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何必要让杜若感到不安呢?
“混蛋!”突然旁边的冯之阳恶狠狠地骂了起来。郎周等人急忙转过头,只见冯之阳面孔狰狞地盯着父亲的雕像,眼珠充血,怒骂着:“你凭什么傲慢?你凭什么得意?你以为你真的像上帝一样掌控着一切,掌控着我的生死、我的童年和我的喜怒哀乐?哈哈,你算什么东西?我摧毁了你的实验室,你能怎么样?我干掉了你的实验品,你又能怎么样?我将你追杀得满世界逃窜,你还能怎么样?”
冯之阳显然也看到了那三个字,不由怒火更盛,拔出科尔特手枪朝着父亲雕塑的头颅就要射击。戴维急忙拦住他:“冯老板,枪声会把警察引过来的!而且说不定这是个陷阱,万一里面有炸药……”
冯之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即使是像戴维这样杀人无数的冷血杀手,一触及冯之阳那种冰冷、仿佛恶狼一样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我是弑父者!我是凶手!我能主宰整个世界—”冯之阳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手一抬,用枪柄恶狠狠地朝石膏头砸了过去。
“啪。”父亲的塑像头颅粉碎,石膏碎片撒了一地。
“咦。”钟博士惊讶地叫了一声,只见塑像头颅碎裂后,里面居然露出一个衣着鲜艳的芭比娃娃。
冯之阳也吃了一惊,戒备地把那个芭比娃娃拿了出来,一看,不禁呆住了,他神情一转,脸上浮现温柔的表情。这个芭比娃娃的造型是个中国小女孩,相貌逼真,眼睛大大的,天真可爱,长长的头发上扎了个蝴蝶结,穿着可爱的裙子,嘴角长了颗美人痣。
郎周感觉到这个芭比娃娃好像在哪里见过,一看到冯之阳温柔的表情,胸口不禁一震,想起来了。原来这就是冯之阳童年时常常在窗外陪伴他的那个邻家女孩的形象!嘴角这颗黑痣恐怕是最醒目的标志了。可是,以她为原型的芭比娃娃怎么会藏在父亲雕像的脑袋里?
冯之阳显然也回想起了童年的往事,怔怔地注视着这个芭比娃娃,从方才的穷凶极恶到此刻的含情脉脉,简直判若两人。他的性格里本来就存在着双重人格的尖锐冲突,一个是童年时温和,对所有的东西都充满爱心,略有一点自闭的冯之阳;一个是成功代入那个亿万富翁冯之阳的角色后,在各种各样的压力和自身秘密的折磨下,变得有些神经质、个性深沉、冷漠、残忍的冯之阳。两种人格的冲突常常让冯之阳呈现出不同的面孔。不过平时冯之阳能够成功地压制下这种人格冲突,以自己冷漠儒雅的形象示人,但现在显然有些控制不住了,刚才砸父亲的塑像的头颅的时候,那种残忍冷血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心生恐惧,但看见芭比娃娃后,一瞬间就变成了童年时那个无依无靠,整日禁闭在黑暗中的小男孩,被邻家女孩所带来的喜悦牢牢吸引。
“多么可爱。”冯之阳欣喜地抚摸着芭比娃娃,笑着跟众人说,“你们看她的样子,跟我小时候邻家那个女孩子一模一样。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才二十年,就感觉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众人看见他的模样,顿时目瞪口呆。钟博士怕他重新回到刚才那种恐怖的状态中,为了缓解他的情绪,呵呵笑着说:“是啊。冯总,如果您还在那座小镇里,没有这些亿万家产,现在会怎么样?”
“现在嘛……”冯之阳浮起一丝微笑,“我会和她青梅竹马地长大,一起上学,一起玩耍,我会保护她,照顾她,长大后,我肯定会成为她的男朋友。唉,也许现在我已经娶她为妻,生了个孩子……”他脸上浮起幸福的憧憬,“孩子现在该上小学了,呵呵,也许现在,我正骑着自行车在接孩子放学的路上,她在家里等我回去吃饭……”
众人默默地听着,都涌出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甚至那个冷血的杀手戴维,眼前也仿佛出现了自己的家乡,台湾南投郊外的那座小镇……
忽然,栅栏外响起一个女人的惊叫:“哎呀,栅栏怎么倒啦?你们……你们是谁?”
冯之阳猛地转身,不禁呆若木鸡。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国女人,眼睛大大的,嘴角有一颗鲜明的美人痣,模样看上去竟然和冯之阳手里的芭比娃娃有些相似!她正吃惊地看着他们发呆。
冯之阳怔怔地走过去,似乎感到一阵茫然,看看手里的芭比娃娃,又看看这个女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此时仍然沉浸在童年小镇的那段回忆中,仿佛感觉时间像是一张陈旧的纸,一翻过去,就呈现出另外一种模样。
她,不就是二十年后的那个邻家女孩吗?
