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惯”
看着杨学文那略带责备的眼神,袁辉猛地停住了话头,三两下收拾完帐篷后,专心地整理起自己的内务来。中国军队中的传统就是这样,即使是在没有任何人检查的情况下,一个军人也要将自己的内务整理得一丝不苟,这已经是一种用来磨练心志的方法了,鬼龙慢慢坐到了杨学文的身边:“老杨,还有多久退役啊?”
杨学文轻轻地吸了一口烟:“也就是今年年底了,回家种地去,老婆等了我这么多年也没办成随军,一个人操持家务、孝敬爹娘,还要管着我那猴崽子够苦的了!回去了,好歹给老婆帮把手”
鬼龙将一盒刚刚打开的香烟放到了杨学文的面前:“那你的胃病落下了病根,以后回去发病了怎么办?”
杨学文扔掉了快要烧手的烟蒂,从鬼龙递过来的烟盒中重新抽出了一支香烟:“能怎么办?总不能叫部队管我一辈子吧?那些老高原们,哪个不是病痛缠身,可也没见哪个找部队里要部队负责的!都是自己扛着,实在扛不了了,也就快交代啦就是苦了老婆孩子了”
秦椋也坐到了杨学文的身边:“老杨,你不是有一门手艺么?修理汽车在地方上也很吃香的,辛苦干上个几年,攒上点资本,自己也可以开个小工厂什么的了”
杨学文已经将第二支香烟吸到了烟蒂的位置上,或许是抽得太猛的缘故,杨学文猛地咳嗽起来,一旁的袁辉赶紧送上了一杯半温的茶水,满脸都是紧张的神色,杨学文摇摆着巴掌示意自己没事,顺手接过了那杯半温的茶水:“咳咳我不要紧的,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的身体已经是这样了,再干汽车修理的行当,恐怕支撑不了几年时间的,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侍弄那几分薄田,安安静静地陪着老婆孩子啦!”
帐篷里的人都沉默了,高原上的兵,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儿孙,可从来也没有人抱怨过一句,还是有那么多的兵们勇敢地加入到了戍边的行列中,加入到了那些最危险、最艰苦的国防建设中,看着杨学文那在烛光中隐现的面部轮廓,卞和不由得感叹道:“我还以为我们就是最苦的了,可没想到啊这些在二线、甚至是三线的兄弟也和我们一样,都在拼命啊”
帐篷很小,但大家都不在乎,都是当兵当老了的人了,有个能避风的地方就能安稳地睡上一觉,把大衣铺开,所有人都躺在了地上,不过几分钟时间,几个有打鼾习惯的家伙已经是雷鸣般的呼噜起来。
帐篷外的月色很美,在极少污染的高原上,连天空都比其他的地方蓝,月亮也就象是挂在自己的枕边,除了稍微有些憋闷的感觉,这里简直就是神仙境地了,鬼龙习惯性地将自己的D…80虎牙军刀抽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大衣下面,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清晨时分,早起的袁辉已经打回了一桶水架在了炉子上,看到其他人爬起来,袁辉赶紧张罗着早饭,不过一会功夫,十来个人的早饭已经做了出来,连给老兵送去的那一份也装在了一个破旧的保温饭盒里。
留下几盒香烟和几瓶好酒,鬼龙一行重新踏上了前往高原基地的路程,前方道路上的塌方已经被清除了一大部分,只有几个地方还需要小心翼翼地擦着悬崖开过去,在通过了最危险的那一段路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司机打开了车上的放音机,塞进了一盒军歌磁带,伴随着歌曲的节奏跟着哼唱起来,一路上都有一些战士在清理着残留的塌方岩石,看到这几辆吉普车通过,很多在路边的战士都指指点点的在说着些什么。坐在司机旁边的秃子好奇地问道:“这些小兄弟在说什么啊?怎么看见我们的车好象显得很好奇似的?”
司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路面说道:“这里的兄弟一年才能下山一次,尤其是这条公路上,往来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大型军车,很少看见小车经过,可能把你们当成了什么领导了吧?”
鬼龙看着车窗外那些精瘦的战士们,伸手拍拍司机的肩膀:“尽量快点,我们早一天赶到基地开始训练,有些设备就能早一点送到这里,我们的这些兄弟已经在拼命了,不能让他们再吃不该吃的苦了!”
司机答应一声,三辆吉普车在盘山公路上猛地加快了速度,摇摆着车身向着深山中的高原基地冲去
第四十八章娇兵
高原基地的破败简直超出了鬼龙一行的想象,超长的一千五百米障碍设备已经残破不堪,连铁丝网都已经锈蚀得成了摆设,火焰障碍地沟已经成了扔垃圾的地方,原本有五米深的地沟都快被垃圾填满了!攀爬训练架上的铁链在寒风中微微摇晃着,看起来就象个无可奈何的老人在夕阳下等候一天的结束,几个担任留守的士官也是没精打采,看见鬼龙一行从车上下来,带队的士官简直是把那一大串钥匙扔到了鬼龙的手中,逃也似的跳上了停在基地中的通勤车向山下开去!
