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兰道:“有什么法子快些说呀!别让我心里着急啦。”
赵小蝶道:“姊姊看到我身子能在空中游走,想来你定然很感惊奇了?”
朱若兰道:“你任、督二脉已通,内力无穷无尽,闭气也较别人时间长久,在空中游走,也不算什么难事。”
赵小蝶摇摇头道:“‘大般若玄功’如能到炉火纯青之境,在空中游走,原不算什么难事,但我眼下还没这种火侯,所以能在空中游走,那是服用那万年火龟内丹之功,当时我也不知道,可是近来我已感觉身体之中有了变化,只要微微一提真气,全身血液立时向上冲集,身子使跃跃欲飞。所以我想,我身上的血液定和别人不同,如若想个办法,把我身上血液灌输到他身上,也许可使他内功在短期内能有大成。”
朱若兰听得呆了一呆,道:“这个我倒还没有听人说过,事情没有把握,岂可胡乱动手,如果有了差错,不但害了你,而且也害了他。”
赵小蝶道:“差错决不会出,不过能不能有助于他,我就不知啦。”
朱若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别胡思乱想啦,咱们加紧传他武功要紧。”
第四十五回 真情女魔
匆匆岁月,流水年华,杨梦寰在二女轮替细心指导之下,武功大进,赵小蝶更是不惜耗消内力,经常以本身真气,助他畅通运气难达的经道脉穴,虽只数月时间,但杨梦寰的成就收获,却超逾了时限数倍。
这日,朱若兰授杨梦寰武功之后道:“这几个月来,你对各种身法、手法,都有了相当的成就,虽距炉火纯青的程度尚远,但已大部可运用克敌,这《归元秘笈》上记载的武功,无一不是千百年的武学精粹,博及各门各派,但却没有一套完整的拳法、剑法,临敌动手,全凭机智果断,运用克敌。据我这几日和你动手情形而论,你已能灵活运用,只要再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你就可以渐人纯熟之境,可是现下已是七月下旬,距中秋大会,只余下廿余天时间。你必须在大会之前,赶到黔北,本来我想在会前两天,用灵鹤玄玉送你,但我现下,又想改变主意,让你单人匹马,提前赶去……”
杨梦寰道:“不知姊姊要我何时动身?”
朱若兰微一沉思,道:“越早越好,今天能走,今天就走。”说话时,脸色庄肃,秀眉微蜜,严肃中微现忧虑之色。
杨梦寰略一沉吟,道:“好!我就去收拾一下,立刻下山。”
他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道:“姊姊,咱们今日一别,以后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日?”
朱若兰道:“王寒湘自诩精通八卦九宫河洛神算之术,想那黔北天龙帮总坛之地,定有着布置,我本想把五行奇术及神算之学传授于你,但因时间有限,我不敢再分散你学习武功的精力……”她缓缓探手入怀,摸出一本五寸见方的小册子,又道:“我已把五行生克、八卦变化、九宫易位等学,尽都记在这本小册子上面,这虽也是《归元秘笈》上记载的学问,但我已下过了一番工夫,就是蝶妹妹,在这方面,也难超过于我,只要你能用心研读,纵然不能在这次英雄大会派上用场,日后在这方面,亦会有相当成就。这册子最后两页,我画有一个阵图,那就是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两位老前辈法身停放之处布成的反五行奇门阵式,我虽不敢说当今之世,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知道此阵奥妙,但是知道的决不会多,你如能把它惨悟透澈,日后用处极大,只要随手插下几根松枝竹扦,就可使江湖上第一流高人,束手无策,难越雷池一步。但如自认已把它熟记胸中之后,就把这本册子用火烧去……”
杨梦寰伸手接过,黯然说道:“姊姊盛情,我当永铭肺腑不忘,但不知今日之别,是不是咱们最后的一面?”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你心中可是当真还想见我吗?”
杨梦寰道:“姊姊乃下滴人间的仙子,我……”朱若兰摇摇头截住了杨梦寰的话题:“我也是人,不过,我稍为想得开点罢了。你快去收拾东西,即向蝶妹妹辞行,话如说出口,那就必需坚持,但神色言词之间,不妨尽量婉转、和蔼。要知相距那英雄大会时间愈近,她愈难控制住奔放的热情。你现陡然间提出离开天机石府之事,定在她意料之外……”
杨梦寰叹口气接道:“谢谢姊姊教言,我明白了。”
朱若兰笑道:“明白了就好,快些去吧。”
杨梦寰转身疾奔回天机石府,直闯赵小蝶的房中。
赵小蝶正坐在石墩上,呆呆出神,紧篷着两条秀眉,不知在想什么,杨梦寰还未开口,她已抢先说道:”你来的正好,快些坐过来,我正想着一件为难的事,不知该如何决定才好?”说着话,身子向旁侧移动了一下,手拍着空出来的石墩,示意梦寰坐下。
赵小蝶道:“这几个月来,咱们日夕厮守一起,我心里很快乐。”
杨梦寰道:“我也很高兴。”
赵小蝶道:“可是有人心里很痛苦,你知道吗?”
