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道士把他的怨气发泄到龙在山身上了。
尤道士是不会动手杀一个十三岁的娃儿,但他所用的手段绝透了,因为尤道士明白龙在山他爹的底细,那是龙在山所不知道的,因为那时候龙在山怕还未出世吧!
尤道士吩咐“仙家道观”的火工驼子,要每天为龙在山送一碗汤,就在汤中放上一小撮药粉,不能有间断,当然,那火工驼子照办无误。
龙在山原本每天两个窝窝头,突然有一碗肉汤喝,高兴呀,关了那么多天,他真想出去透透气。
尤道士是不会把龙在山放出来的,他也不去看龙在山,但尤道士心中在琢磨,再过几天他就会看到他的成果了,于是,尤道士忍不住哈哈笑了。
尤道士出现在龙在山被囚的洞室门口了,他只是轻轻把门推开来,立刻就见龙在山双膝跪在洞室中,尤道士一看笑了,他知道他的药发生效用了。
龙在山不抬头,他只是很小心的道:“师父!”
尤道士道:“你要拜我为师?”
龙在山道:“愿意孝敬师父一辈子。”
尤道士道:“你想当我徒弟,我破例收了。”
他指指洞前方,道:“来吧,你跟我到神案前。”
龙在山好像变了人似的,很顺从的跟在尤道士的后面走入另洞室中,果然室中有香案,香案前面有两个大蒲团,龙在山便立刻跪上去了。
尤道士在香案上取了佛纸,又在架子上取了一把桃木剑,他开口了:
“叩头!”
龙在山立刻照办,他伸向神案叩了三个头,这才抬头看看神案上供的是什么神。
他这么一看之下吃一惊,五个小鬼在上面,仔细看,每个小鬼带僚牙,眼睛瞪得核桃大,血盆大口欲咬人似的这是什么神?
忽见尤道士口中念叨着,燃起了神纸来,为是在作法了,龙在山只听懂两句:“欺师灭祖,五鬼分尸”!
龙在山好像一点也不后悔,他硬是拜尤道士为师,他已忘了过去的一切,真的一心修道了。
龙在山才多大年纪,他才不会枯守在“仙家道观”过那种自囚似的日子,只不过从他喝了尤道士每天给他喝的汤之后,他变了。
龙在山变得十分听话的住在“仙家道观”中,他每天只能同那个驼背火工道士在一起。
尤道士却又出门了。
尤道士又奔向洛阳城中去了。
洛阳城北后大街,龙家的宅子连三进,龙家的两家绸缎住就开在洛阳的大街上。
自从龙在山失踪以后,龙升龙老爷发出赏银,谁能为他找回他的儿子龙在山,赏白银一千两。
一千两白银是个大数目,洛阳城不少人连老鼠洞都扒了仔细找,有的还往山上跑,半年下来一点消息都没有,龙老爷急坏了,但见老二龙在水一点不急的在花园中猛磨刀,气的他指着老天骂浑蛋。
有个伙计去叫龙在水:“二少爷,别再磨刀了,老主人在生气呐!”
龙在水道:“我要磨刀,我要救我哥哥呀,有个红莲教的老人告诉我,说我哥被被妖人捉去了,我磨光了刀去斩妖。”
伙计也无奈,只好走到前院去了。
那龙在水把刀磨得“沙沙沙”的响,龙升几乎要打人,可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不忍心呐!
龙升在正厅上跳脚骂大街,龙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直抹泪,龙家原本十年富裕在洛阳,怎会想到如今弄到全家上下不太平。
有一张黄表纸半尺宽一尺长,底部剪成柳叶状,黄素纸上有图案,那图案叫人看了不喜欢。
那是一个骷髅图案,下方用红笔写了个七字。
就这么一张黄表纸图,被人贴在龙家的大门框正上方,那地方只要门开就会被人发现。
果然,一大早有个伙计拿了扫帚刚开了大门,就发现门框上方贴的这张黄表纸,伙计先是“噫”了一声,跨出右脚在门外,他看了一下吃一惊,门口的地方也不扫了,立刻撕下黄表纸往后厅便奔去。
伙计刚到厅帘前台阶下,就发现龙在水拿两把刀走出来,龙在水又要磨刀了。
伙计道:“二少爷,老爷起来吗?”
龙在水道:“不知道,你去叫!”
真的是河南人说话不罗嗦,说出的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伙计站在厅门下,他站在那儿叫:“老爷,起来了吗?”
大厅内传来声音,道:“什么事?”
伙计道:“大门上贴了一张黄表纸,老爷呀,会不会是红莲教的人想干什么呀!”
他这么一说,真快,后厅内一路奔出两个人,正是一边走披衣的龙升与龙夫人。
龙升对伙计伸手,道:“拿来我看!”
