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墨语分辨,凝霜便径自拉着墨语往内室走去,还认真的特意去吩咐了一个小丫鬟马上去煮些滋补的燕窝。
将软榻收拾好,凝霜就急不可耐的将自家主子给拉至软榻上,锦被轻叠,兽型的鎏金香炉内点燃宁神舒心的香料,等一切做完凝霜才肯停了下来。
转身便瞧见自家主子含笑看她,三分调侃七分兴味道:“凝霜愈发有小媳妇的趋势了。”
凝霜这下红了脸,女儿家害羞的娇态毕现,一下子也有几分恼了,跺了跺脚就说道:“主子!”但是又不能对主子发脾气,想要摆脱这种尬尴的气氛,只好撅着嘴找了个借口道:“我去看看燕窝煮得怎么样了。”
于是乎,眨眼间就跑得没影了。
墨语见凝霜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在面容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整个内室寂静无声,直到墨语静坐了半响才对窗棂外开口道:“进来吧。”
逐月一个闪身,轻巧的跃过半人高的窗棂,恭敬的低垂着头半跪在地上。
“可是他有事?”墨语未曾抬头,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流苏穗子,缠绕在手指尖,一圈一圈萦绕而上,柔软的丝线编织成各种图案,似乎别有趣味。
“这是公子嘱咐的药。”逐月拿出一个食盒,红木雕花镂空的盒子内,一碗浓郁的药汁赫然在目。
墨语轻轻瞥了一眼那药汁,并未伸手端它。
逐月有些紧张的跪在冰冷的玉阶上,心底踌躇不安,若夫人坚持不愿意喝,那他也是没法子的,公子又这会跟夫人在冷战,自然也是不宜出面的,还真是令他左右为难得很。
墨语松开手中的穗子,端过食盒内温热的药汁,应该是才煮好不久,连热气都并未散去。
袅袅白雾在眼前散开来,遮住了眼前的景色,唯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水雾。
是他亲手熬的么……
漆黑的药汁莫名的让她觉得有些不适。
这馥郁的药汁香气里隐隐有另外一种气味?
那是什么?
墨语慢慢饮尽那碗药汁,一滴不剩。
逐月见墨语配合的喝下了药汁,总算也是稍稍舒了一口气,刚欲告辞立刻回去回复公子。
墨语苍白的脸上浮上一丝红晕,轻咳一声,“你告诉他,让他不必再为我做这些,人我会帮他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才回到家,到现在才赶出了勉强算一章……泪目。/(ㄒoㄒ)/~~
明天加更好了……
54、莲花池畔
听了逐月的一字不落的回禀,卿歌阴沉着脸;周围散发出阵阵逼迫人的寒意;让进来斟茶的小丫鬟也禁受不住这骇人的冷意,对公子冷峻的气息退避了三尺;服侍在门口的小厮们也比往常更加小心翼翼谨慎几分;连声音都肯不发出一丁点,生怕触及了里面那位主子的逆鳞。
卿歌指间的狼毫被生生折断成两截。
煞气毕现。
心头挤上几分恼意。
什么叫不必做这些?
难道在她眼里;他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讨好她而去救蓝依?
难道她看不出来么!
聚集起来的怒意愈发的在胸口肆意的汹涌,像逼急了的洪水猛兽咆哮般狠狠刮过心底;心硬生生的一阵抽痛;漆黑的眼眸闪过几分受伤。
他在她眼里就是这般不堪;这样低三下四的迎合她就是为了别人么!
泛白的手指;隐隐间青筋都好像在细细跳动着;冷硬的五官寒意逼人。
该死的女人!
卿歌猛然掀落桌上的一叠折子,白花花的纸屑洒落一地。
原本干净的书房内一片狼藉。
转瞬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逐月一眼就径直出了书房门。
留下逐月一个人默默的暗自给自家夫人捏了把汗。
时已至夏末。
莲花池的荷花已经寻觅不到芳香,只有入眼的碧色浑圆的荷叶稀稀拉拉的相互推搡着,拥挤在一处,层层叠叠,远望轮廓随波浪风涌起伏,阳光洒下薄薄一层金色,照得一切似乎不太真切。
凉亭内。
碧色湘绸裙裳的女子,墨色染尽的青丝,衬托出她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近乎透明的脸蛋与之映衬着,宛如一个琉璃雪玉雕琢而成的人儿,令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都怕化了。
一个人坐在池边,将一双小巧的莲足伸入池水中,水温清凉,一股凉爽之意顺着脚尖蔓延开来,惬意之至。
微风轻拂,一泓池水碧波荡漾,偶有锦鲤在水波中嬉戏穿梭,墨语从一个荷包里掏出些许鱼食,水袖一舞,鱼食便纷纷扬扬撒至池中,泛开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惹来一群鱼儿争先恐后的往她脚边游来,亲热的围绕着白净的脚趾间穿梭,偶尔触碰间脚底处也渐升起几分痒意,墨语不由得勾唇一笑,那笑容映着粼粼水光,动人心弦。
肆无忌惮戏水中的少女,注意力显然都放在了脚下的锦鲤身上。
男子从亭子的后墙处一跃而下,月牙白的衣袍微扬,却落地无声。
静静的走至女子身后,看她玩了半响,目光温柔。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时光静好。
“少主子白白站着浪费时间作甚?”墨语玩了大半个时辰,总算累得舒了口气,这才轻声对身后站了许久的人说道。
而她目光依旧落在池面上并未回头。
卿歌注视着她瘦小的身子,最近凝霜说她食欲并不是很好,连日以来的折腾怕是又消瘦了几分,照这样下去,如何能撑得住。
关心的话到了嘴边,想到她近日来都不曾给他好脸色,心底余恼未消,脱口而出,“以后每天都要去举行血饲。”
这样的回复,让墨语唇际落下一抹讽刺。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么?