陪同鬼龙到基地的几个军官苦笑着看看莫名其妙的鬼龙:“别见怪!这里的留守人员是一年换一次的,除了给他们送给养的人和他们有些接触,其他的时候就只有他们几个,呆的时间长了都忘记该怎么与人交往了!前年还出过事情,有个兄弟可能是闷久了,结果闷成了高原性精神病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废了,可惜啊!”
鬼龙无言地看了看那些坚固的三层小楼,幸好这个基地是建立在一个环行的山坳里面,强劲的冷风在这里被周围的山体一挡减弱了很多,否则这些楼房根本就抵挡不了经年累月的风雪侵袭,尽管没有太多的人打理这个半闲置状态的基地,一些重要的基本生活设施还是保持着比较良好的状态,鬼龙挥挥手:“大家分散开来,检查所有的房屋和必要设备的情况,在天黑以前我要这个基地的全部设施的详细情况,通知下面的那些后勤基地,把我们需要的保障人员和物资尽快到位,否则的话他们知道后果的!”
天黑以前,基地中的情况汇总到了鬼龙手中,大部分的房屋可以使用,但供水系统已经严重老化,根本无法负担这个基地的正常使用,大部分的训练设备短缺或严重损耗,还有些因为闲置过久而失效的物资也需要重新储备,鬼龙将一份长长的物品清单递给了一个军官:“三天之内,我要看到这些设备送到基地,还要有至少一个连的人负责后勤保障,另外还需要一些适合训练新兵的有经验的教官,最好让他们在新兵到达后的几个小时到基地报到,或者同时来也可以,总之我要这个基地以最佳状态开始运转!”
几个小时后,接到了物资清单和所需后勤人员列表的总军需官站在通讯室倒抽了一口冷气,按照这上面要求的物资和后勤人员进行配备和完善的话,这个基地将成为高原基地中的翘楚,而这笔庞大的费用谁来掏呢?军区的特别经费已经捉襟见肘,再来这么一下,估计有些二线或三线部队又要勒紧裤腰带了
乎大部分人的意料,在总军需官按例呈报了这份明显超出了基地供给标准的物资清单后,只过了几个小时,某些专用的帐户上已经陆续有资金到帐了,而那些被封存了很久的物资也被以极快的速度解封,再通过最快的运输渠道送到了隐藏在深山中的高原基地,这一切都让熟悉军队中的潜规则的大部分中高级军官开始思索——到底高原基地中,将迎接一批什么样的特殊人物呢?
几个军务参谋也差点从办公室的椅子上摔下来!
一个闲置的基地在转眼间竟然需要这么多的教官,还必须是由最有经验的军士长担任,给的时间限制也卡得很死,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啊
一时间,几个一线野战军中的资深军士长成为了抢手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打好了背包等待出发的命令,而大部分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在所有的训练教官集中到了一起,坐上大型运输车向深山中的基地开进时,有几个彼此熟悉的军士长甚至在一起猜测——不会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吧?怎么几个野战军中间的高手都集中到一起来了呢?
当精心挑选的后勤保障人员坐着摇来晃去的大型山地车来到这个基地的时候,刚好赶上了那些完成了整个基地修缮或重建的工程兵们离开,双方的眼中都有个相同的问题——有必要把一个闲置的高原基地弄成这样么?
后勤人员的到来让整个基地里增添了军营中应有的气氛,嘹亮的番号声,每天清晨那自动自觉的打扫卫生,还有炊事班厨房里散发出来的饭菜香味都让来到这个基地的人感觉到了基地中的那一种逐渐苏醒的活力,而最忙的就是鬼龙了——首先要安排好来到基地的那些后勤人员,让他们能够人尽其才,然后是物资的归类和储藏,当然,其中的一部分被鬼龙不露痕迹地转到了一些二线或三线部队,作为友好单位的馈赠,那些穷疯了、饿晕了的部队自然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好意!
投桃报李,那些二线部队的兄弟在修缮那条直接通往基地的道路时也就更加了几分认真和卖力,有的损耗严重的路段甚至是推去了路基重修,当那条用碎砾石铺就的道路完全修缮好了以后,连素来挑剔的秦椋和秃子也忍不住称赞——就是让秃子用炸药进行摧毁也要费一番手脚,那路修得太结实了
两台在高原上很少露面的洗澡车也送到了基地,因为运输燃料需要大批量的运输部队,在加上水源紧张,在高原上洗澡一直就是个难题,有的二线或三线部队的战士甚至几个月都难得洗上一次澡,平时也只能是凑合着擦擦了事,当洗澡车开进基地的时候,整个基地中的后勤人员兴奋地排着队等候洗澡,那感觉绝对不亚于过年!
