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淮道:“建造工程已完成十之六七,钟离炎日夕严令赶工,务须在一月之内峻完,花老师甚受礼遇,但由四名武功上乘高手跟随保护,其察监视甚严。”
霍文翔冷笑道:“完工之日,就是花老师授首之期,恐程老师亦将不例外。”
程南淮不禁心神猛震,面色大变,道:“少侠所说极是,鸟尽弓藏,老贼心狠手毒,杀人灭口,少侠混入堡中,莫非有歼除老贼之意。”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孤身犯险,智者不取,何况老贼深藏于密,武功旷绝,万一行事不慎,贻误武林大局则百死莫赎,在下意欲查明堡中设施及老贼阴谋,以及救出花大侠。”
程南淮道:“既然如此,少侠要去尚宜从速,程某系潜出堡外,恐已起疑,少侠小心为是。”继说出堡中地形,暗语等等。
霍文翔道:“多谢见告,程老师可去金凤帮临时总坛隐迹,暂不宜露面。”
程南滩抱拳一揖,如飞奔去。
霍文翔目送程南淮身影消失后,才慢慢向墓台走去,取出一束香烛纸钱,察啦一声亮起夜行火摺,就在墓碑前燃点焚化祭奠,口中喃喃有词,嘴角忽泛起一丝冷笑。
须臾,不远处风送入耳一声阴恻恻冷笑道:“程堂主,你私自潜离堡外,该当何罪。”
四条黑影由墓周窜起疾逾飘风掠落墓台上。
霍文翔面色镇静如恒,锐厉眼神缓缓一巡,含笑道:“四位奉何人之命而来?”
一个头大身矮的黑衣老叟沉声道:“苗某奉钟离护法之命。”
霍文翔冷笑道:“胡说,花九鹏监造天星阁,因需赶工早日完成,内有二种机关巧妙装置,堡内之人无法打造,是以花九鹏密绘图形交程某出堡觅一良工铸制。”
黑衣老叟不禁一呆,暗道:“竟有此等事,不要为他骗了。”厉声道:“程堂主无须巧言令舌,苗某奉命施行,身不由主,你最大失策,为何不事先禀明钟离护法,岂非欲盖弥彰。”
霍文翔大笑道:“钟离护法已为令主召去商议大事,无法陈明,何况花老师一再催促,谓此良工系他多年旧交,年逾古稀,已不再动手铸冶,雅爱林泉,恐出外不易找到,为此潜离堡外。”继又面色一沉,道:“这等机密大事,须权变而行,虽钟离护法亦无权过问,何况花九鹏妻女惨死,重托程某来此代为祭奠,此亦人性之常,哼,若程某面见令主,证明四位有意阻挠,只怕四位身受之惨较程某尤过之。”
五人闻言不禁面色大变,黑衣老叟竟和颜悦色,抱拳笑道:“只要程堂主确属真情实话,钟离护法天大胆子亦不敢治罪,我等只奉命所为,概不由己,彼此深交有年,毫无怨隙,何必非置我等于死地不可,程堂主你我同返总坛吧。”
霍文翔昂然一笑,步履从容,飘然走去,似有恃无恐。
四名匪徒暗中惊疑地互望了一眼,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着走去。
走出二三里外,霍文翔突回面笑道:“程某系待罪之身,还请苗兄引作前导如何?”
