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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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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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花旦的影响,病弱体虚的人阳气衰败,最易被鬼附体,那花旦的动机无从揣度,新娘子虽然流掉胎儿,却侥幸捡回一条命。

警察没有把生病的刘家父子带回审问,而是直接送去了医院,老刘是在警车上咽气的,连三天都没撑过去,刘修得了精神病,吵闹着说有人要来杀他,要来拖他下地狱,住院的第二天夜里,刘修从六楼病房的阳台上坠落,摔得支离破碎,脚上的鞋子却还夹在护栏里。

李安民没有亲眼目睹刘家父子的结局,只看到小金花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三天前在婚宴上见面的时候,她满面红光、神采飞扬,是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一眨眼,什么都没了。

离开余苗村时,小金花哭嚎着扑上来,揪住李安民的头发厮打,瞪着通红的双眼叫骂:“都是你,是你害了我家老刘!是你害了我儿子!你怎么不去死?你要是不来就不会发生这些污糟事!你还我丈夫,你还我儿子——”

管师傅和鲈鱼掌柜连忙上前拉架,李安民也不管头发还被攥着,转过身,狠狠推了小金花一把,把她推跌在地上,小金花捶着地嚎啕大哭,这种绝望的哀嚎声是撕裂了心才能发出来的。

李安民用力抿住嘴唇,心里憋闷,想说些话,但是愣了半天,什么也说不上来,只能掉头走人,把这村子和这村里的所有人都远远抛在脑后。

回到牌坊街后,李安民重新清理了一下思路,不能老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迷雾里乱撞,张良的出现给她点了盏明灯。

关于记忆衰退这档子事,李安民更倾向于观花婆提出的“意识分散”,记忆的性质分为自主回忆和被动回忆,李安民觉得自己的状况不能叫丧失记忆,只能说是丧失了自主回忆的机动力,她计划在年后重游故地,把进入白伏镇后去过的地方再回头巡游一遍,也许能发现以前没有留意的线索。

宋玉玲说:“用不着等到年后,我有车,熟悉各地环境,马上就可以出发。”

李安民坚持要回家过年,宋玉玲笑着问:“你不是挺急的吗?怎么又泄气了?家什么时候都能回,既然你把计划都想好了,不如早日上路。”

李安民说:“我是急,可还是要先回家过年,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找人,陪爷爷奶奶却是过一年少一年。”

“噢?严家没一个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叶师傅倒有可能是你的亲人,呵,你的轻重缓急……我可就弄不明白了。〃宋玉玲撇嘴轻笑,撑起头打量她。

“爷爷奶奶从小把我带大,就算没血缘关系也有亲情在,你跟人在一起相处长了会没感情吗?”

宋玉玲摇摇头,眯起细长的丹凤眼,笑道:“与人相处是因为利益牵扯,血缘关系只是一种责任。”

李安民盯着她看了会儿,皱眉问道:“你对你女儿没感情?张良拿她威胁你的时候,你不就妥协了。”

宋玉玲轻描淡写地说:“是责任,她不知道有我这个妈的存在,我们之间没有母女亲情,我保护她,只是尽到生育者的责任,对我来说,血缘是值得维护的重要关系,我维护的是她身上属于我的那部分血液,自己保护自己,很正常,是吧?”她斜扬眉梢,露出玩世不恭的微笑。

李安民猜不出这字字句句里有几分是真心话,面对这么个见不着底的女人,就感觉随时随地都在被算计中,她心念一动,从黑皮包里拿出业心双镜放在桌上,请宋玉玲来品鉴。

宋玉玲毫不犹豫地伸手,左手拿业镜,右手拿心镜,立起来,从两边照向自己,笑道:“业镜照真小人,心镜照伪君子,你说,我是真小人还是伪君子?”

李安民被她窥破心思,索性大方地凑上前观看,不管是业镜还是心镜都照不出宋玉玲的影像,她难道是好人吗?当然不可能是,会杀人放火的算什么好人。

李安民也在刘家父子身上试过业心镜,结果是——两面镜子同时映照出了他们的影像,难道那对父子既是真小人也是伪君子?是坏到不能再坏的恶棍吗?

李安民也不这么认为。

“这世上不是只有两种人,光靠法器,能照出的有限,九牛一毛,人心深啊,就连从小把你拉扯大的亲人也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李安民听出话外弦音,谨慎地瞟向她:“你什么意思?”

宋玉玲把镜子搁在桌上,倾身趴在桌上,伸出食指轻点她的脸颊,“你想回去过年就回去吧,多留意严家二老的动向,听严先生说,你上学念书的事他不过问,全是由你爷爷奶奶商量着决定,你住的地方离白伏镇很远,而你念书的学校,从幼儿园开始,小学、中学、高中,以及几次转学所带来的影响,都只是让你离工大校门更近一步。”

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去白伏镇并不是偶然,而是由人策划的必然结果。

她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李安民的身后,又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生活也只是他人精心导演的戏剧?

