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欺欺人:“如果不是那么骄傲,不是那么不愿接受这种结局,苍又是从哪里来的?照你的性格,若只是怨恨,你又何须拼着……”
“够了!”孤虹双眉一抬,目光中满是怒火:“不过是他吃了我的半心,我才会对他有别样的感觉。否则的话,我怎么会爱上他呢?”
“你还是承认了……他一定对你说过,他对你也是有着特别的感情吧!”炽翼轻声地叹了口气:“孤虹,你不用害怕的。”
“我怕什么?”孤虹冷哼了一声:“炽翼,别以为我没有一见面立刻和你动手,你就能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了。”
“难道你告诉自己,你爱上他只是因为他吃了你半心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吗?如果他真的爱上了你,是不是也是因为吃了你的半心呢?”
孤虹怔住了。
“你没有想过对不对?”炽翼用一种无奈的目光看着他:“其实你很清楚,不过就是半颗心,或许能够包含着你的一半力量,但是情感,绝对不在范畴之内。要是给谁吃了半颗心就能让他爱上你,我就算强迫也要让他吃了下去,又何须白白浪费了我的心,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胡说……”孤虹辩驳着:“我不可能真的爱上那样的人,就算要爱,我又怎么会爱上他那样的人?”
“那你要爱上什么样的人呢?这世上最温柔,最懂你,最会珍惜你的人吗?”炽翼的眼睛里再一次涌动着悲伤:“不错,你遇上了,可是没有在对的时候遇上。你遇上那个人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孤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阵型的中央,有一件蓝色的衣裳。
像是你心里最柔软最温暖的部分……温柔得让心都开始痛了……那个人的笑容……
要是爱上的是这个人……
如果爱上的是他,那么,也就不会……
“可你的心早就被一个人占了,他先是吃了一半,然后骗走了另一半。你的心,早就给全都了那个人……最温柔的那人,终究也不是你爱的。你爱的,就只是那个可恨的骗子而已。不是吗?孤虹。”
“我不知道!”孤虹的目光从茫然变成了锐利:“是因为蚀心镜……我被蚀心镜照了几百年,什么都不会记得了。就算是爱过,也都结束了。我不再是傅云苍,也不再爱他,就是这样而已。”
“孤虹,那不过是一面镜子。”他的固执让炽翼觉得好笑:“它只能让你受伤,不能决定你还爱不爱谁。”
“什么都会跟着时间改变。”孤虹握紧了掌心,他的手心里全部都是冷汗:“蚀心镜把我的转世的时间吞噬掉了,我既然变回了苍王孤虹,就和傅云苍什么关系都不会有,他对我来说,就是个可以消除的错误。”
“消除了吗?孤虹,你真的变回苍王了吗?”
孤虹猛地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着炽翼。
“你的心呢?真的长回了完整的形状吗?”炽翼的目光黯然:“孤虹,不过才一百年,时间相差得实在是太远了。你做不到的,你用不着骗我,你的心……还是缺失了一半。”
“你……怎么会……”孤虹退了一步,脸上的惊骇没能立刻掩饰过去。
“虽然你们这些纯血的神龙们看起来和我们火系神族一样,可以暂时不依靠心脏生存,但终究还是不可能像我们一样能浴火重生,能有新的身体。”炽翼叹了口气:“虽然你的法力高深,但维持失去了半心的身体也是极为困难的吧!所以才会冒险想要依靠蚀心镜来恢复完全。”
孤虹侧过头去,看了眼身后站着不动的天青色身影。
“与其失去半心,力量丧失而死,不如赌上一赌。如果不是出了差错,一千年后,我本可以完全恢复的,只可惜我最后还是没能赌赢这高。”他朝那人冷冷一笑:“太渊,你还是最大的赢家。”
“不是……”太渊朝前走了一步,脸上并没有平日里刻意的笑容,整个人看来阴沈冷漠:“其实你本来有两次机会扭转劣势,只不过你自己选择了放弃而已。”
“这句话由你来说,实在格外刺耳。”孤虹转过头去,显然是不想继续搭理他。“任你舌灿莲花,也不过是在撇清罪责。”
“不是吗?”太渊的眉宇之间竟似多了一丝急切:“当年就算青鳞挖了你的半心,但你还有余力反击和杀了奇练。若是那时趁着奇练未死,用他的龙心来偿,你非但不会丧失法力,反而受益无穷。可你偏偏没有那么做,白白浪费了过去。这倒算了,奇练总是兄长,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没有情谊,总也有割不断的血缘相系。可青鳞呢?你为什么不向他追讨半心了?只要你告诉他,如果这样下去你会渐渐死去,他一定会舍弃性命来救你的,他对你的……”
“不许胡说!”孤虹听到这里,猛地转身,神情愤恨:“你再胡说八道,我一剑刺穿了你!”