头大黑衣者叟心神猛震,道:“不敢,事已言明,程堂主岂可误会。”
霍文翔道:“法不可废,还是苗兄请。”
黑衣老叟见他面色凝肃,不禁暗叹了声,道:“如此苗某有僭了。”跨步趋了。
霍文翔智计过人,如果杀了这四人,自身恐难顺利抵达恶鬼堡,破绽百出,反不如利用此四人带路为上策。
差不多奔了两个更次,所经之处均是莽林深札,绝壁危壑,险恶万分,沿途至少遇上八处暗桩喝阻,如非此四人怎能化险为夷。
天色微曦,行至一座谷口,谷周尽是耸天峭臂,插壁如刃,谷内系田野平原,翠禾翻浪,穷极目力,隐隐可见一座城堡。
谷口上突飞跃下八个雄健大汉,一身紧衣捷服,手持雪亮钢刀,背腰均带有辣毒暗器。
头大黑衣老叟忙缴验了一支令旗,道:“我等出堡公干已了。”
一个大汉躬身含笑道:“苗堂主请。”
恶鬼堡凭山而建,形势险要,堡中房屋栉比,俨然如同镇集。
霍文翔向黑衣老叟笑道:“程某意欲先与花九鹏见上一面。”
黑衣老叟道:“那是当然。”领着霍文翔快步走向一幢高阁,尚未完成,工人如蚁忙碌不堪,吭唷作声,地面上堆集着一堆堆的礴石桂粱木材,只见花九鹏正在指挥一群工人吊起一根巨大主梁。
花九鹏忽然发现霍文翔走来,不禁面展笑容道:“程堂回来啦,花某相托之事定巳办妥。”
霍文翔道:“幸不辱命,程某依址相觅,恰巧令友尚未外出,立即说明来意,将图样交与令友,令友说七日后便可铸成。”说着语音略顿,又道:“尊夫人墓前程某已代为祭扫。”
花九鹏道:“如此多谢程堂主了。”
黑衣老叟哪知两人事先已派神猕小灵传讯联络,自然一无破绽,心念一动,暗道:“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立即抱拳微笑道:“程堂主一路辛苦,尚宜体息为是,苗某独自前往覆命,一场误会,谅钟离护法亦不致严究。”话落转身领着其余三人疾奔离去。
霍文翔与花九鹏目光相接,露出会心微笑。
花九鹏低声道:“这堡中除了老贼密居之地,一切布设花某已暗中绘出详细图形,供他日武林群豪攻堡按图索骥之用。”
霍文翔蚁音传声道:“在下此来端在相救花大侠出堡,风闻老贼业已赶回,不知花大侠见着了没有?”
花九鹏摇首答道:“老贼回堡,只有钟离炎一人知情,花某怎会见着。”微微叹息一声,又道:“逃离堡外谈何容易,花某知道大功告成之日即我授首之期,但全功未竟恐一番心血俱付之流水矣!”
霍文翔道:“这个无庸顾虑,在下巳熟筹一策,到时可安然逃离。”
花九鹏忽道:“钟离护法向这边走来了,神色不善,恐对少侠不利。”
霍文翔微微冷笑一声,佯作不知钟离炎奔来,眼神注视着冉冉上悬的巨梁。
钟离炎已率着头大黑衣老叟一行十余人飞掠而至。
霍文翔微笑欠身道:“参见护法。”
钟离炎沉声道:“罢了。”继向花九鹏冷笑道:“花老师你铸制机钮为何不事先与兄弟说明。”神色激动。
花九鹏微微一笑道:“花某本欲禀明护法,但护法已奉令主之命相商要事离去,此物关系重要,又不知护法何时返回,为此……”
钟离炎面色一变道:“住口,你虽说得天花乱坠,休想骗得了我,分明花老师将堡中一切机密利用程堂主送出。”
霍文翔忽厉声道:“钟离护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将程某比作吃里扒外奸细,也是你能说出口的么?花老师系受令主礼聘而来,一切概由令主作主,用不着你狐假虎威。”
钟离炎料不到程南淮今日疾言厉色顶撞于他,不禁呆住,神色异样难看。
花九鹏忽向二人大喝道:“停下!”
钟离炎面如喷血,双肩颤动不止,似控制不住内心的激怒,眉目之间渐升起杀机,冷冷笑道:“程南淮,你这是自己找死!”
霍文翔道:“未必见得,程某奉令主之命,忝膺一堂之主,倚畀之重不亚于你,令主并未授你生杀予夺大权,谁是谁非,你我面见令主裁夺如何?”
