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太久了。
市场部的经理是个单身的离异女人,她最喜欢加班的人。最开始觉得我还不够兢兢业业,如今看到我这么符合她的标准,每天都对我关爱有加。
在我默默的做这些准备工作的时候,当我以一种要离开的眼光看公司的时候,发现平素不太喜欢的人,也都变得稍微可爱了一些。。
MONA每到月中发提成的那天,就会拿出计算器,把一笔笔的钱仔细的算来算去。然后不断和银行清算,要转帐,要存钱,要汇款之类的。她的皮肤更加苍老,酒量更加惊人。
韩啸找了个收入是他倍数的女朋友,有一次带到公司来过,很干练,30多岁的样子。实际上也是这个岁数。年龄不是距离,身高不是界限。心与心的交流,不在乎这些……他们在乎的是……双赢吧。
美女销售还是老样子,不过衣着品位有很大提高。谁说金钱是罪恶的,去商场买东西,也不会让人买到尼龙袜子来搭配的。这不挺好的吗?
而万岁销售,就是“甘愿效犬马之劳”的那位,有空还和我在QQ上打个招呼。看的出,虽然是个财迷,心地还不是很坏。能为了金钱,毫不在乎个人的颜面的人,也是不容易的,只不过是乖嘴话,还没有完全出卖自己……
人之将走,回首这个曾经留下我2年青春的地方,有的是怅然,却没有记恨和很多不舍。
它给与了我很多,而我也倾己所有。
有一句话是:“当你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那里的人们很快会忘记你。”
我想,这也挺好的,不是么。
。。
在我以为自己离去是铁板钉钉的局面时——虽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却听闻一个绝不曾料想的消息。
裳辞职了。
先我一步,辞职了。
裳已经是一个集团和合资公司都认识的不错的销售了,她辞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因为这不是风传,而是已经正式辞职了。她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交接,把手上的客户交出来。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不是真的。转而质问给我消息的同事,怎么可能?
对方勿庸置疑的告诉我,这样的事情我能乱说吗?集团那边都公开了。
而我还沉浸在惊讶中。
裳没有任何理由和原因去辞职。她的工作正走上了一条朝阳路。以后只要她不懈怠,她会拿到很不错的收入,过上相对优裕的生活。
和孟宣闹矛盾也好,和自己过不去也好,没有必要辞职。因为孟宣和她的工作毫无关系。她也必须仰赖工作来生存。
我知的她,虽然仍有任性,但不至于拿辛苦奋斗那么久的工作来开玩笑。
1,2个月的稀少联系,不知道她的内心和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才作出这样一个决定。
而我,虽然闪过这些疑问,却毫无动力去问她。有些事情,是怎么也难以释怀的。
反而是裳,似乎已经处理了一切,将自己从公司打包带走,她每天的步伐异常轻盈。似乎,甩手身后的不是现实,而是浮云。
这个时节,已经是秋天。跨越了绚烂的夏,进入明净的秋。
一岁一枯荣。身边的人也是这样吧。
我暂时搁置了自己的辞职计划。因为裳给我的余震还没有消失。
想平静的接受这些。她走了,也就相当于自己走了?这样的逻辑对吗?似乎也不对。
裳邀请我去了她的欢送PARTY。部门组织的。她穿了一套洁白的裙子。
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笑颜如云霞。那么宁和的开心。
同事和领导纷纷表示惋惜和挽留。而裳
既看不出走的颓然,也看不出有未来得势的骄傲。
我感觉,她在尽量把这一切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因为人口众多,她没有和我私下交谈。而当深夜,我们都下楼,道别,看到她转身后的身影,有点单薄。是啊,秋天了,裙子已经不合适了。
我有种感觉,裳已经淡出我的生活。那一刻,我却有点踉跄。
Shirts in the closet; shoes in the hall
Mama’s in the kitchen; baby and all
Everything is everything
Everything is everything
But you’re missing
……
北京的大风天气,带来的是气温的骤降。我换上了风衣。每到下班时分,人们扣紧衣袖,匆匆的往家赶。大风让人觉得秋天很快就要过去,实际冬天还有点远。
从PARTY上送走了裳,我面对的仍是第二天的工作。
裳走了,我连辞职都显得没那么大意义了。就像自己实现排演的一部电影,试映的时候观众都已经猜出了结局,还有必要公映吗?
