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的孤魂野鬼,拿了衣被的野鬼在节日当天是禁止出游的,这也是为了避免哄抢散财的情况出现。”
“先生果然是懂行的人,老婆子晚间当差,白天是不记事的,人的口舌不是说收就能收得住,万般在心头不如做一事忘一事。”老太缓缓坐在凳子上,又用手帕来回擦嘴。
叶卫军眼神微闪,沉声问:“既然你是当冥差的,昨晚为何把她推上无常街!”
“这你可怪不得婆子我,此前亦有新鬼托人焚衣立地的先例,小姑娘孤身来买寿被,我见她阴火忒盛,以为是魂魄所依,才好心为她指点明路。”
李安民心说:看错店进错门是我的错,但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被当成鬼也未免太扯了,好吧,大晚上跑寿衣店买被套这不是发神经就是鬼附身,也确实不能怪人家想歪。
“婆婆,这事儿都怨我,不过日后也难保不会有像我这样的糊涂蛋,真得瞧仔细些,不然半路被鬼害了该咋办?”
接丧婆笑着说:“有城隍爷镇着,哪只鬼敢放肆。”
李安民憋不住言明刚才走的那女鬼就想拉她跳河呀,接丧婆声称那是在带路,错把活人当成同伴了,那条河不深,就是跳下去也淹不死人。
李安民心想那万一要是条深河呢?跳进去不就完了蛋了?但这话她只放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因为接丧婆说本来昨晚那女鬼领了被子正要回路,被叶卫军开车灯一吓,逃走时把包袱给丢了,只好重新回头再买,像他们那种三魂七魄不全的鬼本来就怕阳气侵蚀,在地上停留的越久,魂魄受到的损害就越大,轻则无法化形,严重的甚至会魂飞魄散。
一番话说的李安民罪恶感深重,敢情全是她的错啊,回想吴老板事件中,叶卫军为了不让卢百顺魂飞魄散,甘冒风险抢着送魂回路,看来鬼也是挺脆弱的。但是任凭那女鬼再怎么脆弱,手劲仍然大到人所不能抗拒,可见大部分人遇上鬼还是处于弱势,最好别随便冒犯为妙。
十月初一寒衣节,这天正好是周日,镇上有在白伏祠山门外举办绶衣祭的习俗,不上坟的人都集中在那里烧包送寒衣。叶卫军没去白伏祠,大清早就载着李安民从店后的废田直奔镇外,驶到后山的野坟岗外停下。
李安民觉得这处的景色很熟悉,坟岗西面横着条小河,再往外是片黄土坡,不正是女鬼带她来的地方吗?从这儿往隧道去确实是一马平川,可以走直线,看来接丧婆说的抄近路也不算错。
他们在河边绶衣,叶卫军用米洒成一个圈,在圈内烧掉包袱和冥币,又在圈外烧了些纸衣纸被,李安民问:“这是什么意思?”
叶卫军撇嘴一笑:“圈外烧给无人祭奠的野鬼,免得它们来抢钱,接丧婆是说这天禁止野鬼出坟,但谁知道呢?为了保险起见多烧点没坏处。”
等到面料纸片都烧干净之后,叶卫军就要打道回府,李安民拉住他说:“可不可以再陪我去个地方?不远。”
叶卫军挑挑眉,也没问什么地方,直接带她去了埋葬黑猫乌云的小土丘,乌云是李安民的救命恩公,类似这种节日都不会忘了它。
到了目的地后她惊奇的发现原本插着柳枝的小土丘上不知被谁用砖头搭建起一座简易的神龛,李安民直觉地看向叶卫军:“是你?”其实不用问,除了他也没别人会做这种事,他以前对乌云不咸不淡,原来是面冷心热,不然也不会经常拿泡过水的牛肉干喂它。
李安民有种想扑上去抱一下的冲动,看他蹲在地上拔杂草,想想还是算了,这人……有时候挺腼腆的,太热情可能会让他觉得尴尬。
李安民紧挨着他蹲下,绽开一脸讨好的笑容,可惜没长尾巴,不然肯定多摇几下以示友好,叶卫军低着头斜瞟她,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眼光却有些闪烁不定,李安民就当这是做了好事不愿被人发现的别扭表现,笑盈盈地从包里掏出封包,里面装了夹着棉花的五彩纸被和鱼形纸片,她现学现卖,用米粒在神龛前洒成一个圈,在圈内烧封包,圈外则烧了些零散的纸制品,她想应该没有什么人会下品到跟只阿喵抢鱼和窝垫吧。
火势正旺时,忽闻身后传来“喵呜”的叫唤声,李安民立即回头,顺着声音寻过去,就见一只黑咪趴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尾巴翘的高高的,尾尖打了个勾左右摇摆,是乌云开心时的习惯动作。
李安民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乌云滴溜溜转了三圈,纵身往上一跃就消失在金灿灿的阳光里。
“你看见了吗?乌云刚才在那里!”李安民拉着叶卫军,兴奋地指向斜上方。
叶卫军按住她的头,淡淡笑道:“没有,我只能看见你……”
发怨01
