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泽不会习惯住在旅馆里的。”迈克尔说,“它浑身散发着恶臭。还有,我也不会让一个英雄形单影只的。”
“那么我们也和你睡一块儿。”麦克说道。但迈克尔的小屋里只有一张床。
“没有人会睡得着的。”我说,“我们去吉多家吧。”
麦克一个劲地摇头:“他会让我们整晚给他重述这一切。”
迈克尔想出个好主意:“我带着鲍泽去我妈妈家。她有一个大院子,在那儿很好的。”
“你的妈妈会收留我的狗吗?”我不太相信地问道。
他看起来有些疑惑,然后开始笑起来。他用一只手臂环绕着我:“她会收留你的狗的,玛吉。但是我想你最好还是去住旅馆。”
根本没有必要叫县里的科技调查小组和纵火调查员在离开时锁上门了。任何人都可以开一辆大卡车直接从墙上的大洞穿过去。南帕萨德纳的警察答应在结束调查活动后,安排人定期巡逻。而我想,何必费这个劲呢?那些有用的东西要么早已化为灰烬,要么已经装在了从后院开出的两辆车里——麦克开一辆,迈克尔开一辆。
麦克和我在比尔特莫尔的商业中心住了下来。麦克从他带到旧金山去的包里找出了一套质朴的换洗衣服。但当我打开我的包时,每样东西都有股从屋子里带来的烟味。一个洗衣服的服务员过来拿走了我的东西,答应早上一上班就给我。
洗完热水澡,我没有再穿衣服,赤裸着身体直接和麦克躺在干净的床单上。
他伸手去关灯时,我说:“顺便告诉你,他偷了我的汽车。”
22
房间服务员带来了早饭和星期天的报纸。
麦克把《时代周刊》的第一版递给了我:“你创造了新纪录,宝贝。第一版有关于你的三篇特写和一篇背景文章,《谁是这场麻烦的制造者?》在第二页。”
带着恐惧的心情,我打开了报纸。上面有关于艾米莉的文章,有报道米雪·塔贝特被杀的文章,还有一篇最新的消息报道了昨天晚上我家房子着火的事情。实际上,上面还有一篇关于我的简短的个人传记;但是这和我知道的自己没有多少相同之处。这个传记中的女人也许遭受了比她本人更多的劫难。
吉多也出现在文章中,因为几年以前,我们在埃尔萨尔瓦多执行一项任务时牵涉进了一些不法事件中。文章中的每件事都是陈年旧事,而它们又被极度歪曲了,这个记者还谈到了不久前我介入的那桩枪击案。在这篇文章里,我看起来就像一个持枪的女娼妓一样。
我把报纸扔到地板上,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用手臂抱住了麦克:“告诉我昨天一整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抓住了那个杀人犯。”
“好孩子。”我吻了吻他的腹部,“怎么抓住的?”
“他对在街道上闲逛感到厌倦了。我知道他在城市里那些破旧的下等地区徘徊,但是那些地方的人不告诉警察。于是我放出话去说他要杀害无家可归的人,这样他们开始打电话来,告诉我他们曾在哪儿看到过他。他走进威哥特大街吃午饭,我接到一个电话就赶到那儿,把汽车停在外面,然后等着他。他走出来了,就像一个挨打的丈夫与前妻生的孩子那样垂头丧气。于是我问他,‘你准备进来吗?’他跳入我车的后座,一切就是这样。”
“你虚构了吗?”
“没有,没有必要嘛。花了两个小时说服了他进城,然后我们得到了想要的供词。”
“没有用橡胶管?”
“我还希望他对我大发雷霆,这样我就可以给他吃点药。但他与我很合作,告诉我大段大段的东西。那个时候,他会为一个热水澡和一个睡觉的地方做任何事情。”
“你真是个天才。但是你得到了搜查安东尼·刘易斯的房屋的许可吗?”
“啊——呵。”他打着哈欠,“法官说我没有充足的理由。我就没有争取了。我没有起诉,安东尼昨天也出狱了。”
“那头野兽出了笼子?”我感到一种很不愉快的吃惊。我抬起头去看他的脸,“但是麦克,他砍了你呀。”
他弯曲了一下他那缝过针的手,装作没听见我的关怀,就像一个硬汉子那样:“我们在他后面安了个尾巴。我想看看他会做些什么。我宁愿让他大部分时间待在外面,也不愿让他在牢房里闲待三个月。而且,安东尼没有参加那种有组织的犯罪活动,他只是单枪匹马地干。”
“不管你怎么说,”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如果他再想接近你,他将同时对付我。”
他托起我的下巴,吻了吻我的脸:“扣动枪机的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这一切是那么不真实。我射中了一个人,看起来他好像死了。但见鬼,他又跑了。”
“坐你的车跑的?”
