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心存怨恨吗?」阎魔伸手抬起凌驾的脸。
「哪方面?」
「关於你为什麽会死…这种事。」
「你故意让我看到的吗?」凌驾直觉问。在那座独木桥上出现自己的死尸,被火车压碎下半身的,凄惨的尸体。
「是。」阎魔并不否认,「因为你的心冷静的跟冰块一样,让你就这样通过未免也太轻易了,所以想稍微试一下。」
「我并没有通过,你为何救我?」那尸体流出的血淹至凌驾脚下使他站立不稳,而且要说能胆大冷静的面对这种场景,他自咐做不到。
「是题目太刁钻,而且也是额外出的,这不是你的错,所以当然要救你。好啦丶你还是得回答我的问题,恨丶还是不恨?」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有点无奈。到底有什麽人讨厌我到想杀了我?我做了什麽让他恨我的事情吗?当时我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所以才会出现杂念吧…能知道杀我的人是谁吗?」
阎魔并没有回答凌驾的问题,径自又问:「那麽再来深入一点,你『为什麽』不怨恨杀死你的人?」
「…现在是最後的口试?」凌驾微微苦笑。
「你可以当成是这样。」阎魔的手指滑过凌驾的颊边,最後整个手掌落在对方肩上。
「因为那个人的手是冰的。」凌驾烧一闭眼,回想起在独木桥时看到的情景。那双用力推了自己一把的手,是颤抖着丶并且冰冷。「他也…在害怕。」
「这理由相当薄弱。」阎魔的眼珠不置可否的转动着。
「他跟我道歉了。」凌驾注视着阎魔,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阎魔的眼睛是灿金色的,而且就像猫科动物一样呈现细长的瞳孔,「他跟我说了『对不起』,那个人也很难过,他说对不起的时候已经哭了。」
就是那声遥远的『对不起』,伴随着啜泣的声音…
「所以你原谅凶手了吗?」阎魔逼问。
「我不知道。」凌驾老实的回答,「如果我现在很痛苦,那麽我也许会恨死他吧?可是我现在人好好的在这里,除了环境不同外,我自己倒是没什麽改变。这麽一来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而且我死得很快,几乎是一瞬间,所以也没怎麽痛到。所以我现在倒是没什麽理由去恨凶手。」
「你这种个性倒是挺不错。」阎魔抽回自己的手,「本来还想戏弄你一下,结果居然不为所动。」
「这种兴趣不太好。」凌驾低低的道。「你…也会把我当成另一个人看待吗?」若是按照刚才的经验来看,似乎是『王』字辈的都知道那个,『过去的记忆』那件事。
阎魔一愣,他眯起眼笑道:「我知道你的弱点了,你讨厌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被别人一直挂在嘴上,而且也会在乎他人的反应。」
凌驾沈默。他的确是不喜欢那样。
「不过呢,我是不会拘泥过去的人,现在的你跟过去的你,至今到底是延续还是综合都无关紧要,我只会视你的态度改变应对方式。」阎魔弹着手指,「但真要我说对你从以前到现在,最讨厌的印象的话…大概就是你那种打从一开始就不抱着任何期待的脸吧。」
「咦?」
「我们进去吧,别让喜欢你的人久等了。」阎魔说完,背对凌驾往玻璃自动门前的红地毯走去。
「你讨厌我吗?」凌驾问。
「…就某方面而言,我的确蛮讨厌你的。」阎魔回头笑道。
凌驾看的出来,对方的金眸中没有任何的笑意在。
「不过别放在心上,剩下的其他方面,我是爱着你的哟。」
☆
「咳咳…各位好,我是十王之一的阎魔。这次通过考试的人有四位,成绩还算不错。但是呢丶听说这次考试有两个人利用『特权』捣乱会场,殊不知这次的考场设定难易度是以同组人的基础能力值相加後除以人数,再除以二後加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说,基础能力值越高的人组合的队伍,考试的内容就会相对的难…所以其中某一组的考试根本不是普通人会过的这个问题不准来找我申诉。」阎魔稍微将嘴远离了麦克风,视线扫过站在司令台下的每个人,「我很乐意相信,在众位考生来到这里之前,多少都已经听过我们十王厅大约缺乏什麽样的人手,如果你心中已经有目标的,等一下在测试基本能力值的时候可以一并报上,我们会优先参考。那麽如果你没有自己的意见,就由我方来分配。现在有意见可以举手提出来。」