恍惚中,冯之阳觉得自己所描述的那段场景成了现实,他刚刚接了孩子放学,妻子刚刚买菜回来,而他带着杀手胁迫郎周来到这里,反而成了一种白日梦般的幻觉。他张张嘴,wrshǚ。сōm仿佛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料却说出这么一句话:“小萌,你回来了?”
那个女人吃惊地看着他,张大了嘴,好半天才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我是谁?”冯之阳喃喃地重复着。
“你到底是谁?”小萌冲着他喊,“你为什么闯进我家?”她一转眼,看见了郎周,顿时睁大了眼睛,“郎周?你怎么来了?他们是你带来的?”
冯之阳瞠目结舌,脑中乱作一团。郎周也发了呆,怔怔地望着她,脑袋里却没有丝毫印象。而钟博士和杜若反而没有他那么吃惊,两人几乎同时想到:原来泽曼馆长说的最后来的那个中国人是郎周!
“进来!”戴维拔出手枪对准小萌,冷冷地说,“这位是冯之阳老板。”
小萌一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吓得发出一声惊叫,手里拎的几个袋子落在了地上。戴维摆摆枪口,一努嘴,小萌心惊胆战地走了进来,路过冯之阳身边时,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露出疑惑的表情:“冯之阳?小羊羔……”
小羊羔。冯之阳依稀记得当年那个邻家女孩小萌就是这样称呼自己的,他望着小萌战战兢兢地走过自己身边,一转身,看见了戴维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勃然大怒,拔出枪指着戴维:“放下你的枪!”
戴维吃了一惊:“冯老板?”那个俄罗斯人多波耶夫也不知所措,吃惊地望着冯之阳,不知道该不该对他的雇主拔枪。
“放下你的枪!”冯之阳冷冷地说,“任何人都不准用枪口对准她!”
戴维一时不知所措。小萌疑惑地看着冯之阳,问:“你……你到底是谁?”
冯之阳露出疑惑的表情,目光从小萌的脸上扫过去,戴维、多波耶夫、郎周、杜若、钟博士……他们似乎在证明着他的身份,但他的脑中仿佛交替上演着两场电影,一会儿是童年小镇里的小羊羔和小萌,一会儿是那位亿万富翁冯之阳在追杀父亲,电影交替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持枪的手开始颤抖。
在郎周等人的眼里,冯之阳的面孔仿佛在表演川剧变脸,一秒钟一闪,各种各样的表情交替闪回,好多种根本不可能在同一张面孔上出现的表情纷乱地出现。与此同时,冯之阳的嘴里竟然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嗓音,一会儿是一个童真的声音说:“我是小羊羔啊!”片刻之后又变成一个冰冷的成年男声:“我是冯之阳!”
已经被冯之阳压制十多年的人格裂变终于全面爆发。原本他童年的意识长期处于弱势,但是此时受到刺激,童年意识的力量急剧膨胀,和长期扮演的角色意识分庭抗礼,这种狂烈的人格冲突使他的左右两侧面孔竟然呈现出两种对抗的表情,和面孔相对应的左右两侧肢体也做出完全不同的举动。右脑支配左手、左脚、左耳等人体的左半身神经和感觉,而左脑支配右半身的神经和感觉,他的右手疯狂地挥舞着手枪,配合左侧的狰狞的面孔哈哈狂笑:“我是冯之阳!我掌控着一切!我主宰着你们的生死!不服从我的,统统去死!”
然而右侧的面孔却充满温柔和童真,右眼像孩子一样闪耀着欣喜,右手轻轻地伸向小萌:“我知道我是小羊羔,小萌,你还会给我讲故事吗?”
郎周和小萌等人看到这种诡异的场景,一个个心里发凉,戴维和多波耶夫握紧手里的科尔特大口径手枪,枪口微微上抬,手心满是冷汗。对他们而言,面前这个雇主,此时跟魔鬼没什么区别。不料他们的举动却触怒了冯之阳,冯之阳发出一声尖叫:“你们竟敢伤害小萌—”
枪口一抬,“砰!砰!砰—”三颗九毫米口径的子弹把多波耶夫的脑袋轰成了碎片。子弹射穿多波耶夫的头颅后掠过郎周身边,把他身后的一尊石膏像轰了个稀巴烂。钟博士惊叫一声,急忙把郎周扑倒,杜若一拉小萌,两人也趴在了地上。
“冯老板!你疯了吗?”戴维惊怒交集,一看见冯之阳的枪口又指向了他,急忙一个侧翻,“砰”的一声,子弹擦着他身体射进的泥土。戴维来不及瞄准,翻滚中连连扣动扳机,“砰砰”两枪,一枪贴着冯之阳的头皮掠了过去,一枪射穿了他的肋部。子弹巨大的撞击力将冯之阳击得向后翻倒。
戴维爬起来,见冯之阳浑身是血,大吃一惊,用枪指着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去,刚走两步,心里顿时一沉,只见冯之阳残忍地冷笑着,将科尔特手枪架在大腿上。戴维反应快速,两人几乎同时扣动扳机,“砰砰砰……”枪声响成了一片。
待到枪声平息,郎周等人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抬起头,却发现戴维被子弹击得腰部几乎折断,人也摔在了一座花坛上,满脸是血,手里还握着那柄科尔特手枪,条件反射般咔咔地扣动着扳机,可是弹仓内的六发子弹早已射完。
戴维看见他们站起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喃喃地说:“这……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头一歪,已经毙命。
冯之阳由于是躺在地上射击,稍微有利一点,慌乱之中戴维几乎将子弹都射在了他的下身,小腹和大腿各中一枪,露出巨大的创口,虽然腿骨没有折断,但是血流如注。看见他们走过来,冯之阳像孩子一样哇哇地哭喊,拼命抖动右手,把手枪扔掉,惊恐地问:“我……我到底是谁?”
