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零、吕无双两人形同废人,毫无抗拒之能,只好互望一眼,双目闭合,静等死神光临。
五毒帝君眨眼间已至两人身侧,双掌十指并列,在哈哈长笑声中,迳向楚零、吕无双脑户穴点来。吕无双拼力喊道:“零……零……”同时尽最大的力量,与楚零拥在一起。
但五毒帝君的掌指并未点下。并不是他心存慈悲,或是忽生侧隐之心,而是当他甫将点及两人头部之时,怪事忽出,两丝银芒像发丝一般,以闪电之势向他左右手臂分别击来!
五毒帝君大惊失色!他以自己的高深武功与擅长用毒深深自负。这片黑松林内,他早已勘察清楚,即使有人闯入,以他的听觉视力,绝不会毫无所觉。但此际既未闻声,也未见人,为何竟有暗器射来?而且那暗器并非江湖寻常之物,银光闪烁,细如发丝,也根本无法看出究竟是件什么东西?
他是久经大敌之人,当下双腕一翻,就欲以食中二指,夹下那暗中射来的怪异暗器。不料这事却又大出于他的料想之外。那暗器射来之势本已极快,当要击中他手臂之时,却速度骤增,更加快了几倍;以致不待五毒帝君手腕翻转,两缕丝芒已然射透肌肤,射中他的左右掌心。
五毒帝君“哇”的一声怪叫,身形鹘起,在松林之间往复穿行,施展开“寻幽探秘”神技,搜索那发暗器之人,同时受伤的双掌一挥,十余个如人似鬼、幽灵般的东西,又复布起“五毒魔影阵”,将楚零、吕无双再度围困起来。
楚零、吕无双神志已较清醒,两人自忖必死无疑;对这忽发的奇事虽未目睹,却已听出声音有异。两人同时睁开眼来,同样的茫然不解;但楚零却意识到事情可能已有转机,求生之念油然而生。他轻轻向吕无双试探的问道:“姑娘可知道这毒气侵入人体之后能支持多久么?”
吕无双思忖了一下,答道:“如是毫无武功之人,不出一个时辰;武功高强之人,则可支持二至三个时辰。像我自幼受过百毒浸染的,可以支持一天一夜。”
楚零心中略为宽慰,忽然发觉身侧土地上滴落了几滴鲜血。他又思索了一下方才的情形,很显然的是五毒帝君下手加害两人之时,猝然遇到了暗中匿伏之人出手袭击!而且可以想见施袭之人的手段高强,否则以五毒帝君的高超功力,绝不会一击之下立即负伤。虽然他无法判断出谁可能是暗中出手之人,但不管是敌是友,自己与吕无双垂死之中已经有了生望。他闭起双目,不管四周究竟发生了何等惊人之事;强忍住痛苦,提聚丹田中仅余的一口元气,缓缓运息。
五毒帝君挥手下令,仍以“五毒魔影阵”困住已经中毒的楚零、吕无双,他自己则穿巡松林之内;眨眼之间搜索殆遍,却依然找不出暗中以暗器施袭,使他竟无法躲闪之人。他恨得满口乱叫,牙齿互咬,格格有声;但却有如一头荒山之中的猛虎,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他停下脚步,仔细看了一下被射的两只手掌,只见暗器果是两支细如发丝的银针,长约两寸,已将整个手掌透穿。他忖思一下,扭转身躯,双肩一晃,迅如流矢,又复向“五毒魔影阵”奔去。
原来他已计算清楚,来人既不现身,大可不必理他;目前急切之事,是携走已经猎获的这炼制不死之药的一对姊弟、一对夫妻。眨眼间,他又奔回阵中。楚零、吕无双依然双双卧在就地;那辛珍娘、辛金郎一对姊弟,也仍然吊在树巅,附近仍然没有发觉有何异样。
其实在左侧五丈余远的另一棵巨树之上,却果真匿伏着三条人影。那三人不知用的是什么功力,竟使早将林中搜索殆遍的五毒帝君未发觉。
原来这三人正是黑和尚云栖、仇君菁与萧瑾。早在楚零、吕无双尚未被困之时,三人即已来至林中。但这事却也并非黑和尚所料及,黑和尚原是为救援辛家姊弟而来,却不料又遇上了吕无双与楚零双双落于五毒帝君手中。
要知黑和尚是一位世外奇僧,功力修为不在云蒙禅师之下;但他素性放荡不羁,看来似疯似傻,但却是一位佯狂救世的苦海慈僧。黑和尚也有他的古怪之处,他所要管的事,非管不可;不愿管的事,无论怎样激他、求他,也是毫无用处,而且他一向如行云流水,飘忽无定,即使是云蒙禅师,也从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与做了些什么?
此次黑和尚现身黄官渡,而且竟停留不去,并由三官庙中带走了仇君菁、萧瑾,又兴致勃勃的来至黑松林拯救辛氏姊弟;不知是他对目前之事发生了兴趣,还是他本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僧人?他曾两次鼓励楚零去争取武林盟主之位 这与他视名利有如过眼烟云的本性大相迳庭。不知他何以要鼓励一个后辈去做这争名夺位之事?
