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极为悲惨而无法解决之事,才会出此下策。然而以她的绝世才智尚且无计可施,别人更无从措手。
这么一想,顿时心痛如绞,缓缓道:“其实这也使得,反正我一向运浅福薄,今日能够陪你一同死,已足慰生平了!”
花玉眉感觉出他这番话中沉痛之意,登时恢复几分冷静,柔声道:“你何须陪我一同死,唉,你这么一说,倒教我感到求生不得求死也难,这便如何是好?”
桓宇鼓起勇气,问道:“你……你倒因何求死?”花玉眉道:“我生身之父现下落在竺公锡手中……”
植宇啊了一声,道;“我该早就猜出他老人家的去向才是,唉,你说得不错,我果然是有勇无谋之人!”
花玉眉怔一下,说道:“原来你已见过家父,便被竺公锡擒去不打紧,但若是遭受那千寻苦海万劫轮回的毒刑的话,那就真是惨绝人复……”
桓字前此立志学会天下五大毒刑以对付情仇,自然深知这种毒刑的厉害,听得他浑身忽冷忽热,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他见了花玉眉这等失措无助的样子,不知为何会比平日冷静,脑筋也特别灵活,略一寻思,便道:“你死了也不济事,俗语有道是“拚命无大害。咱们若是拚着一死,说不定数得出老伯父!”
花玉眉紧紧依偎着他,生似一切都由得他去主持。植字越觉得责无旁贷,又道:“我们这就尽快下手营救,只须分作明暗两路双管齐下,想必可以成功!”
她点点头说道:“要找什么人帮忙?”桓宇道:“竺公锡的武功超绝当世,那是不必说了。便他手下两个徒弟也是一代高手,我们约任何人都没用,反而要分心照顾,只好由我们两人往前,成功固然欢喜,失败也不过送了我们同死之愿,你说可好?”
花玉眉道:“好吧,怪不得萨哥王子说这个消息是他得我或失我的关头,原来他已算定我有自杀的可能,不然就是赶去营救,那时节自然会被竺公锡擒住。在他想来,那样我便多半要属于他了!”
桓宇也不多说,催她动身,花玉眉勉力使自己平静,把孟若虎叫来,吩咐他把一封束帖带回去。这封束帖之中,已策划好这一批人该怎生走法和到何处去。
她和桓宇都隐起心事,孟若虎反而显得神情古怪,接过来帖,飞奔而去。
两人携手向江陵城内走去,此时旭日高悬,朝阳满地,郊外一片花香鸟语,风光甚明媚。两人不时踏着自己的影子,偶尔悄声低语,神态亲蜜。落在人眼中,只道是一双情侣出来踏青郊游,郎才女貌,使人生羡。谁知他们正向死神挑战,后果如何殊难逆料。
不多时已走近城门,桓字便坠在后面,遥遥跟着她,花玉眉才踏入城内,忽见一个面目枯瘦的长衫客迎上来,淡淡道:“姑娘若是有意求见家师,可随在下前往!”
花玉眉讶然地细细打量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的人门弟子,初时真瞧不出他有什么惊人之处,表面上瞧起来气度资质都不如萨哥王子,但迅即察觉他那种冷漠平淡的表情竟是出自天性,并不是矫揉做作。这种人天性冷酷无比,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物能够使他心动。因此,这种人最是专心勤奋。同时往往一招普通手法,在他手中使出来,却变成极是阴毒辛辣的招数。这都与他的气质天性有关,人力万难勉强。
她瞧出对方成功的因素之后,便收敛起对他施展媚功之心,冷冷应道:“不错,我要见竺公锡,但我不愿跟你走!”
他好象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挥挥青市长衫上的灰尘。花玉眉趁机偷偷后顾一眼,只见桓宇站在数丈外的屋角,同时又见到四五个彪形大汉本来在桓字前面不远的地方,似是敌方埋伏。此时这数名大汉一齐分散走开。
她把这些情形瞧在限内,回过头来,那青衫客说道:“家师下令须把姑娘待如上宾,如若姑娘不愿跟我走,那也没有关系……”说罢,掉头便走。
花玉眉困惑地瞧住他的背影,只见他走得很慢,突然间从这一点悟出许多道理,当下叫道:“等一等……”那青年人停住脚步,花玉眉抢先说道:“我晓得你要说早就猜到我一定会叫住你,就算你猜中好了。你换个人带我去行不行”
青衫客摇头冷冷道:“在下姓廉名冲,请姑娘说话之时称呼一声廉兄,不要满口你你我我!”
花玉眉被他训得一愣,廉冲接着又遭:“至于姑娘的要求碍难接受。在下再说一次,若是想晤家师,便随在下走!”
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暗想此人注重小节,喜欢打入官腔,性情奇特罕见。当下应遵:
“走就走,少罗嗦!”廉冲不悦地盯她一眼,大概是怪她言语无礼。但这回却不打她官腔,只道:“请姑娘仔细听着,在下前面领路之时,速度快慢不同,姑娘必须紧紧跟着,若然走失,忽我不再回转领路!”
