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青公长叹一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老弟你去吧,老化子别无所能,最擅挑拨离间,扇动百花翁与鬼脸老贼拼个你死我活,让老弟从容得手。”
紫衣少年正是霍文翔,闻言抱拳一拱,道:“有仗老前辈了。”身形一晃电射而去。
佟青松迎风巍立,眺望紫霞庄内景物一眼,正欲离去之际,忽见一条娇俏身影翩若惊鸿般一闪而至,现出冷梅傲霜的虞风霞姑娘。
虞风霞道:“老前辈,他们人呢?”
佟青松道:“情势变化得极为离奇复杂,大出老化子意料之外……”
话未说完,虞凤霞似焦急不安道:“霍少侠人呢?”
佟青松似有所见,面色微微一变,忙道:“姑娘,此地非畅谈之处,速速离去。”用手一拉虞凤霞穿空而去。
藏珍楼内冒出一虬髯赤面老人,捷如鹰隼电泻落下,宏声道:“都走了么?”
树荫丛中跃出四个黑衣大汉齐齐躬身道:“都走了!”
赤面老人目光炯炯生威,道:“我等功成身退,也可离去了。”右掌一摆,纷纷疾隐于林中不见。
这一切却是梦一样的谜,犹如雾里看花,令人不禁有似是而非之感。
石林奇景,骚人墨客游踪其处,不禁瞠目结舌,叹为观止,只缘其僻处南荒滇西峡谷,道路崎岖,旅人甚少涉足,由滇西路南东北十余里入山,于绝顶下望,只见山麓下簇拥着一堆乱石,神似棋盘上黑白棋子,毫无引入入胜之处,但身入其境,即蔚为奇观,根根耸立数十丈,宛如万笋朝天,停足凝视之下,其形象光怪陆离,莫可言宣,或如伛支颐老人,或如怒目金刚一臂擎天,或如无数奇兽怪禽,咆哮腾跃,张牙舞爪,纠结成群,步履其间,无数景象变化在眼前涌现,令人目不暇接,有如身入太虚幻境。
路南石林,地质学考察属于二叠纪石灰岩,迄今已有两亿八千万月,雄伟壮观,气象万千,石南峭壁上刻有甚多擘窠大字,誉之为“天开异境”,“天造奇观”,“彩云深处”,“磊落万古”与“天下第一奇观”,实不能比拟其万一。
寒潭俗称剑峰池,深藏石林之内,峭林团聚,仅一孔隙可达,池水湛碧奇寒。
午刻时分,一轮红日倒映在池水中,鲜丽夺目,却未带来暖烘烘的感觉,依然有料峭寒意。
剑峰池东面如刃峭壁上,巍然矗立着两条人影,一个头发花白半秃,姜黄脸瞠,眸子白少黑多,身着一袭团花绣锦茶褐色长衫,面色庄肃。
另一个是戴着金色面具老人,穿着—身油光滑亮紧身衣靠,阴冷目光中含有焦急之色。
两人久久不发一声,沉寂得宛如眼前一潭死水般。
半晌,金面老人目光流动,哑声道:“丘老师,老朽一向行事沉稳,抱着人定胜天之心,瑁玉志在必得,亦可稍灭凶危。”
瞽目神卜丘知易冷冷答道:“一饮一酌,莫非前定,人何能逆天行事,那瑁玉得主并非令主而另有其人,错过今日,要想星河三宝更难了。”
金面老人道:“老朽全然不信。”
丘知易冷冷一笑道:“令主不信,丘某再说也是枉然。”
金面老人鼻中冷哼一声,目中更显得阴冷骇人。
只见一条黑影在数十丈开外石林一闪,飞快绝伦,如流星掠来。
来人身法绝快,转瞬即至,身影甫定,即躬身禀道:“瑁玉已被百花老人所得,向石林兼程赶来。”
金面老人大惊道:“那韩梦云呢?”
