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丽琪妩媚笑道:“俞老英雄是被劫走了么?事已如此,便不可收拾,临渴掘井,于事无补,只有设法觅出此人是谁,以便抢救俞老英雄,急有什么用?”
霍文翔黯然答道:“有负师命,百死莫赎。”
秦丽琪道:“令师是谁?”
霍文翔道:“家师端木长春。”
秦丽琪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端木前辈高足。”神色似甚困惑。
霍文翔道:“家师奉俞老师柬邀相助,但家师考虑再三认为在下未涉江湖,行事不为人注目,所以遣在下赶来,怎料遇有此失,有负家师之命,岂能……”
秦丽琪皓腕一摇,笑慰道:“公子不可自怨悔恨,宅中如许武林高人,尚无法发觉,何况公子,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我去去就来,你在此等我,不要不告而别。”吹气如兰,如迎春风。
霍文翔似感秦丽琪一只柔荑按向自己肩头,身不由己地坐在榻上,只见秦丽琪回眸一笑,百媚俱生,身形惊鸿般疾闪而杳,不禁茫然若失。
月黑星沉,霜落满天,五更将尽,天色尚未现出曙光,秦丽琪一闪而入,见霍文翔仍是端坐榻上沉思出神,不禁娇笑道:“群雄已赶往徐州子房山,我发现俞老英雄虽然失踪,但来必是受人暗算被掳而去,其中大有蹊跷。”
霍文翔闻言暗中心神微震,诧道:“女侠必有所见?”
秦丽琪正待启齿,忽玉容一变,低声道:“有人来了。”身形往门后迅疾隐去。
却闻门外传来低沉语声道:“怎么偌大的宅院竟无人在,莫非俞老儿死了不成?”
语声未落,两条瘦长身影疾闪而入,月黑无光,室内又无灯亮,霍文翔目力惊人,仍可察辨所来两人目中神光如电,貌相阴悍,无疑是内家高手。
来人似亦发现霍文翔端坐榻上,不胜惊疑,一人阴侧侧笑道:“俞云彤何在?”
霍文翔故作惊愕道:“尊驾是谁?”其实内劲贯蓄指梢,话才出口,人已离榻飞出,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向一人肩胛骨抓去。
他身法出手快如奔电,令对方措手不及,五指已抓入肩骨上,只听咔嚓声响,肩臂骨环已拧断,痛极闷嚎出声。
霍文翔右脚一抬,踢在来匪小腹上,惨嚎未及出口,鲜血似泉涌般在口耳鼻眼中冒出,气绝倒下。
另一人见状大惊喝道:“如此心辣手黑,饶你不得。”双掌推出一股潜劲,忽然惨嚎出口,仆栽于地气绝而死。
原来秦丽琪由门后疾闪出来,一缕指风如剑点在匪徒后心。
秦丽琪搜索两匪人身旁,搜出两面铜牌,察视之下,笑道:“原来是娄家堡爪牙。”回眸注视在霍文翔面上接道:“如今公子如何区处?”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在下欲赶往子房山,如侦得蛛丝马迹,先着手救出俞老英雄。”
秦丽琪嫣然笑道:“也好,恐未必如你所愿,我先走一步,子房山再行相见。”娇躯一晃身影消失在门外。
霍文翔定了定神,知俞宅已成是非漩涡,自己必须慎秘行藏,以免露出马脚,迅疾提起两具尸体沉入水池中。
他正要走向马厩之际,忽闻一片衣袂破风之声,急闪入墙角隐匿身形。
天色已现蒙蒙曙光,昏茫晨空中只见纷纷坠下十数条人影,悄然落地无声,不言而知均是江湖高手,一身武功不同凡俗。
但见一个面目阴鸷矮小老者道:“看来这俞宅是无人在了,擒龙手戚老儿说俞老儿被暗算掳去,谅也言之非虚,诸位请猜测是何人所为?”
