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月猝然回头,眼神森冷而毒辣。
“你将他如何了?”
仿佛雨前的天空,阴沉死寂,忽然有惊雷划过,凄厉而恐怖。
燕居被那嗜血的眼神看得怔了怔,开始思索,当初让她接近凤倾璃到底对不对?
“我以为异世的女子,不易动情的——”
秋明月眼神更加冰寒,“外祖母留下的锦缎,上面的内容,你看了?”
没错,上次红萼带回来的那个盒子。锦缎上的内容,记录的正是秋明月十二岁丧命而新魂入主,将来必定凤临九天。当时她看见上面的内容,惊惧不已。一直以为,这个秘密无人知道,却不想,原来她的穿越,也是一场阴谋。
相较于她的冰寒,燕居倒是显得很从容。
“如若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会医?怎么会让你去救容烨?那小子太阴险,杀了他只会给我带来麻烦。如若不然,我才不会费尽心机给沈氏下毒诱你去救他。”
秋明月手指紧握成拳,努力压抑着心头那股冲天怒火。
燕居又幽幽长叹一声,“丫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占了我孙女儿的身体,我都没有生气,你生气什么?哎,看来还是君瑶说得对,异世强魂,本性坚毅而倔强,百折不挠。再加之以非同凡响的经历锻造之,定然有非凡成就,假以时日一统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秋明月嗤笑方起,燕居仿佛看清了她在想什么,淡淡一笑。
“君瑶还担心你不相信自己的身份,所以才留了那锦缎。嗯,你自己也懂得药理,那锦缎上用特殊的药水遮住的字迹。只要用火烤一烤,立即就能显现你的身世。还有那块玉佩,正是当初你父皇给你母后的定情信物。”
秋明月撇过头,“别说了,我不想再听。”
“那关于凤倾璃的消息,你该想知道吧?”
秋明月手指紧握,借宽大衣袖掩饰,捂上自己的腹部。
燕居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手指一弹,夜风吹进来,刺骨的冷。而更加冷的,是她口中说出的话。
“他那日被你那番话所伤,怒急攻心,回去后也不知调理,还整日的酗酒,只怕——”
秋明月霍然抬头,目光充血般的红。每一条血丝,都记载着深刻的仇恨和蚀骨的疼痛。
而在另一个地方,花海徜徉,高楼壮阔,精致的楼阁内,酒气熏天。有丫鬟走进,全都被怒吼赶了出来。醉文站在门口,见送药的丫鬟战战兢兢的出来,叹了口气。
“醉文姐姐——”
那丫鬟轻轻叫了声,眼眶有些红。
醉文摇了摇头,“走吧,别去打扰世子。”
“可是世子伤得这么重,如果不——”
醉文眼神冷了下来,“含卉,别怪没提醒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即便如今世子妃走了,世子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含卉被戳穿心思,脸色红又白,随即不服气道:“我哪有,醉文,你虽然是跟着世子妃身边的大丫鬟,我自知身份低微,但是也容不得你这般诬赖——”
她声音忽然一顿,呐呐的看着醉文身后。
醉文原本要斥责,见此,诧异的转身,却在见到来人后轻呼一声。
“玥世子——”
她就要福身施礼,凤倾玥抬手打断她,同一时间,含卉手中的药落到了他手上。
“都下去吧。”
“是。”
醉文知道凤倾玥定然有办法让自家世子喝药,立即带着含卉退下。含卉还有些念念不舍,但在醉文冷而凶狠的目光下,也不得不跟着退了下去。
凤倾玥轻飘飘的走了进去,脚下立即滚过来一坛空空的酒瓶。
“拿酒来——”
醉醺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不易察觉的疼痛。
凤倾玥抬头看过去,只见凤倾璃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眼神充血般的红,脸色却是惨白如雪。即便喝再多的酒,也无法染上一分醉色。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
“你要闹到何时?”
他声音清而冷,静而寒。
凤倾璃有些迷茫的抬头,似乎被他一身雪白刺伤了眼睛。他抬手挡住突然而来的光线,“出去——”
凤倾玥胸中忽然涌现起蓬勃的怒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凤倾璃,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你的报复呢?你的梦想呢?你忘了吗?别让我看不起你。”
“报复?梦想?”凤倾璃喃喃自语,而后自嘲的笑了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浑身的狼狈,哪里还有从前翩翩公子哥的形象?
“她都离开我了,我还要那些有什么用?”他大喊着推开了凤倾玥,眼神赤红而仇恨。
“都是你,你为什么阻止我?为什么要放她离开?”