“为百花老人擒住。”
金面老人厉声道:“你等速分头拦截,诱他深入遁甲奇门困住。”
丘知易叹息一声道:“未必能困住他,看来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那人已疾如流星而去。
金面老人沉声道:“丘老师,别尽说些丧气话,时机稍纵即逝,老朽意欲潜入寒潭觅取星河河三宝,能为老朽一卜否?”
丘知易道:“行事贵在当机立断,何必问卜。”
就在此刻,远处忽现在一道旗花冲霄奔起,爆放漫空红焰流彩。
金面老人不禁一怔,转面凝望漫空流焰红彩,目光骇异道:“百花老儿竟来得这么神速。”
尚未回面之际,对面峭壁现出一条紫色人影,迅疾无比地一式鱼鸢入水,穿入寒潭内,咚的一声,激起尺许水花泡沫。
金面老人闻声惕然四顾,道:“丘老师,你有否所见?”
丘知易冷冷说道:“毒龙卷尾所致,令主,人不可逆天行事,紫府书生前车可鉴,纵然星河三宝为令主所得,也不克久享。”
金面老人不答,在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倾出九粒红药丸吞下,闭目合睛,俟药力散发全身。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金面老人只觉浑身炽热如焚,筋肤似欲胀裂般,突然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一式“鹞子翻飞”,身躯轮转,头下足上穿入寒潭中。
丘知易长叹一声,面色激动,目光凝望蓝天白云,喃喃自语道:“武林间又见一片血雨腥风,人力岂能胜天。”眸中不禁流出两粒晶莹泪珠。
只见他激动的面色渐渐平复下来,探手入怀,取出五枚金钱,反复数掷,细推卦象后,嘴角竟泛出一丝笑容……
且说紫衣少年嘴跃下寒潭后,立即沉入潭底,只觉池水寒冷如冰,但仍禁受得住,迅疾无比撤出肩后的射阳剑,睁目四巡,凝神察视星河三宝何在?
只缘池水甚深,天光不能透入池底,穷极目力,仅能窥及五尺周围以内景物。
他小心翼翼挨着潭壁缓缓持剑搜索,发现潭壁孔穴甚多,暗道:“莫非星河三宝深藏在孔内,由毒龙守护着,这倒是煞费周章之事。”
突然猛感一股奇猛的水力如柱直撞向自己而来,身形不由自主地望潭壁退去,只觉身躯一个旋转,被逼入一方孔穴内,不禁大骇。
他只觉这股奇猛的水力竟是有增无减,遂将自己身形退至一方死角藏身,幸亏潭底孔穴宛如珊瑚礁,四通八达,不致被堵住,为之宽心不少。
紫衣少年正是霍文翔,他忖测不出这股奇猛无比的水力是何原因,渐见眼前水色竟是愈来愈亮,不禁大感骇异。
待他凝目瞥清,发现一头独角龙首停在孔穴之外,那光亮系目射出,张牙舞爪,却似畏惧霍文翔那柄射阳剑,踌躇不前。
自武夷山佛面人屠铁少川奇袭北斗令阎鹏展后,霍文翔奉命出道江湖,星河三宝在武林传言中竟是人言人殊。
第一次传闻系紫府书生夫妻行经天山冰河绝谷,为寒罡水飒所阻,避于天然冰穴中,竟发现“星河谱”武林秘笈,展阅之下,非服天龙丹不可习成,携回故居暂封于秘处,夫妇双双觅至寒潭,与毒龙恶斗,终因潭水奇寒,又罹受重伤,寒侵骨髓,返回故居后遭强敌毒手所害。
但霍文翔知道星河谱为恩师阎鹏展所得,却在武林中仍是一个谜。
再有一项说法,就是虞冰夫妇携星河谱至寒潭取天龙丹,后因罹受重伤,寒侵骨髓,自知无望成星河绝学,一气之下,索性将星河三宝弃置寒潭留待有缘。