鬼龙一行人排在了最后,看着最后一批洗完澡的战士们红光满面地走出洗澡车,已经几天没洗澡的晁锋第一个冲进了散发着热腾腾的水蒸气的洗澡车,扒光了身上的衣服一头扎进了水柱当中,惬意地呻吟起来:“爽啊真没想到啊,洗澡的感觉居然这么舒服,看来人还是要在艰苦的环境中操练才能体会到寻常事物所能带来的快乐啊!”
秦椋猛地笑了起来:“嘿嘿~我们晁大官人怎么也学会了咬文嚼字了?还这么富有哲理性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了啊”
几个正准备洗澡的人都笑了起来,连向正也难得地加入了调侃晁锋的行列:“其实晁大官人还是很有哲学头脑的,尤其是那句在艰苦后体验平凡带来的快乐,简直就是经典啊说起来还真奇怪了,上面不是一直把洗澡车当宝贝么?怎么一下子就松口给了两辆呢?”
鬼龙使劲在身上搓揉着几天时间里积累的污垢:“说起来还有个满有意思的插曲,我要求洗澡车的时候,某个高官正好看见了我的申请报告,当时就放了句话——你们什么时候看过狮子需要暖气的么?”
满头肥皂泡沫的李文寿打断了鬼龙的话头:“怎么个意思?狮子?暖气?这和洗澡车有什么联系啊?”
鬼龙抓过了一个喷淋器冲洗着身体:“那高官的意思是说,要在艰苦中磨练我们的体能和意志,不要光想着怎么创造条件享受,也别指望上面配发什么装备!我听了这话以后也没闲着,直接就找总军需官了,把即将到这里接受训练的人是什么背景一说,总军需官马上大笔一挥,从封存物资里弄了两台洗澡车给我们”
秃子冲干净了脑袋上的肥皂,晃悠着锃亮的脑袋问道:“原话不是这样的吧?我那天站在你门外都听见了!我还真没想到平时一本正经的头儿在关键时刻跟流氓也没什么区别,那话说得叫个邪行啊”
几个好奇的家伙马上将秃子围到了当中,有意无意地将鬼龙与秃子间隔开来:“说说看,头儿是怎么跟那总军需官说的?”
秃子慢条斯理地将毛巾搭在了肩膀上,挤眉弄眼地看着鬼龙:“头儿的原话是这样的——既然上面把我们当成了狮子,那么就按照狮子的标准给我们配备物资好了!每头狮子每天需要三十斤以上的牛肉还有,狮子是群居动物,每一头雄狮都会有超过三头以上的配偶,我们就不劳烦你的大驾给我们准备配偶了,反正即将来训练的母狮子也不少,我们自己想办法内部解决,当然,您得给我们在山下准备个新的营地,准备训练十个月以后出生的新兵”
静默了片刻,在确认了秃子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的情况下,洗澡车里简直笑翻了,李文寿更是一屁股坐到了流淌着脏水的地板上,笑指着鬼龙说道:“头儿你还真是个有战略眼光的高手啊叫我们训练出一批合格的女兵也就罢了,你还非要整出一个童子军军团啊我服了你了!”
被厚重的保暖门帘遮掩着的车门猛地被推开了,或许是被浓厚的蒸汽干扰了视线,站在门口的中尉根本就没有发现在极短时间里就紧靠在门口,手里抓着自卫钢刺的晁锋和秦椋,更没有注意到向正那冰冷的目光已经聚焦在了他的喉咙上,放下了保暖门帘,中尉下意识地避开了地上横流的污水,朝着已经开始穿上衣服的鬼龙说道:“赶紧赶紧的,再给你们五分钟,马上出去!还有人等着用洗澡车呢!”
鬼龙压根就没搭理那中尉,只是慢慢地将衣服一件件的仔细穿好,晁锋猛地嘿嘿了几声,踢踏着地上的污水,毫不客气地将中尉那条整洁的军裤变成了肮脏的抹布,嘴里也不阴不阳地说道:“你不是新来的吧?不知道洗澡是有时间规定的么?每次八个人,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的!什么人这么牛B啊?”
看着向正那冰冷的目光和洗澡车上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们身上的伤痕,中尉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你们那什么尽量快点吧,外面还等着呐!”
看着狼狈退出洗澡车的中中尉,一直没说话的向正拍拍鬼龙的肩膀:“怎么回事?哪来这么个家伙跑到基地来指手画脚的?这个基地不是由你负责么?”
鬼龙诧异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了这么个家伙?要说是上面来人了也不至于和我们争洗澡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