他忽然扑过来,狠狠抓住凤倾玥的衣领,声音冰寒而愤怒。
“因为我抢走了她,所以你不甘?你嫉妒?所以你才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凤倾玥之前被他推倒,原本想要起来,不妨又听到这番话,莫名的,他突然就不动了。而是平静的,又带三分失望七分叹息看着他。
他的目光似汪洋似大海,似春风似细雨,又似那山峦下看不见的沟壑万千,隐匿着万重心事。
凤倾璃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莫名的松了手,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
他低着头,双手穿入发丝中,声音低哑而歉疚。
“对不起,柏云…”
他怎么可以说那些话?伯云为他牺牲了那么多,白天黑夜两重身份。那些黑夜里看不见的痛,那些阴暗的角落独自承受的不理解和无法宣泄的寂寞。他甚至,将他心爱的女人都让给了自己。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
“对不起——”
凤倾玥索性就坐在了地上,一个酷爱洁癖,忍受不得半点污浊的人,此刻就这样大喇喇的坐在地上。白衣逶地,乌发垂下,眼下碧海明眸中所有情绪。
即便是如此不雅的举动,在他身上却仍旧彰显高贵和出尘不染。
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完美的代名词。
或许从前在她心里,他便是如此吧。
凤倾玥自嘲的笑笑。
他正是因为看头了她,所以才要努力保持这样一个完美的凤倾玥。他要让容烨的黑暗彻底远离白天纯净的凤倾玥,哪怕,是离他越来越远。
“阿璃——”
他轻唤一声,语气有几分疲惫。
“振作起来,皇上龙体欠安,太后只怕也熬不了多久了。那天的事还没有完,她失踪了,总要有个说法。这个时候你再不振作起来,要那些人作何猜想?你也不想她担个红颜祸水的罪名吧?”
凤倾璃眼神刹那的冷漠森寒,随即又黯然失色,颇有些自暴自弃道:“她都不要我了…她走了,她不要我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要她,只想她回到我身边…就跟从前一样,我宠她、护她、爱她…”
他低头,声音呢喃若风,像一个找不到家的迷途羔羊。
“为什么?我这么爱她…为什么她还是要离开了?为什么…她答应过永远都不离开我的,她答应过的…”
说到最后,他声音里满是痛楚,眼角内甚至还有水光闪烁。
那是,泪光。
凤倾玥浑身一颤,半晌才道:“你若继续这样自甘堕落,就真的永远失去她了。”
“嗯?”凤倾璃初始有些心不在焉,而后突然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她怀孕了。”
凤倾玥抬头,对上他一瞬间睁大的眼睛,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
“算起来,应该有两个月了。”
他声音很轻,也很淡,仿佛不惊波澜的湖水。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每说出一个字,就如同一把把利剑穿透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呵~
他自嘲,原来他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凤倾玥再淡定再温雅再底定从容再波澜不惊,也只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不是神。
他也会嫉妒,会疼痛,会流血…
他看着凤倾璃一霎那震惊而后狂喜的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她怀孕了,她有我的孩子了?我要当爹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大喊出声。带着颤抖和喜悦,以及一丝丝害怕只是一个美梦的恐惧。
凤倾玥笑了笑,掩住眼底无限哀伤。
“是,她怀了你的孩子——”
还未说完凤倾璃突然一跳而起,他立即拉住他。
“她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凤倾璃还未溢满不悦的眸子又是一怔。
凤倾玥从袖中掏出一张丝绢,那日秋明月将玉隐扔给他的时候他刹那间太过惊痛以至于没有注意她神色的异样。回去思索多天以后,才突然想起来。她转身的一瞬间,眼角泪光似乎伴随着几分祈求和期冀。
他立即想起那支玉隐,仔细检查,才发现里面藏着一方丝绢,那是她的。
凤倾璃迫不及待的接过来,展开,上面血粼粼的几个字鲜艳刺目。
“等我回来——”
------题外话------
呼呼,大家表急,咱女主很快就回来,而且是强势回归。下一章就要写那些渣渣被狠狠的收拾,什么荣亲王妃啊,肖家那群人啊,还有太后那个老妖婆啊,通通解决。
第三章 恶有恶报,太子监国
更新时间:2014…10…3 7:57:26 本章字数:17631
赶了两个月的路,终于到达西戎国境。呸苽児原本是可以提前的,只是秋明月怀孕不能太过劳累。当然,她是不能将这事儿告诉燕居的。那个女人那么恨凤家人,如果知道她腹中怀了凤倾璃的骨肉,一定不会容许她生下来。她知道这事儿瞒不了多久,但是至少要在这段时间内,让她做好准备,做好…燕居再也无法控制她的准备。
踏入西戎国境,一眼望过去就是茫茫草原,空气清晰,有牧羊在草地吃草,有农家孩子在草地上玩,也有牧童的歌唱声…
与大昭的淳朴奢靡完全不同的国风。
从这里看过去,可以遥遥看见朱红色的琉璃瓦,和隐藏在茫茫白雾中巍峨古朴的宫殿。
“这就是西戎么?”
