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广武见到自己的到来,就急的火上了房,亲自去吉县督战了,而将自己死死的按在了黄河西岸寸步不让动。
战斗已经进行了将近十日,这十日是血火生死的十日,每日里黄河对岸鼓角连天,喊杀惨叫声在这里都可以清晰听到,站在这个四哥曾经指挥建设渡口的指挥所外,就可以将对面的战场一览无余。
惨烈,还是惨烈,看着铺天盖地的杆子,穿着破烂的衣服,拿着各式各样的的“武器”抬着简陋的云梯,潮水一样一次再一次扑向吉县城垣,春兰就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这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战场厮杀,这其实要比当初延川突围惨烈十分万分。
吉县在十几万人马的攻击下,却在广武的指挥下稳如磐石,火炮弓箭,铺天盖地,偶尔在这冲天的混响里,响起一两声炸药包那巨大的爆炸声,在人海里升腾起一两股滚滚黑烟,那是危机的地方,闯军使出的杀手锏,只要炸药包被丢下,那就是一片血海,一片人间地狱。但是,那些被炸药包炸出的人海窟窿,转眼就会被人海再次填满,如此循环间歇不断。
春兰看到高迎祥这样不要命的连环十日攻击,已经深深的被高迎祥出奇的韧性震撼了。
春兰,也是杆子出身,也跟随自己的哥哥征战多年,跑来吕世身边,更是征伐不断,她深深的知道杆子的战斗力和战术方法,一个杆子,无论面对多么大的肥肉,只要一天,最多是两天,只要不能得手,就必须呼啸远遁。
原因无他,一是杆子储备有限,无论是人手器械还是粮食供给,都不能坚持多日,第二,还要担心官军围剿援军以及各地层出不穷的乡勇,还有最主要的是,杆子的组成成份,大多是裹挟来的百姓,打顺风仗还可以,而一旦困顿坚城之下,士气立刻就会消失,这个杆子会瞬间崩溃。
而这次高迎祥却一反常态的攻击十日,而且死伤已经达到惊人的三五万之众,却依旧死战不退,尤其在两面厮杀正酣的时候,总有一支绝对是高迎祥精锐的人马,不顾腹背受敌的危险,无数次想强行渡河,杀来西岸,虽然在二郎设计的炮台要塞面前总是抛弃大量尸骸无功而返,但那种坚韧在让春兰佩服,惊讶的同时,也感觉到高迎祥对自己根据地势在必得的决心,和那种贪婪。
守住吉县,守住吕世哥哥和兄弟们辛辛苦苦创建的根据地不被破坏糟蹋,这是自己的使命。
一天的战事又结束了,但是,明天的战斗还会开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许多物资军械也往来调度运输,虽然李纯厚政务官能力出众,调度运作井井有条,但是,事情实在太多,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忙不过来的,因此,春兰在这里起到了绝大的作用。毕竟,她是大家已经公认的主母,夫人。
趁着夜色大战停歇,给吉县广武调取了又一批军械火药的间隙,春兰难得的坐下来,想想自己的心事。
但就在这个时候,棉布门帘一掀起,自己的贴心姐妹,也是自己的传令兵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看到春兰还在对灯发呆傻笑,就不由抿尔,看来,自己的姐姐春兰,又在开始思念那个人儿啦。是啊,谁遇上那样的好人儿谁不幸福的晕倒?即便是自己这样春兰身边的亲兵也感觉到无限幸福,暗地里没少偷偷憧憬欢笑,因为,按照这时候的规矩,自己这样的亲兵,随着主母嫁给闯王,那就是通婚的丫鬟,那就是——想到这里,自己的脸就火炭一样的发烧,心也不住的狂跳起来。
但是,好事多磨,连年战事,或者这样那样的突发事情,让闯王与春兰的婚事一拖再拖,这怎么不让人心急?
想起这事,这些女兵就恨高迎祥牙根痒痒,都是那个狗贼,坏了主母的好事,坏了大家的好事。
不忍打扰,就停下脚步,但是,春兰还是在她门外带进的冷风里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的传令兵站在自己的面前,尴尬的看着自己,连忙坐直了身子,并且赶紧将那封已经磨损的书信叠起,揣在怀里,还仔细的按了按,生怕掉了,一切都停当之后,故意咳嗽一声。
“那亲兵姐妹忙正色施礼道:“春兰姐姐。”
“有事情吗?”
