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又叫道:“哥哥,别让他有喘息的机会!”儒服男子应道:“这话有理!”含怒出手,剧剧一连五招,但见扇影纵横,劲风旋卷,迫得方群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方麟陡然间敞开胸前门户,手中长剑垂指地上。这姿式古怪之极,儒眼男子测度不透,反而不敢进招。皱眉察看,但觉他这一招根本不合攻守法度,只要一扇点去,便可取他性命。但方家剑法在武林中称绝一时,岂能毫无道理?
他瞧一会,大声问道:“师父,这一招是什么名堂?难道他不想活了?”
车中老人还没有回答,方群放声大笑道:“这一招叫做自寻死路,懂了没有?”笑声中挺剑抢攻,烂银长剑幻化出百十道寒光,从四万八面攻去。
马上的少女呸一声,道:“下流!下流!”但方麟抡得先手之后,奋力猛攻,家传“银剑十一变”的精奥完全施展出来。迫得对方步步后退。儒眼男子平生那曾遭人如此戏弄过,心中极是激忿。坦此刻失去先手,加上对方时时使出两败俱伤的招式,竟是宁可同归于尽也不肯让他扳回局势。这种打法世间罕见,那少女只急得口中叫骂,不过骂的是番话,方麟根本听不懂。
眨眼之间已战了二十余招,儒眼男子的折扇上下翻飞。把全身封蔽得极是严密,无懈可击。肩上内力源源涌出,强劲无比。方麟连攻不下,只见对方面上怒容已敛,恢复了潇洒从容的气度。心中不禁暗叫一声“这番休矣”,突然间跃升寻丈。
儒眼男子也不追赶,轻摇折扇,说道:“这一招叫做不战而退,是也不是产那少女跳下马,奔到马车旁边同求道:“师父别杀他行不行?”
老人冷峻的面上,透出一丝笑意,道:“你自己想办法。”话声却甚是冰冷严厉。
方麟道:“你是谁?”儒服男子微笑道:“某家萨哥王子是也!”方群心头一震,转眼向马车中的老人望去,心想:“他应当是竺公锡了。”
那老人面上毫无表情,萨哥王子又适:“方兄若是自知不敌,可将长到丢了,束手就缚。”
这话激起了方麟傲气,大笑道:“笑话,方某从来不懂得忍辱求全之道,莫说目下胜负未分,即使输定,也不教你们称心送意!”
萨哥王子道;“好,某家决计成全你。”举步上前,正待出手,忽听那少女叫道:“二哥且慢……”萨哥王子奇中止动作,问道:“什么事?”那少女道:“这人真是条不怕死的好汉,我不忍见他被杀!”萨哥王子退了两步,上下端详几眼,笑道:“他不但是条好汉,长得也很英俊,妹子你说是也不是?”
少女转身走到方群跟前,柔声说道:“你给我一个面子,跟我们走,只要答应决不逃走就行啦!”
方隔皱皱眉头.心想这女娃儿虽是一片好意,但大丈夫宁死不屈,岂能俯首跟随着人家?当下傲笑道:“不行,叫你哥哥快来动手。”却见她满面希冀哀求之色。心中一软,便放缓声音,说道:“但我还是很感谢你!”
他越是傲骨睁骤,她就越是倾慕,但毫无办法,只好默默退开。萨哥王子忽然也退了开去,方麟甚是惊奇,转眼一望,只见那个老人已经下车向他走过来。
方麟豪情进涌,长笑道:“竺老前辈亲自出手,晚辈荣幸之至!”
老人冷冷道:“若是方长垣在世,还值老夫出手,你么?我双掌不抬,双脚不移,三招之内就足以夺下你手中银剑,同时活活擒住!”
方麟导思片刻。仰天大笑道:“老前辈虽是当代武学宗师,天下无敌。但要想这样能得活擒晚辈,只怕力有未逮!”
竺公锡眼光落在少女面上,说道:“施娜,你怎么说?”施娜郡主迟疑一下,说道:
“师父平生言出必践,自然不假!”竺公锡点头道:“好,为师若是三招之内不能活擒此子,你就归属于他,任他要杀要剐……”施娜郡主应遵:“师父怎么说便怎么成!”方麟心中大大不眼,厉声道:“若是老前辈赢了,方某便横剑自刎!”竺公锡冷笑道:“你怕输是不是?”方讲道:“这话怎说?”竺公锡道:“若有把握,为何不敢作施娜一般的许诺?”
方麟道:“好,一言为定!”
竺公锡面容冷峻如故,谁也无法从他面上窥测出一点心意。方鲜举起银剑,竺公锡冷冷道:“等一等,咱们先把话讲明白!你若是输了,此身归于施娜所有。”
方麟皱眉道:“这话早已讲明白啦!”竺公锡说道:“不然,这话太过笼统,须得进一步注释明白,比方说施娜命你做低贱苦役,或是奔走各处,杀人放火,你都得服从命令,鞭子凌辱,须得完全忍受!”
