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晓寒此刻恍然心里道原来是这样。却并未意识到其实自己正在慢慢地依照自己的行为来影响历史——这其实是个比较奇怪的说法,就是让自己回到过去,然后指导别人或自己完成在未来已知的那些过去的事情。
此刻的霍去病,走到应晓寒旁边,低声道:“今天我要装作和将士们联欢去。若晚上有人来,你马上破帐而入——我们帐篷里对着门的那面布,一剑刺过去就可以到公孙敖的帐里。”
然后,他又提高声音说:“哈哈,应护军里多虑了。少看守一天也没事的,大家今天都那么高兴,不如玩得痛快明天上路。”
应晓寒识相地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回去营帐里。躺在床铺上想休息一会,但从未合眼。满脑子都是晚上要发生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晚上,霍去病点了篝火,劈啪作响。应晓寒浑身的神经都紧崩着,听着隔壁的动静。公孙敖今天倒是很安静,不说一句话。
外面好吵。应晓寒觉得身子有些僵着了,便伸了个懒腰。却不料后面飘来一阵异香。
应晓寒本能的摒住呼吸,但假装开始力不从心,慢慢地转了个身,闭上眼睛倒在地上。
应晓寒闭着嘴,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
那是汉卒的装束——至少从脚上来看。应晓寒不能抬头,否则会被他发觉。
可拿人过了许久就是不迈步离开,应晓寒觉得这口气快撑不住了。
“呵呵,你这口气还真是长啊。”对方发话。
糟糕,被发现了。应晓寒一手马上伸去后身抽刀跃起。
“身手倒是挺矫健。不过还是有待磨练。”应晓寒看清了那人的脸,三十多岁的光景,却满面红光,相貌成熟却也生得俊朗,“还有你那莽撞,也该改改了。呵呵。”
莽撞?应晓寒在纳闷之时忽然觉得身体变沉——刚才一时大意竟然忘记了不能呼吸。
“等下和霍去病说,人我带走了。”应晓寒最后听到的是这句。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卅一章 中计
应晓寒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将近午时了。营帐里没人,霍去病不在。
他立起来,发觉自己还倒在原来的地方,似乎没人在他昏倒以后来过这里。
想着霍去病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一夜未归。应晓寒整了整衣冠,拨开帐布,刚要迈出去,迎面撞上了衣衫湿透的霍去病。
“霍将军,这人——”应晓寒想说。
霍去病一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再说了,道:“我都知道了,看着你倒下我就赶来了,没想到……我们中计了。”
应晓寒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们晚上来带走的,根本不是公孙敖,”霍去病道,懊丧地跺脚,“真的公孙敖大概是在圣旨刚到的那时候就被人给调包带走了。”
“你怎么知道?”应晓寒问。
“那人扛着公孙敖出来,我进来看看你没事就马上追去了。结果没想到那人马术很了得,闪避灵巧,打了许久我才把他马上的人给挑了下来,那人笑了声,便逃了。只是……”霍去病锁住双眉。
“只是你发现那人不是公孙敖?”
“没错。是个晕了的汉卒。醒了以后他和我说昨天分酒的时候他恰好跑到了帐篷边,见到一个身着大汉戎装的男人走在帐篷里,他便喝问他是做什么的,那个将军手下的。那人不答,径直朝他走了过来,然后就没了意识。问他那人长什么样子,他也说带着头盔所以没看清。”
“我看清……”应晓寒想接话,霍去病没理他,继续说。
“只是……我听到的那个临走策马时的笑声,和我舅舅很象。”
应晓寒的眼睛瞪得滚圆。
“是不是看上去有而立之年?”霍去病问。
点头。
“面色红润?”
点头。
“但是却还是生得极为俊朗?”
点头。
“那应该就是我舅舅——革詹青了。”霍去病说得很轻,似乎都不想让自己听到。
“这……霍将军,可能他们只是莫逆之交……就算这公孙敖在匈奴人那里当将头,也未必和金人有关系啊,”应晓寒安慰道,“再说,就算他和金人有关,也不能说明你舅舅和这事情有牵连吧?”