杨梦寰微微一怔,道:“谁?”
赵小蝶道:“沈家姊姊,我想她日夜都在想着你,唉!我过去不知道,可是现在我已经明白啦!”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赵小蝶道:“所以,我想到我们应该去找她,把她接到天机石府中来。”
杨梦寰微一沉忖,道:“英雄大会时限即届,我必需早日赶去,你和兰姊姊辛辛苦苦,传了我很多武功;如果不能在英雄大会上一现身手,实在有负你和兰姊姊的盛情了。”
赵小蝶目光投注在杨梦寰的脸上,缓缓问道:“那么,你几时走呢?”
杨梦寰道:“我想眼下立时动身。”
赵小蝶道:“为什么这般急呢?”
杨梦寰道:“我虽被掌门师叔逐出门墙,但我尚未报师门授艺之恩,是以,这次英雄大会,仍以昆仑派门下弟子身份参加。是故,必需早些动身,我找着师父、师叔一同前去。”
赵小蝶道:“你要离开之事,可对兰姊姊说过吗?”
杨梦寰犹豫了一阵,道:“我们一起去对兰姊姊说吧。”
赵小蝶缓缓起身,牵住梦寰的手,一起向朱若兰房中走去。
她这数月以来,对梦寰诸般亲热的举动,早已不避忌四婢和三手罗刹等人的耳目。朱若兰似是预知两人要来一般,含笑等在门口。
赵小蝶道:“姊姊,他突然对我说,要去参加英雄大会,而且立刻就要起程,我作不得主,只有来问姊姊了。”
朱若兰微一沉吟,还未来得及开口,杨梦寰已抢先说道:“我虽已被掌门逐出门墙,但还未报谢师门之恩,故而想提早三日离此,寻得师父、师叔,求他们允准我以昆仑门下弟子身份参加九大门派和天龙帮比剑大会,以为师门稍效微劳。”
朱若兰道:“武林之中,最重师道一伦,你既有这等用心,我们也不便相阻,不知你何时起程?”
杨梦寰道:“我心惦师门安危,恨不得插翅飞往黔北,我想立刻就走。”
朱若兰道:“我本应以灵鹤玄玉送你一程,但你们昆仑派对我和蝶妹妹怀恨甚深,你此去既是酬报师门之恩,恕我不便以玄玉相送了。”听她言词之间,似对昆仑派怀有敌意,但杨梦寰心中却很明白,这是她故找的藉口,当下对两人深深一揖,道:“半年多来,承蒙两位相授武功,杨梦寰感激至深,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一别,只待异日有缘再会了。”霍然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朱若兰似是突然问想到一件事情,高声喊道:“杨相公暂请留步片刻,你还有一件东西忘记带了。”说完,翻身奔入卧室。
杨梦寰停下脚步,等候了片刻工夫,只见朱若兰手中托着尺许见方的小盒子走来,交在梦寰手中笑道:“还你们的东西。”
杨梦寰接在手中掂了一掂,觉出分量甚轻,不禁问道:“这小木盒装的什么,怎么会是我的东西呢?”
朱若兰笑道:“这木盒之中,就是你的师叔慧真子得到的墨鳞铁甲蛇皮,我已把它做成了两件背心,你穿在身上,也许会有些帮助。”
杨梦寰道:“谢谢姊姊厚赐……”转眼见赵小蝶满眼泪水,一脸恋恋不舍之色,当下一挺胸,转身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忽然又觉着不对,重又回身对赵小蝶道:“蝶妹妹好自保重,我要走了。”
赵小蝶凄凉一笑,幽幽说道:“我已说过了,什么事都由你决定,我听你的话就是。”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转过身子,向前走去。
赵小蝶缓步跟在她身后,出了天机石府,站在一座高岩之上,望着杨梦寰背影,黯然泪下,但她却始终忍住辛酸,未叫梦寰。
杨梦寰倒是颇有英雄气概,大踏步直向前走,头也未回过一次。
山风吹飘着赵小蝶的衣袂,和她披在肩上的蓝纱,一滴滴离愁泪水,顺着她粉腮淌下……
她期望杨梦寰停下身子回过头望她一眼,哪怕是匆匆一瞥也好,但她却失望了,那英俊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消失,都没有回头张望过一次。
终于,她无法再控制那幽伤的愁怀,坐在大岩石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突然,由她身侧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道:“蝶妹妹!天色已经不早了,该回去吃晚饭了……”
赵小蝶转头望去,只见朱若兰身着罗衣,肩披轻纱,满脸借怜地站在身旁。
她似陡然遇到亲人一般,扑入朱若兰怀中哭道:“他竟是那般铁石心肠之人,连回头望我一眼也不肯,难道他这几个月和我相处,都是装扮的虚请假意不成。”
朱若兰缓伸玉臂,把她紧抱怀中,说道:“快不要乱想,他决不是无情忘恩负义之人,他不肯回头相望,无非是怕徒增离愁,也许他怕妹妹看到他伤感情……”
赵小蝶轻轻嗯了一声,道:“也许姊妹说的对!”