正当我为裳为什么走还存有疑问却不能也不想去问的时候,裳主动找我一聚。
这次聚会,只有我们两个人。久不寒暄,多少有点冷清。
裳请我吃的是火锅。她清爽的打扮,一如既往。哪怕已是秋天。
裳比我先到,看到我进门,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帮我拉开椅子,问我外面是不是有点风吹的冷?然后马上要服务员给我先来杯热水。
握着杯子,觉得没那么冷了。不管是天气,还是我和她之间的气氛。
在一边涮着羊牛肉,看着锅里的水翻腾时,
裳望着我的眼睛说:“漪,
有没有怪我辞职都没事先告诉你?”
我摇摇头,“为什么要怪你?你有决定自己生活的权利。”
裳夹起涮好的肉,放到我盛满香油和葱的碗里。
我连忙说:“自己来就可以了。”
裳收起筷子,说:“漪,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做这个决定对我来说也不是很突然,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提前说,你可能会觉得突然吧。”
是火锅暖了胃还是什么?我不想再让自己像道篱笆墙一样说话。
“你为什么要走呢?你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等你换个公司又要重新开始。除非你已经找到了更好的下家。”还是把我作为朋友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没有找到下家。就是辞职了。”
听到这句,我没有怀疑。裳可能会隐藏,却不是骗子。
“那你到底为什么辞职?”
“说来话长了,除非你不想好好吃东西了。”
裳忽然笑了一下。“来点儿酒吧。别老喝可乐。”
我说,行。
于是,两个女孩要了瓶啤酒。
慢慢的涮,慢慢的等,慢慢的吃。裳给我倒好了啤酒。
“漪,我讨厌和客户敬酒,但是今天我想和你干一杯。为我们而干杯。”裳举起了杯子,我讶异的看着她,还是端起来了,我们各自喝了半杯。
这真的不太像她,更不像我。
是因为离开公司造成的反常吗?这顿饭不像是朋友聚会,却有点像饯行。
放下杯子。裳抿了一下嘴,笑着对我说:“这几年,在北京,我最熟悉的人,也就是你了。”说完这句,她眼光晶莹。
我低下头,有点沉默。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只好说:“离开公司了,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是吧,裳。”
裳的脸在喧闹的环境中显得有点出奇的安静。
离开,会让人如此伤感吗?既然如此,何必离开?
也许她只是小孩,22岁的裳。
“漪,我辞职,不是因为公司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是因为,我要离开北京了。等离开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到你们了。”
裳看着我,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咳嗽了两声,努力笑了一下,说:“看我,真没用,就知道自己说会这样。”
我的心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
顾不上掩饰自己的惊讶。
裳说:“已经都准备好了,房子也退了。票也买好了。”
我被一种巨大的难受感吞没了。
“你为什么要离开北京,为什么要辞职???”我紧紧的盯着裳。
“我和孟宣彻底分手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情?”一个接连一个的冲击。我有点辨不清方向。
“就这2个月的事。我们俩都心里都有刺,都没拔彻底。所以我们没法好好待着,总是吵架。吵的凶了,旧伤添新伤,都支撑不下去了。”
裳又灌了一口酒。
“他知道你要走吗?”
“他不会知道。因为等我走了,他再也不会见到我,也不会有我的任何消息。”裳把杯子摁在桌子上。
“你们俩真的没有复原的可能吗?也许再坚持一点点,就会跨过去。”
我有点急。
裳苦笑。“你不是没看到我怎么等他的。”
就这么一句,我无言以对。我看着裳从当初孟宣骗她破产一直到现在。
裳能做的,似乎都做了。
孟宣为什么还要折磨她?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安宁的归宿?
我不由自主的把头往椅子后面仰,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发抖。
我看着裳的脸,她眼泪在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表情却始终想给我一个笑脸。
“漪,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为什么?”
她轻咬着牙。
面对泪脸,我很不擅长。裳的泪脸,我更难面对。
我只能轻轻的把纸巾递给她。虽然我心里也一样的静默。
嘈杂的人们,热闹的火锅,外面红绿光线都只是背景。我们的桌子像静止的孤岛。
“漪,你知道我和孟宣是怎么开始的吗?”
