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办法,就是撤出长安!”王腾犹豫一下,在众人的低声讨论中,沉声说道:“陛下!如今潼关的唐军已经不再是背腹受敌,而我军在长安城中,却是孤城无援!如果派出少量部队,不一定能够一举夺下潼关,而且消息一旦走漏,还很有可能遭到附近的枫家军的背后追击,到时可是得不偿失啊!”
“撤出长安?”黄巢内心的希望火苗猛的跳跃一下,随即又蔫了下去,微弱的希望火光在黄巢眼中不停闪烁,几乎是下意识的向王腾追问:“你的意思是?我们推出长安,打破潼关,然后出关入中原?”
“陛下,东都洛阳也是一处可取之地!那里的防御也不比长安差,而且,如今的长安,即便我们能够守住,没有三两年的经营,也无法恢复生机啊!”王腾突然间变的聪明起来,一双眸子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极为冷静的为黄巢分析了起来:“出了关,一路向东,只要陛下带着大军,依臣所见,无人敢阻挡陛下的锋芒!只要占领了东都,到时稍加筹划,相信附近几个大州便会被我军轻而易举的拿下,近而徐徐图之,整个中原地区也将很快收入陛下囊中!”
“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王腾的劝说分析刚停,张礼立马站出来做出了反对,撤离长安,对于其他人来说估计个人的损失不大,可对于张礼来说那就有太大的得失了。
眼下张礼可是刚刚被封为长安留守,这前后还不够几炷香的功夫,如果黄巢决定撤离长安了,那还要他这个长安留守干吗?而且一旦倾巢东撤,黄巢必定会重新总揽兵权,这张礼的长安留守也就彻底没用了。
不过,如果真是倾巢撤退,那倒还好一些,起码张礼也能跟着跑掉。问题是这个建议是张礼的死对头提出来的,若是黄巢一旦采纳,王腾再得寸进尺的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请求陛下将一小部分军队继续留在长安以御唐军,同时一直据守京都长安以打击唐军士气。
如果真的这样了,张礼的长安留守倒是保住了,而且也不用再担心手中的兵权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被拿走了。但是张礼就需要考虑另外一个问题了,在锋芒毕露的唐军面前,他率领一支小规模的军队,还能否存活下来?
“陛下!臣以为京都长安是我大齐之国本!如果随意离去,岂不是动摇了大齐国本?”张礼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说,只能搬出一套文臣经常拉扯的理论来进行劝说,但是话才刚开口,就遭到了王腾的反对。
“张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王腾心中暗笑,他都没能想到都这种时候了,张礼竟然还在扯这些没有用的虚无理论,撇了撇嘴,王腾面色轻蔑的冲着张礼一笑,傲然问道:“张将军,我军如今没粮没钱!如果依你口中所说的国本,大齐数十万将士守着拿所为的国本,能够填饱肚子吗?能够拿到军饷养活家中老小吗?再者说了,这长安当初不也是唐庭在最后关头果断丢弃吗?而且,如果按照张将军所说,唐庭这数百年以来,丢弃国本的次数还算少吗?”
“那,那不一样!”张礼顿时有些愕然,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败在王腾手上,而且还是被对方说的哑口无言,最终也只是气愤的甩了甩手臂,重新转头看向黄巢,沉声劝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得草率决定!毕竟关乎我大齐数十万将士,甚至是关乎到了大齐的生死存亡!”
“张将军!既然你知道这是大事,为什么还要从长计议?眼下朝中众人都在这里,大家何不多想想办法,让陛下趁早做出决断?”到现在,王腾也不觉得天旋地转了,双腿也有力气了,额头的虚汗也逐渐消失了,整个人容光焕发,与刚进入含凉殿时判若两人,甚至是整个人都散发着智慧的气息。
“陛下!臣以为!中原地区眼下兵力分布较少,适合我军东撤!”王腾再一次让死对头吃瘪之后,继续展开了对黄巢的劝说:“只要我军全力将东都拿下,到那个时候,周边附近的相州,滑州,汴州,宋州,乃至陈州,亳州都可成为我军的发展方向!只要出了长安,我军就能与江南的富商相约,大军的粮饷问题也不用再过担心!而且,东都也是唐庭的重要陪都,我军如果拿下东都,也会在士气上给予唐军一定的打击!届时趁热打铁,在中原一带重新开疆拓土!与唐庭分庭抗礼!”
