你的伤势……”

  何摩道:“没有事啦,暗,这是你的信。”

  陆介吃了一惊,从何摩手中接着一张白笺来,只见上面写着娟秀的字迹:“大哥哥:

  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听这位何大哥说,你去找什么天全教主,我和师叔接到师父的飞鸽传书,必须立刻赶到武当山,我希望你也到武当来找我,我们不再分离。”

  下面的署名是“小真”。陆介觉得那信中的口气是那么地熟悉而亲切、他不禁看了又看。

  何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潮:“二哥,恭喜你兄妹重逢啊……”

  陆介这才想起叫道:“三弟,你该换上一些刀创药……”

  何魔道:“已经换过啦,真谢谢令妹!”

  陆介看见何摩的肩上果然扎着一幅白色的绢布,他认得那是小真的饱角。

  他从何摩的语言之中察觉出何摩有一种奇怪的表情,那像是羡慕,他想:“可怜的三弟,他一定是在羡慕我……”

  对一个孤儿来说,忽然之间有了一个亲人,那的确是值得羡慕的,但是何摩的神情中除了羡慕,还有另一种难言的惆怅,那是什么呢?

  陆介望着何摩,何摩正在看天,于是,陆介也仰首望天,忽然,他想到:“韩大哥到哪里去了?”

  在连绵数千里的伏牛山脉中,到处都是婉蜒的车道,陕、豫、鄂三省来来往往的客商,莫不都由此通过。

  伏牛山有一些支脉,入了秋使冰雪满山,远望过去,煞是好看,但寻常客人都不敢独自上路,只因这些高人天际的雪峰,堆得甚不牢固,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便轰然泻下,这等雪崩,有时广达数里的山道,都被它淹没殆尽,只有等到来年立春过后,冰雪才会化去。因此,来往客商宁愿走得远些,绕道渑池到撞关那条路,也不肯冒这天大的险。

  不过大约是造化弄人,那伏牛山的雪景,又真是美得醉人,皑皑白雪,掩盖着大千世界,琉璃般的冰柱,闪闪耀目,真令人不忍舍之。

  是一个秋天的清晨,伏牛山有一个支脉叫莲台山的,在这莲台山的半腰上,正有一骑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路上的积雪高达马膝,因此,那马儿走得甚是吃力,但马上人并不存心赶路,也任那马儿兀自地慢踱着。

  这马背也被上了厚毯子,但仍冷得直抖,嘴上套了皮套子,怕它兴起来高声嘶鸣,可就误事了。

  马上是一个极为精秀的女子,两脸红嫩嫩地,也不知是冻红了,还是本来就生得如此,她带着一顶盖耳软帽,那帽沿儿压着一双修称纤细的眉儿,再加上一个琼瑶琢就的鼻子,就是不瞧那俏眼及扁贝白齿,而一眼望上去,便已使人觉得她是一个美人胎子了。

  她那幽幽的眼神,充分地流露出她的心事;眺望着远处雪白的山峰,脚下如云雾中,茫茫的大地,顶上蔚蓝色的天空里,不时仍飘下朵朵白云,她默然地吟道:“九月即飞雪,悲哉北地寒,风愁倾碣石,冰欲合桑乾。”

  她的声音愈为低沉,终于被凛冽的寒风所盖过了,她信手挥动马鞭,那马儿跟清脆的鞭声之后,放开脚步,跑了起来。

  她忍住了眼中的泪珠,也无视于扑面的劲风,她木然地摇了摇头,又凄闷地喟然长叹了一声,她抖声地自言自语道:“查汝明!人家不要你,你还想人家作什么?”

  言罢,她伤心了,往马颈上一扑,幽暗地低泣着。

  忽然,远处传来了轰轰的声音,这冰天雪地之中,哪来的响雷?这分明是雪崩的前奏,那马儿惊疑地放慢了脚步,但她仍无动于衷。

  剥剥两声,眼前已落下了两个雪块。

  接着,像夏日的暴雨似地,大小的雪块,便纷纷从山顶上滚了下来。

  噗地一声,一块拳头大的雪块,击中了她的肩膀,裂成粉碎,她本来可以闪躲的,但她仍是茫然地抽动了下肩膀,她忽然跃下马来,一拍马儿道:“放你一条生路。”

  她这一掌孕育着心中万分的闷意,那马儿痛得把颈儿一扬,迅速地奔驰而去。

  查汝明仰视山头,高声长笑道:“万炬都成泪,一死又何惜!”

  那盈峰白雪,受了她真气的鼓动,仿佛受了她的召唤,哗啦啦地一声暴响,直泻下来,气流因之而激荡!

  她闭上双眼,抬起头来,享受那奇特的劲风。

  那万斤白雪,覆盖下来,气势是何等壮伟!