“我知道了。还请少主回去,万莫为了提醒这样的小事耽误了您的大事。”墨语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语调平淡得听不出一丝起伏。
过了半响。
后面的人依旧未挪动半步。
墨语蹙眉,正欲出声送客。
卿歌忽然伸手拽住她。
这时,墨语才猛然发现男女之间力量的差距大得可怕,尤其还是她这种消耗体力过多导致体弱血气不稳的女子。
一拽之下,墨语被直接拽上了岸边,脚下踉跄了几步,几乎险些要跌倒在地,趁那手劲略松了些,墨语才找了一处险险站稳。
然而近乎不到一刻,墨语就察觉一股强烈的侵占气息袭来,淡淡的荷花香铺天盖地的笼罩住她,此时卿歌已经整个人紧贴了过来,双臂环过墨语的腰肢,将她完全锁在他的怀里。
胸口的热度,透过薄薄的湘绸衣裳,直烫红了墨语的耳垂。
卿歌探头凑到墨语的肩窝,依稀可以嗅到怀中温软的身躯上熟悉的浅浅香气,淡到若有似无,却令他格外舒心。
墨语试着挣脱了几下,奈何这几日自己的身体已大不如前,只能任由他这般耍无赖似的强抱着。
卿歌将脑袋轻轻凑在她的肩窝,呼吸带出的热气全喷在她颈项处白净的肌肤上,酥麻得很。
见墨语跟个木头似的并不搭理他。
卿歌收紧了手臂将纤细的腰肢抱紧些许,大有死不撒手的意味,趁机往墨语肩窝轻蹭了蹭,放低了姿态柔声道:“我们不闹了好么。”
闻言,墨语身子僵了几分。
意识到怀中女子的异样,卿歌眼眸暗淡了几分。
“她若是活过来该如何?”墨语问了一个跟他前一句根本搭不上的问题。
卿歌微错愕,随即回答:“自然是好好照顾她。”
“如何照顾?不若,将我位置让给她可好?”
他忽的一愣,回过神来,低低一笑,霎时如春日和煦阳光下桃花灼灼。
“夫人可是吃醋?”
吃醋?
墨语一怔,她能吃什么醋……心底兀的一酸……
见墨语不说话,卿歌的声音在耳畔缓缓响起,“她只是幼时很照顾我罢了,我对她只是感激。”
若只是感激,都不在乎逆天而行么?
若真成功,天谴岂是他所成承受得住的?
何况,他这样做难道不怕牵连九族么?
族长甚至都不曾劝阻?
