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琪依言拜领过竹筒。
“瞎仙铁笛”又对“江南醉儒”“病锺离”道:“你们还可结伴同行,前途果有适当的良机,不妨就要琪儿把灵药服用下去,有你二位照应,我自是万分放心,咱们分头行事,我这就先走了。”说着朝几人笑了笑,沿江向西而去。
“江南醉儒”一行五人也就雇舟溯江而下,不日便到宜昌,又转大船,直放岳阳。
船到岳阳“病锺离”一再坚邀,去“八义山庄”小住数日。
“江南醉儒”一则因人家情意诚挚,再则是贞儿这三个人都是玩心特重之人,硬缠着“江南醉儒”要随“病锺离”同去湖心“八义山庄”。
“病锺离”一到岳阳,早有他“八义山庄”的庄客前来伺候,几人来到湖滨,一艘风帆快橹的船只,已经泊岸待命。
“江南醉儒”几人踱上船,只听舱内响起了一声洪亮的声音,道:“高大侠肯赏脸,真是使山庄增辉,今晚就敬陪你三百杯……”大笑声中,夹着“得得”响声,舱口已站定两人。
一个是破衣烂衫,蓬头乱发,红腰带上系着一个大酒葫芦的大汉,一个是浅蓝儒衫,剑眉凤目的少年儒士。
这二人正是“醉拐李”司徒雷,与“快笛韩湘”秦雪岭。
几人一见分外亲热,大家入舱坐定,秦雪岭一打手势,船梢唱起几声“嗨荷”解缆放航。
石城山“八义山庄”位在洞庭湖的南端,虽然乘的是“八义山庄”特制的快橹的快船,但依然直到戊亥才到。
这“八义山庄”位处湖中,风景绝佳“江南醉儒”有“醉拐李”相伴,傅玉琪有秦雪岭相陪,贞儿,龚小琬也有“玉面仙姑”秦雪芬陪伴自是不会寂寞。
在“八义山庄”盘桓了三天“江南醉儒”别过“病锺离”和“东岳散人”唐一民由“醉拐李”“快笛韩湘”二人相送,乘了快艇送出洞庭湖,在黄沙镇登岸。
“江南醉儒”领着傅玉琪、贞儿和小琬,别过“醉拐李”二人,直向江西大道奔去。
过了鄱阳湖,便是蜿蜒迤逦的丘陵地带,正是幕阜山的馀脉,虽是山势不高,都延绵的跨越鄂、赣二省,梢端也直入皖境。
这一日四人来到一处山驿,人家虽然不多,却俨然是个山村镇落,沿着山脚,三三五五的有些卖酒歇脚,安寓客商的店家,几人拣了家宽敞清爽的店家,住了一宵。
次日吃了早餐午饭,算付了店账之后,正待出门,突然迎面走进来一个瘦骨嶙峋,乱发披垂,身穿黑色长衫,腰中横束一条白色丝带的老者。
他手握蛇鞭杖,青惨惨的马脸上,冷冷的没有丝毫表情,进门之后,也不打话,睁着双倒挂三角眼,怔怔地直打量着四人。
贞儿最为古怪,遇事只恨小不怕大,她一见这个老者,长得这副生相,心里就老大不舒服,这时见他怔怔盯着自己四个人在望,不觉心里就有点起火,但她心中对此人厌恶之极,连叱骂也懒得开口,头一抬直向门外闯去。
那老者三角眼微微一眨,阴森森的说道:“小娃儿,慢一步再走。”蛇头杖一侧,竟欲出手拦阻。
贞儿圆睁星目,鼻子里冷哼一声,玉腕轻翻,正待探手取剑,那老者阴阴一声冷笑,道:“哼哼,娃儿你不要急,我既然来了,咱们慢慢来吧。”
这里“江南醉儒”一听,知道来人必定事出有因。
微微一笑,跨前一步,抢在贞儿前面道:“这儿人家做买卖,咱们不便在此长谈,走,咱们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再说罢。”
那老者道:“好,咱们走。”
几人一阵奔走,来到一处山边站定。
那老者望了“江南醉儒”几眼,道:“看来尊驾必定是名噪大江南北,黑白两道闻名如雷的‘江南醉儒’高大侠了。”
贞儿抢着一撇小嘴,道:“呸,你配问。”
“江南醉儒”却笑眯眯的一晃脑袋,慢条斯理的应道:“不错,不错,只可惜武林朋友错爱了我这穷酒鬼,硬给我砸上一顶高帽子,哈……大侠可不敢当,大醉倒还可以奉陪……”说罢连对方瞧也不瞧一眼的哈哈大笑起来。
那老者被“江南醉儒”这一冷落,不禁陡生怒意,猛然喝道:“住口,高镜光,你少在老夫面前装疯卖傻……”
“江南醉儒”一眯醉眼,望着那老者笑道:“奇了,奇了,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你却硬找上门来,跟我这穷人吹胡子瞪眼寻的什么乐子呢?”