“李纯厚政务官在外面求见。”
“啊,那还等什么,赶紧叫李大哥进来说话,外面冷着呢。”春兰知道,这么晚,李纯厚到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不能耽搁的。
那亲兵姐妹答应一声,赶紧走到工棚门边,撩起棉布门帘对外面说道:“政务官,请进来吧。”
李纯厚赶紧在外面整理下衣服,大声报了名号,才躬身走了进来。
昼夜来访一个女孩子的驻地,实在是不方便,但是,也是没有办法,自己在这宜川,虽然是一把抓了全部,但是,在春兰赶到这里的时候,李纯厚就知趣的将自己的位子放好,这是为人臣的本份,绝对不能跨越。
进来之后,对一见就没有休息的春兰深施一礼,“见过春兰队长。”
春兰赶紧站起来回礼,也不虚套,赶紧问道:“深夜赶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李纯厚又是一礼,皱着眉头道:“春兰队长,我刚刚去仓库检点下军械物资,粮食等物还算充足,只是火药和炸药包已经所剩无几,需要在葫芦峪老营里紧急调派些,这需要春兰队长签字认可。”
春兰用手戳戳脸,让自己清醒些,然后答应道:“你将报告给我,这事情我马上办。”
“是。”李纯厚赶紧将袖子里的报告递上来。
春兰接过来,翻看了一下,就在灯下签了字,再交还给李纯厚,顺便问了下道:“今天渡口上的战斗如何?”
“今天渡口上的战斗没有前几日紧张,李自成那厮攻击的也不在紧急,似乎他有点力不从心的样子。”看看春兰皱眉不解,赶紧加了一句:“连续十天的厮杀,任人是铁打的,也不能持久,这也是事实。”
春兰微微点头,轻声道:“高迎祥和李自成等恶贼,对根据地贼心不死,不惜一切代价的想杀过来,突然变得不再迫切,这让人不懂,我们不可以掉以轻心。”
“是的。”李纯厚赶紧答应,但是,还是宽慰春兰道:“连续十天恶战,不要说是攻击的一方,即便是我们这些守卫者,也已经筋疲力尽了,李自成等减缓攻击,也是常理。”
“闯王不在,这里就全靠李先生一力支撑,切不可懈怠了。”看看李纯厚想要说些表白,春兰忙打住废话道:“给广武的补助军械送过去了吗?”
“刚刚安排了人手,在天亮前就会送达。”
“很好,不能耽搁了这要紧的事情。”春兰点头赞许的道。李纯厚任劳任怨,做事也得体,真是难得的干才。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去了。”李纯厚汇报完了,赶紧告辞。
看着李纯厚明显变得苍白的脸色,春兰不忍的道:“这些事情安排完了,赶紧找个地方眯一觉吧,看来,战事不是一天两天就完的。”
李纯厚赶紧再次施礼:“谢谢春兰队长担心。”舒了口气表现的轻松道:“十天,我想已经是杆子的极限了,不出意外,战事就在这两三天要结束了。”然后一笑道:“哈,也亏了高迎祥那厮,真的这么坚韧,不过等闯王渭南战事一了,就有他好看了。”
随着李纯厚的分析,春兰也变得轻松起来道:“是的,不出意外——”
突然,一个女兵突然冲进屋子,急切道:“不好啦,吉县城烧起冲天大火——”
2014…9…12 0:44:01|9012387
第六百九十二章 没有援军
杜如虎的突然背叛,的确让广武措手不及,原本为杜如虎的出力死战而稍稍放松戒备的他,现在深悔不已。
但是,现在不是痛悔的时候,现在,必须倾尽全力稳定民心,稳定签丁的军心,然后,尽一切力量将高迎祥灌进来的杆子杀出去。
“千户大人,现在需要您亲自出面安定签丁不要慌乱,这个事情您能否办到?”