钟离炎狞笑道:“用不着,钟离炎便可置你于死地。”回顾左右大喝道:“将程南淮拿下。”
霍文翔笑道:“程某早就疑你心怀叵测,意图不轨,令主迩来连遭挫折,谅是你泄露出去,不然,令主一举一动,强敌如何了如指掌。”
钟离炎万万不曾料到程南淮竟会反噬一口,不由须发怒张,厉喝道:“程南淮,反噬之词无人采信,无须枉费心机。”
霍文翔微笑道:“你是令主最亲近之人,倘非你泄底,外人岂能获知令主行踪,为何你又不敢同程某面见令主辩理。”说着面色一寒,道:“哼,你妄欲歼除异己,不啻梦想天开。”
唇枪舌剑,针锋相对,这时钟离炎真不敢动他,四顾左右均踌躇不前,又不好自下台阶,僵在那里怒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花九鹏暗暗赞佩霍文翔应变机智,徐徐出声道:“看来,花某只有停工了,有烦钟离护法转告令主另请高明,事事制肘,花某实无法监造。”
钟离炎面色铁青,倏地欺身如电,双掌上下分攻而出,掌心吐出两蓬黑弄,夹着寒冽玄罡。
霍文翔身法奇奥绝伦,迅快地转在钟离炎身后,两指疾点在“命门穴”上,冷笑道:“你那七毒黑耆,只吸入一点,不消半个时辰,便身化血水而亡,端的厉害已极,但程某两指只略运闪力,护法立即横尸在地,势逼如此,在下不得不尔。”
钟离炎更未料到程南淮身负如此奇绝武学,不禁脊骨上冒起一缕奇寒。
程南淮又冷笑一声道:“钟离护法,你如想两败俱伤,那也只好由你了。”
在钟离炎掌吐七毒黑耆之鉴,群邪已自疾飘开去,避在上风位置,见状不禁大惊失色,原来他们均是钟离炎心腹死党,本想抢救出手,怎奈投鼠忌器,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钟离炎面色灰白,心惊胆寒,但当在人前又不便示弱,狞笑道:“谅你也不敢。”
程南淮扬声大笑道:“有何不敢,分明你包藏祸心,阴谋篡占,不然,如何不敢在令主面前对质。”
钟离炎心惊胆寒,早将发出的七毒黑耆收回,嘿嘿冷笑道:“兄弟有何不敢,因令主巳离总坛。”
霍文翔闻言不禁一怔,倒捉摸不出钟离炎之言是真是假,淡淡一笑道:“那只有恭候令主返回总坛再行办理了。”说着两指迅疾收回,但已在钟离炎身上暗弄了手脚。
这时堡中匪徒闻讯,蜂涌纷纷赶来旁观,他们均不同心一致,也有程南淮一派死党,亦有保持中立,不偏不倚,静候下文。
花九鹏亦朗声道:“花某已蒙不白之冤,无法兴工,候令主返回裁夺。”
头大黑衣老叟大喝道:“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余地。”呼地一掌向花九鹏劈去,排空如潮,威势骇人。
霍文翔眼明手快,右臂疾伸,迅如电火抓在黑衣者叟肘腕上,暗劲一拧,咔嚓微响,把臂骨错开。
黑衣老叟痛极大叫一声,面色惨白如纸,黄豆般汗珠涔涔沁出。
霍文翔冷笑道:“花老师受令主礼聘,甚蒙宠遇,儆以客宾之位,你分明是与钟离炎一丘之貉,意图不轨,意欲辣手残害花老师,孰可忍是不可忍。”
参观群匪中闻言心惊,泰半以怒目光投注在钟离炎面上。
钟离炎更是心惊胆寒,暗道:“不好,想不到程南淮乃心机至工之人,往昔竟忽视了他,今日情势对老朽极为不利,不如见风转舵,等待有利时机加以反击。”忙厉声喝道:“苗鑫,你不奉老朽之命妄自出手,该当何罪。”