当时尚有甚多传闻,附会渲染,与事实违背太远,不可持信,但天龙丹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服下后不但武功倍增,而且能驻颜长寿起死回生,即是无星河谱,也志在必得。
这时,霍文翔目睹独角蛟龙张牙舞爪,作势欲扑,他本极聪明之人,忖道:“莫非‘天龙丹’就藏在这附近孔穴内。”遂留神附近孔穴内有无天龙丹,不禁身形转动。
那知毒龙张口喷出一股水柱,将他身形撞在石壁上,痛得几乎张口出声,但霍文翔坚守着心神,手中射阳剑使劲划出一抹青虹,逼得青龙迅疾退后数尺。
一人一龙就在水底僵持着,由于霍文翔穿着宝衣,身前潭水能逼开寸许无虞空气匮乏。
毒龙亦深通灵性,前次与虞冰夫妻恶斗,亦受重伤,痛定思痛,不敢妄自逞凶,存心将霍文翔逼住无法换气,窒息死在寒潭内。
双方这一僵持,反予金面老人可乘之机,金面老人虽服下耐寒丸药,却依然感觉潭水奇寒澈骨,深知动手要快,挨延时刻,反增自己性命之忧。
他穿入水底,即发现毒龙盘踞一方孔穴之前,仅回着望了金面老人一眼,便弃置不顾,贯注在霍文翔身上,一瞬不瞬。
毒龙通灵,见霍文翔手持射阳剑,即知是一强敌,不敢丝毫懈怠,因天龙丹就藏在霍文翔存身之处附近,而一柄神兵玉勾斜又抓在后爪上,是以将金面老人不置于怀。
潭底光洁,无半丝泥砂,毒龙身长五丈余,鳞甲灿烂,后爪握着连鞘玉勾斜,龟纹斑斑,可以瞧得逼真,金面老人不由心中窃喜。
金面老人目中却蕴着一抹忧虑,因未发现“天龙丹”何在,“天龙丹”对他关系重大,暗道:“尝闻紫府书生虞冰吐露口风,‘天龙丹’为一坚硬铁匣封存其内,非神兵宝刃不能削开,毒龙监视守护甚严,那孽蓄也深知若服下龙天丹便可得上九天,但始终未悟出‘玉勾斜’犀利无匹,可削开铁匣,人兽智愚分野亦在于此。”
他默默权衡形势利弊,自知无法在水底久留搜觅“天龙丹”何在,不如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下“玉勾斜”,再用玉勾斜杀死毒龙,浮起水面换气后从容搜觅天龙丹。
他这一心念既定,探手匣中揣出一柄锋芒犀利的匕首,长仅六寸,身形慢慢蹑近毒龙体后。
那毒龙一心贯注在霍文翔身上,霍文翔身形突然迅疾无比滑至孔穴另一方。
霍文翔知道毒龙如此严密防范着自己必有缘故,两道目光四处搜视。
蓦地——
他发现孔穴通往另一孔穴水道中有着一支铁匣,宽厚仅尺许,猛然悟出匣中必是天龙丹,他盘算出手部位后,倏地伸臂出剑,疾逾奔电向铁匣拨去。
毒龙大怒,备力吐出一股含有毒液的水柱,清水立变浑浊,水力汹涌如潮。
射阳剑经水柱一冲,立时荡了开去,霍文翔只觉虎口一震,射阳剑几乎脱手,不禁微微一凛。
但霍文翔目睹水色浑浊不清,知毒龙吐出毒液,暗道:“时机不再,尚等待什么。”
他不畏剧毒,身形如箭滑至铁匣藏处,左手抓起,一摸之下,不禁一怔,原来这具铁匣是整体烧铸而成,心中忖道:“若将铁匣携出寒潭,此时石林四周云集武林高手,泰半却是觊觑‘天龙丹’而来,倘有失手便铸成大错。”猛然萌生以射阳剑削开铁匣之念。
浑浊水色由浓转淡,毒龙认为喷出毒液,来人必禁受不住,离开孔穴逃去,那知大出意料之外,目睹铁匣已在霍文翔手中,右手射阳剑已向铁匣削去,不禁又惊又怒,知弄巧成拙,急喷出一股水柱,前爪攫抓霍文翔而去。