伙计指黄表纸交在龙升手中,他的面色也变了:
“记住,不许对任何人提这件事!”
伙计点头,道:“是,老爷。”
看着伙计走开,龙升急忙关厅门,他拉着妻子进入内室中,夫妻二人怔住了。
龙升滩开黄表纸,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龙夫人道:“表记已出现,怎还说不可能。”
她接过黄表纸看图案,道:“升哥,这是指向西北方,骷髅口中一共是十一颗牙。”
龙升道:“我看到了,往西北方走十一里路。”
他顿了一下,又道:“当年大家说好了的,分道扬镳忘了过去,怎么又来了,而且那么容易的找咱们这儿来,会是谁呢?”
龙夫人道:“我们按规矩,二更天去会他。”
龙升道:“你别去,我一人前往。”
龙夫人道:“你一人前去我不放心呐!”
龙升面上现出寒意,冷然的道:“你放心吧,虽然过了十年好日子,可我的一手绝活未丢下,倒要看看是那一位兄弟要见我。”
龙夫人还是心中不安,她忽然抬头往院中瞧去,不由深深一叹,道:“你瞧在水,又在磨刀了,他兄弟俩不长进,唉,难道真有报应?”
龙升嘿然,道:“你别那么想,天生一物必有用,我就不信我们的儿子会败家。”
龙夫人抹泪了:“还说呢,在山半年多不见,八成已不在人间了。”
龙升道:“在山不是短命相,早晚他会回来的。”
忽然,龙夫人掩面大哭起来,龙升却站在大厅门口直视着他的儿子龙在水。
“在水!”
龙在水回头瞧,双手仍然在磨刀:“爹,叫我?”
“过来!”
龙在水提刀走过去,道:“爹,有事?”
龙升道:“孩子,你能不能不磨刀?”
龙在水道:“爹,磨刀有什么不好?刀磨亮了好杀人呐,对不对!”
“杀人?杀谁?你才多大呀,就想杀人呐!”
龙在水道:“杀恶人呀,我磨了刀还要去山里救我在山哥呐!”
龙升叱道:“别磨了,等你长大了,有力气了,爹送你一把最快的刀。”
龙在水道:“我今年十一岁了,再等几年才会同恶人杀呀!”
龙升道:“也罢,等一阵子爹慢慢教你几招。”
龙在水笑笑,道:“爹,你别吹牛了,洛阳城谁都知道你是老实生意人,你怎么会功夫呀!”
龙升却咬牙冷笑了。
他心中在想:“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我们夫妻二人,一个是杀手,另一个开赌坊,果然生了这两个小畜牲,天呐,我龙升认栽了。”
龙在水又去磨刀了。
听了龙升的心声,宁不以为天下奇事吗?
龙升变了,他结束妥当,两把短刀插在两腿膝下,一身劲装打扮,只不过他过了十年优裕日子,往日的夜行衣已有些绷紧了。
“升哥,小心呐!”
“梅子,你放心吧,想当年咱们还不是打着在教的旗号吃喝在刀刃锋芒中吗?还不是平安的过来了。”
龙夫人道:“希望能有在山的消息。”
龙升道:“我有这个念头,说不定是哪位兄弟踩了在山的消息,也说不定。”
他往外边瞧了一下,又道:“我要走了,你吹灯。”
龙夫人不用吹灯,大袖一挥灯便灭了,大厅上立刻漆黑一片,便在这时候,只见一条黑影宛如幽灵一现便消失在黑暗中了。
那黑影正是龙升,他奔出洛阳城,直往西北行。
洛阳西北方十一里,龙升展开夜行功夫,半个多时便赶到了黄河岸。
一道大石堤上,似乎站了一个人,那人在月色中显得十分的笃定,他双手背在身后面。
现在,龙升来了,龙升再看月色,便大步走向石堤上的黑影。
“嗯,很守时。”
“教规如此,朋友……你……是……”
“哈……”
“你朋友不是兄弟,你非我教中人。”
“哈……不错,但那并不重要。”
“怎么说?”
“因为我只是知道你是龙大海,是不是?”
“我叫龙升。”
“那是你们七护法大干一票之后你才把名字改掉,摇身一变而成了老老实实的绸缎商人。”
龙升全身一震,道:“朋友,你到底何人?你好像知道许多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哈……”
龙升准备出刀了,他寒着脸,道:“我教的令符,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见那黑影抖然间拉下大尾风帽,龙升全身一震,道:“你是道士?”
“不错!”
“卓赐何地?”
那是正是“仙家道观”的尤天浩。
尤天浩嘿嘿一声冷笑,道:“龙大海,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对人了。”
龙升道:“找我?”