在凌驾进入一楼的迎宾厅後,马上就被等待已久的五官与秦广包围着问话,内容不外乎是有没有遇到什麽危险,或是有没有被阎魔欺负之类的,就连青柳也一下扑到他身前,高兴的抓着他的手用力晃,他在对上真白的视线时,只见对方泛起了一丝丝微笑。
接下来就是阎魔的致词时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凌驾在无意间瞄到五官与秦广的脸色时,两人好像都有点心虚的模样。
跟凌驾一起通过新人考试的,另外还有三人,而其中两位是女性。
「你…如果想要的话,等一下可以在测试基本能力的时候说要来我这边。」五官附耳在凌驾左耳边轻声道。
「别听五官的,他是冥府里头公认的小气鬼,工作多薪水又少,还是来我这里比较好。」秦广也凑到凌驾右耳边低低劝说。
「唔…」凌驾只应了声。
虽然这两人他都不讨厌,甚至能称的上喜欢,不过…若是要在谁底下工作的话,他心中却已经有了人选。
「没有人有问题是吗?」阎魔再问了一次。
司令台底下鸦雀无声。
「好!那麽就开始测试每个人的基本能力值。」阎魔退开一步後道:「恩怨司,现在交给你了。」
恩怨司真白不知何时步到司令台上,阎魔将麦克风交给他。
「啊…啊…恭喜。」
这种好像说着遗言的语调,顿时让迎宾厅的现场温度往下降。幸好刚才的开头致词不是让他说,因为这个人就是有办法将喜宴场顿时变成送葬式。
「他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啊…冷掉了啦…」秦广抖了下身子,好像有蜈蚣从他的脚指头开始往上爬,顿时毛了起来。
「谁在说…我坏话…」
「呜…」秦广不由得往後缩。
「秦广你还是别说的好。」凌驾小声提醒。
「现在…开始进行基测…」真白的声音飘渺的传来。
「又不是国中生,什麽基测啊。」五官碎碎念。
「显然…有人对我的形容有意见…」
「五官你也别说啊。」凌驾扯了下五官的袖子。
「这里有一台…检定机…」真白随手扯开身边盖着黑布丶大约有一百三十公分高,三十五公分宽的东西,黑布底下是个箱型机器。乍看之下很像火车站会放置的地区观光导览机,机器上有设置萤幕,但萤幕现在是关着的,所以一片漆黑。「现在…请按照通过考试的顺序…来台上…」
那东西到底是怎麽出现在台上的啊?
凌驾还不习惯这里很多人都可以随时将物品取出或者消失的技能。
第一位通过考试的是位长发女性,她迅速的走上台,看似有些紧张。真白对她道:「请将右手…放在萤幕上…」
长发女性遵照指示将自己的右手掌张开五指放在萤幕上。
瞬间原本未开启的萤幕就像瞬间通电似的发出亮光,上面似有一些数值在计算,发出了哔哔啵啵的声响。
大约过了三十秒,机器停止跑动。真白甚至连看也不看,随即道:「初江厅的领魂者,可以吗?」似乎在正式工作时,真白的语气就会变成跟普通人一样,不过多少还是带着点阴森。
「谢谢你。」女性像松了口气般点头,然後露出安心了的好看笑容。
「那麽请跟着那边的两位走,他们会带妳去初江厅。」真白往司令台下一指,果然有两个身着褐色唐装的男子笑容可掬的手持像接机人那样醒目的白色招牌,招牌上写着女性的名字。
接着是个中年男性上了台,同样将手放在机器上任由数值跑动。这次也差不多是三十秒後停下,真白也是连看也不看就道:「平正厅的热闹地狱,可以吗?平正王正缺像你这种魂质坚毅不怕吃苦的人。」
「好的,谢谢。」中年男性点头。
「那麽请跟那边的人走吧。」真白道。
另一位年轻女性也上了台,她咬着下唇的模样看来很紧张,数值在她手下只跑了十秒,当机器停下後发出的哔声似乎让她吓了好大一跳。
「到宋帝厅去吧,妳是个温柔的人,教导罪魂抄写本愿经是最适合妳的。可以吗?」真白和善的问。
「嗯丶嗯,谢谢你…」年轻女性腼腼的笑了笑。
「去吧,那边来接妳的是前辈,要好好学习。」真白道。
最後轮到凌驾。在他上台时,秦广与五官似乎不约而同的想说些什麽,最後却只互看一眼後紧抿起嘴。
凌驾将手摆在那萤幕上,刹时间感到一阵热流从手心往身体里面冲。
萤幕上的数字奔跑的飞快,清脆的声响不绝於耳,连凌驾自己都知道这种情况跟刚才那三人有着绝对性的差距。数字像发了疯般的直往上窜,连续闪动的萤幕让凌驾的头开始痛,最後他感到一阵恶心想吐,心想怎麽会跑这麽久…
的确丶机器跑的的确是太久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
碰!
