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真子几句话有感而发,沈霞琳哪里能完全明白,不过她心里知道师父在称赞寰哥哥心中高兴,跳起来笑道:“师父,寰哥哥人最好,他什么都比我强,我有什么事不明白都去问他。”
慧真子看她笑的神态天真可爱,脸上娇痴无邪,微一皱眉头。暗里叹息一声,这又使他想起自己一段往事,巧的是杨梦寰是大师兄的弟子,霞琳又被大师兄荐入了自己门下,一阳子本是她心目中最敬爱的人,为了顾全大局,她不能和大师兄合籍双修,三十年好梦难醒,寸心中仍留下一片怅恨,如今自己这个弟子又爱上了她的师兄,几十年的创伤隐隐使一代侠女慧真子动了个奇怪念头,她想尽力促使沈霞琳和梦寰一对花好月圆,上一代梦空成恨,不要再使下一代落个抱恨终生。她有了这种想法不禁对娇稚的沈霞琳生出惜爱,再说沈姑娘也实在生长得看,自然最大的原因,还是慧真子和一阳子余情甘露,惠及梦寰和霞琳身上,可是天下事有很多实非人所能谋算,慧真子虽然有一片好心,可是仍难使这一对小儿女称心人间,后日里情海中万丈深浪,只打得杨梦寰头晕目眩。
且说慧真子把霞琳拉到身边,低声道:“不要讲话,好好地看你杨师兄练功夫。”
杨梦寰双手交相扑击一阵,似仍难体会出个中奥妙,叹息一声,放下双手,回头见师叔卓立身侧,道袍仙风,一尘不染,慧真子虽近五旬,但因内功精湛。看上去只如三十许人,杨梦寰全神思解武学,慧真子什么时候到他身后全然不知,这就赶忙一揖笑道:“弟子只顾思解武学,致失礼仪,望师叔恕罪。”
慧真子笑道“你刚才练的功夫,看上去很像天罡掌中赤手博龙一招,但又有些不像,似是比赤手搏龙更深奥,你在哪里学的的?”
梦寰答道:“刚才深壑中鹤、蛇搏斗,弟子看那巨鹤双爪攫蛇,一击成功,颇似我们天罡掌中赤手搏一招,弟子思解演习半晌,只是体会不出诀窍。”
慧真子沉吟一阵,道:“可惜我没有看见,一时间也难说得出来,赤手搏龙是天罡掌中三记绝招之一,你能触类旁通,禀赋确实超人,刚才我看你双手互相扑击时,中间确含有深妙道理,只要能再用心练习下去,必可创出一着奇招,天罡掌三十六式,每一式都费了本派前辈长老们不少心血,如能在你手中,创加一招,将来也可使你几位同门师兄弟,心服口服。”慧真子话中含意,已隐隐透出举荐杨梦寰接掌下一代掌门心意,只是语意含蓄,杨梦寰领会不到。
童淑贞这时候也转过身子,插嘴接道:“师父,你看那深壑里大蟒,是不是墨鳞铁甲蛇?刚才它和一只巨鹤搏斗时,口中不断喷出毒雾。”
慧真子凝神看了一阵,心里暗暗吃惊,那深壑巨蟒形态,确和墨蟒铁甲蛇无异,只是这样长大,不要说没有见过,就是想也不会想到,心里拿不准,只好笑道:“我们下去看看。
”要知墨鳞铁甲蛇,是极难得遇上的奇珍,慧真子自是不肯放过。
四个人看准落脚地方,纵身而下,踏着崖上杂出松石,直落谷底,慧真子伏身捡起一块山石,运足腕力,抖手打去。石若流星,正中蛇身,如击钢铁,只打得蛇身翻滚。山石碎飞,但那蛇身鳞片却是丝毫未损。
慧真子带三人走近死蛇身边,笑道:“这也算是千古奇遇,我们无形中得此奇宝,你们抽出剑来,看看是不是能斩断蛇身。”