众人面面相觑,只听一人答道:“九指追魂娄子明尚在途中,先行赶来的均是堡中爪牙,本人既不在,谅不敢轻举妄动,但传闻北斗令再出,阎老儿强仇大敌乃佛面屠铁少川,莫非是他。”
矮小老者摇首道:“久闻北斗令伤已重不治身死,佛面人屠亦已当众封刀归隐,我看未必如阁下所言,或另有其人,无论如何,我等目的端在星河谱、天龙丹、玉勾斜三宝,谁人获得,便可无敌天下,独霸武林……”
他正在口沫横飞之际,寒峭秋风忽送来悸人心魂冷笑道:“谁要妄念染指三宝,立招杀身之祸。”
江湖群雄心神大震,纷纷腾空而起遁去。
霍文翔藏在暗处不动,江湖群雄遁去之后,只见一条黑影由一株参天古木之后走出,四顾了宅院一眼,冲霄腾空疾杳。
他见状心头大骇,忆起恩师阎鹏展之言:“江湖辽阔,奇人异士比比皆是,千万不可挟艺自重,招致非常之祸。”回身疾向马厩掠去,胡乱牵过一匹骏骑,打开后院小门而去……
第 二 章 黄叶秋风漫武林
九月秋风,阵阵生寒,徐淮道上,黄叶衰草漫空飞舞,不时奔驰过快马,骑上人个个劲装捷服,挥鞭纵骑,神似匆忙。
霍文翔紧控缰绳,伏鞍飞驰,日方傍午,已自抵达房山麓,将马藏起,迳望范增墓扑去。
范增墓仅有石墓台一座,面裂倾圯,上堆黄土一坯,墓前竖立一碑,模糊隐约可辨:“楚相范增之墓。”
千古英雄人物,只供后人凭吊,墓周景物不胜荒凉。
此刻,范增墓却不见一个人影,风沙弥漫,拂林劲啸,卷起连天衰草凋叶,霍文翔察视墓台四周,却不见任何迹象,暗道:“宁再扬定是有人移走,但不知是谁?”
忽闻一个阴冷语声道:“少年人快走,不要做屈死的冤魂。”
霍文翔不禁一怔,迟疑了一下,循声走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带发头陀,斜倚在一株树根下,捧一只朱红葫芦咕噜牛饮。
这头陀长像威猛,环眼精芒逼射,目睹霍文翔走来,只拍了拍身旁草地,示意坐下,道:“咱们且瞧瞧这场连天好戏开场。”
霍文翔知是武林异人,脱略形迹,不拘俗礼,依言坐下,道:“瞧什么?”
头陀环眼一睁,道:“你不知道吗?那么为何来此?”语声冷漠如冰。
霍文翔道:“晚辈只知一鳞牛爪。”
头陀冷哼一声道:“那你就等着瞧好了。”
霍文翔暗道:“风尘异人,大都性情怪异。”索性不声语。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风沙弥漫中挟着几条黑影如风闪电掠向范增墓而来,先后落在墓台上,显出五个黑衣蒙面人。
只听一人道:“老夫终生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想不到俞云彤老儿狡猾机灵无比,老夫如擒住他,当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另一人接道:“不料北斗令再出,将令主计划破坏无遗,我等应如何回复令主。”
一株参天巨树上忽电泻落下擒龙手戚绍光,冷笑道:“你们令主是谁?”
五蒙面人不禁一怔,一人阴恻恻冷笑道:“原来是昆仑戚老儿,你也受了俞云彤之愚了,我等令主是谁,无须你来过问。”
戚绍光冷笑道:“故示隐秘,为恶江湖,哼,老朽不管,何人可管。”
一蒙面老者厉声道:“姓戚的,实告诉你,俞云彤尚活在人世,为恶武林的是他,你不信宁再扬尚苟延残喘在云龙山大佛寺中,趁着他不死便可问出,你那几手擒龙手法老夫还不屑一顾,不过老夫佩服你的胆量,竟敢来此范增墓。”
戚绍光乃当代武林名宿,那经得起如此奚落,不禁勃然大怒,双臂疾伸,一式“五爪擒龙”幻出漫天指影抓向那蒙面老者而去。
虽只一式之微,却精奥绝伦,人身诸大要害重穴,无不在他指锋之下。
蒙面老者冷笑一声,不退还进,双臂一圈往外疾伸。
只听轰的一声,劲力相接,两人均各震得倒退七八步,沉桩停住。
霍文翔忽听怪头陀自言自语道:“糟,我又料错了啦!”不禁目光落在他脸上,却见他又仰饮黄汤,不再言语,忖道:“他料错了什么?”