水力奇猛,力逾万钧,由不得霍文翔不把身形挪闪开去,但见毒龙右爪锐利如钩攫向左肩而来,逼得他后中射阳剑改弦易辙向毒龙右前爪削去。
毒龙谅认出射阳剑犀利无匹,斩金断玉,不可强攫锋芒,爪势一斜拨水冲激来剑。
霍文翔在水底孔穴地势逼狭,不能展开手脚,又因潭水重压阻滞剑势,经毒龙水力一冲,射阳剑不禁震得横向前削去。
那知无巧不巧削在铁匣上,克嚓微响,铁匣中裂分成两半,二粒嫣红夺目,大如龙眼的天龙丹顺着人力水冲向霍文翔面前。
霍文翔情急生智,张口将两粒天龙丹吞入腹中。
毒龙目睹自己守护多年,珍逾性命的“天龙丹”为霍文翔服下,不禁劣性大发,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突然一个回身窜去,耳闻掀涛如雷潮声,把霍文翔搞得莫明其妙。
霍文翔服下天龙丹后,至感浑身倦怠,两眼沉重阉闭,暗感不妙,心欲起身浮出寒潭上,但心有余而力不济,渐渐神昏睡去。
毒龙四窜,便是金面老人攫取毒龙爪上“玉勾斜”之时,金面老人目睹毒龙毫不防备,认为有机可趁,手中锋芒犀利的短匕猛向毒龙后爪胫骨戳去,左手五指施展混鹰爪力一把抓在剑鞘上沉劲一拧。
短匕寒光电奔猛戳在毒龙胫骨上,鳞坚甲厚,虽未伤及内肉,但金面老人功力绝乘,劲沉如山,却痛澈入骨,不禁尾部一摇,身躯疾转了过来。
金面老人混元鹰爪力未将玉勾斜夺出爪外,却被毒龙巨身旋转之势,带得旋起,不禁暗怒道:“孽畜,老夫如不杀你,誓不在扛湖上行走。”右手依然紧抓在玉勾斜剑鞘上不放,身形猛然贴紧龙腹,右手匕首连连戳向龙腹要害。
人龙立时展开一场激烈搏斗,池水扬沸腾空,激起寻丈波浪,惊险骇极。
且说石林入口有处石林铺小小镇集,不过四百户人家,矮檐瓦屋,仅一条狭仄短短街道,市面萧条。
这日晨曦方起,石林铺竟突形热闹起来,三五成群的武林人物形色匆匆奔向这小小镇集,茶楼酒馆充斥着各色各样的江湖豪雄。
往常江湖人物却是喧嚷不绝,开怀痛饮,顾盼自雄,今日却意外的沉默缄言,一杯在手,目光却凝望向外面,等候着什么似的。
突然——
街衢上忽扬起一个粗豪语声道:“百花翁已奔向石林方向来啦,迟则无及,走!”
武林群雄闻声纷纷跃起,各自留下茶钱酒资,窜向门外,赶奔石林入口山上。
石林入山途径,异常峻险,两旁峭壁耸天,光洁如堑,猿揉难上,仅两人并肩宽五尺崎岖小道,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这时山道上寂寥无人,气氛异常肃杀,阴沉。
只见远处十数条人影疾如流星,飞奔而来,一至临近,正是百花翁率领着西域高手,身形飘风,转眼即至。
百花翁倏地停身,道:“这就是石林入径么?”
身后疾然跨出一个上身半裸,下体着一袭兽短裙,腰带上系着几只小钩,头戴束发金冠,面目阴鸷犷悍的少年,锐厉的目光打量了山势地形一眼,答道:“恩师,这正是石林入山途径。”
百花翁沉声道:“隗丹,风闻金面老儿在此石林周近设下先天奇门,布有严密伏桩,你去察观一下。”
声还未落,峭壁之上随风送来一声阴沉悸人的冷笑,只见五条黑影捷逾鹰隼,电泻疾落在百花翁七丈开外,现出五个黑衣劲装背刃老人,太阳穴高高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