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身体一面发抖,一面用力挺直,道:“小人遵命就是!”
隔了片刻,桓宇轻弹门板,陈贵转眼向外面黑暗中望去,大声道:“来的是甚么人?请入房中一谈!”
黑暗中传来声冷笑,接着另一个嘶哑的声音道:“看不出这厮竟也听到我们的声息,副座意下如何?”一个雄壮的口音道:“就进去跟他谈一谈吧!”
话声未歇,风声连响,灯火摇摇,只见房中已多出三个人,当中的一个身量雄壮,面目狰狞。在他左右两个中年汉于,满面凶悍之色。
三人六道眼光,集中在陈贵面上,正待开口,忽听“咿呀”一声,房门无风自开。
那三人霍地扭头瞧看,忽见房门边站着一个黑袍披身,头面俱以黑布蒙住之人,不觉齐齐变色,屈膝跪倒。当中那个雄壮大汉道:“属下南堂副分司庐声及堂下一级弟子黄正、侯兆叩见总司!”
桓宇一看此计得售,心中甚是高兴。他记得那勾魂怪客崔灵的声音,当下提一口真气,哦了一声,这一下低哼只震得房中众人耳鼓隐隐作疼,陈氏夫妇不知不觉举手掩住耳朵。
那三人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显然心中十分惊惧。桓宇冷笑道:“你们深夜来此,有何公干?”
南堂副分司庐声道:“敬禀总司,属下奉命到此带走一个女孩子。”
桓宇道:“你们以前来过没有?”
庐声道:“来过一次,那就是本宅的大女儿,现下在岭上副总司府邱中服役!”
桓宇道:“今晚可是要带走他家的第二个丫头?”
庐声道:“是,敝堂林分司说,总司今晚不到,明日可到,但总司府邸人手未足,故此派属下将这陈家二丫头带回府去。”
陈贵夫妇只听得一身冷汗,又恨又伯,此刻他们也不知桓宇到底是甚么身份。”
本来如果他真是这几个恶汉的头子,刚才何须急急缝制黑袍?但这黑袍黑布人人都可以弄到,如果单是这件黑袍就有如许力量,那是小孩子都不能相信之事。
这时又亲耳听到那三个恶汉的来意,真是心胆皆裂,不知如何是好!”
桓宇原来想当场击毙这三人,忽地心念一转,道:“这陈家与我有点渊源,你们焉可无礼,回头返岭之后,你立即将他家大丫头送回来,再向我覆命!”
南堂副分司庐声骇得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应是。桓宇又道:“你们都出去门外等候!”
那三人恭恭谨谨行过礼之后,退了出去。
桓宇侧耳一听微微一笑,道:“他们奉命谨唯,已经远远退出大门外了。等一会你家大小姐自会送回来,但灾难未脱,你们必须在女儿回来之后,立刻举家迁离此处,以免日后再遭毒手。”
他的话声一歇,只见陈氏夫妇面现茫然之色,便又道:“我此刻假冒他们的老头子,天明以前,不会被人识破,你们可明白了?”
陈氏夫妇不信也得相信,齐齐跪倒地上。桓宇一摆手,发出一股内力,把他们遏了起身,道:“你们可有甚么去处没有?这些恶贼们耳目灵通,实在不易脱出他们的掌握。”
陈氏夫妇愁眉苦脸,想了半晌,兀自无计可施。桓宇心念一动,道:“只不知此地离龙虎山庄多远?”
陈氏夫妇登时面露喜容,陈贵道:“不远不远,只隔了一座恶鬼岭,若是绕道而行,也不过是七八十里。”
桓宇点点头道:“很好,你们赶紧收拾细软衣物,等大小姐一回到家中,立刻起程赶往龙虎山庄,如果不生波折的话,明日中午时分便可到达。你们入庄之后,可迳找龙虎山庄三位老庄主,就说是桓宇着你们到庄中避难的,但我今晚情形却不用多说!”陈贵夫妇早就知道龙虎山庄行侠仗义,庄中之人个个武功高强,此时听桓宇竟是介绍他们到那儿避难,哪能不深深相信。便都跪下叩谢大恩。
桓宇手掌微摆,又将他们托了起来,道:“两位不必多礼,事情还未办好呢。还有这支碧灵针暂时借我一用,日后自当交还。”
他说完之后,立刻飘身飞出房外。那恶鬼岭的三人恭恭敬敬的守在大门外,桓宇无声息地落在他们身后,等了一阵,他们仍不曾发觉,当下沉声说道:“走吧!”
他记得那个勾魂怪客崔灵一向不说废话,是以学足他的样子。
那三人头也不敢回,放步向前飞奔,桓字在后面跟着,觉得毫不费力。但奔了一阵之后,真气反逆运转,渐渐感心中暴燥,不知不觉升起满腔毒念,几次三番都想上前击毙那三人。
那三人放尽脚程,奔得甚快,但人人留心聆听总司的声息,却总是不闻一点声响。
其中的两名一级弟子黄正和侯兆渐渐落后,那黄正又惊又伯,生恐总司嫌他们走得太慢,但又听不到一点响声,当下回头一瞧。这一瞧之,骇得心胆俱裂,原来桓字紧紧砧在他身后,全身黑黝黝的,只有那对眼睛发出炯炯的寒光,就象是个鬼魅一般,可怖异常!
