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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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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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民正要问她还有什么事,就见她慢条斯理地抬手朝后门一指,瘪着嘴说:“走错了、走错了,该从那儿出去。”

李安民刚想说自己对这儿不熟,那老太就从柜台底下钻了出来,抓着她的手腕朝后走,到了后门口把她往外轻轻一推,掩嘴笑道:“从这儿直走就出去了。”

后门外是条幽暗的窄胡同,胡同口能看到亮光,应该是条近路,李安民转头道谢,那老太已经颠啊颠的走回店里。

李安民拎着黑布包袱往前走,雨是停了,偶尔丢两滴点下来,空气中带着股土腥味,胡同狭窄得只够三人并行,两边墙壁湿漉漉的,李安民尽量往中间走,免得把衣服碰湿。

拐了两个弯后道路宽敞起来,偶见一两个穿雨衣的行人踩着自行车匆匆而过,这条胡同没有岔道,就是七弯八绕的特别长,越往前行人越多,可见离大路不远了,李安民加快脚步行走,出了胡同口一看,傻眼了,怎么是片烂泥地?

正好有个女人从身边擦肩而过,她连忙拦上前问路,那女人穿着灰绿色的雨衣,帽檐压在眼睛下,把脸遮去了一半,听完李安民的话后,她咧嘴微笑,轻声说:“不远了,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

李安民像找到明灯似的连声说谢,跟在女人身后继续朝前走,踩在泥地里的感觉湿软黏腻,再怎么小心,落脚抬脚间也会带上泥水,李安民的裤脚湿透了,贴在腿上凉凉的很难受,她弯腰把裤脚卷起两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那女人已经走出老远,李安民跑了两步跟上前,鞋底踩在泥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荒地上带着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寂静……周围不时有行人往来,为什么只能听见她一人的脚步声?前面的女人走那么快,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来,这太不合常理了,仔细看,她虽然踩在地上,脚却没有陷进烂泥里,抬起来的时候甚至不带半滴泥水,像是根本没沾地似的。

其他行人也一样,垂着头安静地行走着,来去匆匆却完全听不到脚步声,李安民发现他们的脸很白,是那种毫无血色的青白,跟她往同一个方向走的人手里都拿着个黑包袱,还有个蹬三轮车的,车上蒙了整块黑布。

李安民浑身冰凉,背脊上窜起一股寒意,她究竟是走到什么地方来了?现在该怎办!继续跟着走?肯定不行!还是趁没走远赶紧回去吧!

脚跟刚一转,手腕就被抓住了,刚才还在十步外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在眼前,对着咧开大嘴,露出两排焦黄的牙齿,李安民从她嘴里闻到一股腐臭的气味,顿时从头僵到脚。

那女人歪着脖子露出诡异的笑容,呵着气一字一顿地说:“马上就到了。”说着慢慢转过身。

她转身的姿势让人看了惊骇异常——身体纹丝不动,先把头硬扭了一百八十度,紧接着再挪动脚步把身体转正,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好吧,不正常的人也做不到!

女人拽着她飞步往前走,手劲大得出奇,五指像铁箍子一样箍在腕上,李安民怎么也挣脱不开,前面不远处横着条小河,照这路线下去肯定是要直接冲进河里,这女人不会是想把她拖下水淹死吧!

李安民拼命往后犟,大声喊道:“快放开我!”

女人停下脚步,头朝两边来回晃动,幅度大的好像要把脑袋晃下来似的,每摇一下就从颈子里传出“蛤喇”“蛤喇”的声音,这声音听的李安民毛骨悚然,就见她刷的扭过头来,冷森森地说:“别急,就快到了。”雨衣的帽子随着转头的动作被甩落,整张脸露了出来,这女人没有眼珠子,死白的脸上赫然多出两个血窟窿。

李安民倒抽了口气,恨不得立时晕死过去,她相信就算她晕了,这女鬼还是会锲而不舍地拖着她走,李安民想她会说话,指不定交流一下还有活路,忙低声下气地哀求:“大姐,我还有事没做完,不能跟你去,你就发发善心放开我吧。”

“别急,马上就到了。”女鬼还是那句话,这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她是真听不懂还是铁了心要拉人作伴?

眼见着就要到河边了,李安民刹不住脚,脑袋里嗡的闪过三个字——死定了!就在她即将放弃挣扎,准备给这女鬼一拳做了结的紧要关头,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达轰鸣声,两束探照灯光打过来,女鬼“唧”的发出一声尖叫,缩回爪子仓皇逃窜,跑到河边一下就失去了踪影。

【轻松过度】接丧送衣02

叶卫军把摩托车开到她身前停住,拍拍后座,粗声命令:“上来!”

李安民二话不说噌地跳上后座,扑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救星来了,她也安心了。叶卫军僵了会儿,很轻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发动摩托车一路狂飙而去。

一回到家李安民就等不及脱了衣服洗澡,不管怎么洗,怎么刷,鼻子里的臭味始终消除不掉,洗完出来后,她瞧见叶卫军在厨房里下面条,左手碗右手筷子,挺拔的身姿往灶台前一站,衬着蒸腾的热气,看得人直觉得窝心。

李安民走过去帮忙,顺便问:“卫军哥,你怎么会在那里?”