音响里传出戏曲的乐声,唱的是越剧相思树,鲈鱼掌柜正在幕布后试验影人的关节活动,让它根据唱词做出相应的动作。

'门外阵阵西北风

风叩柴门声势汹

风来风往多迅速

千里之遥转眼中

风儿啊

你哥否与我传消息

把鱼书带与韩相公'

这是相思树中的一个唱段——绣鱼书,唱的是妻子思恋入宫六年未归的丈夫,绣鱼书,诉相思。

亮布上映出清晰的彩影,皮人在鲈鱼掌柜的摆弄下屈膝、甩袖,仰头怅惘,将妻子思慕丈夫的姿态表现得活灵活现,那影人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进入角色,在台前展现她的人生。

可是当音乐声停止,拆掉竹棍,那便不再是一个富有感□彩的角色,只是一样皮制物件,被收存在阴暗的木盒子里,死气沉沉地等待着它们的下一场人生。

李安民望着亮布上的灯影呆呆出神,宋玉玲把嘴巴凑到她的耳眼旁,轻声呵气:“你的人生,是不是就像一场傀儡戏?会不会是有什么人替你定了个框架,把你这小傀儡,从这个架子移到那个架子?”

李安民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热气濡湿了耳道,发起痒来。

“谁能控制你人生的走向?那必定是最方便接近你的人,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吗?你的爷爷奶奶……”

李安民没受她挑动,理所当然地说:“长辈替晚辈搭桥铺路,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宋玉玲微哂,把双手搭在她肩头,轻笑了声:“不知该说你想法单纯还是看得开,说你单纯,有时候你却能说出通透的话来,说你看得开,又为着某些微不足道的感情拼死拼活。”

在她的眼里,任何感情恐怕都是微不足道的,李安民没有反驳,观念不同,没必要非在对立面上求同存异,各执己见就好了。

李安民想,即便是被安排好的路,也要靠人的两条腿去走,哪怕什么都是假的,留在路上的脚印总归是一步步踩出来的吧。

宋玉玲敲着桌子笑叹:人生如梦——是场虚幻,人生如画——在他人笔下,人生如戏——曲终人散。

她半开玩笑地说,人生没一个好词,人生就是个被封死的框架,怎么转也转不出去,只有把那框子给彻底打破,才能从通往死路的人生中得到解放。

宋玉玲没喝酒,李安民却觉得她在讲醉话。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不好复制,把自己做的人物参考图谱贴出来,还有两个超出页面了= =||不知道形象特征明不明显,能看出谁对谁吗?(慎往下拉)

【剥裂重生】

烂面花子

年三十下午,李安民跟高涵煲电话粥,提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严格说来这不是名字,是个称号。

身披破斗篷、头缠黑布巾,左手端一个带缺口的白瓷茶缸,右手拎着巨大的蛇皮口袋——这么个叫花子的形象曾是许多小孩心中的噩梦。

'巷子口的烂面花子',这是李安民在上小学时听过的鬼故事,那时候她已经搬到城里,住在一条名叫“南后街”的老巷子里,那巷子很有特色,笔直的道路两边垂直分布一条条窄弄堂,像大树上分出的枝杈,每条弄堂里都居住着三五户人家,门对门,过道就一人宽,住家的门比地面高很多,还没台阶,全是用石头块搭成的垫脚。

南后街的巷子口紧接着公寓楼的大院,是附近孩子玩耍嬉闹的乐园,也就是烂面花子最常出没的场地。

据说烂面花子每到傍晚就会徘徊在巷子口要饭,用黑头巾遮住丑陋的烂脸,一直坐到深更半夜,遇到落单的小孩就会抓起来塞进蛇皮口袋里带走,带到没人的地方吸脑浆,把手指剁下来放进茶缸里泡水喝,把脸皮撕下来做成遮丑的面具,把身体切成几段放进大锅里炖汤吃。

这是鬼故事的最初版本,是大人用来吓唬小孩的法宝,只要一有小孩不听话或是玩疯了不肯回家,家长就会虎起脸说:“再不听话,就把你卖给巷子口的烂面花子。”、“再不回家,烂面花子就要来了,来把不听话的小孩带走。”

高涵小时候被狠狠的吓过,她家保姆的最大乐趣就是编各种各样的故事来吓唬小孩,以至于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听到“烂面花子”就吓得直往被窝里钻。

到了今天,当年被吓过的孩子都长大了,开始重新审视这段被夸大的故事,把焦点从故事本身转移到“烂面花子”这个虚拟形象上面。

“我最近上银银网,遇到以前的老同学,他们建了个南后街的讨论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这故事,据说烂面花子不是虚构出来的,是真有这么个人,你家是最早一批搬到南后街的住户,有没有见过?”高涵在电话那头嚼花生,点鼠标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估计正一边上网追看讨论进度一边及时向死党传递八卦。

“我哪见过?都是听别人传的,我家人从来没跟我说过这故事,这就是大人拿来吓小孩的胡话,我看啊,就算真有那个人,也就是个普通要饭的。”李安民也在嗑瓜子,噗的把瓜子壳喷出来,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兴冲冲地说:“你还记得小二楼的大红头吗?就在南后街往后那条弄堂里,你想想看,我们俩有多少年没敢从那弄堂里过路,都是因为附近人说大红头会啄肉吃人,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丢脸,当时怎么就信了,一只鹅哪有可能吃人?”