“哼,没有牵连?没有牵连怎会圣旨刚下,便通晓了密闻前来救人?只怕是惧那内情败露吧。”霍去病冷笑。
应晓寒回语不能。
他的舅舅。从小仰慕的舅舅。为了大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舅舅,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看到舅舅的英武,所以对于战场有着近乎神圣的崇拜,他渴望有一天,能成为舅舅一样的人物,叱诧风云。但是,这个时候,霍去病觉得自己之前所作的东西全部都是白费。
那个偶像,真的值得自己崇拜吗?那真是自己的目标吗?
心里有种声音拼命在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舅舅不是那样的人。
他要确认,要回长安。
“应护军,麻烦你通知大家。我们下午就上路。马上赶回长安。”
“……这么快?不需要再多休息一下么?”
“不需要了。通报去吧。”
“是。”应晓寒忧心冲冲地看了眼霍去病,趋出军帐。
第卅二章 死期
隔天早上。霍去病赶到了长安。
没有去自己家,直接就赶去了万岁宫。
“卑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武帝正坐在靠椅上半寐不寐地打盹,霍去病要来时太监百般阻拦,可霍去病是懒得去管了。知道这样的打搅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
武帝睁开了眼,见是霍去病,不觉嘴角上扬:“哈哈,是我们的少年将军归来了!”
霍去病笑了笑。说实话,他真不喜欢别人说他小。
“霍将军,这次可是立了赫赫大功一件啊!朕已经加封你一千七百户。五株钱十万。也划了一万户给那浑邪王,也封他和他的小王为漯阴侯和下摩侯了……”武帝滔滔不绝。
霍去病只是表情平淡地听着武帝的话。
武帝觉得有些异样,问:“爱卿这是怎么了?”
霍去病见武帝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松了口气,道:“无他,卑臣斗胆想问万岁一事。”
“但说无妨。”
“我舅舅——革詹大司马,是否随着上次万岁的圣旨一同来了北方?”
“没有啊。朕倒是想叫他来看看你,只是大司马他最近似乎身子不太舒服。这两日倒是常常去集灵宫,朕前几日都一直看见他在问子夫讨教药方。”
“……真的?”霍去病将信将疑。
“朕骗你做甚?”武帝觉得好笑。
“那卑臣先告退了。”霍去病起身扬长而去。
武帝有些莫名其妙。
一个时辰后,雍门旁。应晓寒宅第内。
“我就说未必是他的。”应晓寒拍着霍去病的肩膀,笑笑道。
“不是他?不是他难道还有别人生得如此面貌?或者会易容术不成?”
“谁知道呢。金人的事情可能是我听错了……史书上似乎也没写过这事……”应晓寒道。
“晓寒,史书也是人写的。有纰漏自然是在所难免。况且这事情到现在是模模糊糊的,绝对不正常。”
“模模糊糊?我看是你糊涂了。事情的缘起不过是因为我听到了一句话,你就开始胡思乱想,把什么事情都扯的和这事情有关。我们都知道这宫廷向来是藏污纳垢之地,什么事情没有啊?你要管,管的了那么多么?”
“事关国家兴亡,我定然是要管的。你知道匈奴人多强悍么?战国时候北方的国家造长城就是为了防御他们,秦也一样。数十年前,匈奴人只要一天一夜就可以赶到长安,现在虽然形势被我们平定了稍许,但是总体依旧不容乐观。若是匈奴有什么阴谋,我们岂不是四面楚歌?”
“以你一人之力,固然可以做到让匈奴人闻风丧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后呢?”
应晓寒说完了忽然觉得很后悔,可话是不能收回去的。
霍去病看着他。表情带着些诧异。
应晓寒索性把话说开:“你知道不知道,一个人对历史固然有特殊作用,但是以你单个人的本事是根本灭不了匈奴的!匈奴人可以怕你,但是不代表他们怕其他汉人。你若只是孤军行动,而在你死后匈奴依旧未灭,你想过后果吗?匈奴人会施行疯狂的报复,血债血还,他们便是这样血性的蛮子。”
“不可能,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灭这匈奴!”