最近在电视上看了条新闻,13岁的女孩吃头发成瘾,食发三年导致肠道堵塞形成粪石,肠子已被撑开,如果再迟点发现就会造成腹膜炎,有生命危险。李安民也有过啃头发的经历,是在小学刚住校那段期间,熄灯之后,宿舍的其他小朋友都在哭,她就缩在被子里舔头发,舔着舔着就吃上了。奶奶发现了她这坏毛病之后给了她一把篦子,教她每晚把头发梳通再睡觉,这个方法还真有效,没几天就把啃头发的恶习给改了过来。
小时候还以为是什么灵丹妙方,现在想想也不过就是个转移注意力的法子,当时要是索性把头发剪了,说不定还会养成吃被子吃手帕的习惯,说到底,根源还是出在精神上,不适应环境和寂寞造成的下意识行为,神奇的是那对让女儿吃了三年头发还没发现的父母。
奶奶总说每根头发上都住着一个神明,剪发尽量不要剪太短,太短了神明就没地方住了。李安民倒是从来没当真过,不过为了让奶奶开心,她始终没狠心把头发剪短,今天没办法了,也不知道从哪儿蹭了块口香糖在头发上,筋筋拉拉的,洗也洗不干净,索性跑理发店剪了个清爽凉快的娃娃头,及腰的黑亮长发,理发的妹子都替他心疼,问她要不要把剪下来的头发打包带走,李安民当然不可能要,别人心疼,她自己可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剪了还能长,有啥好不舍得?
到店里之后,叶卫军也吃了一惊,不过他是觉得大冬天剪头发太不明智,这倒是,厚实的长发披下来,连帽子围巾都不用戴,头发一短四面透风,耳朵露在外面冻得都没感觉了。但是有好处啊,早上起床能省下梳头发的时间,直接拿手拨拨就成,洗澡后省了清理下水口的麻烦,扫地时也不用操心头发粘在扫把丝子上,多整洁。
李安民乐呵呵地帮着叶卫军整理资料,头变轻了以后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写字做事都特别利落。叶卫军倒了杯热水给她,说道:“古人云头发是情感的象征,牵一发而动全身,古代女性将剪发当作断情,男女之间结发则有夫妻恩爱的意义,你倒是不拖泥带水,剪得够干脆。”
李安民喝了口热水,笑着犯贫:“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三千烦恼丝啊,一把剪了多轻快,而且有个词儿叫聪明绝顶,绝顶了才聪明,还有个说法叫头发长见识短,那自然,头发短了见识就长了,是吧?”
“歪话。”叶卫军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对手感很满意,又加把力搓了会儿,突然问:“寒假有什么打算?”
李安民没多想就回道:“回家过年呗,你呢?就算离得再远,过年总该回老家报个平安吧。”
“回去是要回去,也就吃顿年夜饭。”叶卫军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票:“我买福彩中了奖,浙西三日游,可以再带三个人,我跟炮筒说定了,他会带他姐一道去,初四出发,你要是没什么安排就跟我们一起吧,不然他姐一个女人会觉得不自在,对了——是全程免费包食宿的,一分钱不用自己掏。”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
“从哪里出发?可别太远了。”李安民的软肋就是“免费”二字,她压根就没怎么挣扎。
叶卫军说:“反正炮筒有车,你安心在家等着,到时我们去接你,你只要把换洗衣服收拾好就行了,其他不用操心。”
太方便了李安民反倒不大放心:“卫军哥,你……不会是又接了什么奇怪的生意想带着我当工具使吧?”
叶卫军斜瞟她一眼,不怀好意地问:“我要说是你就不愿意陪我了?”
李安民心说这人讲话太刁,怕沾晦气就是不愿意陪他?要知道叶卫军可是她李安民的——房东大人,救命恩人,人情债欠了一屁股不知道怎么还,别说当工具了,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义不容辞,得跟到底呀!
“陪,当然愿意陪!”李安民拍着胸脯保证,努力展现她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气概。
叶卫军轻咳了声,笑道:“别搞得像我要拐你去炸碉堡似的,说了是福彩中奖,免费旅游,不去白不去,去了不白去,玩玩而已,想这么多作甚?”
那前面说的话是在逗着她取乐呢?李安民抓了抓头发,别说,毛茸茸软绵绵的还真舒服,难怪叶卫军没事老喜欢搓她的头,触感简直就像在摸阿猫阿狗。
没忙活多久,店门被拉开了,一个年轻女孩走进来,身穿白色的羽绒衣,头戴包头的毛线帽,身形细条条的,脸长得很清秀,属于小家碧玉型。李安民连忙站起来迎客,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问道:“你来找房子?”