我多么希望知道我的车现在去了什么地方,知道劫持者的汽车尾箱里有什么样的针对我的计划。我又感到一阵颤抖,开始是太阳神经丛后面的某个地方轻微地颤动,然后向外发散时变得越来越强烈。我双腿缠住麦克,紧紧地缩在他怀里以停止这颤抖。
“爱抚我吧。”我说。
“我正想这么做。但你必须先等一会儿。我是个老人了,我的反应没有那么快了。”他抱住我,开始轻轻拍打我的后背。“我想看看这么做效果如何。迈克尔小时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这样拍打他的后背,直到他睡过去。”
我们在那儿静静地躺了几分钟。我背上的“啪、啪”声有节奏地合着我的心跳,开始这声音很快,逐渐地又慢了下去。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干。我对那个闯入我家的人仍然感到愤怒。
“我想他是个机会主义者。”我说,“他怎么知道我会出来?如果他一直埋伏在周围看他放的火是不是着了,然后把我抓起来又怎么样?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我在房子里。或许他没有想到鲍泽是一条这么好的狗。”
“我想到了这些。”
“弗兰迪也是这么死的吗?一桩带有机会主义的犯罪?”
他停止了拍打。
“如果你还没有产生激情,请不要停止。”
我听见他的“呵、呵”声慢慢通过他的胸腔,然后他又开始拍打起来。
我说:“共和军进城的那个晚上,米雪把弗兰迪介绍给了南茜·琳·帕瑞。如果第二天晚上,他在去琼家的路上停下来买罐头,然后在一个酒店里偶然撞上了南茜,事情会怎么发展呢?”
“哪一个酒店?”
“或许就是曼彻斯特大街上的那个。它不是离共和军藏身处最近的一个,但它一定是那个地区货物最齐全的。联邦调查局的人告诉我辛基喜欢喝阿卡达玛牌李子酒,小酒店不会卖这种酒的。南茜和其他一群人——”
“和谁?”他打断了我。
“我不知道。离开杀人现场的那辆绿色的别克汽车里坐着三四个人呢。看见过那辆车的人说乘车者是黑人。时间很晚了,天空也黑乎乎的。共和军作案的时候老是把脸涂黑,戴上非洲式的假发,就好像他们杀害马库斯·福斯特的那个晚上一样。”
麦克有一点儿不耐烦了,说道:“好了。于是南茜出门去买李子酒。”
“我猜测她出门是去做一趟短程差使。”我说着,玩弄着他的胸毛,“她为他们找到了房子。他们晚上很晚才搬进去,白天不怎么活动。不到天黑下来,他们从不出门。但那个星期五的晚上,他们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比如洗衣服、买一些生活用品,比如为了给辛基买点酒。
“弗兰迪去了他常去的那个商店买一个装着六个罐头的纸匣,也许他希望碰上几个熟人。因为他有点儿醉了,重新派回七十七街巡逻使他感到有些激动。碰巧南茜也在那儿,他认出她是米雪介绍给他的舞女。当时她带着她的一个朋友,另一个长得很美丽的女人。他们在一起聊天、调情。他钻进了她们的车去玩耍,或许是想去喝点儿酒;或许他开着自己的车跟着她们,我不清楚。
“南茜知道弗兰迪是个警察,于是她想出了一个打发时光的新玩法。她用枪对准他——或许她们都这么做了——拿走了弗兰迪的枪,用一副放在她包里的廉价进口手铐铐住了他——这副手铐还是她在海百纳银行抢劫案之前在一个卖枪的商店里买的。她是从前面铐住他的,而不是从后面,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更好的方法。
“南茜的车里放着衣服——三种尺寸的拳王短裤——刚从洗衣房里拿出来,散发着香味。她抓起一条,把它套在弗兰迪的头上,这样他就看不清楚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她又用他自己的衬衫捆住他不让动。
“我最好的猜测是,她把他带到了八十四街的房子里示众。共和军常常说除了芭蒂·海斯特以外最好的人质便是一个警察,现在他们抓到了一个。但是这个团体对她带给他们的礼物并不怎么满意。他们现在情况紧急,不能把他留着。另外,这间房子太小了,弗兰迪会比一个120磅重的青年人更难以控制。
“他们想把弗兰迪扔回去,但是太晚了。弗兰迪那个时候并没有醉到认不出他们的地步。那些家伙累了,不想再跑一趟。除此以外,他们正计划更隐蔽地藏起来,但他们还没有把需要的所有的设备准备齐整。
“抓弗兰迪是一个错误。他们把他扔入一辆借的或者是偷的汽车,开到酒店拐角处一所烧毁了的房子里。弗兰迪就这样被他们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们开车逃走了,留下一阵狂笑。如果共和军生存更长一点时间,如果他们逃离了这个区域,也许他们会因为杀害一个警察而声名鹊起的。”
“但是他们死了。”麦克说,“1974年的5月17日,特种武器和战术队的一名狙击手给了南茜·琳·帕瑞的脊椎一发子弹,当时她正从五十六街上一座燃烧着的房子里跑出来,她的同伴们已经被烧在里面了。”
“对。”
“他们都死了?”