“唔。。说的似乎的确在理!”黄巢被说的心动了,毕竟眼下所处的形势很是不妙,而王腾刚刚给他勾画出的蓝图却又恰好十分美好,即便黄巢并不怎么想离开长安,但也已经开始心动了。何况,黄巢现在也处于无奈的时候,如果不走,面对他的就是数十万因为没有得到粮饷而随时都有可能举兵叛乱的将士,这一堆烂摊子,黄巢也扛不动,也不敢扛,更不想扛。
第五百九十二章 太液池边
离开含凉殿的时候,王腾的病情几乎已经差不多没事了,不过这也多亏了几位老中医的全力抢救,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就将王腾体内的热毒给散了出去。
不过刚出含凉殿没多久,王腾就被同样算是半个皇亲国戚的林言给叫住了,这两人的私交还是非常不错的,两人便在廊亭之中边走边聊,不过最初也大多聊聊家常,然后互相讲述一些相隔这几年的见闻,叙叙旧之类的。
“王兄!”突然,两人在走到一处通往凉亭的岔口处时,林言站住脚步,同时抬起手臂向着一边指了指,笑着说道:“许久未见,本想回城之后亲自去府上拜访,与王兄把酒言欢!无奈公事太过繁忙,只能在这里乘凉片刻了!”
“呵呵!兄弟你太客气了!”王腾的年龄要比林言大上一些,在没有人的场合下,两人自然也就兄弟互称。随即,王腾也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率先迈开步子朝着凉亭走去了。
廊亭与凉亭之间的距离并不长,也在太液池岸边,或者可以将这个凉亭看成是岸边的栈桥,湖面的微风带着丝丝凉意,让站在湖边的两人不禁缓缓直起了身子,昂首挺胸,眼睛微眯,仰视着天边的斜阳。
“王兄啊!不知你刚才在殿内所说的,是否有十成把握?”沉默片刻之后,两人才发现原来分离许久之后,原来的很多话题已经不知道被抛在了什么地方,除了一些嘘寒问暖以及家常之类的唏嘘之外,似乎已经只剩下了双方的互相客气以及互相接触到的公事了。
“十成把握?兄弟你太高抬为兄了!”王腾淡淡一笑,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残阳,颇为感慨的叹道:“天底下没有绝对的事情!若是皇上此时问我是否有十成把握,那为兄只能确认,一来是为了安慰君心!二来,即便没有十成把握,我也只能那么说!如果不是十成,朝中那些自私自利的人们,岂会心甘情愿的认同这件事?”
“这么说,刚才殿内所说,并不是王兄的肺腑之言?”林言微微一愣,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身边老友的变化,但是却又说不出到底变在了什么地方,不过林言也没有过多的考虑,毕竟刚才殿内的所有情况他都亲眼看在眼中的,他只需要确认,相信一点就行了,王腾是为了大齐,为了黄巢,哪怕刚才的话言不由衷,那也并不是王腾想要害大齐。
“兄弟你误解了!”王腾确实变了,说出的话模棱两可,在林言发出试探性的询问之后,王腾的内心立马谨慎了起来,微笑着摇了摇头,稍一沉吟,才低声解释道:“兄弟,这件事情,其实如果理论上来说,是完全的十成把握!但到了真正付诸实践的时候,其中的细节以及各种艰难就会暴露在我们面前,相信以兄弟你的脑子,不难理解体会其中的困难!”
“唔,好像是。。”林言半明白不明白的点了点头,但是看向王腾的目光却更加疑惑茫然起来,在他的记忆中,所认识的王腾与眼前的绝对截然不同,甚至是可以说截然相反。想到这里,林言不禁失声一笑,看着王腾轻声打趣道:“短短几年没见,刚才在殿内的一幕简直快让兄弟都认不出来了!没想到王兄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如今做起事来谨慎小心,就连说话,也同样变的滴水不漏了!”
“哪里的话!兄弟你就别取笑我了!”王腾这句话倒确实是发自肺腑的,在含凉殿中所说的各种借口理由,几乎都是前不久在平康里乐坊时与林枫临时商议出来的,加上王腾的临时发挥,更何况与金氏商会的商谈也只有王腾一个人知道,所有的因素加在一起之后,也就能将慌了手脚的黄巢以及文武百官都给糊弄过去了。
“哎!留在长安这几年,不容易啊!”王腾轻轻的长叹一声,目光也随之缓缓下垂,落在了湖面上的几圈波纹,微微摇头,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诉苦:“我这几年,日子过的简直是苦不堪言!完全没有外人看起来那般风光!处处受人压制,受人胁迫!活的竟然还不如一个普通百姓来的自在!”
“嗯?王兄此话怎讲?”林言的身体当下一震,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王腾,随即猛然一拍脑门,眉头一皱,沉声问道:“难不成是那张礼?刚才在殿内,我就感觉出张礼似乎对你有很大的敌意!”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王腾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林言的猜想,随后才低叹一声,转过身子对林言解释道:“我之前看上了平康里的一个艺女,张礼竟然因为我俩的私人恩怨而在背后不停的做手脚,竟然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内,将那女子的赎身价钱炒到了两千两黄金!而且还经常派人盯着我的举动!加上我家中那个母老虎看着,我哪还有多余的钱去赎那女子?”