黄正虽是杀人不眨限的恶汉,但久处勾魂怪客崔灵积威之下,对他极是害怕,此时控制不住,大叫一声。
前面的副分司庐声和侧边的侯兆都不禁回目来瞧,桓宇冷冷道:“怎么啦?”
突然一掌拍去,击在黄正肩膊上,黄正惨叫一声,粗壮的身躯飞开南三丈远,撞在一株碗口粗的树身上,“拍”的一响,那棵树竞被他撞断,断树和身躯一齐掉在地上,动也不动。
庐声和侯兆二人那敢停步,更加发力狂奔。桓宇却纵落黄正身边,低头看时,只见满面紫黑,双目圆睁,死状甚是可怖。
他却感到一阵邪恶的畅快,不由得纵声大笑,笑声惨厉可怖,宛如狼嗥枭呜鸣,远远直传出去。前面折庐声和侯兆更加骇得亡魂皆冒,舍命飞奔,桓宇拔步追赶,两下相隔已达二十余丈,但幌眼工夫,他已到了侯兆身后。
侯兆正以全速飞奔,忽听耳后传来低哼一声,仿佛贴着他耳朵哼出来,还隐约感到那阵热气,骇得双腿一软,滚跌地上。
桓宇冷森森喝道:“庐声回来!”
庐声哪敢违抗,极力煞住脚步,奔了回来,他见侯兆滚跌地上,以为已遭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总司毒手,哪敢多看一眼,一迳奔到桓字面前,欠身施礼,道:“总司大人有何吩咐?”
桓字道:“去把那用的东西扶起来,这厮耽误我的时间,真是该死!”
庐声一听敢倩只是命他扶起侯兆赶路,登时宽心大放,振起精神恭应一声,纵过去拉起侯兆,道:“总司大人恩准本座助你赶,快点振作:”侯兆心中一宽,气力都回到身上,急忙放步飞奔。
不久工夫,已到恶鬼岭下面。桓宇冷冷道:“庐声,还记得我的命令么?”
庐声停步道:“属下岂敢忘记,这就去副总司府邸中把那姓陈的大小姐送回陈家庄。”
桓宇望住恶鬼岭,暗自发愁上岭之后,认不得路,连自己的住处也不晓得,落在对方眼中,岂不露出破绽?
他一面暗暗筹思计策,一面沉声道:“速去速回,待会还有事办!”庐声欠身应了,正要动身,桓宇忽道:“你此去不得泄露我到此的消息,知道没有?”
庐声毫不讶异,恭声应道:“总司大人的禁条属下时刻记在心中,从来不敢忘记!”
桓宇暗中一怔,付道:“这倒不错,勾魂怪客崔灵不但暴虐凶残,还立有这等奇怪的禁条,对我倒是方便得多,只不知还有些甚么禁条没有?”
心念一转,挥手道:“去吧。”庐声迅快去了,桓宇又道:“侯兆可去召刑堂司李钦来此。”
这一回他用不着嘱咐他严守秘密,侯兆战战兢兢地朗应一声,赶快奔上岭去。
不久工夫,两道人影先后奔到,前面的一人正是那刑堂分司李钦。
桓宇极力拟模勾魂怪客崔灵的声高口气,先命侯兆到一边等候,接着向李钦道:“你身为刑堂总分司之职,且告诉我本岭一体凛尊的法令及我的禁条为何?”
李钦面色大变,首先滔滔背出恶鬼岭的法令,共有三十二款之多,桓字留心聆听,发觉这些法令都不外要属下绝对服从以及守秘保密,并决定通敌者处何邢,泄秘者处何刑,犯上者处何刑,玩忽职守者处何刑条款,并无一误涉及戒淫戒杀,心想终是邪魔外道的组织,那会讲究仁义二字。
李钦接着道:“总司大人的禁条一是凡幸而得见总司大人的属下,不得宣泄与第三人得知。违者处死。三是总司大人长年以黑布裹首,黑袍披身,易为敌人假冒,如有疑惑,任何属下均可出手相试。如有敌人假冒而无人得知,凡是过假冒之后下均处死。”
他背诵到此处,桓字暗中大感佩服,心想这勾魂怪客崔灵一方面是向下属炫示武功高强,任何人均可一试真假,另一方面此举的确能够严密防止敌人假冒,自己这一趟走入恶鬼岭上,只怕不易瞒得过全岭之人。李钦背诵了三宗禁条之后,便停住口。桓宇哼了一声,道:“你再将本岭各司职权报上来。”
他说话时,已经暗暗运功聚力,准备李钦心中疑时出手相试,务须一掌把他劈开老远,教他惊服
那知李钦毫不迟疑,迳自将恶鬼岭所有身居要职之人姓名职权都详详细细说出。
桓宇才知道恶鬼岭下共分东西南北刑五司,平时出副总司总司刘振指挥。
这五司按照五行方位驻守岭上,每一司均以五行颜色分类,岭中这人一看而知是隶属何司,刑堂分司属中央土,俱穿黄衣,执掌岭内行刑及内部事务,其余各司有的负责刺探敌情,有的负责攻击,有的负责防守。但职务随时由副总司分配变更。
桓宇心念一转,又有计划,尽力模拟勾魂怪客,崔灵的声音道:“现下有个任务,你立即回去,绘制一副本蛤形势详图,最快何时可以交卷?”