“不是都死了。”我说,“房子烧着的时候,他们九个中的三个不在那儿。他们回到了伯克利,和共和军的第二股势力联合——他们一定吹嘘着杀死了一个警察。凯伦伯格昨天告诉了我一个恐怖组织的情况。他们在萨克拉门托银行抢劫案中杀死了一名妇女。那个垂死的妇女的丈夫是她去的那个医院的急诊室的医生。你知道艾米莉·海瑞斯后来说了些什么吗?‘操她,她居然是一个中产阶级医生的妻子。’麦克,这很恐怖是吗?”
“暂停一分钟。”麦克不再拍打我的后背,“你讲了一个绝妙的故事。你又有了一个新的电影脚本吗?”
“当然啦。”我打了一下他光光的脊背,“弗兰迪总是介入相关的区域:帮派、毒品、妓女。也许他只是进入了错误的信息公路。”
“也许你现在也是这样的。”
“海克特在我前面踏上这条路。这种感觉似曾经历,麦克,我也有牺牲的思想准备。但现在我想我们应该顺着爱斯科特公路去看看我的车是否在那儿。”
“是的,当然要去。”他的语气里再没有高人一等的味道,“看,宝贝,有一件大案子要去办理真是太好了。其他大部分案子连狗屎都不如。除了人近中年,琼和米雪还有什么共同点吗?”
“都与罗伊·弗兰迪的鸡巴有关。”
“宾戈(一种赌博游戏)!”他突然坐直了上身,把背单掀掉。
我可没料到他会离开我身边。我伸出手去拉他,但他轻松地躲开了。于是我只好可怜地恳求他:“不要走。”但是他已经走到了屋子中央。
“我们必须出去,在我们的屋子旁边待着。”他扔下这句话,像桃子一样赤裸的屁股已消失在浴室的门后面。
我家屋子前的街道上停满了令人吃惊的各种各样的新闻采访车。我们沿着汽车的边缘走着,不停地说着好话,绕过警察拉的防线,从一条胡同接近了房子。
吉多肯定是天一亮就到了。他把摄制组安排在后院里,正在指挥莫尼卡把灯光放在什么地方,以便从最好的角度拍摄出屋子损坏的最差状况。直到布置完毕他才过来问了声好。
麦克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冲吉多挥了挥手,然后走过去和一个调查员说话。
我穿过乱七八糟的灯光和摄像机,想看看吉多的取景器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不会让你逃脱我的视线的。”吉多拥抱了一下我,“天哪,乱成一团糟,玛吉。你统计过损失了吗?”
看着黑乎乎的一片,我摇了摇头。灰色的污水沿着蛇一般弯曲的小沟流进了灌木丛。也许我应该更加悲伤一点,房子的修补工作会给我带来极大的不便,但是其他的又怎么计算呢?
看着那些毁坏的书架和壁橱,我极力想象着每件东西原来所处的地方:“凯茜成长的记录我都放在旧金山了,由我的父母保管着。你把海克特所有的录像带都复制一份给了麦克,因此它们也是安全的。所有与弗兰迪拍摄计划有关的东西都复制了一份放在办公室。那些设备是保了险的。我的日程表和记录本都有复印件在电视台里,钱包我拿着。
“除了这些,我还拿出了许多其他电影的胶片,但它们没有什么真正的价值,也许我永远不会再用它们。一些私人的纪念品不见了,但是现在我几乎想不起它们是些什么。我们在那儿住的时间不够长,没有把它们记下来。”我看着吉多,“你在我这儿待的时间几乎和我一样长,吉多,我到底丢了些什么?”
他像一个慈祥的大叔那样笑了,伸过手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至少,我们丢失了泡在一瓶上好的苏格兰酒里的三根手指。”
“去你的。”我也紧紧地攥了一下他的手以做报复,“任何东西都是可以替代或消耗的。”
“不停地这么说吧,也许你就会相信它了。”他冲我伸了一下大拇指,然后匆匆地抱了我一下,回去工作了。吉多要求那些纵火调查员走到碎石瓦砾中间,以便于拍摄。他们很高兴地照办了。
兰娜·霍华德抱着一棵罐装的棕榈树,从后门走过来了。
我穿过院子走向她:“这是什么?植树造林吗?”
“我想送给你什么东西,但是今天是星期天。”她把棕榈树放在我的脚边,“这就是我能找到的东西。”
“谢谢,兰娜。”
她忸怩地笑着:“一个小时以前看起来这还算个好主意,但是现在我想我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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