  在震耳欲聋的雪崩声中,她忽然听得一声尖锐的惊叫,在她尚未及考虑到的时候,她忽觉腰间软麻穴上一软,早已不由自主地被来人一挟,往路旁悄壁下紧靠而立。

  那人用手中宝剑,在急切之间,削去悄壁上的积雪及一大块土石,刚好容身进去,而正在她们躲进去之时,雪块已击落到山道上,然后又纷纷往山下泻去。

  查汝明不禁羞愧交并……

  她愧的是,自己学艺多年,闯荡江湖已久,竟会为如此无能,迅即被这人所制。

  其实,这完全是为她决。已求死,又何暇念及于其他?

  她羞的是,自己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大姑娘,竟会为未过门的丈夫而殉身,况且,陆介的内心究竟是怎样,她还没弄清楚呢?

  那人是个女子,她放开了紧抱着直汝明的左手,看看眼前堆满的白雪,然后右剑左掌,奋力工作了半个时辰,才把点了麻穴的查汝明拖出雪堆之上。

  查汝明无言地瞪着那女子;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干瞪着她的救星,她直觉得为那女子的美所迷惑了。

  那女子的美,是与她那舍己为人的内心相上下,她与查汝明美得并不一致。

  她只有十六岁的模样,但她那苹果般的脸容,象征着她内心的纯洁,她天真地对着直汝明笑道:“要我解开你的穴道可容易,但姊姊可不要再大叫了,雪再崩下来,我可没得办法了,再也不能救你了。”

  查汝明见她一副自以为是的老气横秋相,不禁化去心中多少分的愁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仍装得很生气的样子,别过脸去不理她。

  其实以查汝明的功力,运真气自解穴道并不太难,但她见这女子并无恶意,心想再退逗她也好。

  那女子见她转过脸去,不由一惊道:“怪了,难道我已给你解了穴道不成,嗅!对了,张大哥说高手可以自解穴道,除非点她……”

  说着,便在查汝明身上连点三下,边点边道:“除非连点她天玄,鬼坳,地海三穴才可制住。”

  她把查汝明当作活靶来练习功夫,这倒是大出查汝明意外,真的被她制住了,搞得个哭笑不得,正要出口,不料那女子又道:“要你不出声也不难,只要点哑穴便好了。”

  查汝明大惊,但只觉哑穴上一麻,便连出声也不得,那女子把她往肩上一掮,自言自语道:“张大哥平日要我挑水,现在才知道挑水的用处。”

  说着,放开脚步,径往山下奔去。

  查汝明被她当作水桶挑,心中自是不大痛快,但全身提不起一点劲力,也不知这点穴功夫是何家高当,竟能制得住这身功夫。

  她只觉两耳生风,心想这女子倒是轻功不错,但不知是何门高弟,自己还未听说目前江湖上有如此年轻的女侠呢。

  不到个把时辰,已自奔出山口,那女子把她往一株大树下一搁,笑道:“张大哥说,救人要救到底,姊姊先休息一下。”

  说着,往村中走去,片刻之后,带了个麻袋回来,查汝明暗暗叫苦,但又身不由主,被用麻袋套定,扛在背上,查汝明只觉得走不多久,便听到人声,又不多久,听那女子道:“掌柜的,还有空房没有?”

  大约是为了那女子佩着宝剑,又扛了沉甸甸的一个大麻袋,而且又是一大早,所以那掌柜的略带惊讶的口气道:“这两天大雪封山,还有什么来往的客户,您要什么房就有什么房。”

  那女子装出一副大模大样的样子道:“给我拣个清净的大房间。”

  那掌柜的连连道有,便叫个小厮道:“带客家的上东厢第一间房宿啦。”

  那伙计忙上前道:“姑娘可要我帮你提行李?”

  那女子忙道:“不必,不必,提惯了,不提反而别扭!”

  查汝明听了暗暗好笑,那伙计哦了一声,便领着她去歇定了。

  那女子把麻袋往炕上一放,查汝明正好背躺在炕上,暖和和地,颇为舒服。那伙计便往麻袋上一摸,正好模在查汝明的肩上,只听得他暗暗自语道:“乖乖,里面都是皮货,软软的。”

  查汝明更是哭笑不得,心想这混账小二,倒给他占了便宜,非好好整治地一下不可,心想这少女迟早总会放自己出来。

  偏偏这小二倒是巴结,不停地倒茶添水,大约是久未有客人之故,想发发利市,讨点小彩。

  那女子好不容易打发了那小厮,又是上饭的时候,查汝明饿得肚里咕咕直叫,但那女子一时又碍着上饭的站在一旁,抽身不得。查汝明只觉菜香扑鼻,她只得强忍住口涎。

  那女子吃完了,方说:“饭菜别撤去,我还有只狸猫,也要尝尝鲜头。”