杨梦寰不知墨鳞铁甲蛇的皮可避刀剑,闻言长剑出鞘,健腕一挥劈去,那知连砍三剑,蛇身片鳞未损,那三尺精钢剑锋,却砍得缺口斑斑,不禁一呆,站在那里说不出话。
慧真子接过梦寰手中长剑,翻转蛇身,剑锋沿蛇肚上一条白线而下,蛇身奇腥,中人欲呕,好在四人内功都好,赶忙闭气,剥下蛇皮,在谷底山泉中,涤洗干净,才笑对梦寰等道“这墨鳞铁甲蛇是一种罕见的毒蛇,性残嗜杀,不管人兽,遇上它无一幸免,产于大山中阴暗地方,口中可喷毒雾,中人立即昏厥,据说这种毒物是由不同类型毒蛇杂交而成,故而产量极少。蛇虽奇毒,鳞皮却是难得奇珍,不过这种毒蛇都很小,像这样大的蛇更是前所未闻,今天让我们遇上,而且又是不劳而获,可算是旷世奇缘,这鳞皮经滚醋浸炼柔软之后,制成软甲,可避一切毒掌刀剑,昆仑派得此奇珍,足可傲视江湖,抗拒各门派歹毒的掌力暗器。”
说罢,折叠好带在身上,攀上崖壁。
四个人又向那万峰连绵的重山中走去,刚才慧真子登峰了望,见山势形态,东南方叠峰凝翠,气势雄伟,心里想起藏真图埋藏在白云岩上的传说,既称白云岩,大概必是一座高入云表的山峰,这推断不一定对,但总比瞎走乱撞强些,东南方重山峻岭,她想白云岩可能在东南方,就带着梦寰三人向东南方走去,沈霞琳却一直在想骑那大白鹤的事,一语不发。
杨梦寰看她神态间若有所思,心中甚觉奇觉,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霞琳长长地叹口气道:“我想骑那大白鹤我知道你也没有办法,所以我就不问你啦!”
说完活,凄苦一笑,神态间竟是有无穷感怀。
杨梦寰看她那娇凄模样,呆了一呆,暗想:“这孩子素无牵挂,什么事也不多想,此刻想的心事虽觉可笑,但她却甚是认真,只好笑慰道:“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等我们再遇上大白鹤时,我就捉给你骑。”
霞琳笑道:“它飞得那样快,你怎能捉得住它?”
沈姑娘两句话,听得杨梦寰脸泛愧红,他本心只是想安慰霞琳,随口而出,并未深思,哪知沈姑娘反问两句,使梦寰深觉惶愧不安。霞琳说得不错,即使再遇上那只大白鹤,他也没法子捉得住它。愣了一阵,才说,“不错,就是再见到那大白鹤,我也捉不住它。”
霞琳回头见梦寰神情有异,先是一怔,继而走近他身边,笑道“寰哥哥,你不要发愁,我不但骑那白鹤玩啦。”
梦寰笑道:“等几天我捉一只小的给你玩。”
霞琳深情地望着他点头道:“捉两只,你也要一只玩。”说罢一笑,满脸欢容。
四人当夜就在荒山中露宿一晚,天一亮又继续赶路。这时四人己进入括苍山脉腹地,眼看山势越发奇险,绝峰插天,危崖壁立,山风中松涛如啸,瀑布雷鸣,不时还夹杂着几声猛兽怒吼,这地方人迹罕至,万径断绝,四人走的都是断崖立壁,幸得崖壁上生有矮松老藤和很多突出的怪石,常人固是望而却步,无法越渡,但在轻功飞行术造诣极深的人看来,并不算什么难事,只是一座又一座的山峰,接连不断、不知有多深多远。
慧真子口虽不说,心中却在发愁,白云岩不知在何处?难道真要把千里连绵的山峰都走遍不成?