大姑娘握住她的手,两眼闪出水汪汪的莹润光彩,有些激动地说:“李安民,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李安民心里直打突,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是陈世美和秦香莲,她要是男人这会儿肯定爽翻了,这姑娘现在的模样就叫一个我见犹怜,再瞅瞅,确实很面熟,不就是高涵的同桌赵小薇吗?还跟她出去吃过饭,戴着帽子一时没认出来。
李安民先让她坐沙发上,叶卫军倒了杯热水送上来,赵小薇道了谢,怯怯地说:“叶老板,我听高涵说你对那方面挺在行,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向你请教。”
那方面?不消说,肯定指牛鬼蛇神那方面,高涵就是个藏不住事的大嘴巴,谈起八卦必然会把“叶老板驱鬼记”添油加醋地搬出来,同学们都当她说着玩的,没想到还有人当真。
叶卫军走回柜台后面,面无表情地问:“什么事?”
赵小薇脸色发白,摸着脖子说:“我……我最近睡觉总是透不过气来,像有人在掐着我,一开始我没怎么在意,可每天都这样,窒息感一天比一天严重,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她移开手,李安民发现她的脖子上有道明显的红痕,像是被绳子勒出来的。
叶卫军翻着记录本问:“当时的具体情况是什么?你说来听听。”
赵小薇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喃喃低语:“记不得了,都是在我睡着时发生的,这两天我都忍着不敢合眼,可这怎么能熬得住呀……”
李安民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有两圈淡淡的淤青,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显得有些憔悴,李安民对这姑娘的唯一映像就是乖巧内向,弱不禁风的外表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她看向叶卫军,帮着求助:“卫军哥,你看该怎么解决?”显然李安民把叶卫军当成大罗神仙了。
叶卫军微蹙眉心,对赵小薇说:“事情不清不楚我也很难断定,或者你先回去,让你家人晚上陪在身边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赵小薇低着头,咬了咬下唇,蚊子哼般呐呐道:“我……我爸妈离婚了,都有自己的家庭,我现在跟着婆婆住,阿婆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操心……”
这番话触动了李安民的某根心弦,话没经大脑就吐了出来:“要不今天我跟你回去吧,万一发生什么事,有人在身边也好照应。”
叶卫军啪的合上本子,脸色沉了下来,显然对她冒失的发言很不满意,李安民其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但在赵小薇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不停道谢时,悔意又褪掉了,毕竟是同系校友,又是高涵的朋友,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叶卫军让赵小薇在前面暂等,把李安民叫到里间,还没开口教育,李安民倒有先见之明地先承认错误:“对不住!卫军哥,都怪我嘴快,下次一定注意!一定先征求你的意见!你看……这次我已经答应下来了,你就大人有大量,给我点实用的建议吧。”
叶卫军一副被噎到的表情,皱起眉头瞪了她半天,抬手在她头上钉了一个响亮的毛栗子,说:“行,话都被你全说完了,我也不想教训你。”
李安民捂着头,心里咕哝:都动上手了还叫不教训?好吧,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她把这份关心收下了。
叶卫军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三角纸包放进李安民的招财龙龟里,纸包的质料有些像黄草纸,烧给死人的那种,李安民捧着龙龟问:“这是什么?”
“桃木灰和雄黄的混合粉末,或许能用得上。”
桃木是驱鬼的,雄黄是用来让妖精现原形的,李安民看过新白娘子传奇,这点常识还算明白,她勉强扯出笑脸,干干地问:“这次也……也是那些东西干的吗?”
发怨02
叶卫军摇了摇头:“不知道,给你带着是有备无患,自己要多小心,万一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就赶紧逃,听到没?”
真遇上难以化解的危险估计逃也没用,但李安民还是认真地点点头,证明自己把他的话确凿地听进去了。
注意事项都交代完了之后,李安民就与赵小薇结伴上路了,赵小薇住在新镇的别墅园里,说白了就是富人区,邻街靠水,人造环境非常精美,赵小薇的家是独门独栋的经济型小别墅,开放式庭院,两旁还有别的人家,每栋别墅之间以景观树区隔。
李安民跟随赵小薇走进屋里,房子装潢也很考究,看来她家条件很不错。她们进门时,赵小薇的婆婆正坐在厅里的沙发上跟一个中年妇女边看电视边摘菜。
赵小薇之前还满面忧愁,一见到家人就突然变得开朗起来,绽开笑脸打招呼:“婆婆,王阿姨,我回来了。”把李安民拉到身前介绍:“这是我同学李安民,今天要在家里住一晚。”
王阿姨估计是家里请的钟点工,一见到人回来,连忙起身去倒水,婆婆也很友善,听说是外孙女的朋友,立马拿了许多瓜果零食出来招待,拉着李安民嘘寒问暖——安民呀,你是哪地方人呀?住哪儿呀?
李安民知道那时代的老年人就是这么热心,问话中只有关切,没有任何刻意的试探,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