方麟怔了一下,暗想:“若是命我杀人放火,我瞧那些人实在杀不得,火实在放不得,最多自刎一死,那时她也无可奈何?”当下点点头。
竺公锡象一座冰山似的,眼中发出令人心寒的光芒,又适:“不错,有些事确乎勉强不得,因此上休或自求个解脱,这是无法可想之事,不必多论。但譬如她看上了你,要与你成为夫妇,这时不论你愿意与否,都须待装出极是爱慕倾悦之状。”
方麟听了这话,不觉抬眼向施娜郡主望去。只见她毫无羞耻不安之态,暗想她苦是真有此心,决不能若无其事,此事想必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于是大声答应了。
竺公锡点点头,道:“好,动手吧!”
方群说了一声得罪了,便即凝集真气内力,运聚剑上,待得气贯力足,然后举剑缓缓向他咽喉刺去。
那咽喉乃是人身要害之地,而且最是难以把功夫炼到。竺公锡双眼注定他的剑尖,目光随着剑势移动。方鳞心中一动,暗忖他定是看准我剑尖刺中之处,运气抵御,若是如此,便不怕他。
他手中银剑去得虽慢,却不停滞,霎时已正刺中竺公锡咽喉廉泉穴上。
剑尖着处,但觉有如刺在极软之物上,当即变化为柔劲吐剑送去,发觉对方咽喉变为极硬,这时须得以刚制刚,以锋锐迅快破他聚气成坚的功夫。可是刻在早已抵住他咽喉,若是缩退再刺,便算是两剑。
于是收回银剑,说道:“前辈功力通神,果是宇内无双!”
竺公锡冷冷道:“这话已有万万人说过,老夫早就听厌了,莫要误时间!”
方侨心中暗怒,不声不响,倏地一刻向他嘴巴刺去,这一剑去得极快,两下相隔又近,直是才发便到。
施娜惊啊一声,那竺公锡一向毫无表情,此时却突然裂唇一笑,露出一口齐整白亮的牙齿。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方麟剑尖微微向上一翘,睦的—一声刺中竺公锡双眉之间的印堂穴。
但后悔之心却与剑尖刻中同时发生,果然剑尖一滑,划上子公锡额头,登时落空,再也无从发力。
竺公锡说道:“你何故改刺我眉心印堂穴?”方麟收回长剑答道:“你可以用牙齿夺下我剑,我才不上此当?”竺公锡冷然道:“算你还有点机智。老夫如若不是因一笑露出牙齿,你决不会醒觉!”
方麟道:“我更不该改刺你印堂穴,果然被你仰头得开剑尖……”
竺公锡冷冷道:“若是你父亲在世,这一刻总能教老夫额上留下一道伤痕,不过以你眼下的年纪,这一剑也还不错!”
方麟默然不语,暗忖自想道:“此人武功之强,天下数他第一,瞧来我想刺得倒他已不容易,但只要剑不被夺,便不分输赢……”
接着又转念想道:“听说聚气成坚的功夫必须测知敌人攻击的部位才能抵御,我若以变化莫测手法,教他捉摸不出剑尖所落之处,定可得利,纵然不能取胜,也别让他夺我的兵器。”登时已有了主意。
当下举起银剑,缓缓向竺公锡肚脐间的神阙穴刺去。竺公锡果真定睛望住银剑剑尖,方群心意更决,待得剑尖离他肚腹间尚有五寸之遥,真力迫到剑上,嗡的一声,倏然幻化作四五把创尖,分罩他商曲、太乙、石奥、天枢等大穴。
这辆银剑虽然幻作四五把之多,但只向前进两寸左右。竺公锡神色冷峻如故,谁也瞧不出他倒底看破方麟的手法没有?
方麟健腕连抖,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发出嗡的一声,银剑就幻作数把,分罩对方腹部上下要穴。这时只见数十道寒光在竺公锡肚子前颤闪,形势既紧张又奇怪。
施娜郡主初时还瞧得出方麟剑路,后来已无法分辨,不禁玉容失色,低低道:“二哥,师父不会输吧?”萨哥王子摇摇头,没有作答。因此施娜郡主根本弄不清他摇头之意是说师父不会输?抑是叫她不要说话?
方麟把银划十一变的奇奥心法全部施展出去。起先那数十道寒光渐渐向下移,接着上升到竺公锡胸部,每一次发出颤剑之声时,他的目光更加锐利地注视对方眼神,只要有隙可乘,银剑便疾送出去。
但竺公锡一直神色湛然,似是成竹在胸,一点也不曾被地飘摇颤抖的剑势所扰乱。
这一招方麟已发了十余剑,内力消耗极巨,此时微感其力枯竭,心中大大惊凛,到势变化得更多,闪闪生光的长剑忽而指攻左肩灵门穴,忽而远远移到右腰的章门穴来去飘忽不定,剑势或刚或柔。
直到他自觉不能再缠下去之时,恰好移攻对方胸部,忽见竺公锡眼神微微散乱。分明捉摸不准他的创势。方麟岂肯失去这千载一时的良机,剑上发出峻的一声,刺中他右脚上的膺窗穴。
创尖着处,但觉透联裂肉而入,登时把十分劲力都发了出去。
只见那银剑深深陷入竺公锡胸中,施娜郡主骇得尖叫~声师父,萨哥王子此时也不禁微微变色,捏紧手中折扇。
方麟的劲道最初之时似是破坚直入,但推出数寸,已感到不妥,还未转念,剑上轻轻一震,直沿开去。此时余劲尚在剑势迅快滑入竺公锡腋下。
竺公锡冷冷一晒,说道:“你输啦!”