“莫非那张礼是想夺你手中的禁卫兵权?”林言也跟随着黄巢很长时间了,这种文臣武将之间的互相斗争见的也不少了,一听王腾的抱怨,就立马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随即面色一沉,冷声说道:“这家伙的心思可还真不小,竟然还想着掌握皇城的禁军?难道他就不怕引起别的将领的不满吗?可别忘了,朝中还有那么多人盯着呢?现在跟随皇上回来的只有李谠将军一个,渭河边上的张家兄弟随后也会回来,到那个时候!”
“哼哼!有他张礼好受的!”说着,林言的目光中也露出了凌厉的杀机,继续冷声补充道:“看他刚才在殿中那副做作的样子的,还一个劲儿的请罪!那么多人看着,谁不明白他那是在演戏!这可倒好,才刚一捞着一个长安留守的职位,尾巴就彻底露了出来,竟然不顾整个大齐的前途,硬是建议死守长安!”
“如今的张礼也不是好惹的!不过他似乎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抢夺兵权的事情,据我了解的他,应该是没有那个胆子的!”王腾只是轻蔑的撇了撇嘴,对于他来说,太了解张礼的为人了,如果张礼的野心稍微大那么一点,王腾都可能活不到今天了。
“哎!等着吧!”林言也轻叹了一声,向身旁的王腾低声安慰道:“王兄,你也别太担心!现在李谠已经是副留守了,自然能够盯着张礼!还有就是,等张家兄弟一回来,张礼的好日子也就差不多到头了!到那个时候,如果王兄想要报仇,兄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那,为兄就先行谢过了?”闻言,王腾转过身子盯着林言的眼睛,眼角含笑的低声应了一句,随即,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一阵晚风掠过,太液池南岸的一片树林中惊起一群飞鸟,不过并没有引起栈桥凉亭下的王腾与林言的注意。而树林边缘,在两个心腹将领陪同下的张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的两人,眼中精光闪烁,眼底深处不时的闪过一道道的杀机。
第五百九十三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进昌坊,一家名字为来顺的三层楼客栈内,伴随着坊门的关闭,这家客栈迅速的热闹了起来,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家客栈的二楼开设了规模不大的赌场。虽说地方规模都有所限制,但是其中的赌客却不比任何一家正规的赌坊少,也是这三层楼中人数最多的一层。
赌场内,来来往往的人群拥挤着徘徊在各个赌桌面前,有的眉笑颜开,双手捧着来之不易的收获继续巡走在赌桌之间。有的则是垂头丧气,在走到那堵将赌场与楼梯分隔开的墙面时,脸上还会浮起不甘的怨恨,咬咬牙,继续转身向着赌场返回,朝着赌场内的几个拎着木棒的伙计走去,随后堆上一脸的讪笑,说上几句好话,写下一张欠条之后,借上一点钱,重新咬牙切齿的走向赌桌。
三楼正中间的房间,林枫正与李晓枫,陈万三,袁彪以及张琪在那里商讨着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及该如何应对。两侧的房间都被打通了一扇门,十余名枫杀的兄弟正在两边低声交谈,大多都是关于楼下赌场的发生一些趣事。哪家的张三昨晚又输了三两银子,哪家的李四今天下午把自家的祖传宝贝也给抵押到了赌场内,临街卖包子的王五竟然一夜之间赢了十多两银子,都够他卖半年的包子了。
二楼的赌场,原本只是混迹在附近的一个地痞流氓开设的小赌场,纠集了一群市井之徒骗取钱财混日子罢了,而林枫等人入住进昌坊之后,陈万三打听出这个消息之后,便出了高价钱将赌场盘了下来,同时继续雇佣原先的那些地痞流氓,而这家来顺客栈,也成了林枫等人的落脚点以及聚集处。
至于客栈的老板,所有人都知道老板回老家探亲了,而老家在哪,客栈老板要去多久,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知道老板将客栈暂时交给了一个远方亲戚代替打理,这些事情也只是在最初几天还算是新鲜的消息,不出十天,便没人再去理会这些事情了。
商量之间,王腾孤身一人到了来顺客栈,在驻守在一楼的枫杀兄弟的带领下,轻松的到了三楼见到了林枫,随即便将下午在大明宫含凉殿内发生的一起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当然,王腾也没忘记将与张礼的矛盾添油加醋的着重讲述一番。
“看来,黄巢是有心采纳你的建议,准备撤出长安了?”听了王腾的叙述之后,林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手指叩打在桌面上,目光盯着杯中闪闪发光的茶水,轻声询问:“那你觉得,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