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前任质赵,被赵国软禁,长达三载之久。三载的折磨何其多?前任时时刻刻倍受折磨,过着地狱般的日子,他能没有怨恨之心吗?
三载的积累,一朝爆发,那是何等的猛烈?
“你好大的胆子!”秦昭王终于反应过来了,怒气勃发,如同一头愤怒的凶兽,一双眼睛死盯秦异人,精光暴射,如同利剑般,在秦异人身上刮来刮去。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秦异人都被秦昭王的目光刮成了渣。
“我就是有胆,就是有胆,你能怎样?”秦异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蹦老高,指着秦昭王,吼得更响了:“我要是没胆,我能活着回来?我被赵国软禁,百般折磨,万般刁难,吃不饱,穿不暖,能活几多时日,谁也不知道。那时节,我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这番质问理直气壮,让人哑口无言。
却是字字句句透着怨气,冲天的怨气。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背井离乡不说,还要倍受敌国的侮辱,时时刻刻有性命之忧。若是折磨很快就结束了,即使身死,也是一种解脱。可惜的是,这一折磨就是三载,整整三载暗无天日的日子,对于一个没有成年的少年来说,那是何等的苦难?那是何等的痛苦?是何等的残忍?
“呃。”秦昭王嘴里发出一阵磨牙声,长叹一声道:“哎!”
“异人,你有苦楚,寡人能理解。寡人少年时也曾为质,质于燕,适逢燕国子之之乱,差点身死。过着和你一样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有上顿没下顿,不得不与鸟兽争食,不得不掏鸟窝,扒鼠洞。可,寡人这不是为了大秦吗?为了大秦,赢氏子孙抛头颅,洒热血,那是他们的命!”
秦异人的冲天怨气,反而勾起了秦昭王的回忆,想起了他少年时代为质的事情。当时,燕国发生内乱,子之想要杀掉他,激怒秦国,四处搜寻他。幸得他机警,更有宣太后这个手腕不凡的女人从中运筹,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正是有这种患难的母子之情,宣太后掌控秦国朝政长达四十一年,秦昭王只是忍耐,并没有与宣太后翻脸,因为这种母子情时时刻刻浮现在他的心头。
“呼!”夏姬暗松一口气,秦昭王没有暴怒,反而是在回忆,这是好事,说不定秦异人这一关就过去了。
桓兴也是长吁一口气,暗想这事十有八九能过去。
毕竟,爷孙二人有着共同的经历,有着共同的话语,说不定秦昭王就不计较了。
就在二人以为这事过去了的时候,只见秦异人如同疯了似的,冲了上来,一把揪着秦昭王的衣襟,冲秦昭王就重重啐道:“呸!我呸!”
口水喷了秦昭王一脸都是。
“天啊!”夏姬惊呼一声,只觉脑中嗡嗡直响,如同被雷霆击中似的,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在地上。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桓兴双手紧握成拳,太过用力,手背发青。
若秦异人仅仅是与秦昭王对吵,这不过是受了委屈孙子的正常反应,而秦昭王有着类似的经历,他很可能原谅秦异人。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秦异人竟然揪着秦昭王的衣襟,狠狠啐秦昭王,这是天大的过错!
这是把天捅漏了!
“你……”秦昭王被喷了满头满脸的口水,怒气直贯顶门,怒火冲霄,就要发作。
然而,却听秦异人笑得很是欢畅道:“没事了!没事了!本公子痛快了!万分痛快!”
“……”秦昭王、夏姬和桓兴不得不再次变成石人,傻愣愣的站着。
“天啊,你也太能惹事了吧?我这该如何收场?”秦异人也在心里叫苦连天。
第十七章 寡人有错
秦异人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这都是前任的情绪在左右着他。前任怨气冲天,对秦昭王、太子赢柱的怨气最大。
秦昭王是他的爷爷,正是因为秦昭王要谋韩国上党之地,要交好赵国,要派人为质,秦异人这才被派到赵国,他能不怨恨秦昭王吗?
太子赢柱是他的生父,因为耳根子发软,听信了华阳夫人的话,把秦异人派到赵国为质,有这样的父亲吗?
秦异人在饱受折磨的日子里,是怨天尤人,恨天恨地,都不及怨秦昭王和太子赢柱,都不及恨这二人之深。
爱得越深,恨得越切!
越是在这种困难的日子里,秦异人就要会想到秦昭王,就会对他恨得牙根发痒,不知几多回说过“我不是你的孙子”这样绝情的话。
如今,见到秦昭王这个始作俑者,秦异人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怨恨,悉数发作了,比起上次对付司马梗还要猛烈。
上次对付司马梗,是因为三载未见秦人,一见到司马梗,就是情绪失控。尽管当时情绪来得很猛烈,毕竟司马梗与秦异人质赵这事没有多大关系,他是局外人,再猛烈也有个限度。如今,却是见到了正主儿,秦异人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怨恨要是不发作,就没天理了。
在所有的怨恨举动中,最让秦异人痛快的是,揪着秦昭王的衣襟狠狠啐他!