方麟赶紧收合,已无法拔得动。原来此时竺公锡己把银剑夹在臂窝中,宛如夹在万斤巨岩之中,当真是纹风不动。
萨哥王子大喝道:“方兄最好放手认输,免得家师被迫,发出内力震伤了你。”
方麟哪里甘心就此服输,傲然哼了一声,气沉丹田,力贯右臂,运劲猛拔,但不论他后技前推,那银剑牢固无比,动也不动。
竺公锡道:“老夫格遵约言,双掌不抬,双脚不移的受了三封。只不知你输了之后,守不守誓言?”
方麟怒道:“方某几时做过食言之事?”说时,还挤命拔剑。
萨哥王子透一口大气测项,只见妹子施娜郡主满面优急之色,当下伸手拍她一下,嘻嘻笑道“你心里喜欢方兄么?现在不妨事啦!”
施娜郡主素来信服兄长,立时敛去优惠之色,说道:“我现下还不晓得喜不喜欢他!二哥准知师父不会发出内劲?”
萨哥王子微笑道:“师父问他穿约与否之时,倘若方兄不是答得如此干脆肯定,管教他立时尸横当地,你懂没有?”
他们兄妹对答的话都送入方麟耳中,心里暗骂一声好个不知廉耻的残人,同时之间,不由得泛起花玉眉的绝世姿容。因此想到若是成为施娜郡主的奴隶。这一辈子别想得到花玉眉。
想到此处,心中一急,手中真力陡增,居然拔出寸许。竺公锡讶道;“好,好,老夫只道你已筋疲力尽,谁知还会使诈暗留气力,说不得只好震伤你啦!”
施娜郡主叫道:“师父手下开恩……”萨哥王子接着说道;“师父果真不好伤他,试想我们身边带着一个伤病之人,何等不便?”
竺公锡不置可否,这时方麟想起花玉后,激起全身潜力,兀自强挣拔剑,势道未衰,竺公锡虽是功力绝世,可是他脚下不能进退,纯处被动之势,是以又让方麟拔出寸许。当下暗暗温怒,霜眉一剔,杀机盈胸。正待借剑传出内劲,忽见方麟面色大变,身子向前一裁。竺公锡一瞥之间,已瞧出方麟当真是筋疲力竭,支持不住而跌倒。当即横闪一步,任得方麟仆倒地上。
施娜郡主上前扶起方麟,只见他面色苍白,连连喘气,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湿透。当下一挥手,两名大汉奔过来,她下令他们扶持方麟上马,接着走到竺公锡面前。
萨哥王子已把青玉驶鞍边的包袱打开,取出一个木盒,送到竺公锡面前,说道:“木盒中盛放的想必是就是司徒峰遗著。”
竺公锡接过了,先向施娜郡主说道:“你爱怎样处置他都行……”施哪行了一礼,欣然退开。竺公锡打开木匣,只见一封柬帖压住几本书册,伸手取起柬贴,只见那几本书班原是北宋刻的十行本世说新语,竺公锡见了书名,便皱皱眉头,当下拆阅束帖。内中写道:“拜上竺老先生公锡,还望善待人质,见面之期匪遥矣!”底下署名的是花玉眉,自称晚辈。
他把柬帖丢给萨哥王子,待他看完,才冷笑道:“这妮子居然胆敢作斗智斗力的安排,老夫决容她不得!”
萨哥王子面如死灰,他素知师父话出如山,永不更改,是以大是香花玉眉安危焦虑忧愁。只听竺公锡又遭:“她能算出老夫亲自出马截劫司徒峰遗著,于是安排下这个假局,这等头脑智慧,堪作老夫斗智之敌。听说此女长得与音年的百仙花子沈素心极是相象,老夫倒想先见她一见,走,到江陵城去!”
一行人马直奔江陵,方麟虽是疲乏已极,仍然咬紧牙骑马,不要别人扶他。他越是骄傲,施娜郡主就越是注意他。
且说,困居中的龙虎庄三老和傅源等四人,自是不知数日以来,江陵城中已变故频仍。
他们忍渴挨饿了数天,看看都熬不住了。这天晚,傅源说道:“小弟胆敢求大师兄准许出去一趟!”
荆登龄沉吟道:“这个……这个……”博源连忙接着说道:“小弟讨个出去,一则设法带些食物回来,二则设法打探最近的形势。若是等到大家都饥渴得无法支持被迫外出求食,那时候要是碰上对头,只怕连拚命之力也都失去。”
司徒登瑜道:“傅师弟说这话有理!”荆登韶道:“花姑娘明知我们在此,竟不派人送粮水来,只怕形势万分紧张,故此不敢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