那老者量窄异常,听“江南醉儒”一再调侃、揶揄,心中哪里还能忍受得住,暴喝一声,道:“高镜光,你难道真的不认识我吗?”
“江南醉儒”哈哈大笑,道:“你既不是如来佛,又不是无常鬼,请恕我眼拙,在我穷鬼交游之中,还没有尊驾你这一角……”
那老者一翻三角眼,八字眉朝上一掀,冷哼一声,道:“高镜光呀,高镜光,你不要以为你那‘江南醉儒’的招牌,就能唬住人,实对说了吧,我邱三波可不买你这笔账……”
“江南醉儒”呵呵笑道:“慢来慢来,我穷鬼平生就怕算账,什么三波,四波我是一概不管,我只问你,这等穷凶极恶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道理?”
“陆地神魔”邱三波,乃是江湖四怪之首,几曾受过人这般奚落,只是对方是名重一时的大侠,故而还有几分顾忌,如若换了别人,怕不早就出了手。
他听“江南醉儒”这一问,八字眉一挑,道:“姓高的,你也不必跟我装模作样,我邱三波的为人,谅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邱三波平生行事,是绝不准别人插手多事,想不到你竟仗着你那点名气,出手救走我手下的游魂,这笔账少不得要算在你的身上。”
“江南醉儒”听了故作沉吟,道:“既是这笔账要算在高某人身上,反正我这个穷人是债多不愁,也不在乎你邱兄这笔账目,不过,现下咱领着几个娃儿出来游玩,可没有工夫跟你二一添作五的算账,咱们改日见吧!”
“江南醉儒”嘴里似说的要走,可是脚步就是不动,依旧神定气闲的站在那里。
邱三波接道:“今天你没有个交代,要走怕没有那么容易!”
“江南醉儒”啊哟了一声,道:“邱三波,听人传言说你是条汉子,怎么今天连我这穷鬼也讹起来了呢,看起来你只能算作无赖了。”
顿了一顿又道:“好吧!既是我碰到无赖,也只得认命了,你说说看,这账你打算是怎么个算法?不过话咱先说明,除了钱,咱穷鬼没有,别的全好商量,你说吧!”
“陆地神魔”邱三波道:“我邱三波一生就恨别人伸手管老夫的闲事,凡是伸手多事之人,必定使他一家鸡犬不留,不过今天对你高大侠不同,只是你把那小丫头亲自送到我手中,那么什么事全冲着你的面子,咱们一笔勾销,……”
“江南醉儒”点了点头,道:“这办法倒也简单……”顿了顿又道:“如若不能送到呢?”