“去找你的,这么晚不归家,我能不担心吗?打手机又没人接。”叶卫军把筷子给她,在锅里加了小半碗冷水。

李安民搅动面条,挠着脸说:“手机忘带了。”不过也幸好没带,在那种生死一线的当口哪儿有时间接手机?等话讲完人也进水了,到时他老哥还得费心思从河里捞人,也不知道捞出来是死的活的,想想就后怕。

吃完热腾腾的酱油面后,嘴里味道终于舒爽了,李安民拍着肚子靠在沙发上缓气,叶卫军把黑包袱放茶几上打开,无力地问:“小姐,你买这些布要做什么?”

“做被面啊,我今天去弹了两床棉胎。”李安民觉得缎面颜色太鲜了,在钨丝灯下看不出来,这会儿换了日光灯怎么看怎么刺眼。

叶卫军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瞟向她:“这是寿被面料,给死人用的,你要拿它给自己盖吗?”

李安民懵了,她啥时候买了寿被的布料?这实在让人想不通啊!第二天放学后,叶卫军陪她一起去拿棉胎,走到那个拐角处,布店还在,不过是家寿衣店,她居然跑寿衣店里买被套!昨天怎么就不多看两眼招牌?而且店外分明挂寿带,她不知道是被什么糊了眼睛才完全没注意到。

今天再看,店内布置跟昨晚见到的大差不差,顾店的还是那个老太,但她说没见过李安民,也不记得有买过布料给她,自然不接受退货,当时付钱拿货连张收据也没要,李安民也只好认倒霉。

叶卫军带她到附近的茶馆吃晚饭,挑了个靠窗的座位,这个角度正对着街市,能看到巷子口的动静,已经有不少小贩开始收摊了。

这茶馆是先付钱再上菜,叶卫军随便点了几样小吃,把钱放在托盘里递上去,收钱的大婶拿起纸票一张张放在鼻前嗅闻,把几个硬币丢在茶杯里,这才开单子闪人。

李安民说这是怕人得传染病呢还是怎的?有这么待客的吗?叶卫军喝了口茶,说:“附近商户都用这种方法来辨别真钱假钱。”

李安民奇了:“还真没听过这辩假钱的法子,不都是用摸的?实在不行买个验钞机就搞定了。”

“硬币投水里,沉底就没事,浮起来就是蜡做的,纸票上若有臭味或是泛黄,就可能不是真钱,天亮了十有八九会变成冥币,这是鬼把戏,验钞机可验不出来。”

叶卫军说对面的城隍庙原是座惩威楼,建于明成祖时期,本是用来惩治不言民间疾苦的地方官吏,到后来却变成东厂坑害良臣的私监,明朝灭亡后,惩威楼被拆除,改为一个市场,尤以夜市的生意最为兴盛,多是卖旧货古董的,有人白天不好意思去买旧货,卖古董又怕被人说败家,趁着黑灯瞎火交易,你不识我,我不瞧你,给买卖双方都留个面子。

没多久问题就来了,很多小贩天亮收摊后发现钱里混杂着纸铜钱和蜡币,大伙以为是宵小之辈拿假钱滥竽充数,各自留了个心眼,收钱时打着灯笼仔细辨别,可还是没用,在手上看着好好的钱,到白天就变了样,这才想到可能是惩威楼里留下的怨气太重。

众摊贩集资请来术士做法,术士在市里溜达一圈,说这处是阴阳交会点,住那边的兄弟姐妹也要出来买东西,子孙孝敬的,钱多花不掉,逢年过节出来淘淘字画古玩,缺钱的也可以来收破烂。这收鬼是没法子收的,收了叫犯阴法,会折寿,提议建座城隍庙保护百姓安全,鬼出来逛街买东西不是什么大事,要害人就不行了。

直到今天,小贩们摆摊做生意还会准备两套行头,一套卖给人的,是真东西,一套卖给鬼的,是纸糊的祭奠物。

小茶馆也保留这套人鬼殊途的经营方式,如果收到假币,那就不上真菜,店里长年配备蜡做的贡品,再点上三炷香就算招待过好兄弟了。

李安民估计那套贡品从来都没用过,真见鬼了店还能开得下去吗?别人都在吃饭,就一桌上点香,客人看的不膈应才怪,建庙也好,做表面形式也好,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像昨晚那张带血窟窿的脸往人面前一杵,谁还能心平气和的做生意?光回想一下就浑身起皮,没有叶卫军及时救场,今早她就变浮尸了。

叶卫军只说传闻,不发表主观意见,在茶馆里耗到月黑风高,对面亮起点点灯火,他指过去问:“夜市开场了,陪我去逛逛?”