他的态度一直阴阴沉沉,言语也十分奇怪,换了别人。一定无法测想得出半点道理,花天眉却胸有成竹,微笑道:“那不行,你已得竺公锡真传,武功比我高得多,我哪能赶得上你?”她故意不称他廉兄,又故意找麻烦,其中大有深意。
廉冲漠然造:“在下尽量凑和姑娘的脚程便是,走吧……”转身行去,速度只如常人行路一般。
花玉眉一面跟着一面动脑筋。她从种种迹象之中,已推测出一个难以置信的道理,目下须得设法测验一下对是不对?
他们一前一后走他走过一条街道,廉冲突然纵火一条横巷之内,花玉眉迅快跟人。廉冲又跃入一道围墙之内,花玉眉跃上墙头叫道:“嗜,前面树丛内有人……”
廉冲脚步一倍,环顾四周一眼,冷冷道:“姑娘骗得在下停步,是何用意?”
花玉眉笑一声,飘落墙内的花园中,说道:“我老实告诉你,躲在前面的人就是桓宇!”
廉冲一身武功造诣极是高强,视听二觉自是高人一等,故此刚才一瞥之下便敢确定四下无人。可是花玉眉一说那人便是桓宇,虽是不信,却也不得不小心再查看一次。只因桓字也是高手之流,若是躲在树后,实在不易察看。
花玉眉又笑道:“这就奇了,你明知他在后面跟着,为何还不要查看?”
廉冲心中一凛,忖道:“闻说她才智机变举世无双,果然不错,瞧来她已大略推测出师父三年之内不能伤害桓字的隐情,正在设法试验……”
当下淡淡道:“姑娘聪明绝世,但目下只有两条路可供你选,一是随我去见家师。一是留下等桓宇追上来聚会,姑娘选哪一条路?”
花玉后心酸肠断,泪光泛涌,幽幽道:“我跟你走便是。”
她真情流露之际,极是哀怨动人。廉冲征了征,但觉是平生未曾软过的心此时禁不住软了一下。
他赶快放步急奔,花玉眉随后追去,一忽儿就从另一面院墙跃出。之后,弯弯曲曲穿过几条巷子,又经过几条大街,其间还穿越好些府宅后园,最后奔入一间屋子之内,花天后这刻也感到一阵颤栗,咬牙跟进。
穿过一座院落,便是大厅。厅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个清矍的老者,目光比鹰隼还要锐利。
花玉眉在厅外迟延一下,才袅袅走入厅内,廉冲已经不知去向。那清矍老者目光凝注着花玉眉,不肯放过她任何最细微动作。
她觉得受不住他锐利可怕的目光,喘一口气,逗自在他对面的靠背椅上坐下。
那清瘦老者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说道;“天啊,你简直就是你母亲的化身!”他声音中隐藏不住内心的激动,花玉眉觉察出来,马上就镇静不少。
清瘦老者又道;“我就是竺公锡,你想必也知道了,当然,你的面貌只是跟素心相肖,并不是一模一样,不过你的神情举止却与她全无区别,这才是令我惊异之极的地方!”
花玉眉只勉强微笑一下,竺公锡又适:“啊,这个笑容也象极了,我还记得每一次见到她时,她都略略显出紧张不安。总是要喘口气,然后坐在我对面,然后又勉强的微笑一下……”
他这时一点也不象性情冷酷,武功冠绝天下的一代魔头,花玉屑一方面为了他对母亲的痴情而感动。一方面想到母亲昔年见到他时总会紧张不安,无疑是深知他为入残忍毒辣,想是怕他伤害到父亲,才不得不敷衍地,正和自己现在的心情相仿佛。
她也相信以竺公锡的武功成就及清秀的相貌,也许母亲对他不无情意。因此母亲的处境比自己苦得多。因为她须得提防对他的感情增厚,而自己则只须担心父亲的命运和本身的生死……”
仅仅是一刹那间,她已想了许多,竺公锡动也不动,眼中的光芒温柔得多。
花玉后轻轻道:“我爹爹呢?”竺公锡身躯一震,眼中的温柔立时消失,说道:“他么?很好,你不用挂念!”花玉眉长眉轻颦,露出哀求的表情,说道:“让我见一见他可好?唉,我此生从未见过爹爹的面!”
竺公锡道:“你不想害他,最好别去见他!”
花玉眉讶道:“为什么?”竺公锡说道:“一个人最难得就是无牵无挂,那时节生死之念使十分淡薄,反过来就十分痛苦了,你可懂得我的意思?”花玉眉摇头道:“懂得懂得,但我觉得其中有点蹊跷!”
