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广漠的云雾中,似有塔楼和教堂,模糊得如同甜蜜的时光。稀疏的小店摇晃着凄怆的小灯,如同燃烧的冰川,万籁俱寂。
突然回想起路西法站在罗德欧加城门前的模样。他身后是几乎吞没街道的皇家军团,五彩幻灭的旗帜凌空飘扬。魔界的帝都如同它的黑夜,夜幕逐渐沉醉,它的繁华亦在徐徐升温。
路西法站在最前端,神情淡静,一如苍茫的往事。
直到他堕天,我才发现再无人比他更适合黑夜。他只在暗夜中淡淡一笑,连魔界最妖娆的蔓珠沙华都会因此褪尽艳丽芬芳。
而与他耳鬓厮磨的日子,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
冷风吹着头发,我抬头向远眺望。
天界之门面前站的人不多,但已足以组成一个小型军队。路西法同样站在最前方。
我站在门内,他站在门外,只隔着一道门。一道划分界限的巨门。
“米迦勒殿下。”他笑着,点点头。
我同样朝他点头,却无法笑出来。“您现在考虑清楚了么。”
“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来见你。”他向我身后看看,“让我和他们俩说说话,可以么。”
“当然。”我让开一步,叫人押着阿撒兹勒和萨麦尔过去。
他们走到他的面前,都微微低了头。确实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君主见面,任什么话,都难以启齿。
“贝利尔并不算大错。一是他年纪小,二是他对所有事都一无所知。但你们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
那两人的头埋得更低了些。
拿下米迦勒对神来说,根本不算威胁。杀了他,天界固然有损失,但更容易激起众怒。神族们欠缺的,独独就是这一股冲劲。”路西法一字一句说着,旁若无人。
“对不起。”萨麦尔小声说。
阿撒兹勒却看着地面,不说话。
“不用道歉。今年我要完成什么事你们都知道。所以,魔界的土地不能动一分一毫。”他看着他们,目光淡然,“你们懂我的意思么。”
萨麦尔猛然抬头,吃惊片刻,很快了然。
阿撒兹勒却仍毫无反应。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往前迈了一步:“路西法,你——”
路西法看我一眼,继续转过头,拍拍他们的肩:“保重。”
“陛下。”萨麦尔眼眶红了一圈,“让他们好好照顾我女儿。还有,不要让老婆吃苦了。”
“我没什么牵挂的,就希望你能顺利完成大业。”阿撒兹勒终于抬头,看着路西法笑笑。
我真没料到是这样的发展。
“路西法,你是认定我不会动手?”我问。原本这一句已是多余,我该做我预先想好的事。但真的太过好奇。
“没有你动手的机会了。”阿撒兹勒挣脱开身后的天使,手中一团光飞速凝聚。
他们当然不会我动手的机会。由我处死,和他们以身殉国,哪一个更加具有冲击力?我同样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抽剑,倏然刺向阿撒兹勒的手臂。
血立刻冲破肉体,溅落在云层中。阿撒兹勒闷哼一声,凝聚的魔法被打断,捂手后退一步。
双方人群开始混乱。虽说逃跑也没用,但萨麦尔趁机冲到天界之门外。
我剑锋一转,指向路西法的颈项。
任他再是精明,也料不到我会来这一手。
我顺势勒住他的脖子,揽过来,更加严实地把他封住,一步步后退。最后,把阿撒兹勒和萨麦尔都踢出了天界之门。
“立刻从这里消失!不然我立刻切下他的脑袋!”剑锋更加压紧路西法的咽喉,魔族们都开始不知所措。
退几步仍是魔法禁区,路西法力气不及我,根本不能拿我怎么样。
只是他的笑声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笑什么?”
“原来绕这么大个圈,你的目标是这个。”路西法微微侧过头,我却依然只能看到他的鼻尖,“米迦勒,你变聪明了。”
“不费点心思,怎么抓你?”
“不过,还是这么笨。就不怕养虎为患么——我在天界,更容易达到目的。”
“既然抓到你,就一定有把你关住的方法。”我卡住他的喉咙,用剑指向外面的魔族,“叫他们走!现在!”
