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名飞的意识撑到极限,在被痛楚征服之前,他已然做了一个决定,缠绕在心间的眷恋疼惜缍低唤出口,“小蓉,我定不负你!这一生,我再也不放手了!”说完,他便坠入黑暗的深渊。
* * *
“大飞、大飞,你醒醒,你醒来看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别这么狠心吓我啊!”
狂洒不已的凄风苦雨终于停了,一声比一声心焦的呼唤将殷名飞飘忽游寄于迷乱苍穹的魂魄给召唤回来,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傅蓉颖忧心凝眉,仓惶无措的问着,“你还好吗?”
他气若游丝,硬是从齿缝中迸出一句,“你受苦了!”
“受苦?”原来他是这么以为的!她轻哼一声,“没,你想错了。”
是吗?他的唇角轻轻牵动,扯出一声比虫鸣还细微的郁恸。
“你真的担心我?”
她的心在须臾间被融化了,她捧起他的头用自己的脸颊轻柔的磨蹭着,让他又是一阵心悸目眩。
她自顾自的说:“我赏那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几百个正踢、侧踢、回旋踢,踢得他哀嚎连连、跪地求饶,最后再用他的枪管把他给敲昏了。”
他不敢相信,一定是他神志不清听错了。
“心怀不轨的男人不可能近得了我的身,更别说欺负我了。”傅蓉颖不断的亲吻着他的鬃角还有络腮胡,手指轻盈的在他长发里穿梭着,“我不会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我的身子只有你能碰、你能爱!”
她将他的头环入自己的臂弯里,“十四岁的那个耶诞舞会,有一个坏男生想占我便宜,我在逃脱之后便发誓一定要守住自己的身子,要把它完整的献给你,于是我开始苦练跆拳道,黑道二段的身手,五个大男人也奈何不了我呢!”
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入他浑沌的大脑。她的固执不悔、她的深情挚爱,这么坚如磐石、刚烈如火的痴狂情缠中为了他一个人!这般刻骨铭心的爱情将永远缠绕着他一生一世,他不禁心满意足的合上眼。
一见他又要失去知觉,傅蓉颖忧心忡忡的不断摇晃着他,丝毫不懂脑震荡的人最忌摇晃移动了。她慌乱焦急的察看他的伤势,终于摸到他后脑那儿有一大块凸起。
老天!肿得像颗小笼包呢!
傅蓉颖急得都要哭了,凄厉的喊着,“你就知道护着我不让我受伤,就不管自己会没命啊?现在怎么办呢?大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医院在哪儿?”
“放我躺平。”再让她摇晃下去,恐怕他不只脑震荡,连脑血管也要破裂,搞不好脑浆也会被摇出来。
听到他还能说话,傅蓉颖不禁大吁一口气,接着开始失去理性的狂喊着,“你吓死我了!你别死啊!答应我千万别死!这一个要求你非答应不可!”
殷名飞强迫自己再次睁开眼瞳,想将她美丽的脸庞尽收心房,可是她的影像却逐渐远离,就快要抓不住了!
他在心底无声的呐喊着,小蓉,我不想离开你,真的不想,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大的一片黑幕遮住我的眼前?
在一片茫茫烟雾里,似乎在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移动逼近。殷名飞紧蹙着眉心,很是疑惑不解。
傅蓉颖发觉到他眸中不寻常的反应,然后便从他的瞳仁中看到一个人的影像。她猛然转身回头。
是他!那个该死的土匪居然那么快就清醒过来了,更可怕的是,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左轮手枪。
怎么会这么大意啊?傅蓉颖埋怨起自己的粗心,只知道取走他的长枪,却忘了搜他的身!这下子惨了,因为不能再重施故计了。
匪徒的左颊还流着鲜血,不停的狞笑着,猖狂的挥舞着手中的致命武器,享受着凌迟猎物的快感,眼中更是闪着报复的决心,将子弹上了枪膛……
傅蓉颖毫不迟疑的扑向歹徒,她豁出去了!
“砰”的一声扳机扣动,子弹顺势发出,傅蓉颖以身挡住枪口,鲜血登时从她的腰间漫出,整个人倒在殷名飞的怀中,口中强撑住一口气喧嚷着,“大飞不能再受伤了!不能、不能……”
殷名飞的喉咙像是整个被勒住般,叫喊不出声音来,心中悲恨愤怒交集,以全身仅存的力量用手抓起塞入腰带间的信号弹枪。
原本模糊的焦距瞬间聚合,在心肺俱裂的刹那,他的唇齿互咬出一道深刻血痕,嘶声狂吼,“你竟敢伤了我的宝贝!”