但闻蒙面老者哈哈大笑道:“戚老师,你伤不了我,老夫等本欲在此范增墓,设下金饵钓鳌之计,等候假冒俞云彤主人入伏……”
戚绍光大诧道:“俞云彤何来真假之分?”
蒙面老叟大笑道:“看来戚大侠仍在好梦未醒中。”声语中五条身影冲霄拔起,迅杳入漫空风砂中。
戚绍光闻言不禁呆若木鸡,只觉此话委实难解,忖思了一下,暗道:“不如先去大佛寺再作道理。”如飞疾奔而去。
霍文翔暗道:“江湖中真是云淆波幻,扑朔迷离……”忽发觉身旁怪陀悄然无踪,不禁心神大震,突闻身后送来一声曼妙叹息道:“公子尚在此处想什么?”
他回首一望,只见瑶池仙子秦丽琪俏生生地站在身前,脉脉含情凝视自己,不禁面色一红,道:“秦女侠也来了么?”
秦丽琪嫣然一笑道:“天下群豪均望而却步,公子豪气惊人,居然敢步入危境,不过情势一波三折,否则公子不死必伤。”
霍文翔不由一怔,道:“这又是为何,女侠请道其详,以开茅塞。”
秦丽琪道:“我也是抵达徐州时才发现真情,此处说话不便,请随我来。”纤臂一挽,牵着霍文翔如疾风闪电离了范增墓。
片刻时分,到了一座尼庵前竹林中,秦丽琪妩媚笑道:“霍公子,此处清净,无人惊扰,你我就在林中席地长谈如何?”
霍文翔望了尼庵一眼,道:“不怕惊扰庵主么?”
秦丽琪笑道:“庵主云游外出,你不见庵门上了锁么?”
于是,霍文翔与秦丽琪面对面坐下。
此刻,霍文翔大胆做到目光平视,只见秦丽琪长得无一处不美,清华绝俗,气质高贵,不由自惭形秽。
秦丽琪似看穿霍文翔心意,露齿一笑,道:“你我都是二世为人,江湖所见的俞云彤乃江湖凶邪所扮,本意将我等一网打尽,怎料北斗令再出,迫不得已乃改弦易辙……”
“真俞云彤哩!”
“想必已死,不然必遭桎梏。”
“那宁再扬也是故弄玄虚的了。”
秦丽琪樱唇乍启,忽地花容一变,低叱道: “速觅地藏起。”
霍文翔不遑寻思,身形离地疾射而起,落足庵檐,才将身形藏起,耳闻一片衣袂破空之声,探首一望,只见秦丽琪身周纷纷落下十数条红衣人,最后电飞疾落下一蓝衣少年。
这少年貌像霍文翔曾在何处见过,稍一寻思,即悟出在幕阜山中秦丽琪不假颜色之人,只见秦丽琪面凝严霜,冷冷说道:“你来做什么?”
蓝衣少年神色谦和,抱拳一揖道:“贤妹一向可好?”
秦丽琪冷漠如冰道:“我不是很好么?”
蓝衣少年毫不以为忤,长叹一声道:“这些年来,难道贤妹都不知愚兄心意么?”
秦丽琪道:“你见我就是为了讲这些话么?”
