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辔红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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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辔红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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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昆未曾合眼,曙光未现,啼声初起,即叫醒霍文翔上道,谈起夜来之事,霍文翔如在梦中。
  江都。
  十里金粉,绿杨城郭,眼前已是枝秃叶凋,枫落江冷,秋意瑟索。
  往日明艳清丽的小西湖,弦歌已缀,只剩下半湖断荷秃梗,触目凄凉。
  湖堤上突传来得得蹄声,现出一人一骑。
  骑上人正是霍文翔,游目聘怀,肄意观赏秋景,口中低吟道:“菡蕊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碧波间。”
  倏地,霍文翔勒马停鞍,目注座落在瘦西湖畔一幢气派宏伟的宅院前,只见宅中进出频频,八九均是武林人物,神色匆忙,暗道:“北斗令再出,看来已震动整个武林,奉师所命,不得不尔。”一拍马背,纵骑奔前下鞍,门内趋出一个壮汉,神色恭谨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容小的通报。”
  霍文翔微笑道:“在下霍文翔,要面交一封信与俞老英雄。”说着从怀中取出信函递与壮汉。
  壮汉道:“阁下请稍待。”接过书信快步奔入。
  须臾,脚步声巾只见壮汉之后随着一个面如朱砂,蚕眉凤眼,气度威严的老叟,目睹霍文翔翩翩潇洒,宛若玉树迎风,暗赞道:“好人品”后,吐出宏亮的笑声道:“霍老弟,老朽出迎来迟,望乞海涵是幸。”
  霍文翔欠身施礼道:“不敢。”
  俞云彤呵呵一笑,伸出右手,挽臂同行进入大厅。
  厅内已有宾客在,霍文翔大都不识,只有一少女令他心神一震。
  这少女就是他在幕阜山中葬埋断臂时所遇黄衣少女,今日仍是一袭鹅黄罗衣,风华艳世,仪态万千,明澈双眸注视着自己面上,只觉一阵耳热心跳。
  但听俞云彤宏声道:“这位霍老弟是老朽所聘西席,教导爱孙文课,霍老弟颖悟机智,根骨上乘,惜喜文厌武,不然成就当在老朽之上。”
  霍文翔面色一红,道:“老英雄谬奖,令在下汗颜无地。”
  这时,仆役们走进摆下一席丰盛酒筵,霍文翔紧靠着俞云彤右手坐下,终席未发一言,只点头静听,不过他得知席上群雄来历姓名,那少女是当今武林中最负美艳之名的,瑶池仙子秦丽琪。
  俞云彤道: “看来武林传言不甚可信,北斗令再出江湖,又将掀起一场血腥浩劫,只是老朽难予理解北斗令为何向飞鹰帮挑衅。”
  昆仑名宿擒龙手戚绍光咳了一声道:“其中必有蹊跷,昔年传说北斗令与佛面人屠在幕阜山为争夺一册武林秘笈‘星河谱’拼搏惨烈,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似盲人人殊,与传言大有出入。”
  俞云彤不禁一怔道:“老朽也有耳闻,但‘星河谱’落在何人手中。”
  秦丽琪娇笑道:“听说佛面人屠铁少川终于将‘星河谱’抢到手中,但发现并非真的。”
  俞云彤道:“那么北斗令阎鹏展到手亦非真的?”
  秦丽琪嫣然一笑道:“这是何故?”
  俞云彤捋须微笑道:“此乃一段武林秘密,多年前武林名宿紫府书生虞冰夫妻行经到天山冰河绝谷,为避寒罡冰飚之故,藏入一个天然冰穴中,发现‘星河谱’武林秘笈,展阅之下,知难以习成,携回封藏于其居处附近……”
  秦丽琪道:“这又是何故?”