邱三波冷哼一声,道:“那就是硬与我邱某人为难作对,哼哼,谁敢如此,我邱三波绝不放过他。”
“江南醉儒”道:“邱三波你是成名露脸的人物,怎么竟作些赶尽杀绝之事,对一个女孩儿家也就不放宽一步?我对你实说了吧!扶弱锄强乃是我份内之事,如若要我把救的人再推入火坑,哼哼,我平生还未做过。”
邱三波听“江南醉儒”话毕,暴啸一声,手中蛇头杖一斜,道:“好,你也不必多说,少不得令天老夫要领教你两招,看看你成名江湖的天星笔法……”
“江南醉儒”还是满脸春风,毫不动气,笑笑望着“陆地神魔”尚未来得及答话,猛然的,身侧香风一掠……“江南醉儒”、傅玉琪要想阻拦已是来不及,贞儿早已跃到邱三波面前,玉手一指,娇叱道:“你少要横蛮,你怎配与我师叔动手过招,待我来教训教训你。”
身随话动,剑随身进,一招“金盘献鲤”已直刺而出。
“陆地神魔”邱三波虽然手持蛇头杖,准备与“江南醉儒”一见高下,但却没有料到贞儿会遽然出手,只觉眼前银光疾如匹练,一泻而至。
邱三波成名江湖,身居四怪之首,武功造诣自是不同寻常,冷冷一笑,蛇头杖一挑,一招“迎云捧日”荡开长剑,振腕抢攻,呼呼杖风,转瞬间,竟攻出三招。
贞儿剑法已得“流云剑”的真传,但吃亏的是临敌经验不足,在兵刃上说,对方的蛇头杖,是又长又沉重的重兵器,而对手又是四怪之首的“陆地神魔”是以递出一招之后,竟吃对方一架之势,随即又挥杖抢攻三招。
贞儿脾气极为倔强,哪里就肯甘心,封过三杖之后,银牙一咬,玉腕翻飞,剑风陡紧,但见银光朵朵,剑气森森,施展黄山的“流云剑”法。
邱三波在蛇头杖已是数十年的功力,他一见贞儿气极猛攻,倒也不敢大意,一根沉甸甸的杖,也宛似游龙般的挥动开来,杖影层层,势如山岳,封、挡、绷、砸,招招用的恰到妙处,但要想在数十回合之内,胜得贞儿,也是大为不易之事。
“江南醉儒”久知贞儿“流云剑”已得静心道姑的真传,眼下正好由她与江湖高手过过招,藉以增长阅历。傅玉琪也有他的想法,他心想黄山的“流云剑”与“大罗笛”名震武林,自己虽有心跟贞儿动手喂招,以切磋武学,但他深知贞儿的性格颇为偏激,气量也窄,万一在双方过招之时,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她,反而不美,是以一直没有跟她提这件事,现在见她与邱三波动手,正好观察她在“流云剑”上的造诣。
二人心中虽是如此想着,同时也怕贞儿有失,尤其对方是狠毒出名的怪物,又擅打七毒“燕尾追魂针”所以二人也都蓄势戒备,准备随时出手。
二人不觉间就拆了四十馀招,贞儿偷眼一看,只见“江南醉儒”与傅玉琪,正全神贯注的瞧着自己,她乃性情高傲之人,竟不想对方乃是江湖上难缠的人物,却一昧想着自己施出师门“流云剑”法,四十馀招,依然是未建寸功,便不由的心头一急,猛然娇喝一声,剑势更见急骤,同时身法也变,彷佛一团剑气裹绕起她的纤小的娇躯,直向“陆地神魔”邱三波杖影里逼去。
就在这同时,邱三波心里也着了急,心道:我邱三波纵横江湖数十年,人称四怪之首,今天毅然来找“江南醉儒”但竟连一个后辈小女娃都胜不了,那还有什么脸向“江南醉儒”
叫阵呢?