这事太痛快了,万分痛快!
秦昭王是第一大战国的国君,雄视天下,令六国闻风丧胆之人,放眼天下,谁敢揪着他的衣襟啐他?
除了秦异人,再也没有第二人了,这事要是还不痛快,还能有什么事儿痛快?
前任一痛快了,不满的情绪消失得干干净净,留下一个烂摊子给秦异人,秦异人真是郁闷得紧。
“兄弟,大哥,大叔,祖宗,我叫你什么都可以,你莫要再如此冲动,好不好?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啊。兄弟我,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再世为人,我容易吗?”秦异人尽管足智多谋,此时也是束手无策,唯有在心里哀嗥的份。
不要说揪着秦昭王的衣襟啐他一脸,就是说话语气不敬,都是大罪,这等罪过足够秦昭王砍秦异人千儿八百回脑袋,还没人敢说不对。
此时此刻,秦异人宁愿面对刀山火海,也不愿面对这种事。
“这要如何收场?这要如何是好?”秦异人急得额头上直冒冷汗。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乎?
秦异人是有胆,有种,不怕事,可是,他也不会嫌命长啊?
“好!好!好!”秦昭王咬牙切齿,一双眼睛瞪着秦异人,沉声道。
虽是在说“好”字,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儿喜悦之色,正是怒极而言,是暴风雨的前兆。
果然,接下来就听秦昭王怒气勃发,喝道:“秦异人,你可知你此举是多么的无礼?是多么的愚蠢?是多么的伤寡人之心?寡人青睐你,赏识你,想要见见你,这才第一时间赶来。你倒好,愚不可及!如此无礼,若是寡人饶过了你,秦法何在?天理何在?”
秦昭王虽然对以前的秦异人没什么印象,不过,秦异人的表现实在是太抢眼了,在山东之地干的事儿件件让人称赞,他打从心眼里对秦异人赏识,很想与秦异人亲近亲近,增近一下爷孙之情。
是以,他兴冲冲的赶来,满打满算,会皆大欢喜。却是没有想,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秦异人怨气冲天,把一腔不满冲他发作出来。
若是秦异人只是发泄怨气,争吵一通,秦昭王很可能不会计较。因为他与秦异人有着类似的经历,深知人质的处境是何等之艰难,他会尽可能忍耐,尽可能原谅秦异人的无礼之举。
可是,秦异人竟然揪着他的衣襟啐了他一脸,这种事要是还不治秦异人的罪,他的颜面何存?他的威严何在?
秦昭王是秦异人的爷爷没错,可他更是秦国的国君,他得维护自己的脸面,他得维护自己的威严!
“兄弟,你太能惹事了,哥眼下生死未知啊。”秦异人在心里大吼,只是前任不见了影。
“不行,得拼了!不拼是死,失败了也是死,没什么损失,反正都是死嘛。若是拼成了,就能活命。对,拼了!”秦异人知道,他眼下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若是过不了这一关,什么王霸雄图皆成幻影。
必须拼!
“既然要拼,那就狠点,再狠点。”秦异人很清楚,眼下不能退让,若是退让,一定会助长秦昭王的气焰,他就没有一点儿活路了,唯有迎难而上。
“我呸!”就在秦昭王喝斥之际,秦异人揪着秦昭王的衣襟,再度啐道,口水如同喷泉似的喷在秦昭王脸上。
“啊!”夏姬和桓兴如同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圆,嘴巴张大,直接失声了。
秦异人已经啐过一次秦昭王,再啐一次,谁能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宁愿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这太梦幻了!
“呃!”秦昭王就象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直接卡壳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第一次啐他,他还能生气,还能怒气勃发。
第二次啐他,他连生气都忘了,他麻木了!
然而,还有让他更加麻木的事儿,只见秦异人使劲的摇晃,把秦昭王摇来摇去,一颗雪白的头颅如同泼浪鼓似的。
“你放屁!你放狗屁!”这已经够骇人的了,然而,还有更骇人的,那就是秦异人竟然指点着秦昭王的鼻子,破口大骂。
啐了秦昭王不说,还指点着他的鼻子大骂,这种事儿要是说出去,打死也不会有人相信,却就是发生了。
“你敢骂寡人?”秦昭王好象在听天方夜谭似的,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骂你怎么了?你该骂!活该挨骂!”秦异人却骂得更欢实了,口水乱溅,喷了秦昭王一头一脸都是。
“寡人又怎生该挨骂了?”秦昭王就奇了的怪了,却是想不明白。
“你说你是想与我亲近亲近,你是睁眼说瞎话,你这不是放狗屁吗?”秦异人吼得山响,如同数落孙子似的,道:“你是在想,我从山东之地归来,对山东之地很是了解,你是想找我了解山东的情形,我没说错吧?”