  俞云彤黯然叹息道:“虞冰曾与老朽说起,欲习成星河谱绝学,非服下两粒天龙丹不可。”说着声语一顿道:“天龙丹藏在西南深山一寒潭中,潭水冰冷澈骨,深达百丈,下有蛟龙守护,并有一柄神兵玉勾斜,其后虞冰夫妻前往觅丹取珠,与蛟龙恶斗,终因潭水奇寒,禁受不住,双双罹受重伤,寒侵骨髓,下身瘫痪,不料四年前深夜,虞冰全家老幼遭害,鸡犬不留。”
  戚绍光道:“连同星河谱亦被劫走是么?”
  俞云彤摇首道:“此乃不可解之谜,北斗令与佛面人屠抢夺的星河谱,说不定根本就是赝物,真本尚藏于秘处,虞冰巳死,恐寻觅不易。”
  秦丽琪嫣然响起银铃娇笑道:“俞老英雄说了半天,犹未提及正题,究竟虞老前辈如何发现星河谱难以习成之原因么?”
  俞云彤鲸饮了一杯酒后,叹息道:“武学一道,须顺序渐进,方能有成,星河谱上武学系穷天地之奥秘,造物之神奇,与普通武学截然不同,虞冰夫妇必需废除本身武功,服下天龙丹,才能将星河谱绝学融汇为一体,虞冰一念之差,种下必死之因。”
  擒龙手戚绍光道:“虞前辈全家究系何人所害?”
  俞云彤略一沉吟道:“照情理推论,无疑为佛面人屠铁少川所为,但虞冰全家死在重阳深夜,而佛面屠铁少川正值在七旬寿诞,在其熊耳山寓所大宴群雄,宾客盈门,川流不息,盘桓半月才纷纷散去,铁少川本人终日周旋于宾客间,证实虞冰全家及幕阜山俱非他所为了。”
  戚绍光冷笑道:“这也不见得。”
  俞云彤望了戚绍光一眼,微笑道:“但铁少川三年前封刀归隐,举家西迁,不知所终,戚老师心底猜疑虽然不错,却极难解开。”
  秦丽琪道:“故北斗令首先向飞鹰帮下手,逼使飞鹰帮主现身,以查明是否为铁少川。”
  俞云彤呵呵大笑道:“秦姑娘委安慧颖,猜准了北斗令阎前辈的心意,倘飞鹰帮主真是铁少川,他将如何行事?”
  在座群雄目注秦丽琪,期待着回答。
  秦丽琪微微一笑道:“恕我不能预测。”
  俞云彤突向霍文翔微笑道:“老弟虽非武林人,但智慧才华绝伦,请问老弟之见?”
  霍文翔倏而面色一红,道:“恕在下无可置答。”
  俞云彤含笑道:“这是老弟自谦,日后还须借重老弟之处甚多,尚望毋吝赐教。”继而挨次敬酒,神情极为愉快。
  座上沉默寡盲的湘江高手“满天花雨”丁筱平突扬眉笑道:“如丁某所料不错,那铁少川必先谋知‘天龙丹’藏处,设法取出服下,习成星河谱绝学,再向北斗令阎鹏展施以毒手。”
  俞云彤闻言倏地面上笼罩着一片阴霾,目露黯然之色道:“丁兄,一点不错,就是俞某恳邀诸位前来相助原因,因俞某与紫府书生虞冰相交莫逆,知其行事为人亦较旁人为多,‘星河谱’、‘天龙丹’、‘玉勾斜’真正藏处虽不确知,但从虞冰话中可找出蛛丝马迹,不无可循,因此几乎带来一场杀身危难,最近数月内舍间迭遭神秘人物光临,并留下警言,命俞某相助他找出三宝确处,不得走漏风声,否则将屠害俞某全家……”
  秦丽琪道:“老英雄可曾与此人动手么?”