如果他问想不想去逛,李安民会直接说回家,可是他问愿不愿陪,李安民还能说不吗,于是他们一人扛着一床棉胎,痛并快乐地去逛夜市了。

说是逛,还真是名副其实地走马观花,摊子边都不沾的,一步也没停地就看过去了,李安民看他连头都没怎么偏,到了拐角处的寿衣店倒是停了下来。

昨天急着避雨没怎么多留意,今天站在这胡同口却很明显地能看出差异来,前面夜市热闹非凡,这条老胡同里却黑咕隆咚,一面是灰白交错的砖墙,一面是开在地下的店铺,只有两三家还张着灯,其他店全都打烊了。

胡同里没有路灯,巷口的灯光只能晕照出一小块范围,却让照不到光的地方显得更加幽暗,明明是条死胡同,却从里面倒灌出阵阵阴风,夹杂着一股潮湿的霉气,吹在身上发黏。

叶卫军说:“这就是传闻中的阴阳交会点,附近居民商户也有看过阴兵借道的现象——据说。”

在他说话的时候,李安民看见一条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是个穿蓝布衣和军裤的长发男人,

这身土里土气的打扮好生熟悉呀,在哪里见过……记得初到镇上时,抢包的三人团伙当中就有他,但那不是一时产生的幻觉吗?如果她看到是过去曾发生的场景,会有这个人的存在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长毛男垂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进不远处的寿衣店,叶卫军说“走,进去看看。”拉着李安民紧跟在后面进了店。

除了长毛男之外,店里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客人,三人竖成一列排在柜台前,老太依旧像昨晚那样笑眯眯地待客。叶卫军对李安民做了个“嘘”的手势,牵着她排在最后面,李安民从长毛男身上闻到一股酸臭的气味,她往后退了小半步,眼神朝下一瞥,当即胃酸上升,这男人的手是怎么了?整条手臂全都溃烂流脓了呀,烂肉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的肉瘤,黄水不停地从□里渗出来滴在地上。

李安民吸了口凉气,被叶卫军从后面捂住嘴巴,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把堵在喉咙里的尖叫吞回去,偏脸点点头,表示自己能支撑得住,叶卫军这才放手。

第一个男客提着黑包袱从后门出去了,女客人还在摸布料,很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老太细声细气地说:“那款样式昨儿被其他人买走了,你再看看别的吧。”

女客人幽幽叹了口气,老太又道:“或者你自个儿跟她商量。”说着把手往前一指,“她就在最后头,你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把被子让给你。”

李安民脚一滑,险些没跌倒,那萝卜根似的手指正戳着自己呢!女客人缓慢地转过脸,又是那种骇人的转身姿势,先扭头,再扭身,青白的面孔上两个硕大的血窟窿,不就是昨晚上同路的女鬼吗?今天她没穿雨衣,一眼就看到颈子上的伤口,那是被利器横砍出来的,没砍断,只粘着层皮了,她走动起来,脑袋就跟着左摇右晃,“喀拉”一声,头颅被甩得挂在脖子后面,断颈处血肉模糊,隐约能看见白花花的颈椎骨。女鬼抬手把脑袋扶正,径直走到李安民面前,她显然没认出李安民来,只简短地说:“被子……我的被子……”

李安民靠在叶卫军身上,大气不敢喘一声,叶卫军动手把黑包袱拆开,露出绿色牡丹纹被面,女鬼伸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面料,接着把两张纸钞放在被面上,叶卫军低声说:“放心,过两天来取吧。”

女鬼似乎满意了,咧开大嘴露出阴森的笑容,面料也不拿,摇晃着脑袋走出后门。

接着轮到长毛男,老太捧出黄麻布打成包袱给他,说道:“你生前夺人财物,死后仍不知悔改,就算抢得再多散钱,我也不敢把上好的料子给你。”长毛男用烂糊糊的手臂捧着包袱也匆忙离去。

等把“客人”都打发走,老太才回过头来招呼李安民,热络道:“又见面了。”

李安民走到柜台前盯着老太看了好半天,不明所以地问:“你白天不是说记不得我了么?怎么这会儿又认得了?”

老太从布扣上摘下帕子擦拭嘴角,看向叶卫军说:“老婆子我不方便道明,叫这位先生告诉你吧,他……”说到这里老太顿住话,呵呵轻笑了两声,接着道:“做风水的对咱们这行也多少该有些了解。”

叶卫军瞟了她一眼,转头对李安民说:“她是当冥差的,平常跟普通人别无二样,特殊时刻则要替阴间办事,也就是所谓的走无常,这类差事通常都会找阴气较重的女性来担当,由于生魂不惧阳气,既可以在人间停留又不会伤及鬼魂,人间有三姑六婆之分,走无常也设有三妇六婆之位,她便是六婆当中的接丧婆,再过不久就是寒衣节,她负责在节前分发买卖衣被给没有亲人祭奠的孤魂野鬼,拿了衣被的野鬼在节日当天是禁止出游的,这也是为了避免哄抢散财的情况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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