同样的,他对五毒帝君并未轻视,越是武功高强之人,行事越是谨慎小心。因为武功是永无止境的,任何一位登峰造极的武林高人,也不敢自夸天下再无其敌。阴沟里翻船的例子很多,一时疏失,都会造成终生遗恨。所以黑和尚并未准备与五毒帝君做正面冲突,原本欲暗中救下辛氏姊弟即行离去,但不意楚零、吕无双先后落入五毒帝君之手,黑和尚施出“大罗禅功”。与萧瑾、仇君菁匿伏树巅之上,周身数尺之内俱为“大罗禅功”所掩;三人仍可随意谈笑但已非外人所能见闻。
萧瑾尚是初次见到黑和尚,虽知是云蒙禅师的师弟,但他那副脏样,却实在使她觉得别扭万分。是以她虽不得不与楚零分手,与黑和尚相偕而行,心中却闷闷的不大舒服,任凭仇君菁对她如何引逗,也始终提不起神来。
她曾几次想以保护大哥萧瑾为由,与黑和尚分道而走,但却几次都没说出口来。及见楚零与吕无双先后被困入“五毒魔影阵”中,不禁大为焦急。她频频目注黑和尚,希望他出手相救,但黑和尚却故作未见,不理不睬。后来见楚零与吕无双危难之中反而喁喁私谈,状至亲昵,最后竟互抱互拥,偎依一处,不由又气又悲,又忧又急。一时酸甜苦辣,说不出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当下转过头去,赌气不看。
仇君菁一推黑和尚,道:“老禅师,你快想法救救人家吧!要不然不把萧妹妹急死,也要气死了!”
黑和尚龇牙一笑,道:“等一会再说吧!”
仇君菁故意问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黑和尚不答仇君菁之言,却转向萧瑾道:“这娃儿倒是挺风流的,死到临头,还在调戏人家小娘们儿!”萧瑾羞得两颊通红,把头也俯得更低,一言不发。
黑和尚顾自又道:“我和尚原认为他是个正人君子,现在看他这么不成材,我和尚也懒得管了,随他去吧!”萧瑾大为焦急,她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虽然她对楚零与吕无双的亲昵情形大为不满,但此时此地却以先救他的性命为要紧。
仇君菁鼻头一皱,半真半假的说道:“那么咱们走吧!”
黑和尚眼角微瞅了萧瑾一眼,道:“走!”说毕,果真作势欲去。萧瑾不由急煞,目光带着祈求的神色凝注着仇君菁,希望她能了解自己的意思,求黑和尚救下楚零。
仇君菁故作未见,似是根本就没注意到萧瑾求助的目光,两条小辫子一甩,紧跟着黑和尚立起身来,一拉萧瑾道:“萧姊姊,走呀!”萧瑾斜坐在树干上动也不动。
仇君菁故意气愤的道:“都只怪萧老将军和云蒙老禅师看错了人……”用手遥向楚零一指,又道:“像这种负心无义之人,还再理他干嘛……”
黑和尚抓耳搔腮的接道:“对呀!我早就说过云蒙大和尚眼睛不管用,这次保管他没有话说了吧!走,咱们现在就去找他算帐!”
萧瑾见两人一唱一和,煞有介事,心头不由一阵悲惨,忍不住两行泪珠滚滚而下。当下坚决无比的说道:“不管怎样,我们终究是结发夫妻,即使他有心负我,我也不能负他。老禅师和仇妹妹要走尽管请便,我……”她忽然仰起头来,星眸一掠黑和尚和仇君菁,凄然但却勇敢地一笑;用衣襟揩揩泪痕,颤声说道:“我不能走,我不能在他危难之时弃他而去。
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今天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神情语调,悲壮已极。说毕纵身一跃,就欲向“五毒魔影阵”中跳去;但她却不知黑和尚的“大罗禅功”有如一面无形的大网,周身数尺之外有如铜墙铁壁。是以她身形甫行跃起,就被弹了回来,仍然跌落于松树巅枝柯之上。耳际间但闻黑和尚呵呵大笑之声。
仇君菁连忙扯下胸前纱布,递到萧瑾手上,道:“萧姊姊,我们是说着玩的,你怎么认起真来了!”
黑和尚也龇牙笑道:“要是我和尚,就不会这么死心眼儿!”