  俞云彤赧然笑道:“惭愧至极,此人隐秘面目,身法极快,似不愿与老朽硬拼,一接即退,但俞某看出此人武功高不可测,他所以如此无非欲从老朽身上找出三宝藏处,目前向俞某施以毒手无用,因俞某也不确知,此人心计甚工,不如长线放短,使俞某寝被难妥,不战而屈,是以忖思再三,一面柬邀诸位前来相助,一面将孙儿命人护送他处……”继而爽朗宏笑道:“现在事过境迁,北斗令再出,即是铁少川也自顾不暇,遑论其他……”
  突闻厅外随风送来阴恻恻冷笑道:“未必见得。”
  俞云彤神色一变。
  丁筱平扬腕挥掌,打出一蓬九棱蒺藜,只见数十道银线,疾如电芒飞出。
  席间群雄跟着纷纷扑出厅外,但见院中黄叶飘飞外,那有半个人影。
  擒龙手戚绍光目露忧容道:“俞老师,情势比起北斗令未出前更为险恶,恐俞老师你及令孙有性命之忧。”
  俞云彤面色微这叹息道:“俞某年逾古稀,虽死无恨,唯幼孙堪忧。”
  秦丽琪略一沉吟道:“戚大侠所见虽然不错,但据我看来,他们似投鼠忌器,恐北斗令隐在其后,若恃强出手,反遂渔翁之利,我看不如……”
  俞云彤长叹一声道:“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霍文翔斜枕在书室中凉榻上,目凝向窗外出神。
  夜已三更,冷月朦胧,霍文翔耳闻西风细诉,秋虫悲吟,胸中波涛起伏,感慨万千,游子他乡,情何以堪,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突闻门上起了轻微剥啄声,不禁一怔,翻身离榻启门,只见一个老苍头跨入室中,袖出一极小揉搓纸团递与自己,不发一声,反身趋出门外而去。
  霍文翔知是俞云彤送与自己,急展开览阅,不禁泛出焦虑之色,忽闻门外又传来步履声,迅疾将纸团捏握在掌心内,抬目一望,原来是老苍头去而复返,当下微笑道:“老人家,有什么事么?”
  但见老苍头欠身道:“秦女侠求见霍公子。”
  霍文翔料不到这么深夜秦丽琪要见自己,禁不住心神微震,暗道:“难道她瞧出了破绽不成?”忙微笑道:“请进。”他已瞧见秦丽琪已是在门外,不愿犹豫,反启疑窦。
  香风一闪,秦丽琪却已到了他的身前,星眸含情,瓠犀微绽,吐出银铃悦耳的语声道:“霍公子,深夜登门惊扰,请恕我冒昧唐突。”说时靥现梨涡,妩媚动人。
  霍文翔面色一红,抱拳长揖,道:“请问姑娘有何指教?”
  秦丽琪道:“我只觉得与霍公子曾在何处见过,依稀面熟得很,但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
  霍文翔道:“在下因不习武,从未在江湖走动,女侠谅记错了。”
  秦丽琪嫣然一笑,道:“说给霍公子听也许不信,我有过人记忆力,一经过目,终生难忘。”
  话声略顿,望了霍文翔一眼,接道:“霍公子说不习武,令人难以置信,双眼精华内敛,分明内外兼修,功力已臻化境……”说时玉腕疾伸,两指快如电光石火往霍文翔右肩点去。
  霍文翔一声呵哟惊呼出口,两指堪欲点在肩头之际,忽见秦丽琪神色疾变,仰腰疾射出窗而去。
  只听院中响起一个沙沉的语声道:“俞老儿在么?”
  霍文翔疾蹑在门外,但见院中站着一个高大老人,背部微隆,双目炯炯如电,院中纷纷疾现擒龙手戚绍光、满天花雨丁筱平、瑶池仙子秦丽琪等武林群雄。
  秦丽琪一眼瞥清此老人,不由愕然道:“原来是方老前辈。”
  擒龙手戚绍光等武林群雄均已察觉此人是绝意江湖,潜踪巳久的晋西吕梁山断云崖方行健,不禁大愕,知此人难惹难缠,戚绍光立即抱拳笑道:“方城主,你我一别,屈指八载,英风依旧,不减当年。”
  方行健微微一笑道:“诸位谅惊诧老朽为何再出江湖么,其实武林是是非非,无非名利作祟,这些老朽都已看淡了,断云崖美景无边,旷情悦性,说什么老朽也不会再奔波江湖,但老朽舐犊情深,为了儿女也就顾不得了。”说时目光望了一望瑶池仙子秦丽琪。
  秦丽琪面上立时罩上了一层浓霜,森冷如冰。
  武林群雄均知其子方龙灿种情瑶池仙子已久,怎奈一个落花有意,另一个却是流水无情,这等事情,怎好启齿,默然不置一词。
  方行健微微一笑道:“三月前,犬子负气出走,老朽已封刀归隐,内外事务均交与犬子,深恐犬子为情所困,走入岐途,为此再出江湖寻觅于他,却不料在徐州于房山遇上了一宗怪事……”
  戚绍光暗道:“此人竟也学会了说话转弯抹角。”不禁问道:“遇上了什么怪事?”