路西法挥挥手:“如果我死了,让玛门继位。”
我越来越不懂路西法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无论对什么事,反应都越来越平淡,越来越不像个人。是个人都该知道,情绪完全不外露的人有多么可怕。
***
为啥这么慢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解释了。但俺没偷懒,在奋力填别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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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还是觉得预定早了点,毕竟那孩子说一定要把天神画好,哪知质量和速度是成反比的,唉。但有的丫头说想看看大神俺优美如画的签名,啊哈。俺真的太不好意思啦。
等完成4张以后,我再来具体交代一下。^^
魔界的人走了。我令人通知大天使们,自己押著路西法在禁区不动。
“你要真是聪明人,就该现在把我杀了。魔界少了我,就像天界同时少了御座上的三个人。”
我沈默片刻:“不能这麼草率。”
路西法居然轻笑出声:“你的理由一向都挺多的。”
“随你怎麼说。”
其实在这样的关头,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麼办。我开始计划要直接抓路西法的时候,给自己的获胜比率是百分之十,都嫌高了。但没料到就这样得手。重点是,抓到他以後呢?路西法临危不乱,甚至说是完全没有担忧,让我倒有些不知所措。
这下该怎麼办?交他给神?
万一神心情大好,把他召回身边,他要放下骄傲,和神和好了……不不,我在想什麼呢。
“路西法。”因为心情实在太乱,自己说了什麼也不知道,“我已经抓到你了。”
“嗯。然後呢?”
“你永远都别想回去。你是我的了。”这句话毫无防备地冲出口,後悔了不到一秒,就开始兴奋起来。
我看看面前的魔王,他细长美丽的眼睛,淡色的唇,长而秀美的黑发,还有线条完美的身躯,原本高高在上,曾经离我很远很远的一切……不管以後如何,起码这一刻,都是我的。
刹那间被欲望冲昏了头,拦腰将他抱住,疯狂地吻他。
他没有合嘴,我很轻易地卷住他的舌。
但他完全没有回应。
渐渐的,无味,放弃。
他浅浅地笑了:“你不是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麼。”
顿时惊醒。我摇摇头,不上不下,十分尴尬。
“你知道我是你的什麼人。”
虽说是早已确定的事实,但未从他口中承认,似乎还是不肯相信。
“我不知道。”
“你就算装作不知,事实还是事实。”
无论现在多麼风光,过去仍旧无法磨灭。
那一个夜晚的事,噩梦一般,萦萦环绕。
“你早就知道,为什麼还要做出这麼多无法挽回的事?”牙关不受控制地发抖。我死死盯著眼前的人,发音都觉得困难,“孩子……三个孩子。”
不喜欢我,为什麼还要做这样的事?
太难堪。
发生过性关系,有了孩子,纠缠这麼多年……还不够。
到最後,是我一厢情愿。
他在我的面前,这一刻几乎是任我处置。但我仍然什麼都得不到。强奸他,虐待他,甚至杀了他,我仍什麼都得不到。
“干杯!”
“干杯!”
“干杯!为庆祝抓到路西法而干杯!!”
兴奋的吼声一直回荡在希玛。
人海之上,世界宽广。
我举起金杯,站在高台上大声呼唤:
“战士们,自从魔界兴起,天界一直无法给你们平和的生活,但战争仍未结束。而现在,我们捉住了魔界的君王,撒旦的首领!”热气涌上面孔,我不由自主提高嗓音,“一旦我们获得胜利,富饶的魔界领土,妖豔的魔族少女,都随你们处置。面对这样美好的未来,你们能不憧憬吗?”
群众整齐吼著回应,热血沸腾。
然德基尔靠近一些,小声说:
“呃,当著路西法的面说这些,会不会不大好?要事刺激他过头了,恐怕……”
路西法坐在二楼的魔法封印室,长发垂落在半空。
撒旦,是魔鬼、地狱、邪恶、原罪、死亡的象征。
撒旦主宰著黑暗的世界。
而这位最有名的撒旦,却有一张美豔至极的脸。
他坐在那裏,看著下面的欢呼与庆祝,冷漠得令人心寒。
女人自然是随著战争的胜利而来。源源不断。这一晚我格外兴奋,兴奋得简直不像我自己。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表现失常。即便隔了很多年,加百列都会冷冷地对我说,你捉住路西法那一晚,气质和形象全都不要了,像个疯子。
我总是会回她一笑,不多作回答。
在路西法面前,不要说表现失常。没有疯狂,已经说明我情商够高了。
那个时候,路西法不在我身边。
而我早已习惯。
时间过得太匆促,匆促到回忆消失,也再挽留不住。
我真的在用心去记住他,非常非常努力。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关於他的,甚至连幸福的滋味也都忘却。我能记住的,只有这种拼命想要记起他的感觉。
喜欢幻想的小女孩子总是会对我说,米迦勒殿下,那叫思念哦。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在想他。
但他不知道。
他永远不会知道。
我左拥右抱。簇拥著我的,尽是天界最美丽的女人。天界不及魔界开放,但对战士们的报酬是绝对少不得的。
“米迦勒殿下,我们来玩猜谜的游戏好不好?”依偎在我胸前的女天使娇滴滴地说著,一边轻轻在我身上蹭。
我挑挑她的下巴,笑道:
“怎麼玩?”