萧瑾一时羞得抬不起头来,只恨恨的白了仇君菁一眼,低低的骂了一声:“丫头片子!”就不再开口。但同时她也得到了不少安慰,心中大定。黑和尚既然在此际还有心情开她的玩笑,则必定有把握救出楚零。
此际正当楚零、吕无双藉势欲逃之际。五毒帝君已将阵势发动。一时毒雾如烟,弥漫无际,已无法再看到楚零的影子。但黑和尚依然嘻皮笑脸的不言不动。直到楚零、吕无双两人清醒之后,五毒帝君又复欲向两人出手之际,黑和尚方才问仇君菁挤眼示意。当五毒帝君双掌将要点至两人脑户穴时,两只小手一扬,同时发出一对松叶针,将五毒帝君击伤。
五毒帝君在松林中搜索一遍,毫无所获,又复奔回“五毒魔影阵”中。他讶然的再回顾一周,稍微犹豫了一下,又向楚零、吕无双走去。但他余悸犹在,故而当逼向楚零之时,已经运起“五毒阴功”,使周身俱入功力护卫之下。
原来五毒帝君的毒煞内力已至收发随心的地步,“五毒阴功”几乎可与佛家的“般若禅功”相比,施展开来有如铁甲护身一般。
黑和尚又向仇君菁一挤眼道:“小妞儿,放针!”仇君菁依言抖手一挥,又是两枚银针疾射而去。
两丝银芒像上次一样以疾如闪电之势迳向五毒帝君双肩射到。五毒帝君自忖有五毒阴功护身,即使方才施袭之人再以同样伎俩暗算,凭那种细如发丝的小玩艺,也必会被护身气功弹飞无疑。是故他虽已听到有破空之声袭来,但却头也不回,依然大步向楚零走去;双掌五指箕张,有如猛虎掠食一般。
殊料这一来又大出了他的意外。原来仇君菁所施放的松针叶,是太白仙姥的独门暗器;不但暗器本身是武林中罕有之物,而且系以太极罡力发射,专破各种奇门护身功力,刚好又是五毒阴功的克星。
当那两缕银芒穿入五毒帝君的护身魔功时,忽然发出两丝火光,紧跟着冒起两缕淡淡青烟;五毒帝君又是一声怪叫,身形同时猛然跳起两丈余高。原来那两枚银针竟透穿五毒阴功而过,钉入他的肩头之上。虽然五毒阴功毕竟抵挡了一下,匣银针威力减弱,但仍然插入了两寸多深;使他又痛又怒,又羞又气!他一连退后五步,运用毒煞内力,将钉入的银针迫出,狠狠的在手指间运功捏成数段,长啸一声,大喝道:“究竟是那路高人戏弄老夫,何不现身一见!”
黑和尚龇牙咧嘴,放声哈哈大笑!但他的“大罗禅功”神奇莫测,可消音遁形。五毒帝君放目四顾一周,见无人应声,益发气得暴跳如雷,更放声喝道:“如果再不现身相见……”
耳际忽听有人尖声叱道:“老妖怪!你想骂人?”是以“千里扬声”之法传话,虽已听到话声,但却仍无法看到来人。
五毒帝君应声骂道:“藏头缩尾的……”
他一句话尚未喊完,忽听暗中之人喝道:“哟!真敢骂人,招打!”五毒帝君骤感左右面颊像同时被人掴了两掌一般,一时既惊且怒,他一连三个旋身,也未看到半条人影。原来打到自己面颊上的竟是两片树叶!
五毒帝君是经多见广之人,心知目前遇上了扎手的人物。
来人不仅有飞叶伤人之能,而且有匿迹遁形之功。虽然无法察觉来人究竟匿身何处,但却必已进入林中无疑,而且显然此人是自己的对头无疑。
五毒帝君自出道以来,一向纵心所欲,几曾受过这等凌辱?但他是识时见机之人,骄横之气已经煞去不少。他自己心中有数,此人也许功力高过自己;但自己的五毒阴功、毒煞真力以及五毒魔影阵,可说举世难寻对手,所以来人不敢现身相见。
他暗暗打算,如欲降伏来人,必须先设法将他迫出,再凭功力一决高下;或以自己的用毒专长,使之死于己手!但显然来人极端狡猾,如此暗中戏弄偷袭,使自己防不胜防,欲战不能;一时激怒得怪啸连声,但却又无可奈何!他怪叫怪跳的闹了半天,又复步步为营,三度向楚零走去。未及走至面前,又是两缕银芒疾射而来!
五毒帝君双肩双掌痛楚未消,已经晓得厉害,再不敢稍有疏失,连忙旋风般车转身子躲了开去。他的凶性已被激发,此时立意将楚零、吕无双毙于掌指之下;虽然两缕银芒将他迫开,但却并未因而停止攻击。一连又是三次展开轻巧歹毒身法,企图避开银芒攻击而将两人杀死。
但任他如何快速矫捷,那丝丝银芒在他将迫近出手之时,及时疾射而至;既准又快的手法使他毫无出手余地,而且又有几次差点再度被那银芒击中!他一面设法抢攻,一面设法探查那银芒射来之处;但那银芒宛如自四面八方而来,竟无法判断出那匿伏之人究在何方?时间一久,五毒帝君嗒然停下身来,呆呆发怔。他几乎怀疑自己今天是遇到了鬼,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楚零、吕无双两人虽中毒颇深,但楚零异离神功已有六七成火候,与一般武林高手迥异不同;虽形同久病垂危之人,但神志依然极是清醒。吕无双自幼即学用毒,体内抗毒之力大增,较之楚零尤强几分;是故目前发生的意外之事,两人俱皆知道得清清楚楚。
五毒帝君几次猛扑不逞,只好呆在丈余之外,瞪着楚零、吕无双两人,默默忖思克制暗中施袭之人的计策。但他一时却委实无计可施。虽然他们已被困在“五毒魔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