暮地里一声闷雷般的兽吼,只震得深山幽谷中一片回鸣。慧真子转头看去,峰侧一角,缓缓走出一只黄毛黑纹的狮子,一只怪眼圆睁。仰首望着四人,沈霞琳心里害怕了,一把拉着童淑贞,问道“姐姐,这老虎真大,它咬人吗?”
童淑贞笑道“这不是老虎,是狮子你怕吗?”
霞琳点点头道:“我有点怕,不过怕得不厉害,他要是来咬我们.我就打死他!”
这当儿,慧真子等四人,正停身在一个断崖突岩上,距崖底约有数十丈高,那巨狮注视四人一阵,伏身又一声大吼,猛地一跃,窜起来丈余高,决如闪电流星,扑到四人停身的突岩下面,慧真子暗运功力,蓄势以待,只要那巨狮一向突岩扑击,立即用劈空掌力打去,同时梦寰、霞琳、童淑珍都翻腕抽出背上长剑,联肩并立,三支剑在日光下耀眼欲眩。
哪知巨狮到了突岩下面之后,忽又转过身子缓缓向来路扑去。慧真子心觉奇怪,因为这种百兽之王凶猛至极,性最嗜杀,既然发现了人,决无自动退走的道理。正自思索不解,忽闻高空里传来一声鹤鸣,抬头看,云层下一点白影,似陨星飞泻而下,不大一会功夫,已可见鹤顶红冠,霞琳高兴地拍手叫道:““寰哥哥快看,那大白鹤又来了。”
巨鹤到距地百丈时,猛地双翅一展,贴着崖壁绕峰而去。奇怪的是鹤,狮去路相同,都隐没在右侧峰壁尽处。
慧真子心觉有异,凝神静听,果然那啸声中夹杂一缕萧音。
那萧声虽然不大,柔音袅袅中却似含蕴着无上威力。慧真子听一阵,只觉心神不宁,几乎要随那萧声起舞,不由大惊,赶紧收敛心神,气沉丹田,神聚灵台,微闭星目,运起内功。
这时杨梦寰等,也被那箫声吸引住了,三人功力较浅,感应更烈,慧真子心里一急,正想出手点住三人穴道,那萧声却倏然停住,余音袅袅散入高空。
杨梦寰清醒之后,问道:“师叔,这萧声有点怪道,音律靡靡,动人心魄,弟子以本门内功心法,仍难制止心猿意马,几随萧声起舞。”
慧真子沉吟一阵,道:“刚才萧声,是武林中一种极高内功。据我所知,天下有此功力的人实在不多,莫非那玉萧仙子也赶到了括苍山来了吗?真要是这个女魔来了,你师父处境,实在危险极啦。”
杨梦寰追问道:“那玉萧仙子是什么人,难道比八臂神翁闻公泰、天龙帮主李沧澜等还厉害吗?”
慧真子点点头,道:“玉萧仙子是什么样子,没有人能够说得出,很少人见过她,但她那柔靡的萧声却经常在江湖上出没,有有不少武林高手,就栽倒在她那玉萧声中。因为那萧音听起来极尽柔音婉,帆江湖上就送她一个玉萧仙子的绰号。传说玉萧仙子是一个爱穿黑衣的女人,脸上也经常蒙着黑纱她就是这样一个出没无常的怪人,但她究竟是什么样子,还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日。”
慧真子话刚说完,又遥闻几声鹤鸣狮吼传来,这次声音越发凄厉刺耳。慧真子心中一动,道“我们过去看看。”说罢首先跃下突岩,带着梦寰等向左面峰角绕过去。
拐过几个弯,眼前境界突然一变,一道深谷绕着山峰,曲折伸延而入,谷底足足有三四丈宽地势平坦,奇花杂出,山风拂面,香气袭人,两边山色凝翠,谷地碧草如茵,风景如绘,那一狮一鹤却是不知去向。
四人施出轻功,沿谷底奔跑一阵,绕过几十座山峰,天色已经不早。慧真子见梦寰和霞琳等人脸上都微现倦容,遂停住步回头笑道:“这谷底温暖如春,风景又好,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走!”