霍文翔冷冷一笑,放开苗鑫右臂,身形飘了开去。
钟离炎面色一变,袖中飞出一柄锋芒利刃,寒光疾闪,只见苗鑫一条右臂脱肩落地,鲜血如注。
霍文翔视若无睹,朗声道:“钟离炎,无论如何作模作样,骗不倒程某,篡占之心,昭然若揭,你我还是静候令主处断。”说罢转身向花九鹏道:“走,在下与花老师一醉解千愁。”
两人联袂走去,堡中街弄纵横,店肆俱全,程南淮领着花九鹏走入一家酒楼,凭窗对坐,要了几味菜肴,举杯相敬,一饮而罄。
花九鹏微笑低声道:“你这一击,正好打中钟离炎要害,钟离炎心机狠辣,恐放不过程堂主。”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无妨,谅他不敢在堡内加害程某。”
两人谈话,自有钟离炎心腹死党窥听飞报钟离炎。
暮霭苍茫之时,出了酒楼,迎面相遇陈耀韩广。
韩广向霍文翔丢了一个眼色,道:“本堂屑下各舵均为堂主不平,意图向钟离炎心腹爪牙掀起一场拼搏,请堂主回堂晓以大义。”
霍文翔面色一变道:“自相火拼,箕豆相煎,不是好事,两位贤弟快带路。”
四人并肩而行,陈耀低声道:“其实令主尚在堡中,只缘钟离炎声言他已离去,话已出口,不便现身,而且由堂主言语引起令主对钟离炎动了疑心,这一着委实辣毒,使钟离炎无法
反击。”
霍文翔不禁一呆,道:“你这是从何处得知?”
“郝遇春。”
“那明日老贼必佯称赶回。”霍文翔微微一笑道:“在下已胸有成竹,可籍老贼除去一武林大害。”
陈耀摇首答道:“其中恐有变化,方才有一中年儒生来堡求见老贼,现由钟离炎陪待,命人暗中通禀老贼,那中年儒生言语闪烁,与钟离炎说话时,时用隐语,钟离炎对来人神情异常虔敬……”
霍文翔不禁面色微变,忙道:“陈香主速领本座一往。”
陈耀闻言呆得—呆,说道:“堂主,若是公然明目去见此人,只怕钟离炎属下坚拒。”
霍文翔道:“无妨!”
陈吴两人不再言语,领着霍文翔转了两条街弄,只见一幢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衙署,门首警卫森严,俨然官府,韩耀低声道:“钟离炎就在此。”
霍文翔暗道:“好大的气派!”快步跨上石阶。
四柄金刀疾晃交叉阻挡住霍文翔去路,一个黑渗渗脸膛,目光阴鸷的大汉喝道:“程堂主意欲何为?”
霍文翔目光一瞪,逼射两道慑人心魄寒光,沉声道:“本座要面见钟离护法,你好大胆子,竟敢拦阻本座。”右掌一挥,四柄金刀被击落呛琅坠地,右臂迅疾无伦穿出,“啪”的一声,掌心击实在那大汉胸上。
大汉张嘴喷出一口黑血,身形摇晃了两下,仰面倒地,内脏糜腐,气绝倒地。
其余三人右臂紫肿若茄,气血逼滞,面色惨白,踉跄倒退,目泛悸惧之容。
只见一黑衣瘦小汉子飞窜入内。
霍文翔向门首两行守卫冷笑道:“有谁还敢阻挡本座。”昂然率着陈耀韩广两人走入。
才走了丈许,忽感飒然微风破空,霍文翔伸臂将陈韩两人掀踣在地,但暗器喟集如雨袭至。
他佯作闪避不及,为暗器所中,只见一件黑色长衫嵌着无数暗蓝色染有居毒的三棱铁针,及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