  方行健哼了一声道:“老朽在子房山中相救了一个缺耳少鼻,被点破七处气穴的自称为宁再扬之人,他说是受了俞老儿之命,护送其孙前往武当耆宿华松清处学艺却为不知名的武林凶邪劫走……”
  戚绍光大惊失色道:“宁再扬现在何处?”
  方行健沉声道:“那点破宁再扬气穴之人手法歹毒高明已极,老朽无能解开,只可保住七天性命,现暂藏于范增墓台之下,老朽一路赶来,途中传闻已知此事端倪,再频频发现久霸中州,威慑江湖的娄家堡爪牙,莫非此事与九指追魂娄子明有关不成。”说着目光一寒,沉声道:“俞老儿何在?老朽不辞跋涉,千里报讯,如此冷落慢客,老朽万难容忍。”
  戚绍光暗中眉头一皱,含笑道:“俞云彤如在,早就出迎,岂能等到现在?”
  方行健同言面色一怔,赧然笑道:“老朽错怪了。”忽地目光落在秦丽琪的身上道:“秦姑娘,请过一步,老朽要与姑娘说几句话。”
  瑶池仙子秦丽琪冷冷一笑道:“人各有志,不必相强,方老前辈只管请便吧。”
  方行健捋须哈哈大笑道:“就凭姑娘这一句话,即是老朽有万千由衷之盲,也无法启齿……”说时目光隐泛怨恨之色,倏地向群雄抱拳略拱道:“各位珍重,青山不改,容再相见。”
  方行健正待穿空飞起之际,忽地丁筱平道: “方老请留步。”
  只见方行健冷笑一声,双肩微晃,人巳冲霄腾起,半空中弹腰斜射,月夜星光之下去势如电,瞬眼,身影杳如黄鹤。
  擒龙手戚绍光道:“丁老师为何留阻方行健?”
  丁筱平面现不安之色道:“丁某猜测宁再扬得以不死之故,莫非劫走俞者前辈爱孙系江湖凶邪有意欲方行健传话,趁我们倾听不防之际将俞老师劫走,北斗令再出,时机不容犹豫或失……”
  蓦地——
  一个阴悸冰寒笑声随风传来,道:“猜是被你猜着了,可惜,晚了一步……”
  武林群雄不禁大惊失色。
  突闻一声凄厉惨嚎,将此人话声阻住改为喝叱:“小辈找死……”
  群雄纷纷循声疾扑出去。
  瑶池仙子目光锐利,发现宅院之外远处腾起数条黑影,最后—条身影追逐逃匪,似为霍文翔,心中一动,竟反身向霍文翔居室掠去,双足方站实霍文翔门外,低声暗道:“霍公子。”
  屋内竟无回音,秦丽琪毫不迟疑,玉掌一送,推门而入,目光落处,只见榻空人无,心下已料实了霍文翔必有所为而来,稍一忖思,遂端坐榻上守候霍文翔回转。
  男女情悦,出自内心,微妙之极,秦丽琪貌美如花,冷若冰霜,一见霍文翔,便难自己,宁非咄咄怪事。
  须臾,霍文翔闪身掠入室内,一眼发现秦丽琪,不由神色微变,诧道:“秦女侠……”
  秦丽琪妩媚笑道:“俞老英雄是被劫走了么?事已如此,便不可收拾,临渴掘井,于事无补,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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