  那上饭的店伙喃喃地走了,查汝明听他从窗外走过来时,还在自言自语他说:“哪有这等大饭量的狸猫,又不拣东西吃,真是邪门。”

  查汝明要是能出声,闻言一定笑不可抑,但目下只能翻翻眼皮,一心希望那女子放她出去。

  果然那女子把她放了出来道:“姊姊,委屈你了,我叫姚畹,希望今后多多包涵。”

  她说这种客套话,就好像背书似地,两眼一翻,这副怪相,早就逗得查汝明把一头冤气,化得一干二净,她只有自叹倒霉,竟会遇上这个可爱煞但也气得死人的小妮子。

  姚畹听不到她的反应,还当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忙垂眼一瞧,自己也不由笑道:“唉唷!我真糊涂,竟忘了香姊姊解开穴道。”

  说着,玉指到处,四处穴道已自解开。

  查汝明这才能够言语,但全身酸软,一时用不上力,心中暗惊畹儿点穴功夫的厉害。

  隔了半晌,她方苏过气来,她暗运真气一周,知道功力恢复了七八成,便自炕上一跃而起适:“好个小泼皮,整得我好惨。”

  姚畹当她真的生气,忙一闪身,躲到桌后道:“姊姊真是不识好人心,我还留了饭菜给你呢。”

  说着,还指指桌上的剩菜残肴。

  查汝明见她一副天真憨态,也不自禁地转嗔为笑道:“我叫查汝明,多谢妹妹相救之恩。”

  说着,向畹儿一捐,看她怎生应付。

  畹儿忙也回了一揖道:“张大哥说,行侠仗义是我辈本分,姊姊又何必如此。”

  她还是一脸背书的样子。

  查汝明益发觉得这小姑娘出道还嫩,正想取笑她几句,不料那店伙提了一壶热茶,兴冲冲地走进来,见状一怔。

  姚畹急中生智,忙道:“小二的,我有客人,叫他们再开次饭。”

  那店小二瞪了她俩一眼,再望望炕上的空麻袋,信手把那壶开水往地上一放,莫名其妙地走了出去。

  查汝明笑道:“妹妹,刚才就是这店伙?”

  姚畹点点头。

  查汝明想起被他摸了一把,恨声道:“好个轻薄儿,让你知道姑娘的厉害。”

  说着,走到门边。她想了一会儿,把那壶盖取了下来,往进门两个多脚印处一放,然后又将那壶沸水放在距其半尺多处,和门成一条直线。

  畹儿最是机灵不过,知道查汝明要整这小二,但又不知她如何整法,心中暗暗纳闷。

  不一会儿,那小二掀起帘子进来,边走边说道:“菜饭马上就来了,您家……”

  话还没说完,一脚中踹在壶盖上,锵的一声,吓得他忙往前跨半步,正好一脚踩进壶口,烫得他连喊爹喊娘都出不了声。

  查汝明大声叱道:“你这小二怎走路都不带眼睛的。”

  院子里那些打杂的,听得清楚,走近来观看,见到店小二痛的弯了腰,也有笑他做事不仔细的,也有上前把他架了走的,折腾了半晌,方才散去。

  等得众人走的干净,饭菜也上了来,畹儿笑着拣了一块鸡腿递给查汝明道:“姊姊真厉害,下次我可要防你一着了。”

  查汝明摸摸腰上被点的穴道说:“哼!小鬼。”

  她们相视一笑,一个是成熟的美,另一个是稚态可爱。也就是经过如此的巧合,查汝明和姚畹结成了好友。

  时光过得不慢,已自过了十多天。

  这时她们已结伴走到陕西的长安。

  一路上,查汝明年龄较长,而且出道也久,处处以老大姊自居,而畹儿稚气未除,若不是有她在旁,真要到处惹事生非。

  譬如说——

  有一次在潼关,人家新娘子上轿,免不了哭哭啼啼,这分明是故作娇态,但确儿还当是事出有因,本想拔刀相助,幸好查汝明机警,不过费了半天唇舌,没使她弄清楚。

  又譬如说,在距长安不到两日路程的一个小村落里,她们正遇上一个严父责打小儿,这本是人家常事,畹儿又想义助小孩一臂,幸而查汝明深知北地民风强悍,闲事惹他不得,忙籍故看到一个奇特的神行怪客,把她扯了开去。

  因此,双方的友情进步了。

  因为,查汝明感激姚畹相救之恩,她那破碎的心情,正需要姚畹这样可爱伶俐的人来治愈,而姚畹呢,她初出世途,少不更事,又幼丧慈母,家无长姊,也须要一个像查汝明这样的大姊姊来爱护她。

  因此,她们的感情不但是超乎寻常的姊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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