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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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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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下看,就见一个金坠子垂在胸前,坠子的样式是大小两只龟,小龟趴在大龟身上,大龟是龙头,脚下踩着金元宝,掂量一下,还挺重的。

“这叫招财龙龟,有化煞安神的作用,现在消火了吗?”叶卫军促狭地问。

李安民想起之前的无礼表现,连忙趴桌上道歉:“卫军哥,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我刚才肯定是昏头了,对你绝对、绝对没有任何不满,抱歉!”这会儿定下心来,觉得前面的愤怒情绪毫无来由,她为什么要气?

“把傩神面具给我。”叶卫军朝她摊出手。

李安民乖乖从口袋里掏出来上交,叶卫军接过来说:“这面具罡气太重,会影响人的心情,轻则脾气暴躁,重则会像被凶神附体,控制不住很容易出事。”

百隶驱疫10

“这面具不是好东西吗?怎么又说的跟凶器似的?”近来情绪是不大对头,那天在别墅里也是,诚然,吴老板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总觉得自己上火过头,不光是愤怒,简直是痛恨到巴不得将其大卸八块的地步,也未免太凶暴了。

“什么事都是过犹不及,再说巫器本身并没有太强的正邪趋向性,端看人怎么用了。”叶卫军把面具立在李安民面前,问:“你知道傩神面具的来历吗?”

“不是跳大神时用来遮脸的吗?不过这小的可遮不住……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玄机?”

“傩礼分门别类,有多种意义,你的这幅雕牌起源于傩戏——百隶驱疫,表演的内容就是'方相'率仆众收服十二凶兽,驱使它们吞噬鬼疫的全过程。”叶卫军指向面具,“这上面所刻的六十六傩神正是方相手下一百二十二隶当中的六十五名,还有一个斗铜子,就是你在别墅看到的异兽,那是百隶的显化象,方相依靠嫉恶如仇的愤怒驱逐鬼疫,只有凭借怒火才能召出斗铜子,否则吴老板死路一条。”

李安民瞪向他:“你让我看镜子是为了让我生气?你就知道我会怒吗?老实说……我宁可没看到那一段,像在帮吴老板做坏事似的,其实你可以考虑用的别的方法,又不是非我不可。”

“非你不可啊,只有了解事情真相才好决定后面该怎么做,反映在镜中的景象我看不到,只有通过你才能知道,我不是专职搞这个的,没你这双好使的眼睛可就难办了。”叶卫军说的倒实诚。

李安民喷了,“你拿我当方便工具在使啊?结果吴老板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眼睁睁看他死在面前你未必会觉得开心,傩神面具在你身上,哪怕是微小的怒气也会爆发出来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你当时的情绪不一定是最真实的感受。”

“说起来这面具也是偶然得到的,如果没有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叶卫军摊手说:“那就无能为力了,我只是去看风水的,其他都是额外劳动,再说缠住他的兽灵已经与宅镇同化,严格意义上来说,附在吴老板身上的不是鬼魂,而是神明,你还记得宋玉玲说的十二神云纹家具吗?那十二神其实就是驱鬼神方相所收服的十二凶兽,的确有人用它们的来镇宅,镇的是阴宅。”

“阴宅?你说是墓穴?”李安民愣了愣。

“按阳宅的风水来看,那栋别墅布置的并无不妥,只是内外都过于方正,因为有方正聚阳,易生罡气祛阴的说法,起先我也没在意,直到发现十二神云纹家具才有所察觉……吴老板的别墅无论是外型还是风水都是按阴宅的标准来布局,楼柱的赑屃脱壳成龙即乘生气而去,所谓宅镇根本就是个空壳,而那十二兽……与其说是宅镇,倒不如说是守墓的更贴切,既然十二兽守的是死者,惹上兽灵的吴老板很有可能是被认作为危害墓穴的对象。”

李安民用食指抠起脑袋:“你说……你说吴老板发什么神经要把自己住的地方弄成个墓穴?”

“那别墅是吴老板的没错,建别墅和布置风水格局的人可不是他,能白手起家把生意做那么大,多少有些见不得光的经历,也许是被他得罪过的人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叶卫军像在说件很寻常的事。

“谁会用这么麻烦又悬乎的办法?不如直接制造事故还来得更有效率。”

李安民只是随口一说,没过几天,炮筒到店里来拜访,拿出一份报纸,头版头条就是吴老板在别墅里被吊灯砸死的新闻,文字中间有张别墅的俯视图,从这个角度看,完全就是一副巨大的棺椁。

炮筒还带来了现场照片,吴老板就坐在他惯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上半身全部被淹没在吊灯里,两条鲜红的腿笔直地搭在茶几上,方方正正的茶几就像个倒置的小型棺材。

“警方按意外事故来处理,此外,还在茶几的柜子里搜出了一些奇怪的小玩意儿,据宋女士说是吴老板的收藏品,我挺在意的。”

炮筒挑了几张照片出来,是鹿茸、熊掌、象牙等动物某部位的标本,还有装着蜈蚣虫豸的药罐子,叶卫军琢磨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若按阴宅布局来看,摆放茶几的位置是穴心,在穴心置物易招地灵和怨气,吴老板是做动物药的,会放这些糟心的东西在身边吗?”