“呃!”秦昭王喉头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无言以答。
秦异人没说错,秦昭王迫不及待的前来见秦异人,是有这方面的打算。
秦异人质赵数载,对山东之地极是了解。要想在秦国朝野中找出一个比秦异人更了解山东之地的人,还真的很难,就算范睢这个来自魏国的丞相,也未必比得过。
范睢虽是明智之士,才智不凡,他对山东之地极是了解。不过,他已经多年未回山东之地了,他对山东之地的了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而秦异人对山东的了解,却是眼下的时势,这正是秦昭王扫灭山东之地最需要的情报,他不找秦异人找谁?
再者,还可以趁此机会增进一下爷孙感情,这是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为不为呢?
“在你眼里,只有你的丰功伟业,只有你的一统大业,你都成孤家寡人了!”秦异人反正是豁出去了,死里求生,破口大骂,道:“为了你的大业,你可以把你的儿子孙子肆意抛弃,置于敌人的刀剑之下。”
“为了秦国,这是他们的命!作为赢氏子孙,他们是秦国的王族,享受国人没有的恩遇,就要为国出力,为国捐躯!”秦昭王眉头一拧,双眼一翻,精光四射,脖子一昂,大声反驳。
秦国的王族没有特权,不能因为是秦国的王族就可以为所欲为,一切都得靠自己。若是没有才干的话,到老也不过是一“老卒”。
为秦国去死,为秦国捐躯,这对于秦国的王族来说,那是天经地义!
秦昭王这话理直气壮,昂昂而言。
“你还在嘴硬!”秦异人沉喝一声,道:“大伯何辜?大伯身子骨那么弱,禁不起折腾,你却命他使魏,客死魏国,难道这教训还不够吗?”
“……”秦昭王嘴巴张得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昭王的大儿子和太子赢柱一般无二,身子骨极弱,禁不起折腾。秦昭王命他出使魏国,却是死在魏国,这是秦昭王心中的痛。
事后,秦昭王也在自问,若是他不命大儿子使魏的话,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为此,他对二儿子,也就是秦异人的老爹,现在的太子赢柱倍加保护,没有命他出使,只是让他呆在咸阳养病。
“大伯就是你害死的,是你害死的!为了你的大业,害死的!”秦异人使劲摇着秦昭王,吼得更加响亮了,这种乘胜追击的良机绝不能错失:“你为了谋韩国的上党之地,派我质赵,明明知道我是有去无回,你给过我什么?你什么也没有给过!你没有问候过我,连我是你的孙子这事都不记得了,你还有脸要我为秦国赴难,你羞不羞?”
派秦异人质赵,那是送死。秦昭王没有问候,冷酷无情,这着实做得不对,秦昭王脸上一红,甚有羞色。
“赵国囚禁我三载,你想过营救我吗?你没有!你什么也没有做过!”秦异人如同被轮了菊花般委屈,吼道:“在你的心目中,我肯定被赵国杀了,是不是?即使我被赵国杀了,你也应该派人把我的尸骨运回秦国,让我魂归故里,你做过吗?你弃我如敝屐,视我如草芥,你还好意思要我为秦国捐躯,你做梦吧。”
“哎!”秦昭王长叹一声,脸上的羞愧更浓数分,道:“寡人有错!”
第十八章 你小子真有种!
“……”
夏姬和桓兴再度震惊无语,又一次失声了。
明明是秦昭王吃了亏,他却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承认他有错,这事太难以让人置信了,夏姬和桓兴宁愿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把秦昭王这副羞愧之情看在眼里,又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这是做梦吧?”桓兴惊疑不定,用手一掐大腿,一阵剧痛袭来,他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君上怎会认错呢?”紧接着,桓兴就是奇怪了。
做为君王应当维护自己的威颜和脸面,即使有错也不能认,秦昭王偏偏就认了,还真是让人震憾。
君王有错改错,绝不能认错!这才是合格的君王!
秦昭王不仅一脸的羞愧,心中还隐隐作疼,似乎被人剜心似的。
“寡人这是怎生了?怎么会心疼?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寡人记得,只有老大客死魏国之后,寡人有过这种感觉。怎生见到秦异人又有这种感觉呢?”不仅桓兴在好奇,就是秦昭王本人也是好奇。
秦昭王是一代风云雄杰,以统一天下为猛志,对于他来说,只有功业,没有亲情。即使儿子孙子,为了功业也可以舍弃,可以说他心如铁石,不会触动亲情。然而,此时此刻,他的亲情就是被秦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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