“是三个吧!还有一个机会的……”说这句话的竟然是炽翼。
孤虹眉头一皱。
“你是纯血龙族,你的法力加上蚀心镜的确可以逆转生死。在三百年前,傅云苍死去,灵魂脱离了躯壳,若是那时的你没有勉强重聚魂魄,只是二十年后回魂,受的反噬绝不会像今天这样严重,最多不过是花费时间精力,从头来过。”炽翼低声地说道:“不过,那个时候的你在意识深处,还是在害怕一旦在被青鳞害死后立刻回到孤虹的身体之中,心里的怨怼无法抹除,加之和青鳞的夺心之恨,他的性命八九会断送在孤虹的手里,所以……”
所以……傅云苍列阵锁魂,不容得孤虹复生。
竟是自己困住了自己……竟是自己杀死自己……
再怎么不愿承认,还是不得不直接面对这个令自己痛恨无力的选择。
傅云苍就是孤虹,这是傅云苍的选择,他选择了为青鳞去死,也就是孤虹要为青鳞去死……
孤虹……你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孤虹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枉费了。”孤虹沉寂了片刻,睁开眼睛,挑起了眉角:“我用蚀心镜时就很清楚,这种事逆天而为,本就是毁多成少。与人无尤,毁在自己手上,我也不算冤枉。既然这世上不再需要我,魂飞魄散了也好。”
“苍王就是苍王,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这么洒脱。”炽翼凑到了他的身边,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可是你这么洒脱,不觉得残酷吗?毕竟,或许这世上不需要苍王了,可是青鳞他一定是想要孤虹的。苍王若是死了,可能没有人会在意,但孤虹死了,青鳞一定会觉得伤心。你真的忍心吗?”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知道你心里恨我。但你可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这一次,我向盘古圣君起誓,绝不再辜负你了……
……我之所以没有亲自列阵,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活转过来,我却死了。这么做虽然是自私了一些,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青鳞……真的会觉得伤心吗?
这一次……为了孤虹的死去……
“赤皇,我和你这样客气地说话,不过是看在你总算曾经是一个出色的对手。”孤虹微微压低了声音:“并不是说你有权对我的所作所为评头论足。”
“你这么固执骄傲,他以后一定会很辛苦。”炽翼看着他眼里的犹豫一闪而逝,叹着气说。
“什么?”孤虹不解地看着太过靠近的他。
“孤虹,还有办法。”炽翼在他耳边轻声地说:“还有第四个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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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孤虹还在疑惑,只觉得被一股力量扯动,身不由己地往那阵心飞去。
“炽翼,你要做什么?”耳边只听见太渊气急败坏的在喊。
什么事?会让太渊这么着急?
一站稳,孤虹就转头看去。
只看见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矗立起一道金色火墙,炽翼站在火墙的这边,而透过看来虚幻不实的火焰,太渊被隔在了那头。
这火焰,是赤皇的无妄之火。
“不许!”太渊似乎是想要靠过来,却被火焰散发的热气又逼退了一步:“炽翼,不许你做蠢事!”
“住嘴!”就算孤虹看不见炽翼此时的表情,也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他此时一定是声色俱厉:“太渊,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再怎么说,我父皇死后,我已经继任火族神位。我早就应该把你碎尸万段,血祭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上古众神。”
“你……”孤虹眼里看得分明,太渊脸上的神情变过无数,显然是被赤皇的意外之举,搅得方寸大乱。
“你到底要做什么?”孤虹问道。
“逆天返生,可以挽回一切。”炽翼回过头,面对着他:“你信吗?”