“找你们七个当年在江湖上施诈幻术的大护法。”
龙升冷笑,道:“朋友,咱们有仇?”
“彼此应相识,但你却忘了我这个人。”
“有怨?”
“当然也没有怨。”
龙升道:“无怨无仇,那么你朋友找我们七人,是不是……嗯,手头不方便呀!”
尤道士道:“出家人不贪财,我这里提个人名字,也许你就知道我为何找你们七人了。”
“谁?”
“四川尤化云。”
龙升几乎跳起来,他全身震抖,道:“难怪你的口音如此重,四川口音没改变。”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我教第五代祖师爷就是尤化云,可是,唉……真不幸呀……”
尤道士道:“我大伯有你们七个大护法,他能幸吗?”
“你大伯?”
“不错,而且是一家人,我们一家也惨,官家杀了我大伯,我们便四散了,我能不出家吗?”
龙升道:“红莲教官家捉拿的紧,咱们无法活动,教内人人心慌意乱,自祖师爷被杀之后,我们便各自散去,谁还有本事同官家作对?”
尤道士一听,火大了。
他戟指龙升叱道:“你们七人才该死,我大伯被抓,你们七人在干啥子?”
龙升不示弱,道:“官家找到便杀,等我们七人快马赶回,祖师爷的人头已高挂在城门上了。”
尤道士道:“就我所知,你们中途拖延时间,为的是想瓜分你们已到手的那批宝物,是不是?”
龙升嘿嘿冷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官家到处缉拿我教兄弟,江湖上风声鹤唳,咱们硬顶下去,终会身首异处,换是你,也会同咱们七人一般。”
尤道士道:“如果真的如你说的,当然无可追究,但我却打听出我大伯是被你们中间一人出卖了,哼……凭我大伯的道行、武功,官家绝不会那么轻易得手,而且还是立轨决,姓龙的,这个人是不是你?”
龙升大怒,叱道:“一派胡言!”只见他右膝猛一提起,一把尖刀已在拔在手中了。
尤道士道:“你想杀我?”
龙升道:“是你找死!”
尤道士反而哈哈笑了。
他这么一笑,龙升一怔,道:“你好像有所恃。”
尤道士道:“不错!”
龙升道:“凭恃什么?”
尤道士道:“除非你不要你那个宝贝儿子。”
“龙在山?”
尤道士哈哈大笑,他得意呀!
龙升急问:“我儿龙在山在什么地方?”
尤道士道:“当然是在我掌握之中,怎么样,你是不是还想动武?”
龙升道:“原是有恃而来。”
尤道士道:“不错,对付当年红莲教龙大护法,我若没有把握也不敢登门领教了。”
龙升道:“你说吧,你的目的何在?”
尤道士吃吃笑了,而龙升又把尖刀收起来,但他的表情却是忿怒的。
尤道士的笑当然是得意的表现,缓缓的,他走近龙升面前不过一步,月夜中更能看清彼此的模样。
“龙大护法,我似乎应改口叫你一声东家了。”
“都不好。”
“那要如何称呼才对?”
龙升道:“最好什么也不用叫,姓尤的,我在听你找我的目的了。”
尤道士点点头,道:“目的只有两个。”
“说!”
尤道士道:“白银一万两,我要洛阳老正庄银号的票子,另外一件就简单了。”
龙升牙咬得咯咯响,宛似口中嚼花生。
尤道士只做没看到,他淡淡的接道:“告诉我符广山符护法的地址在什么地方。”
龙升冷沉的一笑,道:“你要了半个家产。”
尤道士面皮一紧,道:“姓龙的,你是不是忘我大伯一家人的死活了?”
一愣,龙升道:“教主一家还有何人?”
尤道士道:“我能对你说吗?我这模样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士吗?姓龙的,出家只是逃避官家的缉拿,你连这一点也不知道?”
龙升道:“也罢,一万两银子找出,只不过我也不知道符广山人在哪里。”
尤道士道:“那么,你知道另外六人中哪一位?姓龙的,如果你一个也不说,这笔交易算蹬蛋,你别怪我擂鼓三通杀娃子。”
这句话别人不会懂,龙升懂,把娃儿大卸八块装箱抛到黄河滩上,杀的时候有祷告,三声鼓罢就动刀。
龙升当年就干过这种事,尤其对付叛教的人那是一点也不手软。
龙升忿然的道:“你要对付我儿在山?”
尤道士道:“也把你的底细告当官,姓龙的,十二月初八过腊八……咱们一锅粥吧,谁也别想过太平。”
龙升几乎气结,道:“你真狠!”
尤道士道:“比起你们七位大护法,我差远了。”
龙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