这时候太阳已快下山,晚霞流照,回光反射谷底,苍松翠柏,吃夕阳一照,愈觉得青翠鲜凝。霞琳仰卧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红云变幻,嘴角笑意盈盈。不知在想什么。;慧真子却是星目四顾,默查四周山势,不时用手在草地上划来划去,忽然一跃而起,走近崖边,提聚丹田真气,脊背贴在石壁上,一个身子蛇一般向那千寻削壁上升去,百多丈立壁断崖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已然升上峰顶。
杨梦寰低声向童淑贞道:“三师叔壁虎功实在不错,一口能升百丈,我只能上三四十丈就不行了。”
童淑贞笑道:“那你比我强多了,我大概只能升二十多丈。”
梦寰正待答话,霞琳忽然叫道,“寰哥哥,有人来了。”说着话,挺身坐起,童淑贞杨梦寰一齐转过头看去,果然东边走过一个青衣少年,步履轻逸,看上去走得很慢,其实迅速惊人,眨眼功夫,已到三人身后。梦寰连人家面貌还未看清,只听一声冷笑,青衣人已从三人身后过去,三个人都不觉转过头去看那青衣少年背影,这一留神细看,杨梦寰、童淑贞都吓得心里一跳。
原来那青衣少年,两脚并未落在实地,只踏在谷底青草上面,这草上飞行功并不算太难,杨梦寰自信也能来得,难在人家一口气走这样远的距离,因为草上飞行的功夫,全凭丹田中—口真气,功夫好的一口气也不过走个三五十丈远近,而这青衣少年一段行程,少说点总有两三里远,更难的是他步履飘逸,举重若轻,形缓实快,杨梦寰只看得心中惊奇不定,暗想:这人轻功之高,不只自己望尘莫及,就是师父和师叔也难望其项背,不禁看着那青衣人背影发起呆来。
再说慧真子登上峰顶,极目望去,只见东方品字形突立着三座高峰,正中一峰有一条银线下垂,晚霞照射里,闪闪生光。慧真子看了一阵,忽然醒悟到那倒垂银线,可能是一道瀑布,就目力所及山势形态,以那三峰最为雄奇,再看停身峰下幽谷,虽然婉蜒回转,但伸延去向,却是对着那三座奇伟的山峰。
慧真子看清楚山势,又用壁虎功游下峭壁。杨梦寰把刚才见到那青衣少年的事,说给慧真子听,这位名驰武林的女侠,听完话脸上变了颜色,凝神沉思,良久不语,因为杨梦寰描绘那青衣少年听用身法,并非一般草上飞的功夫,似是一种极高的凌空虚渡内家神功,能有这种功力的人不但可摘叶伤人,飞花杀敌,而且借一叶一草之力,可横渡百里江河,不过凌空虚渡神功,只星武林中一项传说,慧真子几十年江湖行踪,见闻博广,就没有听说过天下武林人物中,那一个有这种功力,但她近月的观察所得,杨梦寰又是个慎言谨行的人,他误以那青衣人所用为草上飞的功夫,描绘入微,当非虚言,这确实使慧真子吃惊不小。
她想了一阵,故作镇静问道:“你看那青衣人有多大年龄?”
杨梦寰思索半晌.答道:“弟子惭愧得很,那人步履轻逸有如行云流水,实则快迅无比。弟子虽很留心打量他,但却没能看清他的面目,看他身材娇小纤瘦,似是年纪很轻,难得他草上飞的功大,练得那样超凡入化。”
慧真子摇摇头,道:“如果你说的不错,那不是草上飞的功夫,他经过你们身后时。是不是带有一阵微风。”
一句话提醒梦寰,怔了一下,答道:“不是师叔问起,弟子倒还想不起来,青衣人经过时,不但未觉带有微风,而且他衣袂不飘,双膝不曲,碎步轻移中晃如落絮流烟,和一般草上飞行身法,大不相同,”
慧真子心中更觉惊异,但仍保持着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