“别傻了!你只能活到……”
完蛋了。真说漏嘴了。应晓寒别过头去,假装刚刚什么都没说。这其实不过是骗自己而已。
“什么?”霍去病还是听到了,“应晓寒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拒绝回答。
“说啊!我只能活到?我只能活到几岁?”
喉咙被卡住了,不紧,但是好难受。
“霍将军……忘掉我刚才说的话好不好……”
可这怎么可能忘的掉。
“你倒是说啊!”霍去病的眼睛里理智渐渐消失。毕竟他才二十岁。
“你……只能活到廿四岁。”应晓寒很想抽自己嘴巴。为什么要说,他也不知道。
很痛苦。其实应晓寒自己一个人憋着,一个人承受着这个事实也很痛苦。
他感到那双手松开了。
第卅三章 逢朔
“你别这样……”应晓寒道,把胳膊伸到身后,想抓住霍去病。
扑空。霍去病早已不在那里了。
应晓寒无力地将手垂下,跌撞着走进了东厢房。
他知道自己定然是追不上他的。于是也就没有追出去。
霍去病这一走,估计十天半月是不会回来的。
躺在床上,倒头昏睡。
醒来,已经是日上三杆。应晓寒浑身僵硬地起身。
应晓寒忽然发觉:自己在到了长安以后还没有来得及洗过澡甚至换件衣服,身上依旧是铠甲。
换掉了戎装,身上轻松了很多。可心里还是轻松不起来。
那个男人,不在身边。
应晓寒轻轻叹了口气,想也罢了,找到他又如何?他只能预见他的未来而不能改变。
闷得慌,便穿了便服上街四处游荡。反正在长安城里,没有人认得应晓寒。
应晓寒低着头,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哎哟!”应晓寒觉得撞到了谁,忙抬起头。
对方是高大的男子,三十来岁,衣观楚楚,相貌堂堂。当然,和霍去病还是有点差距的。
天空中残阳普照,到处都染上了一层金红。包括那男子的脸。
“对不起……”应晓寒忙作揖赔罪。
“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那人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敢问兄台要如何处罚小生?”应晓寒也觉得无聊,便随便问了句。
“那你陪我喝酒吧。”那人还是笑着道。
应晓寒心底也自愁无出解闷,便一口答应道:“可以啊。我请兄台便是。”
走了几步路,随便找了家酒楼坐下,途中经过了洛城门,应晓寒不禁惊叹自己竟然从长安的最西南走到了最东北。
酒不是很好喝,菜不是很好吃。或者可以这样说,现在的应晓寒什么都是食之无味的。那男子到是大吃大喝,煞是尽兴。
“怎么,小弟你不吃吗?”那男子咂了口酒,看着应晓寒问。
“无甚胃口,”应晓寒摇头,“这是小人给兄台赔罪的酒席,大人不必客气。”
赔罪的酒席啊……这事情霍去病也许诺过他这样一桌酒席,只是被他一口回绝。应晓寒想到这里,不免又失了神。
“为情所困?”对方问。
应晓寒先是一怔,然后笑而不答。
“哈哈,这热血男儿哪能为此区区小事所羁绊?”
“他是热血男儿,我又不是……”应晓寒也懒得遮掩什么,毕竟是个陌路人。
“哟,原来还是为了哪家的公子多情?”那男子笑的暧昧。
“也不是……我说错了话,害他走了。这只怕之前的兄弟道义凭这一句话都没有了。”
“说错的话自然是要自己去道歉的。”那人有咂了口酒。
“只怕是覆水难收了……”应晓寒苦笑。
“有些事,约莫就是因果报应吧……出于冥冥,他人莫能改之。”那人笑了笑,“但这时来运转总也是有的,小弟未必需要太绝望。”
应晓寒点点头,有些无奈。倒是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他觉得从此人的言谈风度来看,不象是个凡夫俗子。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他试探地问问。
“哈哈,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他笑道,应晓寒心里冷了半截,但他话锋一转,又道:“可我也不见得是什么英雄。鄙人东方朔。”
“东方朔?”
“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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