吉县千户坚定的点点头道:“这个本事本份,我一定办到。”
“我现在就去带领闯军兄弟,堵住失陷的北门,不惜一切代价的杀退杆子。”
“拜托广武兄弟啦。”千户恭敬拱手,这吉县安危,的确全在闯军手中。
广武不说什么,只是坚定的点点头,然后大步走出敌楼,沿着马道下城,城下,已经集合好了队伍,就等着广武将令。
广武翻身上马,对着兄弟们扫视了一眼,然后大声的喊道:“吉县,我们根据地的屏障,身后就是黄河,身后就是夫人,现在,我们去死战吧。”
“为身后父老,死战不退。”所有的兄弟一起举枪高喊。
这时候,一个亲兵小声的对广武道:“总管,我们是不是派人过河,请求援军?”这个亲兵说的也是实情,贼人势大,几十万源源不断的攻杀,不是自己这六千不到的兄弟能阻挡的,援军,现在是刻不容缓。
广武横了他一眼,深深的吸口气,小声的道:“援军?我们没有。”
对,这个是关键问题,必须与兄弟们说清楚。
于是,广武转头对肃穆站立的兄弟们再次大声大喊道:“兄弟们,闯王正在渭南为我们的好日子苦战,这是个关键的时候,因此上,我们没有援军,一切都要依靠我们的力量,我坚信,我们会战胜敌人,我对这个结果坚信不疑。”
回答广武的只有六千条扎枪一起举起:“死战不退。”
“出发。”广武第一个杨马出发,六千条汉子,怀着必死的决心,紧随其后,杀奔血火的北门。杜如虎的背叛,彻底的让吉县陷入了万劫不复,因为,在这十几日的厮杀里,大家已经习惯了将目光对准城外,而杜如虎这三两日的表现,也让所有的人,包扣广武信任了他,于是,在这次他的背叛里,只是打开城门,这最后一道防护,剩下的便是敞开的吉县。
于是,吉县北半部,立刻就陷入了杆子流寇的洪流血火里,原本那些或者是被逼无奈,或者是甘心追随的士绅豪强,这时候,已经是跳脚的后悔。
杆子一入城,面对华美的屋宇大院,面对充满货物的商铺,堆满粮食物资的仓库,哪里还不心醉神驰?高迎祥本来就不能被严格遵守的军令,在这个时候,更被所有人抛弃,尤其,在进城之后,高迎祥为鼓舞士气,还有意无意间,放纵了手下的作为,因此上,杀戮与抢掠已经不可避免。
“杜如虎,你个腌臜东西,你不是说,流寇入城,对我们将是秋毫无犯吗?你看看现在,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年老的士绅,丢掉了拐杖,痛心疾首的跳脚怒骂。
杜如虎现在说什么?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不单单是那些士绅,即便是自己的一些买卖铺户,都已经遭到了洗劫,现在的杜如虎,已经开始后悔了。
“是啊,你杜大当家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必须包赔我们的损失。”另一个士绅拍着桌子叫骂。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气盛的公子上前大喊一声:“别说了,都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只能一往无前,帮着高迎祥那厮拿下吉县,然后大家合起来,与那高迎祥讨要半县的补偿才是正经。”
这个年轻公子一番言语,让如火上煎烤的杜如虎如闻天籁,立刻接口道:“这位兄弟说的队,只要我们拿下吉县,高迎祥大闯王答应的分肥一定能到手,那时候,大家这些损失还算个屁,十倍的回报都有啊。”
此言一出,倒是压倒了一些人的怨气,是的,现在的吉县可不比其他,在这里的商货落落大满,真的是可以抵消大家的损失还绰绰有余。但是,以现在高迎祥这些流寇的表现,能兑现他的诺言吗?这值得怀疑,真的是很值得怀疑。
“大家已经做了初一,想不做十五已经不可能了。”杜如虎这时候再烧把火,阴沉沉的提醒大家道:“大家要知道,现在,不但全城父老都值得我们盗卖了吉县,就是那广武,也不是傻子,全城父老知道也就罢了,但是,广武闯贼知道了这个结果,那么,无论如何,等到大家都是什么样的结果?”
一听杜如虎如此说,还有怨言,和还有一点点其他想法的人都一起无声。
是的,闯贼吕世虽然菩萨心肠,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吕世也是为兄弟复仇而绝不怕牺牲的人,为一个不相干的女孩就可以七进七出两万边军大阵的人,这次吉县陷落,最少会损失他几千兄弟,在吕世的眼里,那些兄弟就是他的亲人,怎么能对自己善罢甘休?
一场血腥的报复将不可避免。
一想到这里,所有的人都感觉后背发凉,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似乎感觉到一把把大刀就在脖子上的不远处,随时都可以落下。
好半天的沉默,那个老士绅颜色凝重的道:“杜大当家的,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你说什么办吧。”
杜如虎一见,心情大畅,赶紧笑着道:“还能如何?吉县,还是山西的,山西还是朝廷的,杆子永远是流动的,高迎祥也不是要我们的吉县,不过是想要我们的渡口跳板,杀向更加富庶的闯贼吕世的根据地,那么,我们为了将来,一定要支持高迎祥的流寇杀向陕西。”喘一口气,看看左右同道,杜如虎阴森森道:“不但我们礼送高迎祥流寇出境,而且还要支持他,拿下吕世闯贼的根据地,为我们消除未来的灾害。这是必须。”
是的,驱虎吞狼,正是时候,现在,摆在自己等面前的,不是流寇眼前的危害,而是未来闯王吕世的报复,那样的报复绝对不是现在大家所能承受的。
这时候,已经不要思考,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为了即将的灭族,一定要喝下这杯苦酒,这时候,一些人已经开始羡慕那个被杜如虎在密室里砍杀的老孙头了,那是以一人之死换来合族平安,现在想来,已经是追悔莫及了。
那么现在该怎么做,大家已经心知肚明。
“所以,我们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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