凌驾在即将失神前受到震动,然後他不由自主的抽回手。
机器的後方冒出阵阵烟雾,并传来诡异的焦臭味,凌驾看见阎魔的脚居然踹在机器上,类似铁板制的外壁往内凹了一个大洞。
「怎麽了?」凌驾望向真白。
真白垂下眼,单膝就跪了下去。
「你别这样…」凌驾也被吓了一跳,忙把真白扶起,「到底怎麽了?」
「恩怨司,你的反应未免太大了点。」阎魔把脚抽离那台被他踢坏的机器。
真白像是瞪了阎魔一眼,接着对凌驾道:「冥府十殿十厅任君挑选。」
「…给我随便选吗?」凌驾小心的问。
真白严肃的点头。
「那,我要他。」
凌驾手指朝向的那人,在唇角勾起了深刻的笑容,「欢迎到阎魔厅来。」
然後那人一把拉过凌驾,当场给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前略。父亲你好吗?
看起来我安然的通过了考试,在最後的分发上,我的分数好像是最高的,所以可以自己选择上司。虽然五官与秦广都待我不错,但我却选了另一个人。实际上这是半直觉的,第一次有这种心情…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就没问题吧?
祝:安好。你的儿子洪凌驾敬上。
PS。我好累,想睡了。
☆
拥有庄严气氛的黑色磨石地砖,洁白到足以造成视觉错误的天花板与墙,这里正是十殿阎罗之首,阎魔大王的个人办公室。
以凌驾的眼光来看,过大的办公厅造成了空间的浪费,尤其是如此大的地方居然只有一套办公桌椅,不只突兀而且怪异。
也许凌驾是不喜欢这种形影单只的寂寥感吧?总觉得至少也可以摆盆马拉巴栗之类的。
这里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这个想法自脑里窜出後,凌驾晃了下头。这里的摆设怎麽样,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事,随便怎麽样都好。
「这里很乾净吧。」阎魔笑道。
「有点过头了。」
墙壁与天花板的白毫无生气,不断的提醒来者,这里正是死亡的国度。一尘不染到了极致,只会让人觉得有种窒息的神经质洁癖。
「喜欢的话,你可以在上头涂鸦。」
「不用了,我并不是真的很在意。」凌驾摇头。
「…为什麽选择我?」阎魔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後,抓出一把黑色可滑动的椅子推往凌驾,「你坐着吧,累了对不对?」
凌驾也就不客气的坐下,而阎魔又从办公桌下拿出另一把一样的椅子自己坐。
果然在这里硬要追究『这东西到底哪里来的』这件事会把自己搞死。
「态度…吧。」凌驾调整身体让自己以最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实际上他快睡着了,只是因为眼前的人是上司所以才拼命撑着眼皮。
『爱得蒙小队长!你不能睡啊!在这里睡了会死的!』
『我已经不行了…约瑟芬二等兵…』
『小队长─!』
凌驾正利用无聊的脑内妄想话剧提神。
「你对我…很自然。你是看着我,而不是透过我看着别人,我大概是喜欢这点,所以才会想跟着你吧」
「这说不定只是我的演技怎麽办?」阎魔望着凌驾昏昏欲睡的脸。
阎魔并非无视『过去的』凌驾,而不管过去或现在,凌驾存在的意义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而秦广与五官皆被过去既有的印象所束缚,执拗着将自己的心情硬是套在对方身上,当然这是常情,只是丶这对当事人本身与『过去』被不可抗拒的力量而分割时,是相当痛苦的。
「那麽就当我被骗了吧,只要谎言不被揭穿,就不算谎言了。」凌驾揉了下眼。
「你这种个性有好处也有坏处哪…」阎魔沉吟。
「这间办公室只有你一个人用吗?」
「以前是,从今天起会增加一名成员。」阎魔指的是凌驾。几百年以来,凌驾是第一个跟他共用办公室的人。
「那我麽位置在哪里呢?」这里无论再怎麽看,都只有一套办公系统而已。
「你问到重点了,现在开始盖吧。」阎魔说完不等凌驾回应,一把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开始拨打,几秒後接通…「喂丶我这里第五厅,调个一组过来…嗯嗯丶目录也拿来…啊?有新人来啊,不好好欢迎怎麽行?我都已经几百年没做过这种事了…好,就这麽办。」
阎魔喀嚓的挂掉电话。
「要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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