“砰”的一声又响起,这次匪徒脸上嚣张狡狯的笑容凝结了,整个身体往后弹落,因为殷名飞手中的信号弹削过他右边的脸颊,黄绿色的粉末瞬间迸散开来,落在他的身上,其余的则挥洒向遥远无边的天际……
当这一切惊心动魄的杀戮趋于平静之后,殷名飞薄弱的心跳里只剩一个声音萦绕不去,是傅蓉颖最后的那一句话,大飞不能再受伤了!
小蓉竟然以命相舍!这比要了他的命还让他难以承受。
不!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如果皇天有情、苍天有眼,在见证到他们艰辛又浓烈的感情之后,怎么忍心让她如此牺牲了啊!
他就要坠入昏迷,可他坚持不肯丧失意识,不断在心中喃念着,我不能死,小蓉也千万要活下来,因为我还没对你说,我、爱、你!
突然,一只素白小手的主人拼命撑住最后一丝力气,缓慢无力却怎么也不死心地抓起殷名飞的一绺头发,在自己的一绺长发上缓缓绑上一个结,只为了他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小蓉,把头发留长吧!来与我的紧紧缠绕。
她真的做到了,这一生便都给他了,一切都只为他,吾爱!
傅蓉颖心满意足的放宽眉心的皱褶,窝在殷名飞的臂弯中沉睡。
这或许将会是一场不会醒、没有尽头的好梦,她觉得好幸福喔!
守候今生
你筑起一座围墙,
躲在那个房子里面,
我会在围墙旁边守候,
过候你一生的幸福。
哥伦比亚山区小镇的一间医院里。
救难直升机在三天前从山区送来了几位小飞机失事的伤者,一位男性伤患脑震荡,另一位女性伤患则是被子弹贯穿腹腔,全身血液几乎流失,在紧急大量输血之后,情况仍然不乐观。
至于第三位找不到证件,无法证明身份的当地人,则因脑浆迸出早已气绝,直接送入医院的太平间。
殷名飞是整个医院里最不合作的病人,他的病房里总会传出大呼小叫的吵闹声。就像现在,他正使出全身的力气以西班牙语大声嚷着,“叫医生马上过来!”
什么烂医院嘛!医生总趁他昏睡的时候,像小偷一样偷偷的来,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溜走,根本就在和他玩捉迷藏!给的药与打的点滴老让他睡觉,再睡下去,他全身都要发霉了!
不过就是脑震荡,有必要将他当成重刑犯人一样无时无刻看得死死的吗?殷名飞伸手想拔掉左手背上的注射点滴针头。
此时,魁梧高壮的中年护士长走进病房,以将近二百磅重的巨无霸身材挨近床头瞪着他,看起来就是个难缠的狠角色。
“不用叫了,医生早上查房时就说过,你还要待在床上两天。”她孔武有力的手臂一举,便轻易的打断他想拆点滴的举动,将他的头又按回去贴在枕头上。殷名飞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拼命的死瞪着眼前这个老巫婆,“你要谋杀我!”
“你如果下床就是自杀,不用等到我来谋杀。”护士长将七颗比花生米粒还要大的药丸硬塞到他面前,水杯跟着举到他嘴边,一副“你不吃,我就强灌硬塞”的气势。
殷名飞无奈的低头,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我吃,不过,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他暗暗发誓,等他恢复元气后,非得狠狠踹她一脚不可!护士长收回药丸和水杯,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问啊!我还可以待在你病房里五分种。”
“今天是第几天了?”他老是昏睡,总搞不清楚时间,心里就益发着急。“第三天。能捡回一条命还不知爱惜,没度过脑震荡观察期就贸然下床,我保证你走不到门口,哪里都别想去。”护士长回答问题时还不忘啰唆几句。
“我问你答,废话少说啦!”殷名飞没好气的回嘴。他生平最痛恨人家说教,没想到住进医院后,居然得成天听训。
哼!此仇不报,他就不叫殷名飞!
“再问啊!我还有三分钟。”护士长看着腕表。她也得到隔壁病房巡视一下,总不能陪着这个小子哈啦个没完没了,还是让他快快吃下消炎药睡到明天比较省事。
“和我一起的……”殷名飞胸口蓦的一闷,先喘了一口气。
“那个男的脑浆迸裂,送进医院时就已经没气了,警察还说等你体力恢复后要找你做笔录。”
“谁管他死活,我要知道小蓉的情况!”老巫婆就会浪费时间,就算抢话也不挑重点说。
“那个女孩啊!她在外科病房,我一会儿去帮你打听一下,晚上再来告诉你。”那个女孩送来的时候几乎没救了,告诉他实话只是让他陪着送命而已,倒不如多掰几句善意的谎言,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护士长是这么打算的。
Shit!我还等你到晚上?“药丸拿来。”殷名飞打算靠自己。
“乖乖吃药,晚上阿姨给你带点‘有料’的杂志来解闷好不好?”殷名飞差点喷出整口的药丸。阿姨?这么快就攀亲带故,这个老巫婆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何况小蓉生死未卜,他哪还有心情看“带色彩”的杂志!