李安民想也是,吴老板这人挺爱炫,字画山水图古董艺术品都放在外面,真当收藏物应该会摆上壁柜展示,哪会偷偷摸摸存在茶几底柜下,那茶几的形状本来就够像棺材的了,再装上死物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棺材盒子。李安民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连忙甩头。

如果不是吴老板放的,那还会有谁?能够自由进出别墅,与吴老板亲密无间,只有提供了那套十二神云纹家具,促成这一风水格局的宋玉玲,但这些都是无法证实的事了,唯一知道的是吴老板死后,他的药业公司被吞并,成为另一家企业的附属分公司,而宋玉玲被任命为分公司的运营总监,据说那家企业是家族企业……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再也没有后续。

叶卫军说的没错,真正看到吴老板意外身亡的消息,李安民确实高兴不起来,之前无心说的一句话这么快就应验了总是让她感到不舒服,就好像人是被她咒死的一样。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叶卫军总是把话留到尘埃落定才愿意全盘托出,没确定的事说出来难保不会变成造口业。

不过这次倒像是故意有所保留,总觉得他心里通透的很,早就把事情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卫军哥,你早就知道祸根不在卢百顺身上了对吧,那时送走卢百顺就是在加快吴老板的死亡速度啊。”李安民阴暗地猜测他或许就是这么个用意。

叶卫军敲她脑门:“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阴险小人么?卢百顺在阳间停留太久,又受到罡气侵蚀,再迟一步,他就会魂飞魄散。”

“原来你是为了那老爷子着想,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哪~”李安民咧嘴笑开,就算对吴老板见死不救,她也不认为能和“阴险”两字沾上边。

叶卫军对她没心没肺的称赞颇不以为然,掏出一个信封塞过去,“给你的,这次的酬劳也有你的份。”

李安民接下一看,这不是吴老板给的辛苦费吗?厚实的一打毛爷爷,托在手上像砖块,她不是不爱钱,只是这现金数量远超过生活水平线,拿在手里烫上心头:“可以不要吗?他人都死了,这钱……我看着难受。”

叶卫军也不勉强她,接回来说:“这样吧,我替你办张卡,这些钱和日后的酬劳我会打在卡上,不经手就不难受了吧。”

“我没想过要拿这个赚钱啊,而且也没干啥事实……真收了总觉得挺……挺过意不去的。”她对这笔钱的感觉就是——天外横财。

“别不好意思,打杂的也有工资,该你的就是你的,对了,我在你的报酬里扣下了买招财龙龟的钱。”叶卫军从口袋里掏出发票在她脸前摇了摇。

李安民一看数额,差点没厥过去:“三……三千?就这小玩意儿?”她小心翼翼地把坠子拎到眼前。

叶卫军还说:“你这个贵在开光上,实用价值有保障。”

是的,自从有了这只龙龟,李安民眼不花了心不热了,在大马路上捡到人民币的几率提高了——这才是重点……而且这龙龟的背还能掀起来,里面是空的,专门用来装茶叶和米粒等辟邪物,设计得真够周到,比起其他装饰物,实用价值的确是杠杠的。

叶卫军说吉祥物和法器的作用因人而异,尤其是兽类的器物,放到心思不正的人手里也许就会变成凶物,被尊为神兽的兽类大多根基不正,有部分更是由凶兽驯化而成,兽的爱僧比人更加纯粹分明,越是纯粹分明的感情就越容易被执念左右,或是不问缘由誓死追随,或是迷失本性变得凶残暴戾。

李安民听过之后更觉得这贵死人的龙龟成了烫手山芋,于是她每天早上摸三下,晚上摸三下,借此传达善意,相较于兽灵来说,李安民更怕人的鬼魂,可能在她的印象里,动物伤人大多是出于自卫和饥饿的本能,而人伤人的动机却远远不止是本能可以概括的。

记得谁说过,这个世界上不需要本能驱使就会无故残害生灵的只有两种动物,一种就是人类,另一种是——河马,真巧,都是杂食的……

【轻松过度】接丧送衣01

白露后天气转凉,气温说降就降,前两天还穿着短袖单衣,下了场雨毛衣就上身了。公寓阁楼上特别冷,李安民带过来的棉被偏薄,捂不住热气,导致她常在凌晨被冻醒,好在叶卫军有条许久不用的单人军被,旧是旧了点,好歹能御寒,就慷慨地送给她了,这不,又多了桩雪中送炭的情分。