“听说这个阵,可以召回一切死于虚无之力下的魂魄。”说到这里,孤虹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道:“也能让一切残缺……归于圆满。”
“召回亡灵,求得圆满……一切的残缺都能归于圆满。只可惜……列这阵势的,发动阵势的,都必须用性命来成就这召回和圆满。”
炽翼走了过来,看着脚下蓝色的衣裳,嘴角泛起了微笑:“无名列了阵,他死了。我原本不信世上会有不求回报,一味付出的感情,可是他让我见到了。原来,情爱到了深处,哪怕在对方的眼里如何微不足道,也不会因此而怨恨不满,甚至只是因为一个承诺,都能笑着把命都给了对方。”
“赤皇,我和你并不是如何亲密。”孤虹隐隐约约猜出了炽翼的用意,这种想法让他觉得无法接受:“我可告诉你,我才不要欠你的情!”
“没关系,我也没指望你会领我的情。”炽翼停在了他的面前:“孤虹,你比我幸运,至少你活着,会有人觉得开心。我死了,也没人觉得可惜。”
“你不会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孤虹退后了一步,皱着眉问:“做什么蠢事呢!这可不是一时兴之所至可以随意决定的事,哪怕你能重生,也会彻底死在这阵里的。”
“说的好!我就是要这彻底。”炽翼直视着他,一双眼睛明亮如火:“彻彻底底的死去,这一次,我不要重生,不要希望。”
“为什么?”重生,希望,为什么不要?
“希望能活着,是因为有值得守护的,值得期待的东西存在着。”炽翼笑了起来,一如当年还是火族赤皇时的张狂:“我没有了一切,活着根本没有意义。”
孤虹看向火墙后的太渊。
太渊站在那里,没有再试图越过火墙。
“你不必看他,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要是为了他要去死,我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炽翼弯腰抓起地上的那件衣衫,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还好……我没有为他去死……总算等到了值得守护的……”
“你对这个人……”孤虹又看太渊,看他脸上复杂的表情,觉得中间隐藏了些什么:“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太渊……”
“不是!”炽翼把衣服搂进自己的胸前:“要是无名愿意说他爱我,我这一生绝不会辜负他。只可惜他绝不会说,我再怎么要求,他也不会……因为他最爱的人,始终不是我。”
“你也会殉情……真是蠢……”孤虹的心里蓦然一动。
“就当我是殉情……”
“炽翼。”炽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的太渊打断了,太渊的声音像是满含压抑:“你要是真敢为这个人去死,我绝不会放过你的。所有的人,有关联的人,都会为你的所做的事赔上性命。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做。”
“一万年了,太渊,你以为一万年都还不够我想清楚的?”炽翼嗤笑了一声:“随你要杀谁吧!反正我是看不到了,再说,你要是能列出我在意的人来,我兴许不会想死了。”
太渊浑身一震。
“太渊。”炽翼低声地说了一句:“你忘了,你杀光了我所有的亲人,下属,朋友,夺走了我的一切……根本是你逼我去死的,太渊!”
太渊的嘴张了几回,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第一次看见太渊居然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孤虹有些明白青鳞之前所说的那些话的意义。
……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等得到了,才是痛苦的开始……
孤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看来和这一刻局势完全不相干的事。
有一年,在千水之城里有一场宴请火族的宴会,他在花园里,见过赤皇搂着在哭泣的火族公主回舞,还有……躲在一旁的太渊……
很长的时间,这件事总是在他脑海里浮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真正不对劲在什么地方。
太渊眼睛里瞪着的,不是赤皇,而应该是他怀里的回舞……
那么……回舞的死……和太渊也脱不了干系。
经过了这么多年,太渊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吧!
这时,炽翼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缠绕在臂上的鞭子勒到了肉里,鲜血沿着鞭子流了下来,溅落到了地上。
鲜血被地面上朱砂绘制的字型图案吸附了进去,形成了一种格外丽的红色。
“赤皇!”孤虹要过来阻止他,却被他袖中钻出的黑纱困在了原地。
“我只是顺便救你,你要能活下去就好,要是你活不下去了,我也没办法。”炽翼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这个阵一定要用我的血才能激发,你真是交了好运了。”
“赤皇,你这个疯子。”孤虹抽出长剑,却斩不断那条看来轻薄的黑纱。
“你现在知道,以往对决,我每次真的都是手下留情了?”炽翼得意地笑着。
“你敢看不起我!”孤虹大怒,用力斩着黑纱。
“不是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