不过,和老巫婆当亲戚,那么他也可以归类于邪魔歪道一族啰?殷名飞挤了挤眼,狡诈的送给她一个“你深知我心”的赞许眼神。护士长对他今天的配合度很满意,帮他盖好被子后,便扭动着水桶腰离开了。
当厌恶的背影一离开视线,殷名飞立刻对着床头边的垃圾桶吐出药丸。他皱着一张俊脸,连忙抓过矮柜上剩余的半杯水,咕噜咕噜灌下喉。“哇!有够苦的!”
他拭去嘴角的水渍,拔掉手背上的针管。接下来,魔鬼要出击了,就算翻遍整间医院,他也要见到小蓉!
他的手很自然的摸向短少了一截的长发梢,意识模糊的这几天,没有插上针管的这只手一直抓着这一绺头发来慰藉心头的空虚。他知道头发会变成这样,一定是急救人员剪的。
还记得小蓉最后躺在他身上,将两人的头发缠上打结,就表示永远不离不弃、生死同在,那么就算上天入地,他也要寻到小蓉来相依相偎,否则不用脑震荡来送他见阎王,他空洞的心坎轻而易举就能夺走他的命!
* * *
“老巫婆,你太瞧不起我了!”殷名飞碎碎念着,他没有如护士长所说的一样,一出病房门口就昏倒,事实上,凭着坚强的意志力,他还摸索到外科病房的楼层,然后他看到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傅允风?他来了!那么保罗也在吗?殷名飞的心脏一阵揪紧。他要探视小蓉讲些贴心话,甚至要带走她就更困难了。
殷名飞不着痕迹的尾随着傅允风来到一间敞开的病房门外。只见病房内的保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都几天了,子弹已经取出来,小蓉怎么还不醒来?这个乡下医院血库的血够不够啊?不行!我看我要先去让医生抽我的血,万一她的情况再度危急,才能马上派上用场。”
傅允风居然面有难色的道:“如果医院的供血不足,我会想办法找人买血。”
保罗坚决反对,“为什么不能抽我的血?我是她父亲啊!我的身体还很强壮,输个五百CC没有关系的!况且!血液没有经过筛选,随便就买来用多危险哪!万一弄个AIDS上身,不是反倒害了小蓉的一生!”
傅允风极力想转移这个话题,“别想那么多了。”
保罗感觉到事有蹊跷,疑惑的看着他,“允风,你瞒了我什么事?”“咳咳!”傅允风不自在清了清喉咙,走到傅蓉颖的床边,躲避他逼视的目光,“医生刚刚找我过去,是有一件事情很不乐观呢!”“不会是名飞吧?早上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睡得很好,医生不是说他已逐渐在好转,只要度过脑震荡的观察期就没事了……啊!那么一定是小蓉了?”
这下子,保罗更是激动得大喊着,“为什么我不可以输血给她?难道医生已经要放弃救治了?允风,我们雇一架飞机,把小蓉送到波哥大的大间医院去,或者送回纽约,别让她死掉啊!”
傅允风双手安抚着他不停颤抖的身子,可他自己的心中却也是乱成一团,“没有人要放弃救治,小蓉用不到你的血,捐了也是白捐。”
保罗盯着他那闪躲又痛苦的眼神,沉声问着,“为什么?”
“你能不能别问?别逼我打破对死去妈妈的承诺。”傅允风想借着暂时离开这里来岔开这个话题,可是当他一转身,却发现一个高大的身体堵在门口。
是殷名飞!“你一定要说,因为我必须知道。”殷名飞拉住傅允风的手,突然一阵昏眩袭来,让他几乎就要晕过去,可他仍强撑着,以痛苦虚弱的嗓音央求着,“我求你告诉我。”
傅允风一怔。名飞在求他?那个一向心高气傲的人居然会低声下气?他的脑子是不是摔坏了?
他将虚弱的殷名飞搀到椅子坐下,不悦的语气里流露着关怀之意,“真该骂骂你才对,居然到处乱跑,可是骂你、说你也从来没奏效过,算了!你乖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