有天在楼下喂猫时,李安民听街坊提起小百花巷的大市场,说那儿开了家纯手工的棉花作坊,师傅手艺好,价钱也比别的地方公道,她听了灵光一闪,心想那床军被太老旧了,里头棉絮干结发硬,不如把两条薄的弹成厚被子,一床就足够过冬了。她是行动派,主意拿定也不耽搁,上楼后手脚麻利把两条被子打包捆上,吭哧吭哧扛着走。

小百花巷就在地下隧道后面,街市紧邻城隍庙,多是卖旧货和古董的小摊子,看起来破破烂烂,巷子倒是挺深,内部四通八达,一眼望不到头,棉花店就开在这一堆商铺中,十多个平方的小房子里放着一张木板台子和一架弹花机,杂物多得没处插脚,两年轻小伙正站在台子边上压棉花,店门前棉絮翻飞。

李安民连打了几个喷嚏,叫了声:“老板。”

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老大爷,五六十岁的年纪,瘦瘦的,个子不高,看起来很精干,老大爷姓陈,干了几十年的“弹棉郎”,是个老手艺人,见李安民来照顾生意还挺惊讶,如今被子款式繁多,只有老一辈还坚持用棉被棉胎御寒,像她这样扛着棉被巴巴找上门的小年轻可不多。

李安民挠着后脑说:“我就是睡不惯轻被子,身上要盖得厚重才踏实。”

“要都是你这想法,咱这老行当就有盼头咯。”

陈师傅看过被子,建议她再加四斤棉花,正好够做一大一小两条,大的盖、小的垫,光做一条有些浪费,李安民觉得有理,也没意见。

她这趟来得巧,正赶上晚市,四点一过,街边摊就摆了出来,每个地摊占地不过三五尺见长,摊与摊相连,方毡子上堆满了货物,什么字画、陶瓷、鼻烟壶、旧时书报……可谓是五花八门,李安民对逛商场是没什么兴趣,可转地摊就有趣多了,就这么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到了黄昏,天上云层变厚,乌压压的连成一片,竟丢下雨点来,看这雨滴像爆豆子似的啪嗒啪嗒打在地上,估计没一会儿就要变成倾盆之势。

摊贩们忙不及地收摊子散市,李安民没带雨伞,正犹豫着是要冒雨回家还是找地方先避避,两边一张望,瞧见前面拐角处有家布店,她几大步跑到巷口,心说既然弹了棉胎不如顺便看看被套,到人家店里避雨也得找个由头。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角的故障路灯一时亮一时暗,发出嘶嘶的电流声,路口的风很大,夹着雨直往领口里灌,李安民拢紧衣服往店里钻,跨过门槛后一脚踏空,她赶紧抱住门框才稳住身体,原来这家店开在地下,比外面的街道低出三尺高度,门槛后面就紧连着一条向下的台阶。

李安民暗叫好险,顺着台阶朝里走,这间店门面很小,没怎么装潢,脚下是水泥地,四面墙壁都没做面层,顶上悬着钨丝灯泡,灯泡上沾满了灰尘,发出来的光灰蒙蒙的,左手边一条长柜台从前墙接到后墙,坑坑洼洼的木板面上放着各式布料,墙上还挂有许多成衣,都是过时的样式。

店里只有个老太,头发花白,用黑丝网套着发髻,身穿老式的蓝布褂子,布纽扣斜着扣在腰间,她站在柜台后面,两手搭在台上,十根指头粗得像萝卜,明显是干粗活的手,都七八十的人了还要辛苦守店,身边怎么也没个帮衬的亲戚?看这情况,店里生意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李安民看到年纪大的老太就会想起奶奶,鼻子微酸,心说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好歹照顾一笔生意,于是走上前问:“婆婆,你这儿定做被套吗?”

“有,做衣服的,做被子的,什么布料都有。”老太笑眯眯地应声,说话的时候腮帮一鼓一鼓,像在吃东西,她踮着脚颤巍巍地挪到一处,指着几匹布道,“做被面子呀,这些花样最走俏。”

李安民一看,全是缎子,她又看了其他面料,不是缎类就是深色的毛料,比较适合老年人,老太可能是把她说的被套和翻被子用的被面给搞混了,也无所谓,说起来比起布袋子似的被套,李安民更喜欢翻得平平整整的被面,怎么睡都不会跑位,就是拆洗起来麻烦些。

她挑了款绿色牡丹纹的,报了大小尺寸,老太量好裁了,连着被里子的白棉布一起叠好,又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块方方正正的黑布铺在柜台上,把面料放上去打成个包袱。

李安民奇怪怎么不用塑料袋装,但看她做的细心,也就没说什么。外面的雨声渐息,李安民付了钱道过谢,拎着包袱打算出门,老太一把拉住她,五根手指像铁棍子似的掐在她膀子上,这老太老归老,力气倒是不小呀。

李安民正要问她还有什么事,就见她慢条斯理地抬手朝后门一指,瘪着嘴说:“走错了、走错了,该从那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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