竺公锡道:“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你还是打消见他之念为佳,此外,你不用走了,嫁给我的徒弟吧!”他口气中自有股摄人的威严,花玉眉竟不敢说不,呆了半晌,才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大厅中只有她低泣之声,过了一阵,竺公锡缓缓道:“别哭啦,你不想嫁给萨哥也行,喜欢哪一个?告诉我,我替你作主!”
她仍然低泣不止,竺公锡道:“你不说出心中的人,我就教萨哥娶你为妻,可别要后悔!”
花玉眉吃一惊,心想若是救不出父亲,又自杀不成,最后还被迫嫁给萨哥王子,那真是恨比山重了。连忙拭泪道:“我只喜欢桓宇!”
竺公锡道:“好,我一定教桓宇娶你为妻!你决不可象你母亲一般嫁给不是真心爱慕你之人……”
花玉眉不敢驳他,道:“听说我爹正在敌受毒刑,你……你能不能放了他?”
竺公锡忽然皱眉道:“奇怪,我查得前明白白,你本是赴龙虎山庄找司徒峰印证武功,这一举动何等自负,我也不过与司徒峰差不多,怎的你如此柔顺,不敢反抗?这道理须得说一说!”
花玉后知道非讲实话不可,便道:“当时主要是我不晓得龙虎山庄绝艺的深浅,现在却知道我还差得远。不过,倘使司徒峰大快在世的话,我也敢跟他动手,却不敢和你动手。因为他决计不会杀我,而你可就说不定了!”
她讲出真话之后,几乎昏眩倒地。过了一阵,才恢复常态。
竺公锡锐利的目光不曾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傅,这时缓缓道:“你怎么啦?敢是身体不好?抑是象你母亲一样思想过度,心中藏的事情太多,以致身体虚弱?”
花玉后答道;“都不是,我只是怕得罪了你,以致不能搭救我爹爹,又须尝尽各种不如意的苦头!”
竺公锡拂髯一晒,道:“你未免把老夫形容得太怕了!老夫也有句真话告诉你,那就是你这种现象与素心首年一样。她只道是当时情绪变化才引起昏眩现象,其实却是心力亏耗过多,加上先天体质虚弱。此所以她活不长久。她把胸中所学悉数传授了你,那等阵法计算之道最是呕耗心血,只怕你寿命比她更短!”
花天眉微笑道:“我也不愿意活得太久,但难道我修习的内家功夫竟没一点用处广竺公锡道:“这话问得好,内家功夫诚然可使人延年长寿,肋骨强健,至老不衰。但各派有各派的长处与弊病,而且原则上须得清心寡欲,减少思虑。你不但思虑营营,劳神摇精,同时你的内功路子注重表面功夫,所以毫无稗益于长寿方面……”
这番话在花玉盾而言,乃是闻所未闻之论,大是惊讶道:“如何便是表面功夫?”
竺公锡道:“素心年逾四十之时,望之仍然有如十八九岁的妙龄女郎,这就是表面功夫!”
花玉眉啊一声道:“那样也好,我死了之后在别人记忆之中,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岂不胜却留下鸡皮鹤发的影响?”
竺公锡道:“这就是古人说了,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的道理了!”
门外突然传来云板一响,竺公锡双眉一皱,击掌发声。一个大汉应声进来,躬身候令。
竺公锡道:“传廉冲、萨哥来此!”
大汉返身出厅,不多时,两个人先后进来。一个是青衫枯瘦的廉冲,一个便是英俊济洒的萨哥。
他们进来行过礼之后,便分别侍立竺公锡两侧。萨哥眉目之间露出消沉推怀之害,双目避开花玉眉,极力不瞧她。
廉冲面上毫无表情,不时瞪视花玉眉,好象要仔细把她瞧清楚了,免得日后认错了人。
竺公锡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桓字又逃出监视之外,谁的责任?”
萨哥王子应道:“乃是弟子之罪!”
竺公锡道:“你向来自诩智谋不在你师兄之下,但最近事事失败……”
萨哥王子更加显得消沉,低声道:“弟子知罪!”
竺公锡道:“你可知是何缘故?”萨哥道:“弟子愚昧,至今未明其故!”竺公锡道:
“第一,你的心思都被花玉后迷住。第二,对方实力日渐增强,而你却没有出奇制胜的手法!”
萨哥垂头道:“师父指责得是,还望从宽发落!”
他这句话却引起花玉眉好奇之心,暗想久闻竺公锡性格严酷无情,只不知怎生发落萨哥?
竺公锡缓缓道:“姑念师徒之情,限你在日落以前把思字活擒回来,如若不能办到,那就不必回来见我!”
萨哥转身拜伏地上,道:“蒙师尊赔赎罪之机,弟子感激难言。还望俯允准予向花玉眉姑娘探询数言!”
竺公锡挥手道:“使得,带她到静室去问!”
萨哥起身带了花玉眉,走到一座院落内的上房中,自有待女送上香茗细点。
花五盾问道:“这一日工夫你就擒得住桓字么?”
萨哥摇头道:“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