上次族长到访只是让她好生照顾他,可是她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到底是什么……
她此刻如坠迷雾,举目远眺却四处茫茫而看不清前方的路,唯有腰上这双手臂和背后那强而有力的心跳才是她心安之处,到底自己心底还是在依赖着他的。
“不生气了,好不好。”拖得长长的语调,夹杂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像极了半大的小孩求虎摸求顺毛的意思。
墨语不禁莞尔。
瞧见墨语嘴角微扬,卿歌霎时眼底欣喜浮上几分,抬手抚上她的近乎透明的脸蛋,喃喃道:“信我。”
墨语眼睫毛低垂如花丛间的蝶翼轻翩,片刻后低低的应了一声。
“等蓝依好了,我们就离开这罢。”
“然后,我们去昆仑山定居。”
“在山下种一片桃花林好不好。”
卿歌望着池水,眼神分外憧憬的说了许多也不见怀中人回应,低头看去,只见女子阖眼已安然睡去,呼吸浅浅而均匀,嘴角弧度渐深。
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卿歌伸手捏了捏墨语的脸蛋,换来怀中人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声,他也不禁会心一笑。
若是能一直这样抱到日暮西沉,天荒地老该有多好……
一辈子,能遇上就抓牢了不要分开了。
卿歌将身上的外袍轻轻盖在墨语身上,裹得密不透风才放心的交给了在一边侍立了许久的凝霜。
再次凝视了她的睡颜,转身后,卿歌眼底的宠溺眨眼间便没了踪迹,“好好照顾她。”
叮嘱了凝霜一句,卿歌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月牙白的颜色消失在杏花叶影间。
***
修长的手指从信鸽脚踝上抽出一小片素色小笺。
清秀的字迹写着:“凤凰族因小主受伤之事,定然要来狐族讨个公道,还望公子能早日做好准备。”
凤凰族……
真是胆子够大的,上次只是废了她双腿,竟然还有胆子敢上门来。
这次,不若就折断了她的翅膀,让她凭什么被人称为凤凰。
卿歌将素色小笺揉成一团捏在手中,稍一用力,小笺顷刻间碎成粉末。
指尖轻弹,消散在尘埃中,转瞬了无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我快是日更的好孩子了~明天继续更~【握爪】
55、不速之客
凤凰族的人来得如此之快。
翌日便到了雪域。
主院大厅。
“狐族少主。”一个外貌看起来接近中年男子,深棕色素净锦缎长袍;表面上一身正气凛然;不苟言笑,只是淡淡的出声打了个招呼。
“卿歌哥哥。”芍药一袭浅紫色云缎;妆容姣好;显然是精心妆扮后的,她浅笑嫣然的从男子身后一跃而出;多日不见卿歌,喜不自胜的就往朝卿歌扑去。
衣襟却被那男子给抓住。
芍药不由得一恼;但是明面上又不好发作;只能讪讪笑了笑低声喊了句:“三叔。”
“带你出来不是让你添乱的;给我老实些;别在人家这里丢了颜面。”那中年男子紧皱眉;看到自己这个侄女就是一阵头疼,没脑子也就罢了,还是个爱惹事的,梓宁那丫头也是平常惯坏了,才有胆子在别人的地方兴风作浪被废了腿,也算是一个教训,他可不想这次来再徒增事端。
“三叔。”卿歌朝前走近一步礼貌的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不必叫我三叔,少主这声三叔我可担当不起。”男子似要撇清关系般开口说道,声音阴冷让人无端感受到一丝寒意。
知晓男子不欲跟他过多客套,卿歌便也直接进入主题问道:“敢问凤凰族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男子冷哼一声,回道:“不要给我装糊涂,那个丫头呢?”
卿歌心下了然,故作不知的问道:“不知三叔问的是何人?”
“少跟我装蒜,就是那个伤了我家梓宁的女子,现在在何处!”男子不耐烦的催促道。
“三叔,梓宁的双腿是我废掉的,是她先下手在先。”卿歌眸色一冷,原先还算温和的态度也徒然一变,整个屋内两人对峙着,一时间寒气逼人。
“不要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我,若不是那个女子你会对梓宁下如此狠手?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男子眸底浮上一丝兴味,如狩猎的野狼贪婪的垂涎着可口的猎物。
卿歌忽的一笑,“三叔远道而来,不如先行休息,若是为了那女子三叔也不必动怒,卿歌定然给三叔一个满意的答复。”
话说得客气,但是语气里不容回绝的意味十足。
那中年男子倒也不甚在意,毕竟来日方长,没有必要现下就撕破了脸非要争个先后,于是也换上和善的笑容道:“那有劳了。”
到了安排好的厢房,男子和善的笑容渐褪,眼底的森冷让芍药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三叔打算亲自去见……见那个女人么?”芍药对这个三叔尚有几分敬畏之心,这次能求得他带她来,不过是她向娘求了几天才换来的,所以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
“且不说那女人有什么狐媚手段,冲她能伤害到梓宁这点,她定然就不是简单的人物。”三叔忽的阴冷一笑,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
“……梓宁到底是怎么被伤的?”芍药咽了咽口水,又胆怯的问了一句。
“我检查过她的伤势,似乎……”三叔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却又没有说出下文,只是冷冷扫了芍药一眼,“你要知道这么多作甚,这几天给我老实一点,别惹事,否则我也护不了你。”
芍药唯唯诺诺的点点头,连忙转身出了厢房。
走在院内蜿蜒的石子路上,芍药想起三叔冷面阎王的脸,狠狠的啐了一口,暗骂道:“嚣张个什么劲,在族里还不是要听族长的话,族长都没这么凶过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不时怨恨的踹了一脚路边的花草,所路过之地一片狼藉。
怒火冲天的她并未发现墙角处一个粉色裙裾飘过。
粉色的身影从杏花树下略过,扬起一阵轻风,开得荼蘼的杏花顺着风洋洋洒洒落了半条□小路。
“主子,主子!”凝霜急速向内室跑去,迫不及待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