蓝衣少年叹息道:“愚兄并未失德,为何不蒙贤妹青睐,但无论如何,愚兄纵然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秦丽琪面色一变,蓝衣少年忙道:“贤妹,请听我说,愚兄深知贤妹欲获星河谱、天龙丹、玉勾斜三宝,为此这些年来,奔波天涯,搜觅三宝下落,天幸不负,侦出一线下落……”
说时,面现得意之色。
瑶池仙子秦丽琪心中一动,神色仍是冷漠如冰,淡淡一笑道:“真的么?”
蓝衣少年道:“愚兄何曾骗过贤妹来,在紫府书生虞冰所居之侧,发现隐秘洞穴得一幅藏宝图,那天龙丹和玉勾斜与世传有误,分藏两处,但山川形势复杂,恕愚兄未能参透。”
秦丽琪冷笑道:“以你颖悟绝伦,还参悟不透,无异一幅废物,那星河谱呢?”
蓝衣少年道:“在铁少川手中。”
“你怎么知道?”
蓝衣少年目露忧虑之色道:“贤妹还不知么?大佛寺已血腥一片,惨绝人寰,铁少川本拟将阎鹏展诱擒,怎奈武林群雄赶去,为他那绝毒暗器‘七巧蚂蝗针’戮杀殆尽,因此他醒悟北斗令再现江湖,非阎鹏展本人……”
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小辈你知道太多了。”半空中落下一个黑衣蒙面老叟。
蓝衣少年大惊失色道:“阁下莫非是铁老前辈。”
蒙面老叟沉声道:“你不管老夫是谁?速献出藏宝图。”
蓝衣少年断定老者非佛面人屠铁少川,胆气一壮,冷笑道:“未必见得。”
蒙面老叟忽仰面笑道:“老伴,你也下来。”
竹叶梢顶哈哈一笑,落下一个白发如银,皱纹满面的老妪,目注秦丽琪微笑道:“你就是秦姑娘么?老身与令堂昔年至交,睽隔二十年,天涯一方。”说着拿出一物,递与秦丽琪,接道:“老身相烦姑娘带交令堂,昔年借物,令堂一瞧就知。”
秦丽琪见老妪掌心托着一只白底烘云小玉盒,不虞其诈,伸掌欲接,忽感一阵异香扑鼻,只觉头晕目眩。
老妪轻笑一声,左臂疾伸,五只鸟爪迅如电光石火扣在秦丽琪腕要穴上厉声道;“方龙灿,你不取出藏宝图,老身即将你心上人生生劈死掌下。”
蓝衣少年神色一变,怒道:“这等鬼蜮暗算,叫在下如何心服。”
老妪冷笑一声,右手掌迅自紧接在秦丽琪后心“心门”上,道:“人间殊色,我见犹怜,生死端操在你一念间。”
秦丽琪人巳昏迷过去,面色苍白如纸。
霍文翔暗中见状大感焦急,却投鼠忌器,犹豫不敢妄自出手。
只见方龙灿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束羊皮纸卷,递与蒙面老者。
蒙面老者接过,也不展开察视,迳交与银发老妪。
老妪立时哈哈一笑,挟着秦丽琪冲霄奔空而去。
方龙灿勃然大怒,手掌一挥,十数红衣人出剑如电。攻向蒙面老者。
蒙面老者双掌一挥,逼出排空罡劲,剑势立时荡开,只闻数声惨嗥腾起,三个红衣人震得倒飞出去,血喷如雨,栽地毙命。
老者人如玄鹤升空,去势如电,转眼疾杳。
银发者妪挟着秦丽琪疾掠而去,进入一片松杉密林中,放下秦丽琪,点了她三处穴道,微笑道:“姑娘醒来。”
秦丽琪悠悠醒来,只觉浑身绵软乏力,星眸睁处,只见银发老妪含笑站在身前,不禁怒道:“你究竟是谁?为何暗算于我。”
银发老妪凤目射出两缕精芒冷电,注视了秦丽琪一眼,轻轻叹道:“老身与令堂昔年至交,后因一事彼此反目,姑娘只要带交信物,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