我在听。
“2002年,我辞职的那天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走啊走,累的不行的时候,走到了旺市百利的门口。那里有靠角落的IC卡电话亭。我在北京谁都不熟。我打给谁呢?能告诉父母吗?当我蹲在那角落哭累了的时候,从包里翻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的孟宣的电话和手机。我打过去,都不确定他是否记得有我这样一个人——在之前,他就请我吃了一顿饭。”
“接通他的电话,他很快就认出是我的声音。当时他还在接着另外一个电话。就挂了那边的,接我的。并解释自己在广东出差。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当时没忍住,就嚎啕大哭起来。很丢人呵。”裳沉浸在回忆中,将我似乎也带回了4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就赶紧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断断续续把事情跟他讲了。他说没事了没事了,别哭。其实他也不是很会安慰人。能说出来的就是别哭。然后他说,等我出差了,给你送钱去。你别担心生活。”
我仿佛能看到一个身形单薄的18岁小女孩,紧紧握着公用电话,在那哭泣。而这些场景,过去的裳,从未提及。
“听他那么说,虽然不是很相信,却觉得也安慰了好多。也许在北京那几个月看到的欺骗和复杂太多了,让我都有点不敢去相信人了。过了大概1周多吧,他就给我送了钱。然后我就搬到大学旁边,就是你看到我那个平房的时候。”
那个时间,我想起来了,我们俩在未名湖绕圈的那天。
“其实我只和他说我辞职了,只字未提钱的事情,而他就送过来,最开始我也怀疑他是不是有所企图,但是他只是把钱送过来,就走了。
也许有人会说他是个高明的猎手,但是我相信,他只是出于一种同情和保护弱者,才会在困境中给我伸来援手。”
“就是因为这样,他在后来我们开始恋爱以后,总觉得我是因为感恩才和他在一起。因为我们的年龄差距那么大。最开始又是这样开始的,也许很难让他不觉得我是为了还他的人情。他觉得我不爱他。”
裳叹了一口气。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分不清楚,自己是爱他还是依赖他,是真的那么爱他,还是寻求一种安全感。至于,为了感恩图报,也许有那么一点吧,但是随着发展,我清楚的知道,不是。过去的事情,谁还记得所有的感觉?”
“他以为我是个聪明的小孩,他以为我18岁本科毕业,考研就不成问题。虽然他没有要求。可是他是一个很上进的人。而我是一个很懒惰的人。当我在学校玩的忘乎所以的时候,忘记了他会对我失望。
他确实是失望了。直到我重新开始工作,他那么开心。我的一点点进步,都让他觉得欣喜无比。当时我却体会不到。所以说,年龄小有种自大和无知吧。做错了很多事情,却失去了回头的机会。”
“他提出结婚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不对。所以我没答应。
后来他说送我去留学,我却答应了。实际上,他只是在试探我是不是会跟他一辈子。试出来的答案是,我还想振翅高飞。他不能确保我能飞回他的身边。所以他放弃了我。”
“听的累了吧。好长好长的故事。”裳说。
“没事,至少你愿意说给我听,我会一直听下去。”看到裳的情绪随着讲述稍微平静了一些。
“父母不要小孩的时候,小孩其实都会知道。小孩子是很敏感的。我们都是从小孩长大的。所以他放弃我的时候,其实我有感觉。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不能相信他在骗我,却也逃避不了直觉。”
“在确定真相以后,我真的很恨他,恨他为什么不清白的说声再见。
现在才发现,他只是不擅长说再见。”
“他离开我的那1年,每天睡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巨大的天花板。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掉下了悬崖,梦见一脚踏空,梦见我们俩重新见面了。等醒过来,还是我一个人在被子里。
我想多挣点钱,后来发现还不够。我再怎么挣钱,我也去不了美国找他。直到有一天,梦见我去美国旅行,我只能在纽约停留一天,于是我从团里偷偷跑出来找他;我在房子里跑上跑下,可是就是有人挡着不要我进去,而我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要用完了,我急却一点都办法都没有。做这个梦后没多久,我就鬼使神差的去了他办公室见到了他。”
“见到他的时候,你恨他吗?”
“我很厌恶,因为我最讨厌欺骗。可是我看到他活生生的站我面前,又觉得所有担子都卸了下来。我再也不用为他担心了。他是个可恶的骗子,可是他还活得好好的,那就这样吧。”
“后来我看你们也恢复的不错了,为什么最后还是?”“怪我,也怪他吧。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