刑堂分司李钦露出诧讶之色,却不敢询问,道:“现下立刻动手绘制的话,最快也得后日早晨才能呈缴。”
桓宇道:“你刚才似有疑惑不解之色,不妨提出询问。后日清晨始能绘制竣事,太慢了一点。”
李钦道:“如果总司大人恩许属下调集人手帮忙的话,明晨便可竣工。至于属下感到迷惑的,便是本岭原有两份总图,极是详尽精密,只不知总司大人何故不用?却命属下另行绘制?”
桓宇默默摇摇,其实他不晓得如何回答才不露破绽,所以只好摇摇头。
谁知这一手反收奇效。李钦突然低声道:“属下斗胆请问总司大人这幅新绘之图可是急于要送回大城么?”
桓字点点头,突然沉声喝道:“你最好少知这等事,即速回去,明早清晨在此缴令!”
李钦唯唯领命去了,桓宇又命侯兆去将财堂分司莫震召来,不久工夫,莫震匆匆赶到。
桓宇命侯兆留守原地,便召莫震前驱领导他暗中巡视全岭要地。
莫震忽蒙总司大人独加青眼,心中又惊又喜,当下领头登岭,首先抵达东堂分司防地。
这恶鬼岭上只有在凹背之处建造一些房屋,都是在恶鬼岭中心区域。
这东堂分司防地完全在山腹地下,坑道密如蛛网,有些甚是宽大,有些极是低矮狭窄。
有的高达地面,有些斜斜深陷地底。
桓宇初时还用心记住方向途径,但走了一会,已经无法记住,只好任由莫震引领。
那些坑道之内虽然一路都点有灯火,可是一来灯光不亮,二来相隔甚疏。因此坑道之内一片黑沉沉的。
他发现那些特别宽大的甬道中总有好多扇门户,因此猜想出必是此岭恶贼们的居室。
一时好奇,便在一道门前停步,伸手推去。那道房门又矮又窄,里面却已日住,当下暗暗运功聚力,轻轻一震,“拍”地微响,里面的木闩已吃他以内力震断。
他将那扇木门推开数寸,闪眼内窥,只见房间当中吊住一盏大灯,照耀得甚是明亮。这房间面积是不小,但一共摆着六张双层木床,都靠着条凳,这一来便显得甚是挤迫。
长形木桌两边都坐满了人,定睛看时,共是八男四女。这刻天气虽然略有寒意,但房中却热气蒸腾,所有的男人都赤裸着上身。
那四名女人也仅穿着贴身亵衣短裤,手臂和大腿都裸露出来,这些人正在闹哄哄的地赌钱喝酒,是以门闩震断的微响,竟没有一人发觉。
桓宇瞧见那四个女人每一个都横扒在两个男人身上,看来竟有左右逢源之乐,嘻嘻哈哈打情骂俏,情景甚是猴亵不堪入目,便皱一皱眉头,运出内力用掌心吸住木门,轻轻拉上。
他方要走开,忽见门上有个乌黑色的掌印,甚是清晰,不由得呆了一下,暗付留下这个掌印的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还具有绝毒的外门功夫。猛的醒悟这个掌印正是自己发出内力震断门闩时留下的,不由得大吃一惊,竞自楞住。
要知他的夜眼本来练得不错,而今晚更是特别灵敏,虽在黑暗之中,视物宛如白昼,故此那掌印不但看得清楚,而且连颜色也显呈眼底,要不然他怎知这掌印蕴含绝顶毒功?
莫震在数丈开外停住脚步等侯,他目力不济,只知道总司大人停住脚步,却瞧不见人家在干什么。
片刻工夫,一阵低沉阴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道:“走吧,孩儿们倒是高兴得很,个个自得其乐!”
莫震一点也听不到总司大人奔来的声音,心中大感佩服,当下应道:“自从总司大人下令每室可容四妇,属下等更仰仗总司大人威名,颁布不准争风生事的新令,全岭无人敢不遵传,至今尚无丝毫事端。”
桓宇哼一声,没有出声,他这种暖昧的态度大收奇效,莫震虽然身为南堂别司之职,但在勾魂怪客崔灵积威之下,每次诣见,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恐一句话讲错,立招杀身之祸。
他继续带领桓宇巡到北堂分司辖地,大致与东堂辖区相似,接着巡到西堂分司区地,走了一程,莫展突然停步欠身问道:“总司大人可要到贵宾府中一巡么?”
桓字哦了一声,暗自盘算道:“那贵宾府中所居之人,不知是何等身份?我既入虎穴,自然要冒险查出。但必须怎生想个法子先知道一点底药,免得万一与这恶鬼岭的贵宾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