“我问,你答,答不出来就要罚酒。答出来了我喝。”
“好,这是你说的,喝醉别找我。”
“殿下,我也要玩。”
“我也要,我也
这会儿,连几个跟著梅丹佐混的女天使都跑来,把我团团围住。
酒色财气,男人的四大难关。我举起酒杯,在她们面前晃了晃:
“好好,一个个来。”
“我提出来的游戏,我先来!”女天使靠过来,撑著下巴想了想,“嗯,问天界的问题,殿下一定知道。那,殿下告诉我们,所罗河的结冰期是多久?”
“上游两个月,下游一个月,中游无结冰期。”
“真的假的?你没唬我吧?”
“你不信去问梅丹佐。”见她撅著嘴巴,我把酒杯放到她面前,“看你也不怎麼能喝,喝一小口就可以。”
这女天使也比较厉害,一口就干了。
“我来我来——殿下,用别人的翅膀擦靴子而收到神罚的天使是哪一个?用翅膀擦靴子的那个天使是哪一级的?”
“桑杨沙。力天使。”
“哇,这麼久的事殿下都记得?我还是才看的书呢。”
这一个喝了酒以後还老不舒服,按著脖子扭了扭。
“尤拉部落的创始种族是什麼?”
“妖精。”
……
…………
“耶路撒冷城门前有几根柱子?”
“耶路撒冷门前有柱子麼?”
“不管,回答。”
“没有柱子吧。”
“哎呀,讨厌,这个都输掉,人家要喝醉了!”
我按住她的酒杯:“喝不了就不要喝了,没有关系的。”
“我才不!”她一口灌下去,脸红通通的,“我一定要问一个男人最不擅长的问题:殿下,有没有女人跟你做爱的时候,假装高潮?”
“有是有,很少呢。”
“骗人,你怎麼看得出来?”
“通常女人高潮的时候,脸会很红,臀部都会出汗。”我想了想,“也有可能例外。”
女天使粉拳一挥,轻轻捶在我的腿上:“殿下开始找女人明明是最近的事,居然连这个都知道,还要我们怎麼活!”
回头,刚好看到梅丹佐冲我竖了个大麼指。
我冲他倒了个大麼指。
“我就不信我考不倒他!”另一位喝高了,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倒酒,“殿下,告诉我们,你的初夜跟什麼人?”
“很多人都知道的。”我忍不住笑,指了指梅丹佐,“当然是这位殿下了。”
女天使们开始起哄。我冲梅丹佐敬礼,梅丹佐也颇是得意。
“好,殿下,我才不像她这麼色情。问个纯情的:你的初吻给了什麼人?”
我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肯定也是梅丹佐殿下了,他们到现在关系都这麼好。”
“初吻不等於初夜啦。殿下,快点回答哦!”
二楼的路西法依然维持原来的姿势坐著。他看著我,眼神也依然冷漠。
我接过酒杯,老实地喝下去。
“哈,殿下不是把初吻都给忘了吧?我也问一个:你第一次主动追求的人是谁?”
又一杯,毫不犹豫地灌下肚。
“好,现在要问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妹妹,去换个大杯子来。”女天使拿起酒壶,接过那大如缸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估计这酒喝下去,差不多命也没了。她用了两只手,才抬起那大杯子:
“殿下最爱的人是谁?”
满殿的灯盏明明晃晃,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路西法转过头,已经不再看我。
曾经在伊罗斯盛宴上,可以毫不犹豫说出的答案,竟再也没有办法说出来。
我笑了笑,只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