朱若兰忽然发声一阵格格娇笑,道:“蝶妹妹,你姊姊是不是也很喜欢他呢?”
赵小蝶怔了一怔,道:“我想姊姊也喜欢他,可是,我却没有姊姊的宽大胸襟,才这般儿女情长……”
朱若兰道:“咱们女孩子家天性、情感,总是比男人家来得缠绵,姊姊今天不妨老实对你说,我对他眷恋之情,比妹妹只深不浅,但我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深思熟虑之后,才算把这件事想明白,如若咱们真心爱他,就不该增加他的烦恼。妹妹,世俗女儿之见,都认为和青年男子相处日久,情悸已生,非得以身相许不可,而且心坚铁石,非郎不嫁,因此一念,不知为人世间造成了多少悲惨下场。眼下杨郎处境,十分为难,沈家妹子,她若不能和他终身相伴,决是难以独活,李瑶红已和他有了夫妇之实,如果我们再卷入漩涡,想想看,那是个什么结局……”
她微微一顿后,又道:“妹妹聪慧绝伦,定可洞悉姊姊苦心,如果不弃嫌于我,姊姊愿和你终身相守在一起……”
赵小蝶幽幽叹息一声,说道:“姊姊,我知道你爱护我的一番苦心,只怕我没有姊姊那等胸怀,但我将尽心力一试。”
朱若兰紧握着赵小蝶一只手,笑道:“咱们牵着手跳下这大岩石,看看你能不能带我在空中停留?”
赵小蝶凄凉一笑,道:“我心中正在伤痛之时,如若一下提不住真气,摔了下去,姊姊要被我拖着摔死了,怎么办呢?”
朱若兰笑用力一拉赵小蝶,从大岩石上跃下,笑道:“不要紧,当真摔死,也可免去很多烦恼!”
但见轻绢蓝纱在山风中飘飘飞舞,两个绝世玉人,牵着手由空中缓缓而降,原来朱若兰借着身披轻纱的拂风之力,使降落之势自然缓慢了许多。
两人落入谷底之后,赵小蝶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姊姊的轻身功夫,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如能按下心修习‘大般若玄功’,三年内当可打通任、督二脉。”
朱若兰微微一笑,道:“咱们情如姊姊,姊姊的轻身功夫,我想妹妹也不致笑话于我。
”
赵小蝶微微一怔,道:“什么话,尽管请说,纵然伤损到我,我也是不敢忌恨姊姊的。
”
朱若兰道:“那倒不是,这几年来,我心中一直想着一件难通离决之事,我想以身相试,别走旁径,别辟一道习练武功之路,可惜没有人和我相研相商,耳为印证,致有很多疑难,无法思解透澈。妹妹已得《归元秘笈》上全部记载之学,放眼当今江湖,再无人能与你抗衡,如肯相助于我,或能使我心愿得偿。”
赵小蝶道:“姊姊聪明无伦,才智卓绝,要超出常人不知多少倍,你襟气度,更非常人能及万一,如果有此宏愿,定能为武林放一异彩,但有需我之处,定当全力以赴。”
朱若兰道:“那很好,妹妹肯相助于我,使我信心增强不少,今宵我就把数年来索想记载之事,提出和妹妹研商修改,如果可行,咱们就不妨一试。”说话之间,已到天机石府,三手罗刹彭秀苇带着神鹰陈藻、松芸,和四婢恭迎出天机石府,一一恭身参见。
赵小蝶几个月来,一直陶醉在情爱之中,从未留心到四婢举动,现下留神一看,不但觉到她们长大了许多,而且个个都文雅有礼,和在百花谷中之时,大不相同,不禁微生惊异。
朱若兰笑道:“蝶妹妹,等咱们最后一件心事完了,带着这几个人,和灵鹤玄玉,辟一处世外桃源,乘鹤邀游九州,做啸山水之间,那才是真正的赏心乐事。”
赵小蝶似被朱若兰几句话,触动心志,秀眉一耸,尽扫脸上愁容,笑道:“咱们收养很多很多的无父无母的孤苦女孩子,传授她们武功,姊姊作女皇帝,我作宰相,组织一个女儿国,那地方不准男人擅入一步,不管有心无心,只要进了咱们禁地,就把他杀了喂狼。”
朱若兰听她说得认真,忍不住嗤地一笑,道:“如果咱们住的地方没有狼呢?”
赵小蝶笑道:“那就把他杀了喂乌鸦好啦!男人的心又苦又黑,除了野狼之外,也只有乌鸦吃了,别的鸟儿,也决不会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