大红头是只大白鹅,跟“烂面花子”一样,是李安民那一代孩子心里的阴影,大红头和烂面花子被并称为南后街的“黑白双煞”,其实大红头只是喜欢追人而已,尤其爱追三年级以下的小孩,小孩跑得快、它追得快,别人怕它,它就得瑟,趾高气昂的垫着璞子挺胸阔步。

一只体重超标的肥鹅,头顶戴红冠,经常伸直长脖子“幺幺幺”地打鸣,儿童时期的李安民还真怕它,比起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烂面花子”,大红头的威胁更加贴近生活,直接妨碍了孩子们抄近路上学的合理需要。

高涵在电话那头也哈哈大笑,拍着桌子说:“大红头是把自己当鹅将军了,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挺想它的。”

“你哪是想它?是想它的肉了吧,我真没见过养那么肥的大白鹅,难怪它横,我有脯子我骄傲啊!”

高涵又是一阵呛咳,“哎哟”了声,鼠标滑轮咔哒一响,念道:“小皮球,驾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还记得这首儿歌吗?”

李安民脸皮一僵,说:“记得啊,不是跳皮筋时唱的吗?怎么了?”

“有人讲这儿歌是烂面花子先唱出来的,被人听了去,后来才在南后街那一带传开来。”

“扯胡了,这歌又不是我们那一片的特色,到处有人唱,就是跳皮筋、踢毽子时念的,那个烂面花子还会跳皮筋?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肯定是男的啊……呵,又有人爆料了,说真见过烂面花子,那人每天晚上都会坐在院门外,把附近小孩都吓得不敢进院子里玩,好像说有个小姑娘会去跟他搭话,还送吃送喝的,现在有人就怀疑这烂面花子是个老拐子,专门在各地巡游,拐卖小孩子。”

“他拐小女孩干嘛?一般拐子都拐男的。”李安民心里毛毛刺刺的,太阳穴直跳。

“拐男的送给人家当儿子,拐女的当然是给人做媳妇儿的,有些大山沟里阳盛阴衰,女孩儿比男孩值钱。”高涵一甩开腮帮子就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

李安民到大舟山旅游时就遇到过整村窜通起来买媳妇的怪现象,很清楚边缘地带的灰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烂面花子不会做拐带人口的缺德事,就对高涵说:“传闻听听就好了,别当真,也许那花子是不得已才在街头行乞,大人就是这样,随便抓个伤残人士来妖魔化,就为了吓唬小孩子,很多鬼故事都是这么来的,别想太多。”

她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很在意,烂面花子的故事是什么时候开始流传开来的?那时她还小,才刚上小学吧,很多事都记不得了,如果烂面花子是真有其人的话,也许她见过……

吃完团圆饭后,李安民去找奶奶聊天,就提到“马兰开花”这首儿歌,在李安民的印象中,这首歌谣是奶奶教给她的。

奶奶却说:“你记错了,这首歌是你念给奶奶听的,我们是第一批搬进南后街的住户,邻里没有跟你同龄的女孩,你总是一个人在大院子里玩,踢毽子,跳皮筋,有天晚上,你兴冲冲地跑回来,念起这首儿歌,说有个叔叔陪你玩跳皮筋,还教你唱了这首歌。”

李安民的心一下子就拎了起来,问道:“那个叔叔……就是巷子口的烂面花子?原来真有这个人,我一直以为那是编出来的鬼故事。”

奶奶说“烂面花子”的故事是把人妖魔化以后的讹传,但的确也是因为那烂面人的脸太可怕,才让人产生了各种恐怖的联想。没人知道那男人的来历,每天傍晚,他都会出现在巷子口,坐在院门前,由于他衣衫老旧又是个烂脸的,大伙都认为这人就是个要饭的叫花子。

“没人敢搭理烂面花子,小孩儿看了那张脸会被吓哭,你这丫头倒好,没人陪你玩,你就去找那花子,每天吃完晚饭都揣着皮筋去大院里找他玩,好在那花子虽然面貌丑陋,人倒是不坏,也愿意帮你绷皮筋,他走了以后,你跑大院没找到人,回家还大哭了一场,你可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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