他心里如此一想,杖势也就更加凌厉,这时见贞儿剑势陡紧,求功之心也就更切,除了蛇头杖密砸封拆攻来的剑锋以外,并不时猛速的掉转拐头,把杖尾当作点穴□,点击贞儿穴道。
二人又猛烈的互攻了十数招,逗得贞儿火起,长剑一抡,招演“神龙出云”但见一篷剑花,直向邱三波咽喉刺去,邱三波步不移位,腰上朝后一仰,蛇头杖平举,贞儿只当他要硬砸长剑,没有防他这一着竟是虚势。
就在贞儿撤剑之际,邱三波右手握定杖尾,蛇头杖往下疾沉扫去,杖势猛速,划出呼呼啸风,一招“风起云涌”猛向贞儿下盘扫来。
贞儿这招“神龙出云”原是直取“陆地神魔”咽喉部位,身随剑进,去势自然前倾,猛然间“陆地神魔”抽杖下扫,要想撤剑回身已自不及,不禁心头一寒,玉牙一咬,猛提一口真元,双腿一撑,顺着前倾之势,娇躯凌空飞起,同时剑变“星河倒泻”一时间银花剑花,直似云天崩泻,挟着雷霆之势,漫天压下。
这招“星河倒泻”乃是“流云剑”中的一式凌厉的招术,威势绝伦,邱三波右杖下扫,上体后仰,这时见贞儿漫天剑雨的罩下,自知这一招的威势,非同小可,猛的杖头点地,就藉着这点力,身子霍的一个“海蛟滚浪”急翻过来,脚上一加劲,伏地穿出四尺远近,跃身回势,蛇头杖高举疾落,一招“力劈华山”迎向贞儿劈去。
贞儿一招“星河倒泻”身势正由半空向下坠落之际。
“陆地神魔”不但应变神速,而且更能返身扑击……贞儿身悬半空,要落不能,要再升高更不能,要想以剑硬挡这一击,更是冒险万分,而且也不容她有时间来撤剑应敌,这时真是险象骤生,堪堪就要受创。
猛然间一阵回风过处,一声金铁交鸣……“陆地神魔”邱三波只觉得自己击向贞儿的蛇头杖,陡然一震,继而被外来之力一绞一带,竟差点脱手落地□不由心中一骇,转眼一望,竟是那英俊少年出手所为,心中暗忖道:“瞧他年纪很轻,怎的有如此功力?”
邱三波临敌经验丰富,但也免不了当局者迷这四个字,他只道这少年功力过人,却忽略了人家是藉劲用劲,用四两拨千斤的方法把蛇头杖引架开去。
就在他蛇头杖被傅玉琪架格之刹那间,贞儿已是化险为夷,稳身落地。
“陆地神魔”怔怔的望着当面手持银笛的美少年,心里有几成不定。
傅玉琪转脸望着贞儿道:“师妹,你休息一下,待我来会他一会。”回头对邱三波道:
“我师妹与你无怨无仇,你偌大的年纪,为什么竟这等狠毒,要不是我及时出手,她岂不是就伤在你的杖下了吗?”
“陆地神魔”邱三波原是既狠又怪之人,虽是一时震惊对方适才一架的内力,但是他心中已自十分羞恼,这时被傅玉琪这一责问,更是羞恼不已,左手一指,道:“小鬼你住口,邱太爷岂是你教训之人,你不要仗着有人为你们撑腰,就胆大无天,哼哼,你接老夫一杖试试吧!”
呼的一声,一招“毒蟒出洞”一根蛇头杖活像一条毒蟒,直奔傅玉琪前心点到。
傅玉琪见杖势攻到,心想:老魔头你不要狠,我倒要接你一招试试呢?
心念既定,不闪不避,右手一抡,银笛一招“拂云见月”直向那蛇头杖拨去。
邱三波见少年竟然敢以短笛硬架自己兵刃,心中冷哼一声,力贯右腕,劲逼杖身,又加了不少真力,在他想来,这一下势非把少年银笛震飞脱手不可。
哪晓得事实大谬大然,杖笛交触,一声沉重的金铁相撞之声,邱三波脚下马步一浮,竟然倒退了二步。
心中暗叫了一道惭愧,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