燕居走上来,眉眼笼罩上一抹骄傲。
“西戎人淳朴明朗,不似大昭人那般虚伪勾心斗角。西戎的皇宫,也和大昭不一样。”她回过头来看着秋明月,“走吧,随我进宫。”
秋明月斜睨了她一眼,她又穿上那身黑袍带上面具,做回了那个神秘的国师。她想起方才进城的时候,那些老百姓震天的呼唤声,那是发自内心的欢迎和崇拜。
显而易见,燕居这个国师,在西戎的确很受爱重。
“我累了,不想进宫。”
她确实很累,现在一点都不想去看她那个所谓的父皇。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她不会再让她的孩子陪着她吃苦。
燕居皱眉,刚要说话。孙嬷嬷走上来,小意道:“国师,公主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确实累了。您也知道,公主自小娇贵着,纵然有一身武艺,之前也没用得着,身子只怕受不住。况且公主刚刚才回国,对西戎的一切都不了解,如果贸然进宫,只怕有些不妥。”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燕居的神色,虽然燕居带着面具看不出在想什么,然而看她似乎没有生气,孙嬷嬷才继续斟酌道:“而且玉容郡主也十多年都没回来了,章王只怕是想得紧。”
书雪,不,应该是司徒紫欣目光动容而怀念。
“公主如今没有下榻之处,不如就先随玉容郡主去章王府暂住。等国师见过陛下,再召见公主?”
司徒紫欣也觉得有理,便跟着附和道:“国师,之前我已经飞鸽传书给父王了。父王已经备好酒席,不如就让公主随我去章王府吧。这样,公主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燕居想了想,“也好,本座先进宫。”
“黑龙。”
她对着空气吩咐了一声。
身后立即多了一抹黑影,幸亏此时是北角处,没人看见,不然铁定得吓晕过去。
“你率一队人马保护公主安全。”
她已经上了一辆黑色的马车,那是属于国师独特的马车。外观看起来不算奢华,但是仔细看便是连车帘都是上等绸缎所制,周围木辕都是用上好沉香木衔接,车内昏昏沉沉,然而偶有阳光照射,却见里面有明珠宝石闪烁其华。原本以为里面一定堆满了金镶玉,然而也只是抬头的刹那,不过一枚巴掌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在顶部。
秋明月随意瞥了眼,看清里面陈设精致,坐塌杯盏,枕垫书桌应有尽有。一应用品,俱是上好成色。
如此内有精华外观朴素的马车,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座为你是问。”
“是。”黑衣人一声落下,立即消失不见。
秋明月上了马车,脑子里回想着之前燕居告诉她那日寿宴过后的事。
她记得她出宫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说走水了。她还以为这是燕居安排的后招,哪知当时燕居却哼了一声。
“我都安排了地道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她眼神奇异而深邃,“是容烨那小子让人放的火,他应该是故意放你走的。”
秋明月沉默着打开车窗一条缝隙,这条街是帝京的繁华街道,到处人来人往。这马车没有什么标志,所以百姓以为只是普通的商户,也不甚在意。她放下车帘,容貌隐在昏暗中。燕居警告过她,不要轻易让人看见她的容貌。如今西戎有些不太平,西戎皇帝身子越发不好了,随时都有可能驾崩。所以这段时间,只怕有人起事。
那日昭阳殿崩塌,她被凤倾玥第一时间救了出来,其他人没料到有这场惊变,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孝仁帝有平安侯护着,除了身中剧毒,出来的时候被倒塌的房梁刮伤,其余的还好。皇后则是被镇南王所救,太后嘛,本来是司徒紫欣的护身符。大殿倾塌的时候司徒紫欣就将她推出去原本以为太后必定会被倒塌的柱子压死,没想到关键时刻荣亲王却救了她。
到底是骨肉情深,荣亲王便是再恨太后,也不可能放任她生死不管。
薛雨华本身武功高,反应快,倒是没事。燕居让人把端木清救了出来,方才也已经押去宫里了。端木清不能死在大昭,要死也是带回来由西戎国法处置。西戎皇室的尊严,不可以任由仇人践踏。
秋明月嘲笑燕居迂腐心里扭曲。不过端木清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