第十四卷 111章 弗洛伊德式死亡
第三道死关就在弗莱堡的枪声中结束了。
警察很快赶到,将身受重伤的冯之阳送进了医院,同时对枪战事件进行调查。在这一点上,郎周、杜若和钟博士对过程没有丝毫隐瞒,只把来弗莱堡的目的隐瞒了,说自己在维也纳因为同伴死亡心情郁闷,来弗莱堡散心,不料被警方认为有杀人嫌疑的冯之阳居然带着两名黑社会杀手追杀他们,结果冯之阳和那两名杀手不知为何产生了冲突,冯之阳突然精神陷于分裂状态,枪杀了多波耶夫,和戴维展开对射,一死一伤。这番话警方并没有过多的怀疑,因为他们很快就从维也纳警方那里得知,冯之阳果然违反警方的禁令偷渡到捷克,而两个死者都是欧洲警方记录在案的黑帮分子。由于目前冯之阳身受枪伤,并且精神分裂,无法配合警方的调查,事情就暂时这样了结。
郎周和杜若、钟博士等人在警察局做完笔录,跟着小萌回到家。一路上小萌惊魂未定,一言不发。花园里的两具尸体早已被搬走,地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小萌用锄草机把沾血的草剪平,杜若想帮她,被她冷漠地推开了。钟博士对郎周使使眼色,两人用清水把甬路上的血迹洗净。事情干完,小萌进了屋里,重重关上门,阴沉着脸问郎周:“郎周,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带这么多人来到我家?还有黑帮杀手!那个冯……冯之阳到底是什么人?”
郎周张张嘴,半天才讷讷地说:“我……你认识我吗?怎么看起来你跟我很熟的样子?”
小萌顿时气呆了,像看外星人一样审视了他半天:“你……你在我家里住了半个月,还问我认不认识你?”
郎周看了看杜若和钟博士,结结巴巴地说“怎么……怎么在欧洲这么多人认识我?可是我怎么就没有一点印象?”
小萌摸摸他的额头,疑惑起来。杜若说:“小……小萌姐,其实我们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把郎周上次来的情况说一下吗?他……”杜若看了看郎周,“他好像患了失忆症。”
小萌吃了一惊:“失忆症?郎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钟博士说:“我们正是因为这个才来找你的,郎周来这里是想找到他父亲,可是他却患了失忆症,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把情况说清楚。”
“寻找父亲?是黄教授吗?他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小萌不解地看着郎周。郎周感觉头痛欲裂,看来自己的确曾经找到了父亲,可为什么会失忆呢?
钟博士用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小萌说:“我还是先说说我自己吧。我自幼成长在浙江靠近上海的一座小镇,三年前,我和丈夫刚刚结婚,他就因车祸去世。我伤心欲绝,正在这时,我小时候的邻居黄教授来找我,问我愿不愿出国定居,离开这伤心地。黄教授是我童年一个小伙伴小羊羔的父亲,好多年前,他和小羊羔迁走了,从此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他这么一说,我觉得离开这里到国外也好,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于是我就跟他来到了捷克。他在弗莱堡给我买了座别墅,并且帮我找了份工作,让我住在这里。我曾经很奇怪他为什么待我这么好,后来他跟我说,他的儿子冯之阳死了,临死前最念念不忘的就是我这个童年伙伴,嘱咐他好好照顾我。”
说到这里,小萌的脸上现出了泪痕。她默默擦干眼泪:“现在看来,这都是假的了。我知道,刚才那个受伤的人就是冯之阳,我的童年伙伴,他根本没有死。但是当时我很感激黄教授,也很感激死去的小羊羔,我都几乎忘了他,而他临死还牵挂着我。黄教授在房子前面做了五尊石膏雕像,我问他这些石膏像用来做什么,他说或许以后会有人来找他,他们会打破他自己那尊石膏像的脑袋,我只需要把石膏像复原就行了。造完石膏像之后,黄教授就离开了,我就生活在这里。”她看了看郎周,“两年前,果然有个中国来的男孩找到了这里,要找黄教授,他就是郎周。”
钟博士和杜若一起看着郎周,郎周眼睛望着天花板一脸茫然。小萌继续说:“郎周说他要找黄教授,那是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